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前任的督主教會我的。」既然已認定她此生是他的人,有些事也沒必要再隱瞞,她早晚都該知道。
「前任的督主?」她詫異的睜大眸子。「這麼說來,你從小的時候便一直待在東廠?」
「怎麼,很驚訝嗎?」他口氣不咸不淡地反問。
「是有一點。」她老實的話,沒有特意隱藏心中想法。
「前任督主是個能文能武的奇才,他很早便入宮當太監,宮外也沒有留下子嗣,所以視我如己出,將一身絕學都傳授給我。」
「原來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不過,他為什麼會年紀小小就入了東廠?也是因為家境不好的關係嗎?這些話她能問嗎?會不會觸怒他?
彷佛猜透她的心思,文承熙接着主動說:「我一生下來就被扔在東廠,據前任督主所說,我的生母是個與人私通的宮女,在一些人的幫助下,她偷偷生下我,不過卻仍被人發現,慘遭極刑處死。一個跟她素有交情的太監沒有聽從指示將尚在襁褓中的我殺死,而是將我偷偷抱入東廠,交由前任督主養肓。」
符子燕怔怔地聽着,沒想過性子殘酷無情的他竟然有着這樣令人鼻酸的過去。
更教人心疼的是,他說出這些話時口氣淡然,神情波讕不興,猶如置身事外,但這樣的平靜想必是吃盡辛苦換來的。
「所以,你懂的一切,都是前任東廠督主教會你的?」胸口泛着絲絲的疼痛,她不自覺得捏緊了手中的荷花,眼底稃上一層水氣。
「不只這樣,他還將督主的位置傳給了我。」黑眸一抬便對上她盈滿憐憫的目光,文承熙笑了笑,想不到他的夫人這麼好拉攏。
「啊?」符子燕疑惑的眨着眼。「我以為督主的位置是由皇上決定的。」
「按理說是如此。」文承熙俊顏浮現一絲冷笑,令人渾身發涼。「不過當今皇上身子衰弱,連上早朝都很吃力,哪裏還有多餘心思管這些?東廠督主的位置主理內政、外治逆賊,比起無能的皇帝更要來得有用。」
她聞言駭然,「你瘋了不成?!怎能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他罵的可是堂堂九五之尊,話要是傳到皇上耳里,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停下筆,含笑抬眸。「怎麼,你怕了?」
「當然怕!」
「是怕我被砍頭,還是怕被牽連?」
「是你被砍頭又不是我,我為什麼會被牽連?」
「這麼說來,你是擔心我被皇上砍頭?」
聽出他話中隱含的噯味,符子燕不禁紅了臉。唉,這個魔頭還真懂得占她便宜!
「我才不是擔心你,你少自作多情。」她羞赧的嬌嗔,嘴裏雖是這麼說,卻沒發現自己心裏早已越來越在意他。
「既然你不擔心,那我就可以盡情地數落皇帝的不是了。」他挑起眉說。
「欸,這裏是皇宮,你怎麼可以說皇上的不是?你當真不想活了?」她因他的話着急地蹙起眉心,就怕他又對皇上出言不敬。宮裏人多嘴雜,難保他說了什麼有人到皇上面前告狀,到那時,即便皇上再怎麼重用賞識他,也絕不會輕易饒恕他的。
「你不是不擔心我的死活嗎?」她神情越着急,他心情便越好。「既然這樣,又何必在乎這些,我說了再多皇帝的壞話又如何?」
符子燕聞言氣結。這人怎麼這樣!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個兒不愛惜,竟然還拿來要挾她,真是莫名其妙!
「總之,不准你再說那些大不敬的話。」反正橫豎都說不過他,到最後她只能又羞又惱的命令道。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他一臉好笑的斜睨她。
「就憑……我是你的妻子,你當然要聽我的。」她深吸口氣挺起胸膛,一派正經地說。
「你似乎忘了我是什麼身分。」看着她大膽與自己頂嘴的模樣,文承熙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的心情已經很久沒這樣好過了,跟她在一起總可以勾起他滿腹的興味,不再覺得周遭一切令人煩膩。只要有她在,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別有樂趣,甚至只是靜靜地與她相對而坐,他的心也能感到平靜安寧。
「我可沒忘。」她腦筋一轉,機靈的笑了。「有外人在時,你是不可冒犯的東廠督主,可是這會這裏沒有外人,只有你我兩人,這時的你,可就不是東廠督主了。」
「喔?」俊顏稃現一絲玩味的笑容,他幽深的眸光凝定在她神釆飛揚的俏臉上。「這時的我不是東廠督主,那會是什麼?」
「你只是我的夫君。」她笑盈盈的說,為這反過來占他便宜的感覺竊喜。
「只是你的夫君?」瞧着她沾沾自喜的神情,他不免莞爾。
「是呀,當我們兩人私下相處時,你只是我的夫君,而我是你的夫人,彼此之間不分尊卑,你不能以督主的身分嚇唬我。」嘿,她真聰明,想出這個法子來制他,否則老是被他這個魔頭吃得死死的那還得了!
「這可有趣,想不到我娶進門的夫人是這麼膽大包天,還敢反過來要求我?!」
他挑眉看向她。
「夫君說錯了,這不是要求,這是夫婦之道。」她笑眯眼的說。
「夫婦之道是嗎?」他也笑了,眸光轉回手邊的絹畫。
在那一頭,她笑容燦爛的望着他,畫中的她,同樣笑意盈滿嬌容,只是眉眼間多了抹愛慕之情。
他滿意一笑,擱下畫筆,起身走向兀自笑得開心的符子燕。
「好一個夫婦之道,我就准了你。」長指勾起她的下巴,不一會,兩朵紅色霞雲稃上她的面頰。他定睛凝視着她,兩泓深譚似的黑眸猶如要將她整個人捲入其中。
符子燕被瞅得全身發臊,不由得囁嚅,「督主……」
勾着下巴的長指點上她的紅姜小嘴,他將俊顏欺近她,若有似無地朝她臉上輕吹一口氣。「我已經准了你的夫婦之道,你不該喊我督主,該喊我夫君才是。」
「夫君……」啊,真是羞人!方才這樣喊他不過是為了挫挫他的銳氣,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將肉麻當有趣,還真的要她這樣喊。
「夫人真乖,我這個當夫君的該怎麼獎賞你?」
「獎賞?」
語音方落,他低下頭,吻上她訝然微張的小嘴。
她臉一紅,耳邊頓時只聽得見自己急喘的聲息……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這麼大剌剌的在亭中對她做出如此羞人的事,也不怕有旁人撞見,這種不顧世俗禮教的行為,天底下也只有他這個大魔頭做得出來。
不過,她該如何是好?她對這魔頭的碰觸似乎越來越習慣,也越來越適應了。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真的愛上他,到時候豈不是……
似是發覺她的分神,他大掌扣緊她的下巴,覆蓋在她唇上的力道陡然加深,重重與她唇齒相磨。
符子燕面頰酡紅,渾身嬌軟無力,很自然地閉上雙眸,掩去眼底的害臊羞意,靜靜地承受他的吻。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夫婦之道哪……
「啊!」驀然傳來的驚呼聲,打斷了這一刻的旖旎。
符子燕趕緊推開文承熙,手中那朵無辜的荷花也被她嚇得捏斷,碩大的花苞落在裙上。
閨中之樂被人擾亂,文承熙不悅地轉過身,俊顏冷凜地望向亭外。
一名樣貌出眾、衣着華貴的婦人身邊帶着管事婆子和隨行丫鬟,三人分列而立,雖然不識文承熙便是東廠督主,可見他氣勢凜然、一臉睥睨地眯眼望過來,她們也不由得悚然生畏。
「是誰准許你們進來的?」文承熙口氣森冷的問。
這一聽,那婦人立即猜出他的身分,趕緊使了個眼色,讓管事婆子和丫鬟一起和她福身行禮。
「督主請息怒,我是碩郡王的嫡夫人,承蒙皇上厚愛,特地恩准我進宮探望小女詩芮。」
原來這名容貌端莊的貴氣婦人便是郡王妃,也就是郡王府上的主母,亦是虞詩芮的生母?望着眉眼儘是得勢的盛氣’架子頗大的郡王妃,符子燕想起一輩子在侯府磋跎青春卻不得寵的娘親,心中不禁生出嘆息。
這世上能專情只對一個女人的夫君怕是怎麼找都找不着了,現今富貴人家有三妻四妾已是常理,若是高官世族之家而無妻妾成群,那才是真的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