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氣晴朗的鬧街上，兩個穿西裝正要過馬路的男人等在斑馬線上，候着紅燈轉綠燈的秒數。

「關於日商陽古達的競價舉動，我認為他們是故意出來攪局，對於實際參與的意願其實並不高，他們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雪恥……嗯，滕總，您有在聽嗎？」較矮的男人察覺到主管的心不在焉。

「嗯！」主管意興闌珊的哼了一聲，宿醉令他的精神不濟，陽光令他睜不開眼。

「聽說陽古達的少東對您很不滿，還有很多對您很不利的傳言。」見主管沒反應，較矮的男人盡責的繼續說下去，「近期內您還是不要一個人外出，傳言他想派人追殺您……滕總……」

「好，我知道了，不過今天你還是先走吧！我待會兒還有事要忙。」已經厭煩公事的主管，很專註的看着紅綠燈的秒數，對於陽古達的獵殺傳言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可是……」

「綠燈了，我先走了。」趁着十字路口亮起綠燈，滕紫竣成功甩開啰唆纏人的公司顧問，快速穿越馬路，爭取到自由的空間。

正想得意的拿出手機召集狐群狗黨們勇闖夜店，卻在轉彎想往捷運站的地下道時──

「爸比！我終於找到你了！壞人在追我。」

一個飛快的小影子猛然撲上他的腿，害得滕紫竣心頭一抽，莫名的看了一下四周。

「爸比，別見死不救！」

眨眨眼，滕紫竣還沒會意過來小人兒的語意，就看到有兩個很像流氓的傢伙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目露凶光的看着他們。

「爸比……」小人兒的眼眶含淚，可愛的五官很是惹人憐憫，及肩的長發讓他看起來很有型。

但滕紫竣可不想買這種天外飛來兒子的帳！「別開玩笑了，小傢伙，你是不是該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誰？」

「你是我的爸比，我是不會認錯人的，救救我！爸比。」小人兒機伶的將豆大淚水擠出眼眶，一雙手緊緊扣住他的大腿。

滕紫竣覺得既荒謬又可笑，可又不忍心一腳踹開小人兒，深怕踹的力道拿揑不好，小人兒會被踢飛，只好進行道德勸說。「小鬼，我告訴你……」

「喂，是男人就別畏畏縮縮的，老實的把小鬼的債給還了，別忘了，你女人還在我們手裏！」比較胖的流氓開口打斷滕紫竣的話，表現出瞧不起的樣子。

「爸比，救救我和思佳小姐，你的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爸比。」小人兒忙着訴說、忙着擦拭淚水，豆大的淚還真是教人揪心。

不過，思佳小姐是誰？

他的姊姊？妹妹？或者是……他媽媽？

「爸比，求求你！」房靖使盡全力，想用淚水攻勢軟化這個個頭有一八○以上的斯文路人。

瞧這小人兒的串串淚珠，滕紫竣從來不對任何人揪心，卻被這個小人兒的淚水給打動了心房。「小弟弟……」伸手扶起小人兒。

「我是房靖。」小人兒擦擦淚水，快速的自我介紹一番，等到他的小手緊拉住滕紫竣的大手時，臉色立刻從可憐兮兮轉為囂張勢利，「喂，你們兩個壞人，現在我找到我爸比了，你們還不快點回去放開思佳小姐！」

滕紫竣簡直被這小人兒突然轉變的態度感到傻眼──這小子……很厲害！

「哼！小鬼，在你有錢老子還沒掏出白花花的鈔票前，我們怎麼放人？」流氓啐道。

房靖聞言，立刻又露出悲凄的模樣，眼巴巴的瞅緊滕紫竣，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立刻滲滿淚水。

「哇～～你這小鬼還真是厲害，這麼愛演，幹嘛不去演戲？」滕紫竣決定不吃他這一套，才說完便松放了房靖的手。

這時，房靖看了兩個流氓一眼，低下頭，語氣極度哀凄，「我早說過他是個不負責任的混蛋，思佳小姐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很差，這傢伙拿光思佳小姐的錢，卻不肯吐出來……現在他不想認我，就是故意不想還你們錢！」

聽完，滕紫竣霎時怔了。

他還真是小看這個小人兒了，瞧他滿嘴肆意的謊話，說謊時眼神連眨都不眨一下……

可他沒時間細想這些，因為兩個流氓似乎已認定他就是房靖不負責任的老子，一聽說老子不還錢，火爆的個性早已按捺不住，兩人齊聲吆喝地沖了上來。

房靖原本以為看來斯文的滕紫竣會被打成肉乾，正偷空想落跑時，小小的脖子卻被人從身後拎起來，不一會兒身體猛然騰空，從高處往下瞧，赫然發現那兩個空有體型的流氓居然被打到東倒西歪，躺在地上哀哀叫。

「放開我……我說，放開我！」房靖深知謀略失敗，這會兒只好使出賴皮的絕招。

看着手上的小人兒奮力的扭動着身軀，這陣子感到身心俱疲的滕紫竣不禁覺得有趣起來──

他就花個幾小時陪這個小鬼玩玩吧！

「別動了，帶我去找思佳小姐，她是你的媽咪吧？呵，我倒是要親自問問她是怎麼管教你這個臭小子的！」滕紫竣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小人兒，瞧他扭動得厲害的身體，讓滕紫竣一雙強壯的臂膀都快要拎不動了。

「我不是臭小子，我叫房靖，放開我，不關思佳小姐的事，放開我………」房靖扭動得更厲害，他的逃跑計劃似乎失敗了。

「這可由不得你說不，不然我替你報警好了。」滕紫竣作勢拿起手機。

「欸……等一下嘛～～有事好商量。」一聽說要報警，房靖立刻乖了下來，剛才的蠻勁這會兒變成了小白兔一樣，溫馴得不得了。

「你想……怎樣？」硬的拚不過，房靖只好改用軟的──放低姿態問清事情會往哪個方向進行。

「呵，不知道，但我想知道你原本是想怎麼樣？」滕紫竣咧口笑着，牙齒白到不行，笑起來也很迷人。

可面對滕紫竣的聰穎，房靖的心情卻小小的失落一下。

鬼靈精的他原本是想找個路人冒充一下有錢的老子，讓他去跟流氓周旋，然後乘機溜走；沒想到遇到更大的麻煩，這下子沒好好擺平這個傢伙，恐怕沒法脫身！

該用哪一招來擺平這個傢伙呢？

＊＊＊

「我要上廁所。」

「好啊！」

「那先放開我。」

「不行。」

「你捉住我的脖子，那我怎麼上？」

「你以為我會偷看嗎？」

「就是。」

「少給我耍把戲了，要你就隨地小便，免去憋尿之苦，不然你就別上。」

盧了半小時，房靖仍然沒法擺脫這個半路認來的老子。

這男人力大無窮不說，還比他想像的要精明，原本想尿遁的房靖反而被滕紫竣的固執給將了一軍。

房靖氣炸了，只好想別的法子。「可……我想上大的。」

「少來，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不然小心我擰斷你的脖子。」

不管任何人聽到這樣的對白，都會以為是兩個大人正在針鋒相對，偏偏滕紫竣的對手卻是個小娃兒。

等半天，房靖就是不吭聲。

「你到底上不上？」

「不上了，氣死人了！」對策失效后，房靖發起脾氣來，這個男人真怪，又沒賠到錢，也沒被揍到臉，幹嘛老是跟着他呢？

兩人繼續前進，可房靖還在找機會。

「到了沒？」

「快到了啦！」

房靖人小鬼大的模樣愈來愈讓滕紫竣感到興趣，他看起來應該還沒讀小學，到底是什麼樣的母親會讓一個小蘿蔔頭負起救人的責任？「我問你……」

「不給你問。」房靖完全不理會滕紫竣，在他小小的腦袋裏，除了他自己以外，全天下的男人全是混蛋。

十多分鐘后，他們來到一個類似倉庫的地方，倉庫門前還有另外兩個人守着，看來房靖的媽媽是真的被人給囚禁了。

「你媽咪欠人家多少錢？」

「才不是思佳小姐欠的，是漢奸欠的。」

「漢奸？」滕紫竣忍不住失笑，這是誰的綽號這麼難聽，「他是……」

「沒良心的舊房東，訛詐我們背下他的負債。」房靖心不在焉的回答。

這話聽起來有點玄，但房東欠債，為什麼得由房客來還？「欠了多少？」滕紫竣對這個小人兒開始感到好奇不已。

「瞧你這窮酸的德行，等你拿得出白花花的鈔票時，我再告訴你。」房靖嘴巴愛耍賤也就算了，那輕蔑的眼神還真是令人厭惡。

窮酸？

這還是滕紫竣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形容他，有點不爽的他，無影手差點出招，巴上房靖的後腦勺。

並非得見見這個小鬼頭的母親，問問她是怎麼教育孩子的，讓他既沒禮貌，又目中無人。

然後就在滕紫竣想從暗處往前站時，倉庫那頭突然喧嚷起來，幾個大男人慌了手腳，開始另一波的追逐戰──

「站住……那女人尿遁了……站住！別讓她跑了……站住……」

尿遁？又是尿遁，這年頭是怎麼了？大家都會耍這招嗎？

然後一名貌似高中生的女孩從倉庫里奔了出來，滕紫竣還在想：倉庫里到底綁了多少女人時，房靖突然從他身邊衝上前，抱緊衝上來的女孩，用着黏密的口吻喊着她……

「媽咪！」

什麼？眼前這個留着妹妹頭，劉海快蓋過如銅鈴似的大眼睛，身材骨瘦如柴，穿着白襯衫、黑短裙，活像個高中女生的年輕女子就是小鬼的媽媽！

「房靖，你沒事吧？跑！快點跑，如果走失了，知道在哪會合嗎？」房思佳邊喘息邊看後頭的交代着，被關了兩天的她，手腳都變得不靈活了。

「知道。」

房靖轉身就想跑，卻被滕紫竣的大手給擋住。

「你給我站住，我都還沒……」

滕紫竣話還沒說完，一隻布鞋已經擲上他的右臉，彷佛被人揮了一巴掌的他頓時被惹毛了。「你們這對該死的……啊……」

這話又還沒說完整，他的右膝已被人給踹個正着，一時不支的他差點跌得狼狽。

「少惹我兒子。」奔上前的房思佳快速拾起布鞋，捉住房靖的手，母子倆飛也似的往前奔去。

單腳跪地的滕紫竣這下真的捉狂了。「給我站住！」

可想捉拿他們的可不只他一人，後面追上的三個男人讓房思佳的處境更難堪。

等他們母子一逃往路口，房思佳立刻使眼色給房靖，兩人有默契的分道揚鑣。

這下子滕紫竣該追誰呢？

「追大人，快！」

沒得考慮了，那三個男人果決的往媽媽的方向追去；滕紫竣改變策略，決定追小人兒。

以一個大人的體力要追到小朋友，實在是太容易了，可滕紫竣想得太天真，他幾乎追完一條長長的忠貞路，從一段追到五段，可半晌都沒瞧見小人兒的行蹤。

等他停歇在十字路口等待紅綠燈想喘口氣時，突然開始覺得自己是只蠢到不行的笨豬──那對母子又沒欠他錢，又沒殺他父母，只不過是小小的用布鞋巴了他的俊臉一下，他拚老命的追逐他們到底有何意義！

算了，放過那對可憐的母子吧！

「我真的很白痴！」喃喃自語的傻笑，他立刻招了輛出租車，不想再跟一個小孩鬥氣。

沒想到才坐上出租車，向司機說了目的地，出租車後座突然冒出一個小人影……

「西澤大道。」

滕紫竣反應迅速地回過頭，一把勒緊房靖的衣襟，內心忍不住讚賞這個小鬼的膽大包天，「小鬼，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竟敢闖進來？」

「嘻嘻，總比被壞人捉去修理來得好吧？爸比，我肚子好餓，可以請我吃碗面嗎？」房靖一點也不以為意的嘻嘻笑，他不怕生的樣子看起來比職業演員還老練。

「你以為我不會修理你嗎？」滕紫竣露出一臉邪笑。

「你不會。」房靖很有把握的回答，這男人很投他的緣，算是不討人厭的那種大人。

「你……」

天下竟然有這種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小孩？滕紫竣正想反其人之道，舉起手想一掌劈下以便泄恨之時………

「爸比，今天不是已經打過一次了嗎？你不是說每天只打一回就好嗎？」

聽到這聲慘叫，出租車司機立刻轉過頭；滕紫竣的手只好懸在半空中，等司機的頭再轉回去時，才尷尬的放下來。

做錯事的人明明不是他！

這會兒再望向房靖得意的賊笑，滕紫竣竟有種無力感，他這麼強勢的男人，怎麼會對一個小人兒沒轍呢？

而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十分鐘后，西澤大道到了。

「司機伯伯，謝謝您，拜拜！」房靖笑嘻嘻的和司機道別，下車后馬上奔往等候許久的房思佳跟前，緊緊的抱住她。

「哦～～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被逮到……」房思佳這才鬆了一口氣，卻看見滕紫竣跟着上前，她放鬆的笑臉再度緊繃，很不客氣的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樣？」

將房靖拉到身後，房思佳的雙眼不時注意周圍的地理環境，盤算着待會兒該怎麼逃跑比較快速，一點也不在意滕紫竣這男人長得是圓、是扁。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們母子倆吧？」滕紫竣對這女人也挺反感的，她一點也沒把他放在眼底。

可兩個大人有心機的對決，卻被小人兒從中破解──

「請我們吃面吧！我今天都還沒吃到東西，」房靖瞪大眼睛，歡天喜地的對滕紫竣說道，再用可憐兮兮的表情跟房思佳撒嬌，「媽咪，可以嗎？我餓壞了。」

瞅了滕紫竣一眼，再望着房靖削瘦的兩頰，房思佳心疼極了。「再忍一忍，我們去阿晴阿姨家就有東西吃了。」她內疚的看著兒子。

「可是阿姨飛阿姆斯特丹，不到天亮是不會回來的，在此之前，小氣山東是不會讓我們借住的，媽咪，我餓了！」房靖已經餓到不能再餓下去的地步。

而阿晴的同居人──小氣山東之所以叫小氣山東，實在是真的很小氣。

聽到他們小聲的對話，滕紫竣竟然心生憐憫。

他一向不對任何乞討的人給予同情的，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他似乎被房靖先前吐露母子倆為何陷於困境給洗腦了，深信不疑他們之所以會這麼可憐，只是因為被別人給拖累。

「可是……」

房靖不待房思佳說完，立刻鬆開她的手，轉而對付起看起來正派的滕紫竣。「爸比，今晚借住你的房子窩一下下，明早等阿晴阿姨回國，我跟思佳小姐就會離開。」

「房靖！」房思佳嚴厲的喝止他，並上前將他拉回來，轉身走離此地。

這傢伙一定莫名極了，也許會在背後嘲笑她的無能。

「等一等……」

滕紫竣的叫聲沒讓房思佳停下步伐，她覺得很丟臉，雖然沒錢，但羞恥心和自尊心她還是多到有剩。

「喂，我說妳這個不盡責的媽媽，給我等一下會死嗎？」

滕紫竣火大的上前一抓，尷尬的事情意外的出現──

房思佳的袖子被他撕破了──白色長襯衫變成無袖背心！

「喂，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她怒責他的不是。

這陣子已經夠倒霉了，這會兒還得忍受一個陌生人來撕毀她的襯衫？她的衣服已經少到可憐了。「我說……」

「我賠妳，剛好對面有家百貨公司，我現在立刻賠給妳。」不曉得為什麼，滕紫竣的心裏竟然有種幸運的感覺，幸好有這個毀壞衣物的理由，不然他要如何請餓昏頭的房靖吃碗面？

糟……他何時變成這種雞婆的個性了！

他一向都很討厭小孩，尤其是頑皮的男孩，可房靖的調皮搗蛋卻激不起他的一絲厭惡，反而不想這麼早跟房靖分別！

「不……」

「媽咪，我好餓！」

房思佳原想一口回絕，但房靖渴望的眼神令她心軟了，也對，再怎麼有個性，總不能連兒子的肚皮都不顧吧！

「好吧！算你運氣好，我不跟你計較，這衣服可是我朋友從國外買的……」順手把另一個袖子也撕了，省得看起來很怪。

而顧不得房思佳的念念有詞，滕紫竣竟覺得鬆了一口氣，這時，房靖在原地轉起圈圈、手舞足蹈，他從來不知道半路認老子竟然也能換來一頓飯。

＊＊＊

「吃慢點。」

一盆子的咖喱飯、一大碗的拉麵，外加700cc的柳橙汁，兩包大薯、麥克雞塊與雙層漢堡，房靖的食慾還真是驚人。

「媽咪，妳也吃嘛！很好吃呢！」

「沒關係，我不餓，你自己吃就好了。」

此話一出，房思佳的肚皮便咕嚕咕嚕叫起來，把正在喝奇異果汁的滕紫竣逗到笑得差點把果汁噴出口。

「臟死了！」房思佳嫌棄的瞪了他一眼，就是不把他給看在眼裏，左右張望着遠處，然後像是講給他聽似的喃喃自語着，「我去一下廁所。」

看着她匆忙離去的身影，房靖忽然放下湯匙，跳起來衝上前抱住房思佳的腰部。「媽咪！」

他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怕極了，緊纏的兩隻小手抱得連蚊子都沒有空隙可鑽。

「傻瓜，怕什麼？媽咪只是去上個廁所，一下子就回來了。」房思佳想解開他的手，卻怎麼也弄不開。

「上回妳也是這麼說，結果卻不見了好幾天。」

瞧他委屈得就快哭出來的樣子，房思佳快難過死了，連忙轉過身抱了他一會兒，拉起他的小指緊勾了半分鐘，笑着說道：「相信媽咪，這次不會了；乖，你慢慢吃，我真的很快，三分鐘，我用跑的，只要兩分半就好。」

「可是……」房靖一點也不敢信任她。

「這裏是百貨公司耶！壞人是不會過來的，若你不信，媽咪跑給你看，我很快就回來了。」

看着房思佳快跑的樣子，房靖這才破涕為笑，可走回座位后，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房思佳。

「呿～～這算什麼？一個精明能幹的小油條居然也演得出『孤星淚』的劇情！」滕紫竣發現他的嘲諷一點也撼動不了房靖的心，房靖的心思、眼神，一直到房思佳的身影走近，才終於回過神來，繼續開心的吃東西。

「媽咪，妳也吃，真的很好吃，快點。」他拚命的要求她也吃，因為他知道被關了兩天的她，肯定沒吃到什麼東西。

「不用了，你自己吃。」房思佳露出笑臉，拒絕他的好意。

「不管、不管，妳不吃，我也不吃了！」

看著兒子耍起小少爺脾氣，房思佳一下子就投降了，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個兒子的脾氣可是連牛都比不過的倔。

她隨意挖了兩口，眼神不自主的飄向滕紫竣，可他卻一點也不避諱的瞅緊她，害得她亂不好意思的。「這餐費等我朋友回來后，我會寄還給你，你把住址抄給我。」尷尬的說。

「不用，我可不想留了住址，成天被這小子打擾。」滕紫竣瞪了房靖一眼，而房靖只是咯咯笑，大口扒着咖喱豬排。

「你放心，今天過後，我們母子這輩子絕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房靖，吃快點，咱們還有別的事要忙，別耽誤人家了。」房思佳催促著兒子，她很有自知之明，懂得看別人的臉色。

「是，媽咪。」

幾乎是同時，房思佳與滕紫竣都故意將頭撇向另一邊。

房靖望着他們，忍不住笑說：「好幼稚喔～～不是說小孩才幼稚嗎？可是大人吵起架來，跟小孩沒兩樣嘛！」

房思佳揑了房靖的手臂一把，可還是不想對滕紫竣認輸，「總之，你把住址或銀行賬號留給我，放心，我不會賴着你。」

看來，她是很有決心不與他有所交集。

滕紫竣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拿出紙筆寫下他的地址，等他要把紙條交給房思佳時，房靖卻搶先一步取走。

「電話呢？手機號碼留一下嘛！」他望着滕紫竣，一臉的笑意。

「幹嘛留人家的手機號碼？你喜歡他當你爸爸嗎？不然你跟他去好了。」房思佳無法理解一向討厭男人的房靖，為何會對滕紫竣特別有好感。

「欸～～別再演戲，我對小孩沒興趣，妳不要了也別丟給我。」

剛留下電話號碼的滕紫竣此話一說出口，房思佳幾乎是立刻發脾氣的站起身，表情十分嫌惡的瞪着他。

「錢，我會還你的！」緊接着，她拉走房靖。

「媽咪，人家還沒吃完……」房靖十分捨不得那些沒吃完的餐點。

「別吃了，我們走。」房思佳為了賭氣，連兒子的肚子也顧不得了。

「那衣服………」滕紫竣根本就沒想要趕走他們，但嘴巴卻是忍不住耍壞。

「不用了，誰希罕。」

就這樣，這對突然來攪局的母子又再度消失，彷佛是出現在滕紫竣無聊的人生中某段有趣的插曲，然後靜悄悄的結束了。

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手上的奇異果汁一口也喝不下去，好不容易暫時離去的可怕空虛感又重新盤據他的胸口，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還真蠢。

明明不想那麼講的，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