第5章
大紅燈籠高高掛。
偌大的艷府里張燈結綵,妝點得喜氣洋洋。
繼五年前水明月大婚後,終於輪到他們的大小姐,雖然水朝陽過婚嫁年紀已有一段時間,但能匹配得上她的對象也不得馬虎,這會兒當家的水明月替妹子東挑西揀,找着了一位足以配得上她的夫婿,而這夫婿來頭可真不小,身分貴為漠北犽族之王,當她的夫婿絕對夠資格。
這位重新出現在長安京百姓面前的水二當家,在製造出不少茶餘飯後的話題后,沒幾日便下嫁於漠北的外族人。
水朝陽大婚這日,艷府照例擺開了一長串的流水席,由艷府所在的中央大道一路延伸到艷城,宴請長安京的百姓,顯示出艷府水家的財勢和對這場婚宴的重視。
艷府外是一片熱鬧祥瑞,而艷府的前堂亦然,大紅喜字掛在堂上正中央,坐在主位上的是水明月和余美人夫妻,他們倆代替遠遊的父母,讓新娘新郎拜堂,兩側則站滿了提着燈籠的丫鬟,由堂內一直到堂外照亮新娘及將經過的路。
“吉時到!”
隨着負責呼口令的葛京一喊,新娘娉婷的身影出現在燈籠火光的最盡頭,由媒人攙扶,踏着軟軟的步伐徐徐前進,而新郎倌則在門外候着,等待她緩緩的走過來。
一切皆順利的進行着。
艷府水家高聳的屋檐上蜷伏着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這個戒備森嚴無法輕易踏進觀禮的艷府,那人能出現在屋檐上,若非功力深厚,就是……原本即是水家的人!
應該站在堂前新郎倌身側的水朝陽,此時正趴在陡峭的檐上,將纖細的身軀隱沒在昏暗的夜色中,把底下發生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裏。
“對……沒錯……快拜堂吧!”她嘴裏喃喃念着,兩隻手忍不住握成拳頭,身上穿着她最不喜歡的夜行衣,只露出一雙燦如星子的眼兒,直盯着堂內瞧。
天見可憐,她又不是出自自個兒的意願嫁給那個蠻子頭頭的,會逃也是理所當然;只不過她既然在屋檐上,那在底下準備拜堂的又是誰?
水朝陽視線沒移開,直到看見新郎和新娘完成了拜堂,才發出愧疚的低喃:“春桃,我對不起你。”
堂下蓋着紅色蓋頭的春桃是有苦不能言,主子不甘願下嫁找了她來做替代,還不敢保證拜了堂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如果仔細看,還可以看出身着大紅喜服的春桃一抖一抖的,不僅是因為代替主子出嫁的緊張,有更大的原因是怕被發現。
水朝陽很明白,到時掀了蓋頭立刻會被發現這個不算完美的計劃,春桃逃不掉一陣責罰,而她的下場肯定也不會太好,不過她敢肯定,兄長絕不會將錯就錯,真讓春桃嫁給那個蠻子,定會派人尋找她的蹤跡,是以她一點都不擔心誤了丫鬟的終身大事。
眼下她要是不逃,被誤了終身大事的就是自個兒了!
“我這輩子都會記得你的大恩的。”水朝陽的口氣無限憐憫,大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意思;青山當然是指她自己,而燒不完的柴自是指春桃啰。
“誰施恩於你了?”慵懶無害的嗓音在她後頭晌起。
水朝陽渾身一震。
穿着不透氣的夜行衣已經讓她滿頭汗了,如今她不用轉頭都知道來者何人,冷汗涓滴,她更加用力的瞪着堂上那個新郎倌,的確是那個蠻子沒錯。
他不可能在這裏!
腰間傳來一股熱流,不消思考她立刻知道是他在動手動腳,螓首一撇,回了記瞪視給他。
“你在懷疑哪個是真的我。”粗厚的手挑起她的下顎,旭天曜顯然心情不錯。“想出答案了嗎?”
一把推開他輕佻無禮的舉止,她冷哼了聲:“你!”
還用得着懷疑嗎?會對她有這般輕薄舉止的只有他,不會有別人!
她的篤定討好了他,旭天曜發出渾厚又爽朗的笑聲,水朝陽聽了趕緊捂住他的嘴,低吼:“你是怕沒人知曉我們在這兒嗎?”
這場婚禮的主角是他們兩人,偏偏他們卻杵在這兒事不關己的看着婚禮進行,要是被人發現,尤其是她大哥……光用想的便覺可怕。
拉開她的柔荑,旭天曜從容不迫的道:“不如來討論一下身為新嫁娘的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兒,你意下如何?”
水朝陽聞言窒了窒,隨即開口反駁:“那你呢?你又為何會在這裏?你不是新郎倌嗎?”
她緊咬着他這點不放,不怕他說不出話來,就怕他理由太充足。
“難道新娘被掉包了,我還得跟個不認識的女人拜堂?”孰料旭天曜三兩句便解釋的清清楚楚,間接告訴她,他不是瞎子,當然知道她暗地裏耍的小花招。
柳眉倒豎,她不自覺的提高音量反問:“難道我們兩個就熟了?”
“同外面的那些人比起來,是熟了點。”他伸出長指撩起她散落的發,然後順勢而下,停留在她溫軟玉嫩的頰邊來回輕撫,溫熱的觸感所到之處都引起她陣陣輕顫。
深邃的藍眼倒映夜色,靜謐且危險,幾乎使她移不開視線。
腦中閃過戒備,水朝陽往後退,退出了他觸得着的範圍。
“誰同你熟了!”真是冤孽。
旭天曜也不急着逼向她,翻過身,他舒服的躺在屋檐上,蹺起二郎腿,絲毫不擔心會掉下去。
見他整個人輕鬆自在,水朝陽差點忘了今天是他們大婚的日子,跟着他一起享受微涼的夜風。
“拜堂的是誰?”她板正面容,不疾不徐的問。
合緊的鷹眸未掀,他語帶笑意反問:“何不說說替你拜堂的是誰?”
“有什麼好說的?”隱隱約約的嘲諷意味惹惱了她,水朝陽口氣驕傲地說:“艷府那麼多人,隨便抓一個來代替我皆綽綽有餘。”
在水家工作的僕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被嚴格規定言行舉止的禮儀,進到艷府水家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水明月親自規定的艷城規背熟,接着上艷城打雜一個月學習基本應對,所以水家上上下下,就連僕人都比其它大戶人家來得優雅高尚。
是以她今天就是矇著眼睛隨便挑,都能給他挑到門好媳婦。
……只要對象不是自個兒便行!
水朝陽驕傲的語氣甫落,一雙高深莫測的鷹眼竄入眼帘,與她視線同高,緊緊鎖着她的眼不放。
“我不喜歡你話里的意思。”雲淡風輕的話語如同空氣飄過她的頰邊,若有似無,卻讓她備感沉默的壓迫。
驚覺自己在他散發出的霸氣下短了氣勢,不想被看穿,氣悶的水朝陽頭一偏,不願再和他四目相交,但仍嘴硬,“我愛說便說。”
“逞強對身體不好。”旭天曜倒回原本躺的位置,恢復了輕鬆的語調,“尤其是你這隻潑辣的小母貓,該學習如何收起爪子了。”
“我不是小母貓!”那三個字彷佛她的禁忌,他一出口,水朝陽剋制不了自己的尖叫反駁,同時出掌襲向他。
旭天曜輕易的避開,又化解了她幾招,氣息也不喘一下的道:“我方才的忠告你忘了?收收利爪吧。”
即使清楚自個兒打不過他,但被當面嘲笑的感覺可不好受,水朝陽當真在屋檐上和他拳腳相向了起來。
旭天曜見勸不聽,聳聳肩,只守不攻,當作是陪她嬉鬧,壓根不把她的攻擊看在眼裏。
“看來朝陽她還沒走。”堂內,余美人帶着柔美的笑意,喝口茶,笑言。
他們的吵鬧聲早已傳遍整個艷府水家,這兩個同時逃婚的夫妻也不知道該安靜點。
逃,即是要不着痕迹的進行呀!
早已發現拜堂的並非兩位正主兒,水明月並沒有聲張,直到所有人退下后,才徐徐開口:“葛京。”
“小的在。”隨侍在側的葛京知道主子肯定氣得不輕,小心翼翼的答腔。
“去把他們叫下來,明晚正式拜堂。”水明月面帶微笑接過妻子泡的好茶,再度面向葛京的時候,那雙鳳眸里的冷意可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
“是。”葛京苦哈哈的回答,心下知道這又是一樁不能聲張的麻煩事了。
嗚……怎麼這兩兄妹成親都是這麼的難搞!
真正大婚後的隔天,他們沒有停留在長安京,直接起程返回漠北。
是的,無論她反抗與否,或者使計逃婚,水明月都有辦法逼她上花轎,下嫁旭天曜。
而這蠻子從頭到尾悶聲不吭,也不反抗,還當真和她拜了天地,進了洞房,只不過他倒是沒強迫她行夫妻之實,昨晚一回房后便呼呼大睡,但也讓她發了頓不小的脾氣。
沒成親前,他對她動手動腳的,成親后他反倒跟她客氣起來,是怎樣?嫁給他以後,她的魅力就不再了嗎?她變醜了嗎?
害她悶了滿肚子氣,一夜沒睡好,好不容易在天方魚肚白時昏昏沉睡,又被他挖起來,說要起程返回漠北。
此刻她正掛着兩個黑眼圈,臉色難看得嚇人,火辣炙人的視線直射向旭天曜。
他很是爽快的拿了決定,可有沒有想過她的心情呀!他們認識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她便嫁給他,總要給她點時間習慣,結果他急得跟什麼似的,也不給她反對的機會,直接將她抬出新房,站在馬匹前準備跟親人道別。
說到這,又是一件讓她氣得鼓起腮幫子的事。
水家不缺銀兩,至少也給她坐馬車吧!
“真的不用坐馬車嗎?”余美人擔心路途遙遠顛簸,水朝陽會不習慣。
旭天曜淡瞟着她,將決定權留給她,“你說呢?”
他眼裏明顯傳達出狗眼看人低的眼色。
水朝陽頭一撇,吃了秤砣鐵了心絕不示弱,語氣盡量平穩的開口:“甭麻煩。”
騎馬就騎馬,她也不是沒騎過!
昨天才新婚的新嫁娘臉色鐵青得難看,兩手環抱在胸前,看也不看新郎一眼,完全不吭氣。
相對於水朝陽的俏臉冷凝,一干來送行的艷府僕人則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人人都不舍這個看似嬌悍,私底下對奴僕極好的小姐。
“朝陽,這給你,是我親手縫的茶香包。”站在最前頭的余美人拿出徹夜趕製出來的香包遞給她。
連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今天水朝陽就要離開艷府水家的事,忍不住嘆道:“雖然不知道是有何急事,可有需要如此趕忙嗎?”嬌貴柔弱的余美人一擰眉,看得所有人更加不舍水朝陽離去。
“嫂嫂,我會回來的。”水朝陽緩和了臉色,趕緊安慰余美人。
沒錯!無論用任何法子,她一定會讓旭天曜自己鬆口說要休了她!
聽出她話中有話的意思,旭天曜神色微沉。
背對着旭天曜的她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回頭瞪了坐在馬背上的他一眼。
都是你害的。
對於她無聲的指控,旭天曜只是揚眉。
“朝陽就麻煩你了,妹婿。”余美人不放心的交代。
坐在馬上更顯高大的人影沉默地點頭。
“別老讓人操心。”水明月摸摸妹妹的臉頰,鳳眼裏滲入柔光。
水朝陽欲言又止的瞅着他。
雖然酒宴擺了,天地拜了,她也知道婚姻大事不會是由她自己做主,但還是想反悔;從小到大沒踏出長安京過,如今要獨自一人到漠北那麼遠的地方,她當然會不安會懼怕。
“別擔心,他會好好待你的。”看出妹妹的局促,水明月安撫她的情緒,同時在她耳邊低語:“記得我要你辦的事。”
水朝陽只能在心裏同情自己,認分的回答:“端午前我會回來。”帶着水明月要的東西回來。
“嗯,一路小心。”水明月這才滿意的退至一旁。
接着是那一大群家僕告別的時間。
“小姐,您絕對要保重。”唉,以後有問題都只能獨自面對水明月了。艷府總管葛京暗嘆。
水朝陽扯出了微笑,頷首。
可以的話她也不想走呀!
“嗚……小姐……”
嗚……明年沒人帶她去燈會玩了。貼身丫鬟春桃哭得鼻涕和眼淚混流,分不出彼此。雖然她也不想代替小姐嫁給姑爺,可也同樣不希望小姐一嫁嫁到遙遠的漠北呀,至少帶她去嘛!
哭哭哭,她比春桃更想哭咧!
想是這麼想,水朝陽還是用帕子替春桃擦掉滿臉的眼淚,抱抱跟她最親近的春桃,在她耳邊低喃了幾句祝福,終於有股離鄉的情愁在心底冉冉而生。
“該走了。”旭天曜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知道多待下去自己只會更捨不得走,只能揮揮手,轉身告別浩浩蕩蕩的送行家眷欲上馬。
看着他朝她伸出的手,水朝陽美目一睨,“我的馬呢?”
不坐馬車可以,但她要求自個兒騎一匹。
旭天曜笑笑,二話不說拎起她的后領將纖細的嬌軀往上一拉,眨眼工夫她已經安穩的坐在他懷中。
“你!”這舉動簡直氣煞了她,可念頭一轉,在眾人面前吵架又不一定吵得贏他,反而丟了面子失了裡子,是以她只得同每次吵輸時一般——氣悶的別過頭,不再搭理他。
她不說話正好稱了他的意,旭天曜朝水明月夫婦點了頭,抓緊韁繩策馬前驅,青柳和兀顏緊跟在後頭,終於踏上他們的歸途。
一直到看不見長安京的城門,水朝陽都沒有回頭去看。
始終看着她小腦袋瓜的旭天曜突然騰出了一隻手,伸到她面前。
水朝陽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吃了一驚,人也不由自主往身後的他靠去,隨後看清那是他的手,她回過頭,明眸里閃着不解。
“怎麼了?”這會兒她早忘了方才還再同他嘔氣。
湛藍的眼眸閃了閃,旭天曜臉上摻雜着一絲不同於從容的慌亂,“我以為你哭了。”
從她的背影,低垂的腦袋和只看得見線條的下顎,沒有抽泣聲,沒有頻頻拭淚的動作,可他就是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她給他的印象就是個不會大聲哭喊的女人,才使得他誤以為她偷偷掉淚。
媚眼瞬間瞠大,水朝陽好半晌說不上半句話。
馬蹄一跨出城門的瞬間,她的確有股鼻酸直衝腦門,差點讓淚花在眼眶裏打轉,但高傲的自尊讓她硬是壓下想哭的慾望,故作無事,沒想到這個蠻子……喔,不,她新上任的夫君竟然看出來了。
伸出的手臂是要借她擦眼淚的吧!
看來蠻子也有細心的。
旭天曜以為她聽了他的話后,會像只小跳蝦般暴躁的駁斥,在他腦子裏跟着勾勒出一張柳眉倒豎,紅潤的兩頰氣鼓鼓,水嫩的唇大張罵出虛張聲勢的話語的小臉蛋。
“我沒有哭。”她只是皺起小鼻子,輕聲反駁。
這下換他感到不可思議。
“你受涼了嗎?”否則怎會突然同他客氣起來?
虎掌輕撫上她的前額,欲探知她的體溫是否偏高。
水朝陽白了他一眼,也清楚他所想的。“你習慣讓人怒罵嗎?”
“你的輕聲細語確實令我受寵若驚。”他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謝謝你提醒了我,對你這蠻子不需要太客氣。”她沒好氣地回嘴。
藍眸黯了黯。
“旭天曜。”他的新婚妻子還是改不了稱他蠻子的習慣。
擺擺小手,她不甚在意,“我知道你的名字,不用一直提醒我。”
“你的叫法總讓我誤以為你忘了。”他反將了她一軍。
在犽族能直呼他名諱的人幾乎都不在了,也可以說他很久沒聽過別人喚他的名字,如今給她這個權利,他的妻子竟然嗤之以鼻,他記得唯一一次聽見她喊他的名,還是為了使喚他幫她的忙,讓她能從容優雅的從高台上下來。
他的名字是禁語嗎?還是什麼毒蛇猛獸,要從她口中聽到竟是這麼的困難。
“你自己還不是小母貓小母貓的亂叫?”她忙不迭的駁斥。
旭天曜仔細的回想了一番,發現還真的如她所說。
“不能相提並論。”
“哪裏不同?”她媚眼如絲的睨着他。
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胡扯,“你叫我蠻子的口氣,與我喊你小母貓的口吻不同。”
“借口。”
哪有什麼不同,還不就是一個稱謂罷了,僅是為了讓他知道她在同他說話才需要,了不起她下次喊“喂”。
“總之,別再讓我聽見你喊我蠻子。”
“這也不是你第一次這麼說。”小巧的下顎抬得高高的,表示她不吃他這一套。
覆著粗繭的手挑起她的下巴,水朝陽被迫抬高螓首,頭頂抵着他的胸膛,迎上他垂下的目光。
“這是最後一次,懂了嗎?”陰影遮住他大半的俊臉,她只看見那雙湛藍的鷹眸和垂散在她四周的金髮。
閃閃發亮。
初春的陽光灑在那金色的絲綢上,是比任何東西都來得匹配的自然妝點,從她的視線看出去,天空的顏色很深,但他的眼卻比天空還要漂亮上百倍。
太習慣跟他鬥嘴,她都快忘了他長得很“美”的這個事實。
旭天曜的“美”,不是指他的長相陰柔,相反的,他非常的陽剛霸氣,只是出現在他身上的美麗事物太多,讓水朝陽很自然的把他歸類到“美人”的範疇里,若非他惹她厭,她可能真的會對他的話唯命是從也不一定。
沒得到她牙尖嘴利的響應,旭天曜拍拍那張絕艷小臉,“小母貓?”
“可以把你的頭髮賣給我嗎?”她情不自禁的脫口,兩隻小手緊抓着他的發不放,自動略過他對她的稱呼帶給她的不悅。
美麗的瓜子臉上閃着耀眼的光芒,很是炫目。
有些刺目,旭天曜禁不住眯起眼。
“怎樣?”她催促他給回答。
快速的在粉臉上偷了個香,他露出得逞的笑容,“這是不賣的。”
對於他的舉動多少習慣的水朝陽只是睞了他一眼,同時懲罰性的扯了一把手中的金髮。
原本離開的剛毅臉龐又被拉靠近,薄唇正好貼着水唇。
沒想到自己的手勁這麼大,她對眼前的狀況一時無法反應,只得眼睜睜的看着他在她唇上肆虐,藍色的眼珠子倒映着她呆愣的臉。
“光天化日之下,就算你忍不得也得看場合呀。”結束一吻,他低笑的嗓音傳近她耳里。
鵝蛋臉染上晚霞的艷紅,她直覺地把面前那張俊臉推開。
“你還敢說!”到底是誰不看場合!
這蠻子不要臉的程度直逼最厚的城牆,白的都可以被他說成黑的,明明是他乘機占她便宜,卻說得一副他才是受害者,而她是最饑渴的那個。
旭天曜嘴角的弧度轉為慵懶,下一瞬,他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為夫的是該顧及你的顏面,就算你想要得緊,也得裝做不知道,是嗎?”他暗示性的低穢言語讓水朝陽一陣惱火。
“旭天曜!”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怎麼罵他,水朝陽只好大吼。
“我在你後頭,不用喊那麼大聲。”他那懶懶的語調,聽來就是令人發火。
啊——氣死她了!
她決定等到了市集定要買一匹馬,決計不再跟他共乘一騎,以免她人還沒到漠北就活活被他氣死!
不過在那之前——
“為什麼不賣?”思緒轉動的飛快,她的主意仍繞着他的頭髮打轉。
“你要我的發做什麼?”
水朝陽臉一撇,傲氣十足的回答:“付了銀兩就是我的東西,你管我要做什麼。”
這隻小母貓有收集東西的癖好,認為只要有銀兩,她想要的東西沒有買不到的。
“問題就出在你銀兩沒付,而我也沒打算賣。”他故作滿臉惋惜。
眉頭蹙起,她放棄地問:“那漠北是不是很多人都同你一樣有頭金色的發?”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他不給正面的回答,而是要她親眼去證實。
“哼!”小氣鬼!自己看就自己看。
她伸手掂了掂裝得滿滿的荷包,背對着他的臉上露出狡獪的媚笑。
反正她有的是銀兩,就算他不賣她,到了漠北總會有人賣吧!
同樣騎着馬,落後在兩夫妻後面不遠的兀顏,看着那對共乘一騎的男女,一臉不敢置信的問:“她真的是咱們的王妃?”
他們不是去找月牙的嗎?現在月牙找是找着了,他們的王也跟着找了個王妃回去?而且那個女人還是整日衝著他蠻子蠻子喊的無禮女人,一想到她即將成為犽族內地位僅次於旭天曜的人,兀顏就覺得滿腹不願。
青柳看了他一眼,“別跟我說你昨晚沒喝到喜酒。”昨晚喝得比新郎還醉的就屬兀顏。
“那不一樣呀!長安京的酒雖然沒有我們漠北來得嗆,卻有股甜味,喝了直叫人慾罷不能呢!”一說到酒,兀顏看了眼馬背上放的酒罈子,銅鈴大的眼兒都笑彎了。
這酒是水朝陽差人準備的。
當兀顏發現自己的馬背上多出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大剌剌的性子便開口詢問裏頭的玄機,水朝陽只回了他一句:“要你帶着就給我好好帶着,廢話真多。”
最後是看得懂漢字的青柳告訴他,那幾壇裝的是酒,再加上艷府的僕人偷偷告訴他,水朝陽是滴酒不沾的,他才知道水朝陽的用心。
好吧,看在這幾壇美酒的份上,他可以承認水朝陽是他們的新王妃。
青柳看着打小一塊長大的兀顏臉上滿足的表情,立刻知道他的心思。說到好處,水朝陽當然不會只給一個人,就連青柳也拿到了。
他暗笑,拍拍上衣里的東西,心裏早就向水朝陽倒戈。
也不知水朝陽從哪得知他的家人除了他和父親以外,總共有十幾個女人,特地給了他一些女人家會用上的胭脂水粉,讓他帶回去進貢給家裏的女人們。
他必須說,新王妃還挺貼心的。
視線又投向前頭走沒多遠再度吵起來的男女,青柳啞然失笑。
而且新王妃體貼別人的方法跟主子是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