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午兩點多,醫院中一如往常般人來人往。
一道人影狀似漫不經心的隨着人群走進醫院,緩緩朝某間病房走去。
雖然先前失敗幾次,但這次他不會再失誤了。
把那女人撞傷后,他一直打聽不到她住的醫院,好不容易剛剛才探聽到一點消息,他便急急趕來了。
這次他絕對要讓那個女人從此消失在這世界上。
男人搖搖晃晃的走着,一個不小心,便跟迎面而來的路人撞個正着。
“走路不看路啊!”他兇狠的瞪了路人一眼,完全沒想到是自己走路不穩,硬是撞上別人的。
對方有些害怕的看了他一眼,匆匆走避。
他那獃滯的眼神及發顫的手,怎麼也不像是個神志正常的人。
“512……513,就是這間了。”楊堯海開心的大聲嚷嚷,混亂的腦子是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要低調些。
他用力推門走入,跌跌撞撞的朝病床上沖了過去,自口袋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彈簧刀,狠狠朝隆起的杯子刺入。
杯中的棉絮隨着他刀子的起落四散,在空中如雪般飄落。
他猙獰的笑着,享受復仇的快意。
楊如芳既然想斷了他的生路,他絕對會要她付出代價!
“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婊子,以為改姓楊就真能變成楊家人了?”他神色狂亂的道:“去死吧!”
“這樣就想殺人,你也未免太莽撞了點。”一道冷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令楊堯海大吃一驚。
唉,還以為他能想出什麼厲害一點的伎倆呢!沒想到居然真么的不入流,就連自己砍的是什麼都不曉得。
“他大概是狗急跳牆了吧!”羅如希自浴室走出,搖頭嘆息。“枉費我們還這麼緊張兮兮,如臨大敵。”
可憐喔!看他抖成那個樣子,八成是毒癮發作了。
楊堯海回過頭,瞧見自己身後站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竟是他此行欲除去的楊如芳?!
被毒品腐蝕的腦袋一時間無法理解,為何原該躺在廠商被他刺死的女人,這會兒竟好端端的站在那裏,只能傻傻的看着兩人。
“你要不要掀開被子,看看你剛殺的是什麼?”見他石化原地,羅如希好心提示。
毒品害人不淺啊!竟讓一個好手好腳的富家公子變成這副德行。
楊堯海呆愣地回過頭,拉開被他刺得破破爛爛的棉被,發現裏頭竟是一隻大型的熊熊布偶!
“你們騙我!”他轉頭怒吼。
“騙你?我們騙你什麼?”羅如希冷笑。“又涔告訴你病床上躺的是誰,也沒人叫你拿刀去刺它。”
自己蠢關她們何事?
“我要殺了你!”他揚刀朝羅如希沖了過去。
她往旁邊閃過,順便伸腳一勾。
“砰”的一聲,步履蹣跚的男人重重的摔倒在地。
“真是日子過得太好,反應才會這麼遲鈍。”羅如希撿起掉在一旁的彈簧刀,不屑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居然想對姊姊不利,就別怪她們設計他啦!
從高中時期就開始打工養自己,她做過太多工作,力氣和應變能力都不是一般女生比得上的,何況只是對付個毒蟲。
“楊堯海,要不是你做得太過分,我本來不想趕盡殺絕的。”楊如芳低頭看着他。“楊氏若交給你這種人管理,不出幾年就會敗光。”
楊如芳在這孟子的細心調養下,氣色比先前好了很多,其實已經可以出院了,之所以還留在醫院,便是為了引殺人兇手上門。
突然,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急急奔來,峽谷個女人一怔,才回過頭,就看到一個神情焦慮的男人出現在病房門口。
“小希,聽說楊堯海跑來想對你們……”男人的話在看到房內的景象后倏地停住。
這是怎麼回事?楊堯深錯愕不已。
楊堯海茫然的趴在地上,而兩個女人則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在他接到通知,說楊堯海跑來找楊如芳后,他便心急如焚的飛車趕了過來——當然,他關心的是他的小希的安危。
原以為會見到兩個女人被脅持之類的畫面,沒想到倒在地上的居然是楊堯海。
“呃……嗨,堯深。”羅如希一看到他,囂張的氣焰頓時消散,心虛的躲到姊姊身後。
“你們似乎過得挺好的嘛!”他的語氣轉冷。
好到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出現是不是壞了某些人的興緻呀!
“還可以啦,呵呵!”羅如希笑得很尷尬。“就……剛好有訪客來啊!”
糟糕糟糕,堯深的消息怎麼這麼靈通?這件事她和姊姊本來想私下解決的說。
“看得出來你們的待客之道還不錯。”楊堯深敝向正在哀哀叫的堂哥。
“哪裏哪裏。”過獎了。
確定沒有危險后,楊堯深漸漸冷靜下來,精明的腦袋開始運轉,沒多久就得到結論。
他看了看一旁的楊如芳。“你在這間醫院的事,該不會是你自己找人說出去的吧?”
他記得這件事明明很保密的。
“效果不錯吧?雖然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們兇手是誰,但我們還是查到啦!”羅如希笑嘻嘻的說著。“斷了楊堯海的財路,讓他請不起殺手買不起毒品,再透露一下姊姊住的病房號碼,他就真的獃獃跑來了。”
她心情心得不得了,渾然未覺某人正冒着火,她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越沉一分。
“效果不錯?”瞪着那個笑得很燦爛的女人,楊堯深大步朝她走去,途中順便狠踩了正換氣着要爬起來的男人一腳。“你們居然單獨面對一個喪失理智的大男人,是嫌命太長嗎?”
她到底以為他是為什麼不告訴她們真兇是誰啊?就是怕她們冒險,找人算賬卻把小命都玩掉了。
是,自從他知道小希的姊姊是楊如芳后,便猜到那場差點置她於死地的車禍是楊家人乾的。
他費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查到是哪個堂哥下的手,打算自己搞定這件事,結果他的苦惱還是白費了。
好吧!是他太小看楊如芳,忘了她的聰明才智不在他之下,既然他都能查到兇手是誰了,她又怎麼會查不到?
所以才會搞出這種局面。
“哎,反正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嗎?”羅如希縮了縮肩膀。
“這方法明明就很好。”
是他太過操心了啦!
好?好個頭!楊堯深覺得頭更痛了。
“跟我走。”他忽然捉起羅如希的手。
要是再繼續讓小希和她姊姊在一起,他的壽命絕對會縮短十年。
“啊?”羅如希呆了呆。
他拉着她朝門外走去,經過還不忘再路踢楊堯海一腳,引得男人發出一陣難聽的哀號聲。
“這傢伙你就自己想辦法吧。”他沒好氣的對着楊如芳道。
先前因為小希的關係,他還會稍稍關心一下楊如芳,但他現在發現,根本不需要為這個精明過頭的女人擔心什麼。
只要她不帶壞小希,他就謝天謝地了。
“你要帶我去哪?”被拖着走的女人驚呼。
“哪裏都行。”只要遠離那個愛製造危險的女人就好。
“堯深,你在生氣啊?”她小心的問着。
真高興她看出來了。
楊如芳可真夠狠的,拿了他的股份后,非但不肯讓他離開原本的職位,甚至還準備把應該由他堂哥經營的子公司也丟給他,害他就算不用對付楊家人,工作量也是有增無減。
再中上今天楊堯海的事,他實在應該儘速將小希與這個極度危險的女人隔離。
“你生氣……是因為擔心我?”羅如希不死心的再問,一抹笑意偷偷爬上唇畔。
他抿唇不語,只是握緊她的手,怕自己的步伐太大,她跟得吃力,悄悄放慢了速度。
“堯深。”她放柔聲音,繼續喚道。
“幹嘛?”明明還在氣頭上不想跟她說話的,可他的聲音卻違背了主人的意志,直覺回應。
“我不是柔弱得需要保護的花朵,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們姊妹倆過去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這對她們來說根本是小Case。
“我只看到兩個赤手空拳就妄想對付一個大男人的笨女人。”他忽然覺得看牢她比對付商場上的敵人還累。
“咳,其實……”她摸了摸鼻子。“姊姊有讓人在他喝的飲料里下了葯,所以他傷不了我們的。
那葯的分量不多,不至於令他到不了醫院,可卻會讓他使不出力氣。
“下藥?”他猛地回過頭。“你們對他下藥?”
羅如希眨了眨眼,“啊,這方法很棒哦!姊姊收買了他的部屬,讓他的部屬在他的酒里下了葯,再告訴他姊姊在這晨……“
呃,這計劃明明就還不錯啊,他為什麼是那種臉色?
“算她狠。”楊堯深突然慶幸跟楊如芳不是敵人。
“所以我說很安全的嘛,你真的不用擔心啦!”她拍拍他的胸口。
安全?他可一點都不覺得。
“提醒我,別再讓你接近楊如芳了。”那女人根本就是危險分子,居然連下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堯深!”她抗議。“她是我姊姊,世界上跟我最親的親人,你不能阻止我和她見面。”
最親的親人?這名詞讓他的臉色再沉幾分。
他討厭有人比他跟小希更親密,即使那是不容否認的血緣關係,他覺得自己應該儘快改變這件事才對。
“還有,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羅如希在兩人走出醫院時,忍不住以問了一閃。
“戶政事務所。”他已經受夠了。
“嗄?”去那裏做啥?
“登記。”越快越好。
“登、登記?”她腦筋完全轉不過來。
“登記結婚。”好讓他變成她最親的親人。
羅如希倒抽了口氣。“你說……結婚?我們兩個?”
“不然呢?”她想都別想跟別的男人結婚。
“可是,可是……哪有人這樣的啦?”沒鮮花沒戒指沒求婚,就想拐她去登記結婚?
她瞠大了眼睛,他連那簡單的三個字都沒跟她說耶!
“你不願意啊?”他看了她一眼,狀似漫不經心的道:“我可是很想把我的所有財產交給我的妻子管理。”
他是將手中楊氏集團的股份都給了楊如芳沒錯,但他的身家財產可不只那些股票而已。
“你……”好,很好,算他厲害,專踩她弱點。
羅如希完全說不出話來了。腦子裏正亂七八糟的揣測着他所謂的“所有財產”會有多少。
可惡,她覺得自己早晚會被錢砸死。
只是,她雖然很愛錢沒錯,也知道這是他寵她的方式,但每次都來這招還是讓她有點火大。
或許戀愛中的女人真的會變呆吧!她多希望他能花點心思和創意在她身上,而不是只送她最愛的錢。
就算很愚蠢也好,至少讓她感受到他的用心。
瞧她一臉不甘願的模樣,楊堯深笑了。“小希。”
“幹嘛?”她氣嘟着嘴,又想記恨又忍不住為那些白花花的錢心動。
他瞧着她,眼底有着與剛才不同的認真。“雖然這次匆忙趕來見你,事出突然我沒有準備,不過想娶你卻不是臨時起意。”
“用說的當然容易。”她偏過頭,不領情。
哼,她有那麼好哄的嗎?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所以我有準備。”
他拿出一隻紫紅色的小絨盒,放在她手心上。
“這……是什麼?”看着那隻漂亮的絨盒,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很想打開證實自己的猜測,卻又怕這只是他的一個玩笑。
“打開來看看啊!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輕笑。“先說好,這東西雖然價值不菲,但你可不許把它拿去換錢。”
“我、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呢!”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會把你送的東西拿去賣掉。”
他把她當成什麼呀?
她小心翼翼的、帶着虔敬的心打開了小絨盒。
一枚典雅璀璨的粉色鑽戒靜靜躺在盒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很美,真的很美。
鑽石本身並不大,但那精細的車工一看就知道是極品,指環上雕着繁複的花樣,襯托着切割成花朵的鑽石,指環內圈還刻着她的名。
一株名為永恆的花朵……
雖然說錢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問題,但要找到如此精美的鑽戒,不管是粉鑽本身抑或是雕工,想來都得費一番工夫。
“這樣式你還喜歡嗎?”他將鑽戒自盒中取出,拉起她的手戴上。
“嗯。”她太過震憾,只能發出極弱的聲音。“很漂亮。”
但她看到的其實不是那枚鑽戒的美,也不是它背後所價值的金錢,而是他的心意。
她忽覺眼眶一熱。
他的心,她感受到了。
那個只會用錢淹死她的男人,終於也懂得浪漫了……
“那就好。”他喜歡那枚鑽戒套在她指上時發出的微光。“這戒指是我設計的。”
“你?”她一怔。
“是啊!我找了很久,總覺那些成品都不適合你,於是就找了未經雕琢的粉鑽自己設計了。”
他沒說的是,他這門外漢設計出的樣式讓最頂級的珠寶師傅頭疼不已,對方極小心的切割着,就怕一個不小心便弄壞了。
這枚鑽戒可是花了無數的心血才製成。
她的唇微微顫抖着,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聲音。“我……絕對不會讓它離開我身邊的。”
它對她的意義,絕對不僅是金錢或裝飾,而是他所能給予她最珍貴而永恆的承諾。
所以,就算這只是枚不起眼的普通戒指,她也一定會好好珍惜。
“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去戶政事務所了嗎?”男人的低笑在此刻飄入耳中,向她索取一紙幸福。
“這麼急?”泛着水霧的眸子笑成月牙兒。
“我迫不及待想取代你姊姊在你心中的地位。”他老實承認。
“真貪心,我和姊姊可是相依為命了二十幾年,豈是你隨隨便便就能介入的?”她笑睨着他。
“她太危險,我不想你因為太接近她而出了什麼差錯。”一個楊堯海就夠了,那種心慌意亂的感覺,他不想再遇上。
“我姊姊會危險嗎?”她努力思索,實在想不起姊姊曾有過什麼危險的舉動。
真要說的話,好象她也差不多危險耶!
“她讓人把喪心病狂的楊堯海引去她的病房還不危險?就算下了葯,誰能保證不會出紕漏?何況房裏只有你們兩個女人。”一想到這裏,他就火大。
“可是……”她遲疑了下。
“總之,我今天非要讓你成為楊太太不可。”他獨裁的宣佈。
“喔……”她輕應着。
雖然霸道,但是,嘿嘿,她喜歡他對她的專斷。
羅如希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偷偷吐了吐舌。
不過,瞧他的反應,嗯,她想,還是先別告訴他,那個對楊堯海下藥,再把他引到姊姊病房的點子,其實是她想出來的比較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