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天之後,她接連兩個月都沒看到龍倚天!
托着下顎,她在涼亭里望苦水池發獃,人工池裏倒映出她的容顏——一張憂愁,眉頭深鎖的臉。
她是怎麼了?
摸着自己的臉,她不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表情,看不到龍倚天對她來說,是這麼的難受嗎?
她是在他面前哭了,可那並不代表她在怨懟他的霸道,她只是不知該怎麼告訴他心裏的感受,那種混亂她心湖,那種既甜蜜又不舍的感覺,她不知該怎麼向他傾吐。
眼睜睜的看着誤解她意思的龍倚天離開了赤羽院,不知要去哪裏,她遠遠的望着他,幾度張口欲言,卻還是無法跟他解釋,就那樣讓他離開了。
心被鑿空了,空虛感讓她連夜晚的冷風都感受不到,她—一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所以龍倚天才不肯為她留下?
“小姐。”元護衛在涼亭外必恭必敬的喊着。
月半香緩緩轉頭,眼裏還是有些迷離。
“小姐,午膳了。”
”是嗎?抱歉,我不怎麼餓。”她看到涼亭外站的是元護衛,不禁脫口問:”倚天呢?"
看見元護衛就應當有龍倚天的存在,聽說元護衛自十四歲就跟隨着龍倚天,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倆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莊主不在莊裏。”
“是嗎—一”有氣無力的她又趴回原處,繼續盯着人工湖發獃。
這己不是她第一次詢問龍倚天的下落了,小青每次也只是回復她這麼一句,這就好像是套好的說法一一每個人都知道該怎麼敷衍她,讓她只能斥退小青,自己晃到涼亭。
”小姐是故意要為難下人嗎?你一天就只吃一餐!“元護衛踏入涼亭,伸手將涼亭的帷幕拉下,擋住她看湖的目光。
為難?她並沒有,她是真的設有胃口。“我並沒有—一”
她想解釋,元護衛卻打斷了她的話。“沒有嗎?你現在就只剩下一具皮包骨的身軀,你是想奪得誰的同情?"
元護衛凌厲的目光掃在她的臉上。“我還記得你!我還記得你,小姐!”
月半香被他凌人的氣勢給逼退了一步。
”你為什麼又出現在莊主面前?你是想從莊主的身上得到什麼嗎?"
月半香瞪大眼,元護衛的臉讓她莫名感到熟悉起來,耳邊喧囂的滑過了什麼,讓她聽不太清楚——
“小少爺可是將來的”血龍公子”,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孩,還不趕快道歉!”
當年那聲音跟元護衛的聲音好像!
對了—一被她輕薄的小時候的龍倚天—一身邊是有個護衛,那時候依天稱呼他為”元護衛”!
”莊主是不會看上你的!他這一行是去搭救江湖上頗有名望的刀俠東放翁的孫女,他的孫女是個知書達禮,賢淑溫良的閨女,還是個名滿江南的才女,據說她的容貌更是美得有如沉魚落雁。”
月半香連連退後,因為元護衛一直逼上前,他的話尖銳得像是直劈她的臉,像是要將她逼出邢龍山莊似的。
“你以為在莊主看過東放翁的孫女后,還會再多看你一眼嗎?"
”元護衛,是誰准你在月姑娘的面前碎嘴!大哥是留你下來保護月姑娘,不是叫你爬到她的頭上欺負她!”荏弱少年不知是什麼時候進到涼亭的,在他們發覺時,他己一掌隔開逼近月半香的元護衛。
“五爺—一”元護衛狼狽的斂下銳氣。
龍倚天叫元護衛留下來保護她?
青龍公子燕子歸對月半香釋出溫和的笑容。月姑娘,你還好吧?"
月半香正要開口說她沒事,但腦中亂糟糟的她卻在不經意下又退了一步,突然後腳踩空,她在瞬間跌落到涼亭的長梯下。
她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像是將她自有記憶以來的日子都重播了一次似的,那夢長到讓她有種溺斃在夢裏的感受,她感到自己呼吸不過來,還覺得自己頭痛欲裂,但記憶的影像卻是清晰得可怕。
她記起所有不記得的,刻意忘記的所有事一一
她記起了小時候龍倚天的長相,記起自己是怎麼欺負龍倚天,記起自己那時是怎麼看待龍倚天的出現,記起自己是怎麼卑鄙的想擁有他,還記起自己那可悲到齷齪的思想!
元護衛的逼迫讓她喚起了危機感---她不能再繼續無知的看待自己的過去,她欠了龍倚天什麼是該要記清楚。
她想要個義弟,可以讓她欺負;她想要這個義弟能娶她做妾—一但這些都只是拖累人的想法,想要完全不付出任何代價卻接受別人的付出,這是罪惡的!
東放翁的孫女,她是比不上的,她的粗鄙自己知道,她不該會她的殘缺去耽誤誰。
眼淚逼出了眼角,怎麼了?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只要一想到龍倚天搭救了東放翁孫女的畫面,她的心就會痛進骨髓。
美人是該與英雄配,她是在捨不得什麼?
身為義姊,該是要為義弟着想,而不是自私的想要切斷他與其他姑娘的可能,她並不是他的誰啊!
“香兒—一香兒—一”溫軟的感覺落在她的臉上,像粉蝶一樣的輕柔,像雨滴一樣的紛落,試圖將她的難過給拭去。
想像着失去龍倚天的月半香則是空虛得難受;心像是冷到了極點。”誰能—一誰能永遠陪着我—一永遠屬於我—一”
突然一副身軀附上她,也抱緊了她。“香兒,你想要的人就在這裏啊—一我做得到你想要的。”
倦累的月半香茫然的摸上溫暖源,對方身軀上的體溫流進了她的心湖,讓她有種踏實感。
被她一觸摸,身軀的主人忍不住衝動的吻上月半香的嘴唇。
月半香沒有掙扎,需要擁抱的此刻,她已經無法分辨出對錯。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一隻要你喜歡上我,甚至是愛上我。”撬開月半香的唇唇,龍倚天深深吮住月半香的舌頭,與之糾纏。
月半香禁不住唇舌的刺激,本能的想退縮;龍倚天將她壓向自己,不許她離開。
“想要你屬於我,這輩子我就只有這個自私的願望而己,你能憐憫我嗎?"龍倚天情難自禁的一遍又一遍吻着月半香,直到氣喘吁吁,他忍着慾望抱着月半香的嬌軀以平息自己的氣息。”我喜歡你,月半香,我喜歡你。”
”小姐是作了什麼好夢,連睡着都在笑呢?"
小青的回話讓早起卻還意識混沌的月半香頓時覺醒了,臉也紅了。“沒什麼—一”她不敢說自己覬覦龍倚天到對他作起春夢,夢到他對她告白,甚至還吻了她。
唉!真是罪孽,她居然對義弟的心思不絮。
但多虧了這夢,讓她陰鬱的心情好多了!懷着龍倚天就只屬於她一個人的錯覺,讓她睡了一個好覺。
捧上熱燙的粥,小青服侍月半香進食早膳。
“對了,小青,我怎麼換了房間?"環顧房間,月半香疑惑的問。
小青楞了楞。”小姐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這是莊主的房間啊!“
月半香聞言,當下掉了手中的湯匙。
”邢龍山莊的主子們是輪流守庄的,昨天是五爺當家,是他吩咐將昏迷不醒的小姐暫時安置在莊主的房間,好讓知道你受傷的莊主安心,誰知後來莊主並沒有讓小姐回房。”
月半香的臉色又是青又是紅的,難不成昨晚的夢不是幻覺?想起龍倚天在夜裏沙啞惑人的嗓音,她心跳得飛快,他的每一句話語都灼熱得燙傷着她那防備不及的心。”倚天昨晚回庄了嗎?"
“是啊!小青也嚇了一跳,照理說,還要再兩日,莊主才會回來。”
“哦—一”藏起慌亂的眼神,月半香拾起湯匙繼續將粥往嘴裏送,但心事重重的她根本就就是食不知味。
”小姐,讓小青好好的打扮你,今日莊主幫你安排了活動,要去游湖呢!”小青扶着月半香在梳妝枱前坐下。
”什麼時候決定的事?"
”今兒個一早。”小青秀出精熟的繪妝技術,不一會兒就替月半香狀扮好美麗的容顏。“東放翁為了答謝莊主搭救他的孫女,邀請莊主一起游湖;東放翁是德高望重的江湖老前輩,莊主不好意思婉拒,只得答應,但前提是要小姐跟二爺陪同。”
“我?"需要邢龍山莊最沉穩的二爺陪同是可以理解的,但怎麼會多出個她?
”知道小姐跌落涼亭受傷后,莊主就下今,除了危險任務外,只要他出門,必會帶着小姐一起,這樣莊主才肯出發,莊主就是擔心小姐會再出事。”
“他多慮了。”她又不是經不起碰撞的孩童,況且那一跤是她不小心跌的,這山莊裏可是既安全又舒適。
”不管怎麼說,莊主的話是絕對的命令,小姐在想什麼,就自己去對莊主說吧!”
”嗯。”嘴裏是這麼應和着,但她還是被拐出庄了。
來接她出庄的是邢龍山莊的二爺廉龍公子。
當廉龍公子莫恆輿站在她眼前時,他那壓迫人的氣勢嚇得她雙腳發軟。
她怕廉龍公子!因為他的眼神厲得可以逼出人心裏的罪惡感!不坦蕩的人是根本無法站在他的面前,所以她幾乎避免着跟他正面接觸!
她是個不坦蕩的人,當然會嚇得直發抖,莫恆輿那張喜惡形用於色的臉勉強勾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你不必怕成這樣—一我沒有要審人。”
月半香仍然繼續抖啊抖的,活像是只要找個地洞鑽的鼠兒,完全聽不進莫恆輿的話。
莫恆輿出於無奈。”抱歉了,月姑娘。”手刀直接劈下去,將被打昏的月半香打包出邢龍山莊。
“讓你接個人—一你打昏她做什麼?"頭頂上傳來嘆息。
”月姑娘怕我,這是下下策,我也是不願意的。”
”她沒事會怕你?"
”大哥,平常人一見我就怕,更何況是月姑娘呢?"
“也是—一外面先讓你去應付,我等會兒就出去。”
”嗯。”
艙門被關起,月半香悠悠的睜開了眼。
”香兒。”俊美的臉衝著她一笑,龍倚天關懷備至的將她從床上扶起。“你還好吧?後腦勺還會痛嗎?抱歉,二第真是太粗魯了。”
看到兩個月未見的容顏,月半香這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思念龍倚天,積鬱已久的心情像是撥雲見日,她情不自禁的笑了。
暢快的笑容、笑彎的眼兒,這是她第一次放鬆心情,是發自內心的笑容。龍倚天氣息一窒,忍不住摸上她的臉,輕輕吻上她的眼皮。“你笑了,看到我很開心嗎?我可以這麼想嗎?"
龍倚天的笑容很美,美得像是為這一室鋪上了春天的氣息。
月半香的笑容一頓,感受到男性手掌摸在她臉上的溫度,還有近在咫尺的溫熱鼻息,混沌的理智全部回籠。她先是紅了臉,然後尷尬的避開他的觸摸。
她想起那一夜模糊的記憶!熱切的親吻與告白,雖然不清楚那是否只是她胡思亂想的夢境,可卻足夠讓她對眼前的男人產生警戒心。
龍倚天不是她可以得到的,她怎麼可以再次虧欠他?
維持着義姊弟的關係就好,只要退回那條界線內,她就會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
龍倚天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眼裏複雜的閃過了痛苦的神采,但很快就恢復了笑容以對。”香兒,你還在生氣嗎?"
知道他指的是染髮的事,月半香連忙搖頭,不想再讓他誤會。
“那是—一”除了那件事外,龍倚天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能讓月半香想避開他。
”我沒有生氣。”看他還在追問,月半香慌忙澄清。
沒有生氣?龍倚天壓根兒不信——只要他往床沿多坐進去一點,月率春就愈往裏面躲。
船艙外傳來敲門聲,”大哥,東放翁希望您上去跟他喝一杯。”
”你擋不住了嗎?”
”是。“莫恆輿在門外應聲。
”好,我這就上去。”龍倚天伸手摸摸月半香的頭。“香兒,跟我一塊上去好嗎?我希望你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活動。”
”好。”這要求並不過分,月半香順從的答應了。
打開艙門,龍倚天扶着月半香爬着木梯上到甲板,一上甲板,月半香眼睛一亮,驚奇的左顧右盼。
”這是東放翁最喜愛的遊船,堪稱江南之首,沒有一艘船比這艘船更大、更華美了。”龍倚天小心的牽着月半香,怕心思都在看船的月半香會一不小心栽下去跌倒。
月半香並沒有發現到龍倚天親昵的舉動,她仰頭看着船舷外的風景,湖與山接壤着無際的天空,景色美不勝收。
“這是玄粞湖,很美吧?"一記老邁的聲音問道。
”嗯,很美!“月半香點頭如搗蒜,對眼前的美景移不開眼,沒發覺身前站了一個老翁和一名妙齡少女。
妙齡少女噙着合宜的淺笑,挽着白髮老翁的手,朝龍倚天額首。
”東放翁,林姑娘,很榮幸能受邀同游。”龍倚天伸手與東放翁相握。
他輕推了一下月半香,月半香趕緊回神,正視眼前的一老一少。”你—一你們好。“
”香兒,初次見面,小女子是林鵲芝,我一直很仰慕月姑娘的風采,期待能與你會面。”林鵲芝朝月半香儀態大方的開口。
”香兒,這位是東放翁與林鵲芝,林姑娘是東放翁的親孫女,是難得一見的才女,琴棋書畫都很擅長。”龍倚天為月半香輪流介紹着。
”龍公子謬讚了,小女子才疏學淺哪能比得上名聲遠播的月姑娘。”林鵲芝謙卑道,舉止儀態都是標準的大家閨秀。
月半香看到痴了!林鵲芝是個大美人,就如同元護衛所敘述的,是個才貌兼具、飽讀詩書的人才,比起自己,林鵲芝才更適合邢龍山莊的小姐之名。
“香兒,東放翁在問你話呢!”
月半香一抬頭,發覺自己的唇辦與龍倚天的嘴唇就只差一根指頭的距害,她紅着臉想往後退,卻反而將自己更送入他的胸懷。
她這才發覺自己從上甲板到現在,一直都被龍倚天給攬在懷中。
龍倚天被她驚惶的模樣給逗笑了,手臂緊緊的將她攬在懷中,笑聲近她的耳邊。“香兒,你真可愛,好像小鼠兒啊!”
在他的懷中一直亂鑽,她是想鑽到哪去呢?
”龍公子,您跟您的義姐—一”東放翁私心的想將孫女與龍倚天配成一對,故而帶了不常出門的孫女一起上船,可看到龍倚天對月半香的態度,不禁好奇難道他們不是單純的義姊弟的關係嗎?
”義姊不常出遠門,若有失態,尚請見諒。”光看東放翁的表情,龍倚天就心知肚明他想問些什麼,但仍笑笑的將話題引開。
東放翁瞄了一眼龍倚天仍環抱着月半香的舉動,輕咳一聲。”雖然江湖兒女是不拘小節的,但沒有名分的男女抱在一起,實在不妥。”
況且邢龍山莊的主子們,不論是男、是女,皆是沒有血緣關係。
“確實是不妥,但義姊身虛體弱是眾所周知的,她前些日子還在山莊裏跌倒受傷,雖然她是我的義姊,但也僅大我四歲而己,師父將他的義女託付於我,而我若不將她隨時帶在身邊照顧,萬一發生什麼事,尤某勢必難以心安,也難對師父有所交代。”
她並沒有身虛體弱—一
她也不是龍倚天師父的義女—一
月半香頭痛的看着繼續將謊話愈圓愈大的龍倚天,可她也懶得去拆他們的台,就算她說出實話,也沒人會相信她吧!
此時莫恆輿走上來,身後尾隨着幾名東放翁的徒弟提着酒瓮。
眼見酒來了,東放翁肚子裏的酒蟲馬上蠢蠢欲動。”龍公子,這酒可是老翁珍藏多年的美酒,你可得賞臉與我來個不醉不歸!”
龍倚天揖身。”這是龍某的榮幸。”
兩人說說笑笑,一起到一旁去暢飲了。
莫恆輿默然來到月半香身旁。”這是大哥交代要給你的。”手上拿的是三、四本閑書。
龍倚天真是大了解她了,待在陌生的環境裏,她會坐立不安,可一旦有書冊可以轉移注意力,她就能夠處之泰然。
月半香感激涕零的捧着書,莫恆輿還搬來小凳子讓她坐在上面,安適的看書。
莫恆輿拿着未批閱黨的公事,在離月半香不遠處的船舷上坐着批示。
此時,林鵲芝款步挪向月半香。”月姑娘”輕喚道。
月半香自書冊里抬頭,眼瞳明亮,那抹淡色的目光竟然閃着懾人心弦的光彩,令林鵲芝不禁暗退一步,心微微一跳。
難不成月半香真是大有來頭?她看人的目光向來準確,而這個月半香卻讓她無法一眼估量出她的分量。
自從被龍倚天所救,林鵲芝就對龍倚天芳心暗許,而她的爺爺哪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當然極力挽留龍倚天待在他們的府院,以便朝夕相處,看能否促成這樁美事。
怎知龍倚天在接到邢龍山莊傳來的飛鴿傳書後,當下臉色大變,急急告辭離去。
失望的她詢回爺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爺爺告知是龍倚天的義姊跌落涼亭,他趕着回去看她。
又不是個孩子,跌了跤,休息幾天就好,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可看龍倚天歸心似箭,依她的女性直覺,那個叫月半香的義姊必定是龍倚天重要的人。
林鵲芝很不甘心---她將自己培養成才貌雙全的才女,為的就是要找到個能匹配她的人,龍倚天正巧符合她的條件,如今卻眼睜睜的跑了。
她應當是個條件優渥,任誰都想娶進門的名門閨女,在她及笄之年,踏破門檻的求親之人明顯告訴了她這個事實,可龍倚天卻沒將眼神放在她的身上過,為什麼?
她到底有哪點不如他的義姊了?
外傳月半香貌美如仙、智慧超群:可今日一見,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一一她是稱得上有張鵝蛋臉,且是宜男宜女,但卻構不上美女的標準:她棕色的頭髮十分搶眼,可卻不像是西域女子,她的眼睛淡色到像個瞎子,但實際上,她卻依然能視物:她的應對進退顯得十分笨拙,完全沒有冰雪聰明的跡象,唯一符合的就是她身上有股成年書卷味。
綜合以觀,月半香算得上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女子。
眯起眼,林鵲芝遺想一采月半香的虛實。“月姑娘,傳言您的才智甚高,小女子冒昧,想和月姑娘切磋一下棋藝。”
月半香睜圓了眼,對林鵲芝的討教感到很訝異。
”傳言都是誇大的,我並沒有這份能耐可以和林姑娘切磋棋藝。”月半香緩緩回各
林鵲芝挺着胸,仰高頭。“小女子的才學若在江南堪稱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月姑娘何妨與我一較高下?"
林鵲芝對切磋的堅決讓月半香感到很無奈,”怕是會讓林姑娘感到失望,但既然林姑娘這麼堅持,那我就獻醜了,希望林姑娘別見笑。”
於是她們以棋會友,以三次對弈來決勝負。
月半香這一生中從沒下過幾次棋,拿棋的手勢亦不流暢一一她還是柳府小小姐時,曾跟着姊姊們附庸風雅過,但她下棋多半下不認真,因為她用明白自己”一定”得輸給姊姊們,不然免不了要吃一頓打罵的。
但眼前的林姑娘並不是她的姊姊們,她要求的也不是月半香擺明認輸的下棋方式。
月半香開始認真,雖然幾度被林鵲芝流暢又攻擊力十足的下棋方式給嚇到,但她迂迴以進,觀棋如觀人,面對凌厲的棋步,她以退為進,到最後,三盤棋都是被月半香小贏了。
“多謝承讓。”月半香拭去額上的冷汗,對她來說,這幾局贏得僥倖一一僥倖讓她守住了邢龍山莊為她編織的虛假形象。
林鵲芝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連輸三盤---她不留意的小地方,竟然都被月半香的棋給蠶食了。
月半香算是給足了她面子,只是小贏她而己:但是怎樣的腦袋能控制這樣的小贏呢?
月半香,這女子不容小覷!
”月姑娘不必客氣,這棋確實是你讓了我:月姑娘真不愧是邢龍山莊的小姐,這幾盤棋讓小女子獲益良多。”收斂起高傲,她對月半香另眼相待。
”是您客氣了。”突然被尊敬,月半香連忙回禮。
”希望還有機會能與月姑娘再度切磋棋藝,下個月林家堡有個茶會,到時懇請月姑娘能夠前來。”
“呃—一嗯。”月半香對這個邀約感到有點毛骨悚然,她還要再來嗎?她可沒有那麼多好運。
“月姑娘,你的意下如何?"
”我不曉得—一這事要問倚天。”覺得自己快要擋不住了,月半香只得推託。
”問龍公子嗎?"林鵲芝嬌羞的看向龍倚天舉杯喝酒的背影。
月半香很不喜歡林鵲芝看龍倚天的眼神,那種飽含戀慕與欣賞的眼神,讓她很怕龍倚天會被搶走。
她不夠美,也不夠落落大方,比起林鵲芝,她的價值也只配當個義姊而己,她真的很怕當自己與林鵲芝同時站在龍倚天的面前時,他的眼睛會只看見林鵲芝。
”龍公子。”林鵲芝跨着蓮步,禮貌的欠身道。
“林姑娘找我?"龍倚天放下酒杯,拉出清淺的笑容,視線穿過林鵲芝,直直落在月半香身上。
月半香臉色欠佳,眼神帶着觀察的意味看着他,她是在想什麼?龍倚天不禁疑惑起來。
”龍公子,下個月林家堡有個茶會,名方文人雅士皆有受邀,不知龍公子屆時能否讓月姑娘來林家堡共襄盛舉?當然,若是龍公子願意,也是十分歡迎您的到來。”說著,一雙眼含羞帶怯的看着龍倚天。
東放翁連忙幫腔道:“我這孫女可是林家堡的驕傲哪!她可是為不少文人墨客辦了許多讀書會,帶領着各地的文風啊!月姑娘來必定不會吃虧,說不定還能結識未來的良人哪!”
良人?龍倚天眯彎了眼,看似是在笑,但長長的眼睫卻蓋過了閃着寒意的眼。
香兒想去嗎?怪不得她期期艾艾的觀察着他。“香兒,過來。”朝月半香招手。
在林鵲芝的美麗之下,倚天還有注意到她!月半香開心到無以復加,小跑步到他身旁。
可惜她的笑顏被龍倚天誤解為,她是想去茶會以認識未來的”良人“,這令他感到很不是滋味。”香兒,我是你很重要的人對吧?”
月半香毫不猶疑的額首。
”無論如何,你做什麼事都會以我的意見為優先對吧?"龍倚天施展美男什,美美的笑容配上溫哄的語調,旁人都看呆了,月半香當然也不例外。
月半香頭點得更勤了,臉紅撲撲的好不可愛。“恩,因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他是難得對她好的人。
龍倚天的笑更有魅力了。“那我希望你不要去,你客應羅?"
”嗯!”全然不知自己答應了什麼,月半香繼續對着龍倚天的笑容傻笑兼發獃。
哄到想要的答案,龍倚天收回令人垂涎的笑容。“林姑娘,很抱歉,香兒無法去。”
一群人當時大夢初醒,錯愕的看着變臉迅捷的龍倚天回復到客氣疏離的態度,方才熱情的笑臉與溫柔全然不見蹤影。
林鵲芝在看過龍倚天的溫柔后,更加的迷戀他!這樣的絕世男子,月半香能得到,她也想擁有。
林鴿芝當下使了個眼色給東放翁,而東放翁也主刻會意了。
”龍公子別不領情,要是怕月姑娘出事,有你陪伴出席也是可以的,老翁說話算話,只要你願意,林家堡隨時歡迎你來:說真的,我孫女這樣的好女孩,你不喜歡嗎?要是你想娶,我隨時都會點頭答應呢!”
林鵲芝嬌羞的嗔聲。”爺爺!”
”哎啊!這樣就害羞啦?哈哈哈!”
月半香呆楞的看着林鵲芝與東放翁一搭一唱,很明顯,東放翁是想將自己的孫女嫁給龍倚天:而林鵲芝的想法更是盡在不言中!她那眼波間流轉着的不正是願意兩字嗎?
嫉妒令月半香的胸口酸澀得發疼,她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人來跟她搶龍倚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謝謝東放翁的美意,林姑娘確實很好,但龍某近年並沒成家的打算,因為山莊裏實在是有太多的事要處理了。”龍倚天婉轉的回道。
“邢龍山莊的公子成家的年紀皆在三十歲上下,這我明白,但好姑娘可不是隨便就遇得到的,不如龍公子就先將我孫女給訂下來吧!這樣總比等到你成家的年齡到了,才去找好姑娘來的好。”東放翁繼續說媒。
”這—一”龍倚天為難的皺着眉。
”不—一不行!”
聞言,東放翁和龍倚天都楞住了,因為那拒絕的聲音不是別人,而是出自一旁沉默許久的月半香。
”月姑娘,這是龍公子的私事,你怎麼可以阻撓呢?"東放翁捻着白鬍,看似很不高興。
而林鵲芝也不滿的睇着月半香。
龍倚天則是起身,恭敬的抱拳揖身。“香兒是為我說話,東放翁就別跟龍某的義姊計較了,況且香兒說的也是事實,尤某確實無法耽誤林姑娘,因為龍某已經有意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