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醫院的自動門打開,正午熾熱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即使剛從冷氣房裏出來,走沒幾步的燦燦,已經滿頭是汗,緊身T恤背後濕了一大片。她左手抱着一包待洗的臟衣服,右手臂勾掛一個大環保袋,裏面裝着保溫瓶、水壺杯子等等用具。

她微側着身子,斜着頭,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車之後,小心翼翼走下行人路,準備穿越馬路和花園,到另一邊的捷運站搭車。

就在她放心的往前走了兩三步,停車場出口突然轉出一輛黑色轎車,連喇叭也沒按就直直駛來,等發現時,燦燦根本來不及閃,她大叫一聲,心想完了,沒想到車頭竟精準的在她面前煞停。

因為驚嚇過度,加上東西太多,重心不穩,燦燦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巨大的聲響引來不少路人側目。她坐在那,除了屁股痛,手肘更因摩擦地面,去了一塊皮。

“你瞎了嗎!在醫院門口還不減速慢行?!有沒有常識啊。噢……好痛。”她專心檢視自己的傷處,沒注意從車上下來的高大身影。

那人走近,連句道歉都沒說就彎身將她抱起。

“ㄟ……你幹嘛?你……耗子哥?”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凝視她又驚又喜的臉,微笑着。

“你怎麼……怎麼會在這?”燦燦被他這舉動嚇得全身僵硬,臉頰脹紅。

“接你啊。”浩矢抱着她跨過散落一地的物品,先往車門走去。幾天不見,他瘦了,卻更有魅力。“本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ㄟ,不要動。”

“可是大家都在看……”

浩矢回她一個無所謂的表情,打開車門,將她放進副座,扣好安全帶,再把收拾好的東西放進後車廂,坐回駕駛座。

“幹嘛這樣盯着我?”他似乎對自己能把她搞得不知所措非常得意。

“眼睛睜這麼大,好像看到怪物一樣。”

“你是怪物啊。行事作風特立獨行,難相處,不幽默,又老是愛搬出一大堆道理教訓人,根本就是怪物頭子。”

“那喜歡怪物的人,又該怎麼稱呼?”他捏捏她的鼻子,燦燦意識他說的是自己,臉更紅了。

“你不是回英國去了嗎?”她手捧自己發燙的臉,不好意思看他。

“正確的說……我是從英國回來了。”他忍不住自己點頭。“嗯,回來了。”

雖然不過三個字,燦燦卻等了三年。

當浩矢發動引擎,準備離開時,燦燦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都已經到門口了,為什麼不上去?這個時候,你還在《一ㄥ什麼?難道是……不好意思嗎?”

“我會見,但不是今天。我不想在出院前又讓他病情加重。”他輕捏她的臉頰,深邃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我這次一定會求……直到他肯原諒為止。”

“那Renee怎麼辦?”

“這個時候你還顧忌她,莫非你真希望我留在英國不回來嗎?”

“當然不是!我——”

浩矢突然靠過來,輕輕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燦燦彷彿被點了穴一般,頓時安靜。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燦燦卻懂了。看看他,看看窗外,嬌羞的小臉上還清楚看得見未褪的驚愕。

透過車窗看出去,街景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亮眼,一幅幅……彷彿不同的畫串連在一起。沿路樹木一棵棵高壯茂盛,濃綠的樹葉重疊交錯,形成一張大網,將一整片金黃色的陽光篩成一條條,像雨絲般灑落在擋風玻璃上。

三年來,跟浩矢一起回育幼院的場景幾乎天天在腦海出現。當實現時,卻美得好不真實。“燦燦,對不起。那時我走,並不是不關心我爸,而是……”

“我知道,反正老爹沒事了。”她轉頭,不想讓他看到噙着淚的眼。“雖然沒事了,但我的氣還沒消。請你轉告那個伯爵千金,別再來育幼院鬧了。”

“我想……短期之內,她應該不會出現了。”

“你們吵架了嗎?”

“Renee又不是你。”他緊盯她的側臉,隱約在那因陽光照射而變淡的眼眸里看見自己的倒影。“她的溝通方式是講道理,不是用吵的。”

“我只是大聲而已,幹嘛把我說得像野人。”

燦燦辯駁時,微微脹紅的小臉嬌嫩欲滴,不設防的純真直接撞擊男人最原始的慾望禁區。浩矢突然有股衝動想把她抱進懷裏親。

不知是懂了還是本能感應,趁着車子紅燈停下時,燦燦突然把臉轉過來。浩矢壓抑着,但身體卻投降的揮舞着旌旗,驅使他靠過去,然後精準掠捕她的唇。他清楚感覺到燦燦驚怯又迎合的雙重反應。

他頂開她的唇順利將舌尖探入,給予並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即使被動,燦燦的每個反應都能輕易撥動他的心弦,搞得他心猿意馬,甚至瘋狂的想在此刻佔有她。

就在這時,胸口突然有股力量將他推開。

“綠燈了。”燦燦縮回座位,咬着唇。

浩矢迅速整理情緒,用一個冷笑掩飾心慌,將車子向前駛。

行進間,當看見燦燦眼底浮動的羞赧與困窘,他雖強烈譴責自己的躁進和魯莽,卻也不想再掩飾對她的渴望。“我辭掉英國的工作了。不,應該說我已經徹底結束那裏的生活了。”

這話帶來的震撼比剛剛那個吻還強十倍燦燦不解的睜大眼問:“是因為……她到育幼院的事嗎?”

“不完全是。”車子再次停下。浩矢趁此時轉身伸向後座,從公事包里抽出一張卡片,直接遞給她。燦燦抽出來,發現是一張酒會的邀請函。

“星空電視台歡迎新任……新聞製作人……唐浩矢?”她讀着卡片上燙金的字。“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到星光電視台工作?”

“我希望你能陪我出席這個酒會。”他溫柔的命令着。

她有點語無倫次。“不要吧……我沒參加過宴會,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不好吧?”

“別擔心。”浩矢輕拍她的臉說:“所有行頭我會準備,你要做的,就是把那天空出來給我,聽到了嗎?”

燦燦將視線從酒會日期那一小行字上收回,點點頭,把卡片塞回信封里。“既然回來了,你什麼時候搬回育幼院住?”

“再說吧。”

“又這樣?都回來了,回家住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啊。”

“不是他的問題。”浩矢緊抿着唇,語氣里藏着讓人察覺不到的無奈。

“是我嗎?”燦燦急迫的轉過來對着他。“是因為我,對吧?我就知道。我其實應該離開育幼院去找親生父母,不該再拖累你們了。”

“你誤會了。”

“誰都知道我是個麻煩和不幸的製造者,連無辜的你都受到牽連,我真……”她忍住淚,囁嚅的說:“要是沒愛上你就好。三年前要不是我無理的要求你帶我走,你跟老爹也不會起衝突,搞到有家歸不得……”

“夠了夠了。”浩矢不顧危險的鑽出車陣,停妥后拉起手煞車,轉身抱住她。

想起自己毅然決然拋下異國成就回來,不就是為了讓她快樂?那麼此刻……他實在不該再折磨她了。

“聽我說。我不是不回去,而是不能……因為我無法跟你同處一個屋子而……”他捧起她的臉,仔細盯着瞧。“我無法看着你卻……不能碰你。懂嗎?”

燦燦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浩矢無奈微笑,隨即吻她。

但這回,他非得吻夠了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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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矢回來,加上老爹身體復原順利,雙喜臨門的燦燦才安了心。接下來又要為宴會傷腦筋了。

浩矢很重視燦燦第一次出席正式又盛大的宴會,所以在收到訊息后,便向巴黎下單,為她量身訂製一件手工縫製的晚宴服。他一定要讓她成為晚宴中最美的公主。

當晚,燦燦頸上繫着絲質緞帶紮成的山茶花,幼嫩胸脯包裹在純白蕾絲里,荷葉般飄蕩的裙擺下一雙修長美腿,腳踩一雙珍珠白鑲水晶鑽飾的復古高跟鞋。

穿上這禮服,彷彿披上了星光,從頭到腳熠熠生輝。當燦燦挽着浩矢的手出現會場,理所當然引起不小的騷動。

“我想……”燦燦踩在光可鑒人的花崗岩地板上,清脆的腳步聲配着心跳,更讓她加倍緊張。“我還是回去好了。”

早料到她會如此的浩矢,手臂輕拉,就將轉身的她拉回了懷裏。

“我會讓你丟臉的,真的。”她眨眨眼,從微笑的嘴裏擠出警告說:“不讓我走,你會後侮的。”

浩矢深情的瞅了她一眼,自信滿滿的說:“你呀,只要不跌倒、不打翻桌子、不喝醉,或露出狼吞虎咽的吃相嚇壞賓客,我都無所謂。”

“你!”她才仰起臉,準備反擊,沒想到浩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你……你……”她脹紅的臉在燈光下更透亮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怕。”

燦燦發現浩矢正用一種特別的溫柔眼神看着自己,頓時,她覺得被一股滿滿的安全感圍繞,後來才發現他的手臂正懷抱在腰上。這舉動讓燦燦猶如吃了定心丸,將緊張的心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浩矢領着她穿過大廳,來到預備的座位。但人還沒坐下,就立刻有人上前寒暄問候,擁簇的人群,慢慢將他帶離。

遠望着,燦燦沒有一絲被冷落的不滿,反而趁這時起身拿起盤子,走到放滿美食佳肴的長桌前,準備好好大快朵頤一番。

那一頭的浩矢即使忙着應付人,目光卻時時追隨着燦燦的身影。好幾次,他甚至因為太專註她可愛的吃相,而忘了回應旁人的問話。

應酬寒暄終於告一段落,浩矢抓住這短暫的空檔,抓了杯酒快步走回桌前。

“聊挖啦?”燦燦口齒不清,但滿足的吃相卻讓浩矢看了心弦震蕩。

他放下空杯,旁若無人的用手指擦掉沾在她嘴角的醬料。

“真是過分。要你陪我來,你卻在這悠閑的大吃。”

“口是……偶又不認識這些人。”她猛力的嚼,好不容易才把食物吞下去。“他們看起來好嚴肅,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浩矢癟癟嘴,伸手將盤子拉到面前,搶過她的叉子戳了一塊肉送進嘴理。

“ㄟ,那是我的……”

“你不是有那種遇上誰都能亂哈啦的特異功能嗎?”

“那不一樣。”她看他大方使用自己的餐具,心裏有種奇妙的感覺。“閑聊還可以,但這些都是關係你工作的人,萬一說錯話就糟了。”

浩矢看了她一會兒,直到燦燦發覺,回望,他才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嘴裏塞東西。

“你不要一直吃我的,自己去拿啦。”

“你去。”他用手護住盤子,溫柔命令着。“你知道我愛吃什麼,幫我拿。”

“明明肚子餓還耍帥,怕人家知道你是個貪吃的大食客啊。”

浩矢正想抬頭回嘴,燦燦已經起身,用那穿不慣高跟鞋的怪異步伐走向長桌。

他望着,嘴角不經意泛起笑,正伸手拿杯子,一個纖瘦的身影閃出,落坐在燦燦的位子上。他睜大眼,驚訝得彷彿看到外星人。

“Renee?你怎麼……”

“你好嗎?”她輕抿了唇,微笑因過於緊張而顯得極不自然。“不過幾十天沒見,需要這麼驚訝嗎?”

“是意外。”他還是端起果汁喝,但那股甜膩讓人反胃。

“我很想你……”Renee即使儘力撐着冷靜的儀態,但隨時準備潰堤的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你走了后,每天……對我而言都是煎熬。我不懂,一個多月前我們還高高興興計劃着婚禮,是什麼讓我們變成這樣?”

浩矢舉起水杯,同情的看着她。因為分離的這些日子,不要說輾轉難眠了,他甚至連想都沒想過她一次。

“Renee,我今天就任新職,希望你來是為了祝福我,而不是——”

“我做不到。因為這個‘開始’里沒有我。”她笑容里顯現任性的執拗。“我這輩子沒求過人,但這幾天我試着冷靜,跳出來以第三者來審視這段關係。前晚……一有了答案,我就立刻搭第一班飛機飛過來。”

“什麼答案?”

“跟我回英國吧。”她打斷他的話,同時按住他的手。

浩矢緩慢、且不着痕迹縮回的同時,雙眼緊張的在大廳里搜尋燦燦的身影。

“你應該收到公司的信了。”為了拉回他的注意力,Renee緊握他的手。“你離開后,節目收視率掉了五個百分點,董事們天天開檢討會,最後幾乎是無異議通過把你請回電視台。”

浩矢的視線毫不避諱的從她臉上移開……落在燦燦的背影上。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伸手,試圖撫摸他的瞼。浩矢藉由拿餐巾擦嘴的動作,巧妙揮開。

“信我沒收到。不過……請你轉告他們,不用白費力氣了,我拒絕。”

“為什麼?”他起身,Renee也跟着站起,不但攔住他去路,還緊扣他的手。“你已經證明了你的實力,不靠我……不靠任何人,你得到更高的榮耀和肯定了。”

“無所謂。不,應該說我根本不在乎。”浩矢才抬起手試圖拉開她,卻驚覺失去了燦燦的身影。

“你怎麼可能不在乎?”Renee似乎意識他要脫逃,手像藤蔓般緊緊纏住他。“我知道你有野心,難道……為了留在這,你願意拋棄一切,從零開始?”

浩矢毫不遲疑的點頭。

啪!Renee飛快揮了一巴掌,下一秒立刻掩嘴,臉上浮現極度的驚詫。但浩矢卻微笑着,心悅誠服接受所有責難。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過。”

“我不要!”Renee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在哭,雙手卻緊抓不放。“我不會放手的。我不認輸,尤其……是輸在那種小丫頭手上。你是我的,在我沒有放棄之前,誰也別想搶走。”

Renee說完,手一松,如夢初醒般理智的轉身走開。

即使……最後那幾句話讓浩矢很不安,他也沒有去追問,更無心深究。因為在確定燦燦離開的同時,他已無暇顧及眼前所有,他的心……早追隨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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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里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抓泥鰍。小牛的哥哥帶着他捉……”

燦燦嘴裏哼着歌,坐在育幼院花園裏的鞦韆上盪呀盪。

小時候,每當她哭着想找爸爸,浩矢總會拉她坐上鞦韆,大聲唱着這首歌。

但今晚她同樣寂寞,卻只有自己一個人站在踏板上,仰望佈滿星星的夜空,唱給自己聽。

“你這個丫頭!”

“啊!”燦燦被這突來的吼聲嚇到,身體晃了一下,瞪着修長的黑色人影。

浩矢不知何時已經沿着斜坡上來了。

“幹嘛鬼鬼祟祟不出聲,偷偷摸摸想嚇死人啊。”

“你竟敢惡人先告狀!一聲下吭的跑掉,我差點去報警呢。”

浩矢從黑暗處走到燈下。他已經扯掉領結,將脫下的西裝外套掛在肩上。雖然表情鎮定,但微亂的發和額上斗大的汗珠,明顯昭示他的焦急。

“對不起啦,雖然東西很好吃,但……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浩矢狡黠的笑笑,對隱藏在語句里的妒意感到欣喜。

“這裏真是一點都沒變啊。”他深呼吸一口氣,讓那透着山林特有的沁涼空氣滋潤那乾涸許久的心。

再轉頭,朝兩排並連的屋舍望去。雖然四周燈光昏暗,但他不花一秒就立刻找到大門位置、教室與孩子們的房間和總是最晚關燈的廚房。

記憶隨着視線掃視,一下子全湧現出來。

“今晚的消夜是你最喜歡的麵疙瘩喔。”燦燦越盪越高,但視線卻緊盯着他。

浩矢沒有應聲。他退了一步,本想坐上花圃的矮牆,卻踢到他特地從法國為她訂製的那雙鞋。他彎身拎起,放到牆上,說:“你知道這雙鞋多貴嗎?”

“我知道。但……對不起,我實在穿不慣。”

浩矢看她那雙光溜溜的腳,瞭然的笑笑,伸手進口袋拿出煙和打火機,點上之後,望着天空吞吐起來。

這夜空也一點都沒變。因地處半山腰,遠離了光害和污染。白天,透亮的天空和層次分明的綠,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入了夜,山嵐薄霧縈繞山巔,幽靜的氛圍讓人彷彿置身精靈王國。

浩矢閉上眼,讓回憶伴隨着靜謐,緊緊將自己包圍。

“沒關係嗎?”燦燦看他安靜好一會兒不說話,好奇的問:“你離開,那些賓客怎麼辦?還有那個伯爵千金,她不是來接你的嗎?”

“主角走了,戲……當然就提前落幕嘍。”他無所謂的說。

“你總是這樣我行我素,根本不管旁人感受。總是讓身邊的人為善後忙得團團轉。”燦燦不時屈膝,好讓自己維持在一定的高度。

“沒錯,我是這樣,但我從沒留下爛攤子讓人收拾。”

“但……那些留下的人,生活已經被攪得一團亂,你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嗎?”

“你今天怎麼了?這麼世故,說話像個老人一樣。”

“沒錯。”她咧嘴笑着。“這些話都是老爹說的。”

浩矢聽了,立刻猛吸兩口煙。儘管不願承認,但在這世界上,父親的確是最了解他的人。

“有話就直說吧。”燦燦低頭,加了一句:“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跟她走?”浩矢按熄了煙,起身緩步走近鞦韆。

“直覺。”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裝出一臉世故的表情。“她一出現,你就不顧歡迎會,不怕得罪新老闆,擺明了不在乎這份工作,不是嗎?”

“你先下來。”走近,浩矢才發現她盪得有多高,心驚膽跳的他連忙揮手說:“你就要翻過去了,快下來。”

但燦燦不理,維持近一百八十度的巨大擺度。“你說啊,不要逃避話題。”

“我沒有逃避!”浩矢走到鞦韆旁,雙手抆腰,惱羞成怒的吼着:“你再不下來,我就真的走了!”

這話還真有嚇阻作用。一說完,鞦韆擺動的弧度越來越小。浩矢望着裙擺在夜空劃下如流星般不規則的白色光影,那美……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就在浩矢剛鬆了口氣時,燦燦突然像是被甩出來一樣,成拋物線的往下墜落。浩矢大吃一驚,反應迅速的往她落下的方向跑,同時伸出雙臂準備接住她。

“哎喲!”燦燦分毫不差的落進浩矢懷裏。

在他全力的保護下,燦燦毫髮無傷。但貫注全力,加上重力加速度,卻讓浩矢直接撞擊草地,回神時,右肩背幾乎失去知覺。

“你……”燦燦不但不感激,反而一臉莫名其妙。“幹嘛過來撞我?”

“撞你?有沒有搞錯,這是對救命恩人說話的態度嗎?”浩矢皺眉,左手按着右臂,痛得幾乎喘不過氣。“早知道……我就讓你摔下來,瘸腿斷手的……你就知道什麼叫感激了。”

“我怎麼可能摔?你忘了這是我的拿手絕活嗎?我從小跳到大,哪一次……”

“哎……”經她這麼一提醒,浩矢這才想起。為了掩飾尷尬,他立刻推開她坐直身體。“沒事還不走開?我的手都快殘廢了。”

燦燦這才意識到嚴重性,跪在身旁撫着他的手臂問:“你真摔疼了?”

“廢話!你試試被一隻從天而降的豬壓到會不會痛。”他側身不斷按揉手臂,語氣雖然凶,但字字都透着無法言喻的溫柔。

“對不起嘛……”她搖搖他,浩矢不領情的轉向另一邊。“看來我真是個倒霉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給你們惹麻煩了。我就要離開育幼院,去找我的親生父母了。”

“什麼?”

“雖然老爹一直不肯說,但我還是打聽到一點消息。他們好像不在台灣,所以我必須趕快工作,多存點錢才行。”她的眼中充滿期待。

燦燦邊說邊伸手幫忙捏揉着。他欲言又止的瞥了她一眼,賭氣的抽回。

“這是你成年之後唯一想做的事?”

“嗯。要不然呢?”

燦燦又靠過去,浩矢還是閃躲。這一來一往,兩人竟玩了起來。燦燦頑皮的搔他癢,浩矢起初還板著臉,但幾秒后,不自覺墜入記憶長河,回到兒時嘻笑打鬧的回憶場景里,心防也跟着潰決。

從小,浩矢只要裝一個簡單的鬼臉,就能把燦燦逗得哈哈大笑,那笑聲……就算聽一整天也不覺得膩。

玩着玩着,浩矢感覺防線節節敗退,理智的城牆,再也擋不住滿溢的欲求。

他要她,但他不確定燦燦是否也這般渴望着他。他已經拋棄既有的成就,準備帶着她奔赴未來的美好,但她呢?

太多的不確定,持續糾纏着浩矢。為了守住最後一道防線,浩矢不得不抓住那雙令他失控的手,將她壓在地上。

“放開我!不公平……這樣算作弊,你力氣這麼大,不能壓住我啦。”

“什麼作弊。”浩矢壓抑濁重的呼吸,看着嬌喘抗議的她。“是你趁我手受傷先攻擊我。”

“我不管……你先放手啦!”

燦燦不斷的扭動身軀,試圖掙脫,她沒發現緊貼他胸膛那圓潤柔軟的乳房,早已衝破一個男人的底線。她呼出的氣息不再是小女孩的稚嫩,而是初春花蕊……一種專屬女人的神秘氣息。她脹紅的臉就像火種,輕易點燃男人最原始的慾望之火。

當燦燦發現浩矢只是盯自己,不說一句話,隱約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耗子哥,你……好重喔,我被你壓得快……不能呼吸了。”

才說完,燦燦便感覺兩人身體緊貼的部分有股電流傳來。她想說話,好驅散那股燥熱和尷尬,誰知一開口,便被浩矢的唇覆住。

他不再用試探或安撫的姿態,而是不斷加重力量,暗示這一次將帶她到一個全新的境界探險。

燦燦不安,卻不害怕。她閉着眼,承接浩矢如巨浪般湧現的熱情。

他輕啄她耳垂,一陣酥麻讓燦燦忍不住發出呻吟。

彷彿感應到她的忐忑,浩矢這才放慢速度,花好長的時間親吻她。

他絲絨般柔軟的舌尖引領她墜入迷惑深淵中。

從有記憶起,燦燦就認定這個男人是她的唯一;她守着一切,就為了在某個夜晚奉獻給他。是今晚……現在嗎?今天是個多麼重要的日子啊,浩矢一定忘了。想到這……燦燦心裏一陣頹然,隨即推開他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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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夜雖然黑,浩矢仍能就着月光捕捉她的表情。

她輕咬着唇,回味那吻的滋味。“你不怕他們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女?”

“如果真上了法庭,我的證詞是……”他湊過來,在她耳邊說:“未成年少女勾引我。”

“我哪有……”燦燦雙頰像是貼了兩個太陽,身體卻硬得像石頭。

浩矢用手撫摸她的背,醞釀那份期待。“你當然有,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你……你手不痛了嗎?要不要……”

“噓,不要說話。”

浩矢吻上她的同時,一陣風吹來,帶着淡淡熏衣草和迷迭的香氣,將他們環繞在一個小小的圈圈裏。

廚房的燈不知何時熄滅了,但皎潔的月光卻為這晦暗的大地留了一處光亮。

浩矢閉上眼,讓自己融入漆黑中。即使看不見,他也可以憑直覺探索到她身上的每個部位。他吻着她後頸,黑暗中,清楚感覺那白皙肌膚下狂烈奔流的熱情。她的身軀因未知而顫抖着,那不是害怕,而是一個少女等待第一個男人喚醒的悸動。

燦燦仰着臉,攤軟的卧在他懷裏,然後一起躺上鋪着月光的草坪。

浩矢將唇往下移,手臂同時一收,將她抱得更緊。每當唇往下移一吋,燦燦便不由自主發出輕嘆,彷彿鼓勵着他向更深處邁進。

浩矢頂開她的唇辦,收起憐惜、疼愛……溫柔的給予,把慾望轉換成熟晴、充滿佔有的索求。

儘管對男女之事生疏無知,但燦燦就像一座杳無人煙的絕世小島,沒有做人的科技與人工產物,只有最原始迷人的純凈與神秘,吸引男人去探險。因此,她任何一個反應都是最直接、最能挑起男人的原始慾望。

一想到她骨子裏那些蓄勢待發的熱情全歸他所有,浩矢就忍不住吻得更深、更霸道,急切的想去挖掘。

此時的燦燦,早已一絲不掛的攤軟在他懷裏。

她感覺今晚的浩矢很不一樣,既陌生又充滿未知的力量:她恐懼,卻無法抗拒,甚至還有莫名的渴求。下一秒,她又為自己如此放浪的想法感到羞愧。短短几秒,她就反覆深陷在這樣的煎熬中。

突然,將自己置於她的雙腿間的浩矢停下所有動作。她困惑的看着他,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才讓他靜止不動。

“燦燦。”他柔聲喚她,眼神迷濛且充滿憐愛。“雖然這麼問很傻,但我必須確定,我不想你將來後悔,或許……你並不希望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我沒有別人。”燦燦堅決的表白給他無比信心。“從來我就只想要你。”

“那你知道……一旦發生,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指尖輕輕劃過她的鎖骨,慾望已經到達臨界點。

“那你呢?”

“你會失去一些東西,而我卻會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

“聽起來很不公平,但……我會使你快樂,對嗎?”

浩矢點點頭。

燦燦映着月光的眼眸彷彿蒙上一層神秘的紗,屬於女孩的天真仍在,但隱約可從那閃爍的星光中,窺見迫不及待成為女人的渴望。

“只要能讓你快樂,我願意……”她用手劃過他厚實的胸膛,喃喃說著。

浩矢執起她的手親吻,然後用溫熱的手掌滑過手臂,一直到如絲緞般柔嫩的大腿內側,燦燦的身體本能的顫了一下,那反應給他無法形容的歒愉。

他不再等待,將挺起的慾望送進她的身體,那緊實的包覆感雖早在預料之中,卻還是讓他感動莫名。

“啊……”燦燦因疼痛輕喊着。

浩矢放慢速度,卻沒有停止或抽離的意思。幾秒鐘后,當初次的痛楚漸漸退去,取而代之是一股灼人甜蜜的熱,開始在體內蔓延。他依戀的抱着她,吻着她……盡其所能的給她快樂、滿足,直到兩人一起攀上高峰。

當溢滿的慾望逐漸退去,浩矢撥開她被汗水浸濕的劉海,吻着。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你不能再叫我耗子哥,得改口叫我名字了。”

“耗……浩矢。”燦燦微睜的眼彷彿含苞的花,依戀的凝視着他。

“疼嗎?”

“嗯。”燦燦點點頭,虛弱的側躺在他懷裏。“我很快樂。你呢?我有沒有給你……讓你……”

“當然有。”浩矢因她的慌張失措而笑着。當他伸手抱她,蠢蠢欲動的慾望又蓄勢待發。“你給我的,比我給你的多太多了,你知道這一天……我等了多久嗎?”

“什麼?”

“Happybirthday,mygirl。”

燦燦又羞又累的躺進他懷裏,嘴角浮現慵懶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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檸檬草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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