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陸大夫一臉慈祥的看着孫不凡,有意無意的附和,“這倒是真的,我們這位小春姑娘可真是個善良的好女孩。”
孫不凡沒搭話。他知道她的善良,她的好。
明知道后一是他的狗,她卻收留了它;明明討厭他,氣得想扁他一頓,卻在看見他身體不適時對他伸出援手。
她本可以幸災樂禍,站在一旁看他倒霉的。可她,毫不猶豫的就幫了他。
然而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得想法子收購她家的麵館。在商言商,談生意是不能講人情的。
“來,我給公子拔針吧。”陸大夫說著,慢慢的將他身上的針取下。
孫不凡起身穿上衣服,自屏風後走了出來。
外頭,穆熙春就坐在那兒候着,而後一則安心的趴在她腳邊。
“孫公子,”陸大夫坐在案后,提筆寫着藥方,“勸你一句,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吧。”說完,他將藥方拿給一旁來學醫的少年,要少年到附近的藥鋪去抓幾帖葯。
不久,少年將葯帶了回來,陸大夫將幾帖需要做煮的草藥跟一小瓶丹藥交給了孫不凡。
“這丹藥在公子犯胃病時服用可減緩疼痛,至於我給你開的葯帖是健胃整脾用的,無論如何一天至少要熬一碗喝了。”陸大夫耳提面命,“屋子再多也不過睡一張床,你還是把身子顧好比較重要。”
付了診金及藥費,孫不凡、穆熙春跟后一便離開了陸大夫的醫館。
“謝謝你。”他衷心的感謝道。
穆熙春睨了他一眼,“你這人倒是坦率……”
“說坦率,我比不上你。”孫不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長得很好,一張漂亮的鵝蛋臉,靈活的大眼睛,小巧而高挺的鼻子,那嘴巴也飽滿水嫩得像是剛採下來的紅莓……怪不得那個叫李牧的,整天像是只哈巴狗般追在她身後跑。
發現他竟盯着自己看得出一神,穆熙春不禁臉紅心跳,為了隱藏自己這莫名的反應,她立刻板起臉來。
“對了,剛才陸大夫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吧?”
“嗯,記住了。”他也回過神來,淡淡的一笑。
“我告訴你,酒、色、財、氣,沒一樣對身體是有益處的,可你卻每一樣都沾染上了。”她語帶訓斥的說。
孫不凡微怔,皺了皺眉頭,“財跟氣就算了,我幾時沾上酒跟色?”
“裝什麼蒜?”她嘴裏咕噥着,“你不就是為了上攬月閣,才把后一丟在客棧里的嗎?”
雖是咕噥,但孫不凡聽見了。
她以為他上攬月閣是為了尋歡作樂?笑話,他這個人不管做什麼事都是為了孫家的事業,為了他努力打下的餐飲王國,尋歡作樂?他才不會把金錢跟時間花在那上頭呢。
不過她會這麼想也不意外,畢竟男人上那種地方,都是為了酒跟女人。
“我說你啊,既然這麼疼愛后一,就別再去那種不能帶它去的地方了。”她說薯,看了后一一眼,“下次祂要是被別人碰上了,可沒這麼幸運,它長得一副兇惡的模樣,怕的人或許會閃得遠遠的,但若是遇上了更兇惡的人,可能會對它下重手的……”
“你說得是。”孫不凡笑睇了她一眼,“受教了。”
迎上他那深遠的眸子,她的心口不知怎地激動了起來,總覺得今天的他不似之前那麼可惡,她猜想,或許是因為後一跟他都受了她的幫助吧。
突然,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自他的肚子裏傳出來。
穆熙春一怔,“你餓啦?”
“為了找后一,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他說。
“這怎麼行?”她一臉嚴肅的看着他,“人是鐵,飯是鋼,你年紀輕輕的居然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說你家是開茶樓的呢,要是人人像你這樣,你家茶樓還開不開啊?”
聽她連珠炮似的說敦,孫不凡忍俊不禁一笑。
“你說話的口氣真像我娘。”
“哈哈,”她咧嘴笑了笑,“乖兒子。”
發現自己吃了虧,孫不凡不覺生氣,反倒笑了起來,“你這人真是有趣。”
有趣?他是在誇她?還是在笑她?
哼,一定是在笑她不像個姑娘家吧?可她才不在乎呢。她既不嫁人,又要守着家,若是像個男人那就太好了。
咕嚕咕嚕~這時,他的肚子又繼續唱着空城計。
“欸,走吧。”穆熙春說。
孫不凡微頓,“走?”她又想抓着他去哪裏?
“上我家,我下面給你吃吧。”她補充,“不過你得付錢。”
他沉默了一下。光靠美色聞名的食物,他不感興趣,但也許她煮的面不只有美色,還有心意。
她是個熱忱的人,有着一顆溫暖的心,就算是面對他這樣的人,她還是不吝給予關懷。
或許,那些至今仍不斷上門吃面的客人,就是被她這樣的心意跟熱忱給吸引的吧?
“齁!齁!齁!”見孫不凡猶豫,后一急得吠叫。
他果然是只會賺錢的獃子,人家女孩子都主動開口了,他還猶豫什麼?
“后一也餓了?”她摸了摸它的頭,“放心吧,你的份,我不收錢。”說著,她轉頭看着他,“怎樣?去是不去?”
看后一興緻勃勃,穆熙春又盛意拳拳,孫不凡笑嘆一記。
“小春姑娘請帶路吧。”他說。
孫不凡坐在檯子前,穆熙春則幫他煮着面。
他的胃不好,不適合油膩的食物,所以她準備幫他煮一碗養生野蔬貓耳面。
至於后一,她則用昨天它吃過的碗,先幫它盛了一碗肉末干拌麵疙瘩。她家的肉末都先炒過,所以不需要加什麼佐料便有極佳滋味。
“來,拿去。”她將碗遞給孫不凡。
他接過那碗干拌面疙痞,就要動筷。
“欸!那是后一的!”她急忙制止了他。
孫不凡蹙起眉頭,“怎麼是它先吃?”
“你幹麼跟它計較?”穆熙春瞥了他一眼,“再說,那是它的碗耶。”
“它的碗?”他一怔,“它在你這裏還有專屬的碗?”
“當然。”她說。
“除了后一,還有誰在你這兒有專屬的碗?”孫不凡挑挑眉,故作若無其事的試探,“李牧?”
穆熙春一怔,“你認識李公子?”
“那長得像番薯的傢伙,我昨兒個還遇見他。”
“番薯?”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用番薯來形容李牧。
雖說是十分貼切,但未免太失禮了。
“你幹麼說他是番薯啊?他只不過是……”
“我沒說他是豬就算客氣了。”孫不凡不以為意的說。
“你這人真是壞心眼。”
他不在乎地聳聳肩,只是望着她,“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他也有專屬的碗?”
“當然沒有。”她說,“每個人都要專屬的碗,那我多忙?光是分別安置每個人的碗得花去我多少時間啊?”
“所以只有我家后一有這待遇?”
知道並沒有“別人”享有這樣的特殊待遇,他不知為何竟覺得高興,而且……
放心。
“難道你要我拿狗吃過的碗,盛面給別的客人吃?”
“我可不在乎跟后一共用一個碗。”他說。
穆熙春瞪大眼睛,“真的?”
“當然。”
“你……可真的是很愛它呢。”
想他堂堂一個孫家大少爺,居然不在乎跟狗共用同一個碗,她實在太震驚了。
“問你一個問題……”她邊下着面,邊問:“像你這種身分的人,要養也是養只體面的狗,為什麼……”
未待她的話說完,他已喔喔道着后一的身世,“也許是因為長得太奇特,沒人肯收養它,因此後一從小便流落街頭,到處乞食……也因為長得怪,不只要不到吃的,還常被追着跑……”
說著,他伸手摸了摸它,“當時還只是條三個月大的小狗呢,多可憐。”
當孫不凡說著后一的事情時,眼底有一抹溫柔及憐愛,看着那樣的他,穆熙春心底深處有着無以名狀的感動。
她養母說過,就算只是只貓或狗,也是條寶貴的生命,而能善待這樣的小生命的人,絕不會是壞人。
“它來過饕餮乞食幾次都被驅趕,有一回讓我撞見了……”他說著的同時,將碗擺在地上給后一,“它坐在我跟前對着我搖尾巴,還齁齁齁的叫,看着它那瘦巴巴的身體還有不討喜的長相,我突然總之我在想,若沒人收留它,它鐵定是活不了的。”
“所以你就養了它?”
“嗯。”孫不凡點頭,又往下面瞥了一眼,發現后一已經吃光碗裏的食物,“咦?”
“怎麼了?”
“它吃光了?”
“這很奇怪嗎?”她皺皺眉頭,“它也許是餓了。”
“你不明白,這傢伙嘴很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