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儘管他們每天都能見面,可她的視線卻始終沒與他有任何交集,彷彿只要一不小心跟他對上眼,她便會染上什麼要命的疾病般。
吃過她送來的飯菜,孫不凡便帶着后一上陸大夫那兒換藥。
陸大夫檢視過他的傷后,對於他驚人的復原速度嘖嘖稱奇。
“哎呀,孫公子,你的手已經好了九成呢。”他相當難以置信,“老夫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你復原得如此神速的傷患。”
“是嗎?”孫不凡一笑,“我娘常說我銅皮鐵骨,看來不假。”
“依老夫看,你再換個兩次葯便能完全康復。”陸大夫邊說著,邊悉心的為他清理手上的舊藥。
再換個兩次便能康復?他大約三、四天換一次葯,等於不過再十天左右他就會被陸大夫“宣判”痊癒。
那也就是說,到時他不再是傷患,而穆小春那丫頭也不必再伺候他。
想到這兒,他不覺苦惱。
“怎麼了?”陸大夫疑惑的看着他,“公子的傷就要痊癒,怎麼臉上卻不見一絲喜悅?”
孫不凡微頓,然後目光一凝的直視着他,神情嚴肅而認真,“陸大夫,我能傷久一點嗎?”
“嘎?”陸大夫一怔,迷惑不解的看着他,“老夫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齁!齁!”后一覺得這陸大夫實在太不靈光了,居然沒關出孫不凡那一點心眼兒。
他得傷久一點,穆熙春便得多伺候他一些時日。這司馬昭之心吶,別說路人皆知,就連它這條狗都觀得一清二楚。
“我想請大夫別讓我的傷好得太快,因為我還想在這裏多待些時日。”
在這話,他說得夠明白,而陸大夫也終於意會過來。
陸大夫捻須而笑,“老夫明白,老夫明白,孫公子還真是有心人。”
“碰上她,有心也是枉然。”孫不凡無奈一嘆。
“怎麼?她讓你碰了釘子?”
“她……”他是因外傷而來就醫的,可如今卻像是在診問心病,“她一直把我當作看不見的東西似的,我真拿她沒辦法。”
看他神情苦惱,陸大夫又是一笑,“公子可向小春表明心意了?”
“我說了。”他露出靦腆表情,有些尷尬地說:“我豁出去的說了,可她卻認為我是為了想得到她家的鋪子,才對她說……”
“她許是害臊吧,”陸大夫分析道:“小春雖已二十,情竇卻才初闊,再加上你誓在必得的是她無論如何都想守護的穆家麵館,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當然,其實……她娘親也十分擔心此事。”
聞言,孫不凡微怔,“她娘親?”
“是的。”陸大夫頷首,“她娘親十分擔心你接近小春是別有意圖,對他們夫妻兩人來說,小春可是比那間麵館重要呀。”
他神情嚴肅地表示,“我孫不凡若有這私心,不得好死。”
陸大夫深深注視着他,欣慰的一笑,“聽你這麼說,老夫其替小春感到高興,不過這話你還是當面對她說吧。”
“她現在什麼都不聽我說。”
“那就對她爹娘說去。”陸大夫給了建議,“把你的心意、你的想法都說給他們聽,得到他們的信任及認可,他們也才能放心的將女兒交到你手上。”
“齁!齁!”聽着陸大夫這番話,后一忍不住吠上兩聲表示贊同。
此招才真的是“擒賊先擒王”啊!齁齁齁!
陸大夫笑視着它,“瞧,后一也認同老夫呢,哈哈哈。”
“齁!齁!齁!”后一回應着他。
店休之日,穆熙春外出採買油鹽糖醋及麵粉等物品。
趁她不在,孫不凡立刻前往穆家。才要踏入穆家麵館,便見穆大娘也正巧要外出。
兩人碰上,都楞了一下。
“穆大娘。”身為晚輩,他當然得先致意。
她神情有些凝沉,“孫公子,我正要去找你。”
他微頓,“不知大娘找晚輩有何要事?”
“孫公子,”看了他受傷的左臂一眼,她正色道:“請問你幾時要離開?”
孫不凡先是一怔,但旋即明白她為何這麼間。
“大娘護女心切,晚輩十分明白。”他神情自若,不卑不亢也不疾不徐地說:“其實,晚輩正是為了此事想拜訪大娘及老爹。”
聽他這麼說,穆大娘一震,疑惑的看着他。
“比起穆家麵館,大娘更在乎的是小春吧?”他眼神真摯的直視着她,“晚輩與大娘一樣,雖然我非常想要穆家麵館以進行饕餮京城分館的籌建計劃,但我更在意的是小春。”
穆大娘心頭一震,沒想到他竟如此坦白直率。
“晚輩自十八歲便接掌饕餮,鎮日戮力於工作,從來不思兒女情長。”他說,“初初遇上小春,我心裏並沒有什麼想法,可屢次與她接觸過後,便被她善良率真的性情吸引……”
“孫公子,你……”穆大娘有點激動。
“我對她是認真的,絕不是別有居心,這一點請大娘務必放心。”他慎重地保證,“我知道大娘及老爹對晚輩有所疑慮,如果可以,我想當面與老爹懇談,不管是穆家麵館,還是小春……”
迎上孫不凡那真誠的黑眸,穆大娘的心顫抖着。
在這當下,她對他的所有疑慮已經消失,但也因為他竟如此輕易的得到她的信任,她反倒覺得惶惑不安。
他毫無可疑之處,但她真能如此信了他嗎?
“大娘,請無論如何讓晚輩見老爹一面。”孫不凡語帶懇求。
穆大娘沉默了一會兒,“跟我來吧。”
這個家,穆老爹當家做主。不管她心裏怎麼想,她丈夫才是下最終決定的人。
於是,她領着孫不凡上到二樓,樓上除了幾個床架,以及可供梳洗方便的一處隔間外,什麼都沒有。
這環境對一個病人來說,絕不舒適。
穆老爹躺在床上,並未睡着,只是瞪着兩隻眼睛,干望着低矮幽暗的天花板。
穆家通往二樓的樓梯十分窄陡,不管上樓下樓都得小心腳下,對健康的人猶是如此,更遑論病人了,而這也是穆老爹病後便一直沒下樓的原因。
聽見腳步聲,而且是兩個人的腳步聲,學老爹微怔。那穆大娘之外的腳步聲,是他陌生的、沒聽過的……
“小春的娘,你帶誰上來?”他問。
穆大娘回頭看了孫不凡一眼,回答,“是客人。”
“客人?”穆老爹疑惑的轉頭看着,只見尾隨着妻子上樓的是一名年輕男子。
男子俊逸瀟洒,氣宇非凡,儘管沉潛藏鋒,卻難隱其光華。雖是面生之人,但見他不凡的氣度及衣袍底下明顯包紮過的左臂,穆老爹已猜到他的身分。
穆大娘領着孫不凡來到床邊,因不知丈夫會是什麼反應而有點不安。
“小春的爹,這位是……”她一頓,下意識的轉頭瞥了孫不凡一眼。
“你是孫不凡?”穆老爹問。
他從容不迫的彎腰一揖,“晚輩見過穆老爹。”
“小春的爹,孫公子他……”穆大娘吞吞吐吐地,“他、他有話想……”
“扶我起來。”不等她說完,穆老爹已開口。
穆大娘微頓,正要上前扶他坐起,孫不凡已搶先一步。
“請讓晚輩效勞。”說完,他已靠近床邊,小心的將卧榻的穆老爹扶坐起來。
此貼心之舉,穆家夫婦都感受到了。
穆老爹雖病了許久,但那目光還是清亮的。他定定的注視着孫不凡,而孫不凡也毫不閃躲的回望着他。
“孫公子,在你開口之前,我有些話想先向你。”穆老爹說。
“老爹請講。”
他目光一凝,“你的傷是因為小女而受的,是吧?”
“是。”
“若她受了傷便不能經營這家麵館,到時麵館便成了你的囊中之物,為何你寧願為了救她而受傷?”
“若傷的是她,我看了難過。”他誠實以告。
聞言,穆老爹難掩驚訝。他疑惑的看着孫不凡,想說什麼卻一時說不出口。
“穆老爹,關於穆家麵館及小春,晚輩有些心裏話想對您坦白……”孫不凡直視着他問:“晚輩能說嗎?”
迎上他那澄澈誠摯的眸子,穆老爹灰白的眉毛糾起。
他是男人,當一個男人寧可危及自己生命也要保護一個女人時,那代表什麼是再明白不過了。
但孫不凡對小春是真心的嗎?他難道沒半點私心?
“看來,你要的不只是我的穆家麵館,還有我的女兒。”穆老華神情凝肅道。
孫不凡泰然自若,“此事,晚輩絕不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