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韋漾舞此時就站在父親的病床前,這還是她自從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真正看見父親。在過去十八年的歲月中,她只能藉由早已泛黃的照片,和媽媽的述說,勉強找尋一點屬於父親的模樣。但怎樣都比不上一個有生命的人出現在她眼前,她從來不敢祈盼她還能有見到父親的一天。
消瘦的雙頰,微白的頭髮,就這麼靜靜的,毫無意識的躺在病床上。十八年,足足十八年的歲月就在這張病床上流逝。這一段空白的歲月,該怎麼補回?有機會補回嗎?
“醫生說他隨時都有蘇醒的可能。”相允雷告訴她。
“卻只能等待,不是嗎?”韋漾舞知道這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是的,只能等待,誰也不敢說他何時才會醒。”
“你放心,就算再等一個十八年,我和媽媽也會等着他醒來。”只要知道父親沒有死,知道父親沒有背叛母親對他的愛,知道他並不是因為挪用公款而潛逃美國,他的一生仍是清清白白的,這就夠了!
韋漾舞走近病床,蹲下來握住那一雙毫無知覺的手,手背上全是被針筒扎過的痕迹。難道十八年的歲月,就只留下這些嗎?
“爸,我是小舞,我來看您了。如果您真的愛我和媽,就必須趕快醒過來。您已經沉睡了十八年,夠長了,我們一家人沒有多少個十八年可以浪費了。”她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那隻瘦弱的手上,“爸,我知道您聽得到我的話,就算您的耳朵聽不到,您的心也一定聽得到,是不是?”
“漾舞……”
“我沒事,我只是想和他多說說話,我們之間空白了十八年,我有很多事要告訴他,讓他知道。”
相允雷只能繼續在她身邊陪着她,他們父女十八年分離歲月全是因他而起呀!
“爸,您的女兒小舞已經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了。我現在進龍翔工作,您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當年是誰想害你。還有媽,媽因為要賺錢養我,在掃馬路時被一輛喝醉酒的人給撞到,雙腿殘廢了。她現在更需要您的照顧,爸您要快點醒來喔。”
病床上的韋志偉好像真的聽到她說的話般,小指頭輕輕動了一下,只有一下下。韋漾舞卻感覺到了,他聽到了,他真的聽到她說的話。
淚水奔流的更狂,仿如潰堤般,一發不可收拾。她轉過頭看着相允雷,高興的對他說:“他聽到我說的話了,他的小指動了一下,他有感覺了。”
相允雷只當她是在胡言亂語,雖然他曾經有過感覺,卻怎麼也不可能因她的幾句話,就有反應。“漾舞……”
“你不相信,你不相信他真的有反應?”她看出他眼中的不信。
“相信,我相信。”
“是嗎?你真的相信?”她需要有人認同她,她不要那只是她的一種錯覺。
“嗯,不然等會我們請醫生再來幫他檢查檢查。”
“不用了。”她站起來,在她父親的耳畔,小小聲的說著:“爸,我和媽在台灣等您回來團聚。如果您醒來的話,您知道該怎麼找到回家的路。如果您再睡個十八年,不只我會恨您,連媽也會恨您,因為您讓我們母女等太久了。”
話一說完,她擦乾臉頰上的淚水,“允雷,我們回去吧!”她先走出病房。
相允雷快步跟上去,在長廊的盡頭處追上她。
“允雷,我爸爸還活着的事,我希望你誰都不要提起,包括我媽媽。”她不要媽媽替他擔心,如果他不打算醒過來,那種喪夫之痛只要一次就夠了,她不希望母親再痛一次。
“為什麼?”他不懂,不讓別人知道他還能明白,但為何不讓她媽媽知道。
“他會不會醒過來,沒有人有把握。如果讓我媽知道。她會擔心,甚至還會再傷心一次,所以……”
“我明白了。”
“謝謝你這十八年來對我爸爸的照顧,更謝謝你沒有放棄他,讓我還有機會見到他。”
“漾舞你別這麼說,若不是為了救我,今天他根本不會躺在醫院十八年。”他已經為自己年少時的荒唐愚蠢悔恨了十八年,“我說過這一切都是命,誰也怨不得。”她牽起他溫暖的大手,“我相信今天如果他醒了,他也不後悔當年做的事。”
“謝謝你。”相允雷將她拉進懷裏,不在乎這裏是醫院,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
韋漾舞和龍詔嘉一起到丹爾公司,坐在會議室等著丹爾的總裁,洽談新一季的合約。
他們等了差不多十分鐘,會議室的門被推了開來,走進一個看起來大約只有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我是凱斯.丹爾,是丹爾公司的業務經理。”他先自我介紹,解除他們的疑慮。
凱斯.丹爾,顧名思義這是他家的公司。
“你好,”龍詔嘉伸出手,和他一握。“我是龍詔嘉,龍翔企業的副總經理:她是韋漾舞,和我一起來跟你們談合約的事。”
“請坐。”凱斯坐了下來,“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公司要求龍翔另派代表來談新的合作?”
“或許是貴公司覺得我們的服務,有需改善的地方……”
龍詔嘉毫無頭緒的猜測著。
凱斯將手中的一份資料交給他們,“請你們先看看這一些資料,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
這一疊資料是龍翔企業和丹爾公司二十三年來每年合作的合約書,前幾年除了龍天驥和韋志偉來和他們接洽過,之後在合約書上簽名的都是總經理陳德山。合約內容卻始終一樣,就是說一、二十年都沒更新過。
“這一份你們也看看。”凱斯再交給他們另一個資料夾,接過第二份資料,也是合約書,只是內容完全不一樣。
“貴公司拿到的合約書是哪一份?”凱斯問。
“是第一份。”他來美國之前,已經先將和丹爾合作過的合約都先看過一遍,覺得對龍翔十分有利,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我們的合約書卻是第二份。”凱斯拿起第二份合約書。
“怎麼會兩份合約不一樣?”龍詔嘉和韋漾舞面面相覦。
“這就是我們要貴公司另外派人來的原因,而且還不能是陳德山先生來。”
“有人從中謀取利益。”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沒錯,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貴公司陳總經理,和我們當時的業務經理。”
當他接手業務部后,他為了快速進入狀況,重新整理所有重要客戶的合作條件,卻意外發現許多可疑之處。所以他就暗中調查,結果就發現這件事。當他報告給總裁,也就是他父親彼得.丹爾知道后,業務經理也坦承犯行,立即遭到解僱,其實沒送他進監獄已經夠寬宏大量了。
“陳總經理?”龍詔嘉不太相信。
至於韋漾舞對這樣的情形可不會感到有多大的意外,在她來美國前,已經查到他挪用了不少公款,會和廠商代表勾結,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無須太大驚小怪。
或許,當年她父親就是發覺了這件事,才會想到美國查個清楚。後來不幸出了事,陳德山才會順理成章將他虧空的公款,栽贓到父親身上。
“你看看合約書上的貨款和出貨的數量,你們的合約書上記載著足足多了我們這一份的百分之十,也就是一成,你們說中間的一成跑到哪裏去了?”
的確,這中間是差了一成。龍翔企業和丹爾公司的合作案,每次至少都有數千萬至上億,如此一來,他們從中獲取的利益就有數百萬至上千萬的大金額。
只是這種事怎會不被發現,除非還有很多人有參與其中,分了一杯羹。
“丹爾先生,謝謝你查出這件事,我們回台灣之後會好好報告董事長,查清這件事。如果因為我們的疏忽,而令貴公司遭受到損失,我們會盡量賠償你們的損失。”韋漾舞說。
“這件事我們公司也要負一些責任,不能全都怪你們。況且損失較多的是貴公司,對我們來說,並沒損失多少。”凱斯拿出第三份資料,“這是今年合作的合約書,請你們兩位帶回去研究研究。如果有需要更改的地方,我們再來討論。如果沒問題,那就請你們明天再跑一趟,我們就可以簽約了。”
“好的,那我們就帶回去看,明天再過來簽約。”龍詔嘉率先起身,主動伸出手。
“希望我們還能繼續合作愉快。”凱斯也起身和龍詔嘉緊緊一握,然後給韋漾舞的卻是一個熱情的大擁抱。“台灣的女人都長得跟你一樣,這麼美麗嗎?”
“那可不一定。”韋漾舞也俏皮的回了一句廣告語,雖然他可能聽不太懂。
***
離開丹爾公司,他們一起回到下榻的飯店,馬上將三份合約書傳真回台北給龍天驥,又和他大約通了近兩個小時的國際電話。最後龍天驥要他們全權作主,既然已將這次事情完全交給他們去處理,他就該放手,完全由他們作主。
韋漾舞沖了兩杯咖啡,端一杯給他,然後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面對著龍詔嘉。
“謝謝。”龍詔嘉接過咖啡。
“不客氣。”
“你覺得陳總經理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龍詔嘉問。
“除了錢,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自古以來恆久不變的真理。
“不過,他也是公司的股東,公司賺錢,他分到的紅利也多,實在沒有冒這個險的必要。”
“他賺這一筆遠遠超出公司紅利。”龍詔嘉或許還不知道陳德山現在擁有龍翔的股權只有百分之十。
“難道他不怕被查到嗎?”這可是犯法的事,被查出來可是要吃牢飯的。
“他不也鋌而走險做了十幾年,如果這次不是丹爾公司發現有異,他或許還可再瞞個幾年,到時退休,想查他可沒那麼好查。”
“真看不出來,他平常看起來是那樣慈祥和藹的好好先生,比起我爸暴躁易怒的脾氣,相信公司的人應該都比較喜歡他這個總經理,而不是董事長。”就算龍天驥是自己的父親,他始終也無法親近他。
就連這次讓自己進公司學習,也是那麼突然,原以為父親永遠不會要自己進龍翔。
“笑裏藏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一想到陳德山誣陷父親名譽十八年,想要她去喜歡他、尊重他,根本不可能。“董事長雖然個性比較剛烈,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你應該感到很驕傲,你有這樣一個父親。”
“是嗎?”他也不確定,因為他們父子從來沒有真正互相了解過彼此。“你前天一下飛機說是要去找朋友,你在洛杉磯有朋友嗎?”
“其實我是去找相允雷。”
“允雷?”他是知道他有事回美國,只是不知道他人也在洛杉磯。
“是的,董事長讓我去看看他。”她不能說的太過明白。
“爸爸?他怎麼會讓你去看看他,為什麼不叫我去?”
難道?會嗎?
“因為他是我的男朋友。”韋漾舞不打算再隱瞞她和相允雷的關係。
“男朋友!”在公司從沒聽別人提起過呀!“看來我之前的花都白送了。”不過他倒是釋懷的很快,如果是輸給相允雷,他輸得心服口服。
“原來那些花都是你送的!”她恍然大悟,那些連送了一個月的花,卡片上永不具名的人,竟然是龍詔嘉,這叫她如何不感到驚訝萬分。
“早知道你已經心有所屬,我就不會去做那種事了。”
“我很抱歉。”韋漾舞知道龍詔嘉並不像一般的紈絝子弟,而是個積極樂觀充滿愛心的男人。
“說什麼抱歉,反正我也從沒向你表白過,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是朋友。”她伸出一隻手,這一句話在短短的時間內,她已經對第二個人說了。
“是朋友。”龍詔嘉也伸出手和她用力一握。“不過,回公司之後,千萬別跟人說那些花是我送的,否則我會被笑死的。”
“不讓我虛榮一下?”她也難得的俏皮。
“你想虛榮,大不了我繼續送你花,而且每次都寫上不同人的名字,只求你別說出我。”
“這太浪費錢了,倒不如你折現給我,你看怎樣?”她是個務實者,不太喜歡那種用錢堆積出來的浪漫。
“我寧願留着自己花。”
“小氣鬼。”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那麼大方做什麼。要大方,你找相允雷去。”
“哼!”她又俏皮的皺皺鼻頭。沒想到一趟美國行,讓她得到這麼多收穫。不但找到了失蹤十八年的父親,又查到了她想查的事情,接着又得到了一個好朋友。
最重要的是,她有勇氣面對她所愛的人,能放心將自己完全交給他,也讓自己從一個小女孩蛻變成一個女人。
***
隔天一一
龍詔嘉和韋漾舞又去了一趟丹爾公司,他們很順利簽下今年度的合約。
中午也由凱斯.丹爾作東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飯後本來凱斯還要帶他們四處去逛逛,韋漾舞卻推拒了,因為她想在回台北前再去看看父親。
這趟美國行,公司里除了龍天驥知道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避免太多人知道,而先走漏風聲。所以他們必須辦好事情之後,馬上回台北去。
“既然韋小姐還有事,我就不便強留,下次有機會,到時請你一定賞光,讓我好好的招待兩位。”
“丹爾先生,謝謝你。或許下次換你到台灣,讓我們也有機會帶你認識漂亮的福爾摩沙。”龍詔嘉熱情的提出邀約。
“那就這麼說定,到時兩位可別先躲起來。”凱斯雖然是對他們說,眼睛卻直直的看着韋漾舞,片刻也捨不得移開一下。
龍詔嘉只能搖搖頭,無奈的想着,看來又有人要失望了。
“怎麼會。”韋漾舞笑着搖搖頭。
“那我們先告辭了。”龍詔嘉又和凱斯伸手一握,“希望我們的第一次合作愉快。”
“拜拜。”韋漾舞也傾前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靠。
“拜拜。”坐上凱斯為他們準備的車子,回到下楊的飯店。
***
韋漾舞又隨著相允雷一起來到醫院,她坐在父親病床旁,相允雷只是遠遠的倚在窗欞上。
韋漾舞拉着父親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磨擦著,“爸,我明天就要回台灣,您記得別再睡太久,要早點回台灣和我和媽媽團圓。我們一家三口已經分離十八年,我和媽不想再和您分開。爸,您一定要記得,我們等著您回來。您一定要醒來,一定要醒來。”
最後,她靜靜地看着父親約有十多分鐘,然後站起來俯身在父親瘦弱的臉頰上親親一吻。而後轉過身,走到倚著窗的人面前,對他說:“謝謝你,這十八年來對我父親的照顧,讓我在這輩子還有機會看他一眼,叫他一聲。”
“對不起……”她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別說對不起,我說過這一切都是天意。”
相允雷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裏,緊緊的箍住她。然後擁着她一起走到她父親的病床前,雙腳咚一聲的跪下來。
“韋伯伯,我在你的病床前跟你發誓,我相允雷這一生一定會竭盡所能醫好你,讓你能回到台灣和你的家人團聚。另外,我想請你答應將漾舞嫁給我,我希望能由你親手將漾舞交給我。所以,你必需好起來,我們都在台灣等你回來。”
韋漾舞感動的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上,兩行清淚狂泄而出:“允雷,我愛你。”
“我也愛你。”相允雷吻住她的唇。
病床上的韋志偉似乎聽到兩人的呼喚,僵直的手指頭又輕輕動了一下,眼皮也微微動一下。只是完全沉浸於熱吻中的兩人,一點也沒發覺到。
***
“董事長,這些是丹爾公司交給我們的合約書。”回到台灣后,龍詔嘉把凱斯給他們的合約書拿給龍天驥看。
龍天驥一份一份仔細看清楚,忍不住搖頭嘆息。韋漾舞隨後又交給他一份資料夾,“這是另外幾家的合約內容。”
他接過來又看了兩家,然後再也看不下去,蓋了起來。“真想不到他會這麼做。”三十年的朋友,加上二十幾年的合夥,真想不到他竟會這麼做。
“董事長,你打算怎麼做?”韋漾舞一直很仔細看着他的反應。
“你們認為呢?”
“我覺得該依法處理。”龍詔嘉說。
“不,陳總經理和董事長也有幾十年的交情,如果直接將他移送法辦似乎太不近人情。我想就讓他直接提早退休,或是讓他將收取的回扣拿出來,一部份分給公司員工,做為今年年終獎金加給,另一部份就捐給慈善機構,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也算是替他做點善事。”韋漾舞提議。
“漾舞,他犯的罪不能這麼輕易就寬恕他。”
“他也只是貪污了一些錢,還未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他雖未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卻也罪不可恕。”龍詔嘉認為犯了罪的人就該接受法律制裁。
龍天驥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資料袋,交給韋漾舞。“這是允雷去美國前交給我的,你看了之後再告訴我你的想法。”韋漾舞抽出裏面的文件,詳細的看。
龍詔嘉更是好奇不已的靠過去一看,哇!這個陳德山竟然如此貪心,不只和幾家客戶勾結,從中獲取高額的利益。他還曾大量搜購龍翔股票,企圖炒作,大賺其差價。同時他又以他兒子的名義開了一間陳氏企業,所有客戶皆來自龍翔的老客戶。最重要的是他設計陷害污衊韋志偉盜用公款,讓他蒙上不白之冤。
他這個人只要為了私利,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韋漾舞看完資料,交還給龍天驥。“他怎麼會去查?”
“是我讓他去查的,我想兩個人查總比一個人快。”
“查什麼?”龍詔嘉對他們之間的對話完全聽不懂。
“查陳德山的犯罪行為。”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難怪當凱斯告訴我們這件事時,你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不,我知道的不多。我之所以會去查他的事,只想替我父親洗刷冤屈。而合約做假、抽取利益一事,我和你一樣,都是那時才知道的。至於允雷調查的這些,我也只知道一小部份而已。”
“你父親?”
“她父親叫韋志偉,也是龍翔初創期的合伙人之一。十八年前失蹤,有許許多多傳言,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什麼事,哪一種流言才是真的?漾舞進龍翔就是為了要查清她父親虧空公款,潛逃到美國不敢回來台灣的真相。”
“原來如此。”難怪這次龍天驥要漾舞陪他一起去這趟美國。
“董事長,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韋漾舞並不打算將已經見到父親一事告訴他,潛意識裏總覺得事情並不應該這麼簡單。
“好吧!你就先出去,我還有事和詔嘉談。”
韋漾舞先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