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初來乍到,艾盈兢兢業業,努力融入這個新的氣氛里。

行銷部里有七個同事,有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女孩小佳,在幾分鐘的熟稔之後,很快的聊了起來。

艾盈該感謝上天對她十分眷顧,幾個新同事看來都很好相處,她很快放下心中的不安。

慕青果然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公司,光是在台北分處,就有數十位員工分屬在不同的單位,有的專職行銷,有的負責培訓,各司其職。

她想起早上遇到的那個男人。

他說他是企畫部的員工,企畫部聽起來就是一個很遙遠的部門,好像做的事就跟行銷部不太一樣,不知道將來會有一同工作的機會嗎?

艾盈的思緒不由得飄回早上那匆促結束的短暫聊天,她依舊記得他那麽深邃的眸,那樣好看的笑容,那一雙好長的手指……

察覺到自己開始胡思亂想,她輕拍着臉,讓自己回神,別突然思起春來。

今天是上班第一天,可不能分心才是。

「快十二點了,待會中午一起吃飯吧!」小佳突然探過頭來,對艾盈堆出笑臉,她似乎很喜歡這個年紀相仿的艾盈,像找到知音一樣。

「好啊!」艾盈當然爽快答應,對她露出更燦爛的微笑。

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個早上,安全過關!

※※※

在公司附近的牛肉麵店裏,艾盈和小佳兩人一邊吞着熱燙燙的牛肉麵,小佳更是一邊熱心的向艾盈介紹着公司的狀況。

「行銷部門的主管姓黃,這兩天剛好出差,是個……呃!保持距離比較好的女人,翻臉不認人,另外我們部門有個小趙,就這裏長顆痣的男人……」小佳比着自己的下顎,「他啊!有點色,說話喜歡勾肩搭背的,要小心。」

「這樣啊!謝謝。」艾盈把小佳絮絮叨叨的話都在心裏記下來,不但消化着香滑入口的牛肉麵,也一道消化着好同事的建言。

「其餘的同事都很好相處,不用擔心,當然,最好相處的是我。」小佳不忘補上一句。

艾盈聽了呵呵笑,在小佳的熱心幫助之下,上班緊張的情緒淡化不少。

「對了,你有沒有男朋友?」突地,小佳天外飛來一筆,支着下顎,一臉八卦的看着艾盈。

「呵呵……」艾盈乾笑兩聲,小臉上有着尷尬,一塊牛肉梗在喉嚨,差點噎着。

這小佳還真是完全不把她當陌生人,第一天就問這麽私人的問題。

「有沒有?」小佳追問道,不讓她打馬虎眼,「說嘛說嘛!」

面對這般熱切的追問,艾盈想閃躲這個問題,大概也很難。

「沒有。」艾盈只能搖搖頭,感覺眼前的小佳,臉上有着與家中老媽一樣的殷切期盼。

「怎麽可能!」小佳一臉難以置信,「你是不是眼光太高?還是怎麽着?」

「就……就沒遇上喜歡的。」艾盈聳肩,一臉無奈。

「拜託,你都幾歲了,竟然沒有男朋友?!」小佳完全不相信,「你一定是不相信我,所以不跟我說。」

看見小佳這表情,艾盈忍不住笑了,感覺自己遇上「老媽二號」,小佳問起這話題時的表情,跟自己的媽媽還真像。

「真的沒有啦!」艾盈差點兒想舉手發誓。

小佳斜覷着她,想看出她臉上的誠意有幾分。

「真的啦!」艾盈更慎重的又說了一次,終於說服小佳。

見小佳臉色稍緩,艾盈把話題從自己的身上帶開,想多了解小佳這個人。

「所以,照你的意思來說,你有男朋友羅?」艾盈看着臉上滿是光彩的小佳。

「有啊!」小佳大方承認,「我們交往四年多了。」

「哇!很久了耶!」艾盈眼露羨色,那可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你們怎麽認識的?」

「我們是同學……喂!別把話題轉開,我還是不相信你怎麽可能沒有男朋友。」小佳仍是一臉的好奇。

看來,小佳是想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我只是沒有遇上好男人。」艾盈只好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小臉也有着疑惑,「我也很想知道,好男人都到哪裏去了?」

「什麽叫好男人?」小佳偏着頭想着,她的男人,算是好男人嗎?

「我也不知道。」艾盈自己也不曉得答案,「看得順眼的,都結婚了,要不然就像你一樣,都名草有主了,繞在自己身邊的,都是些……」

「蒼蠅蚊子?」小佳很貼切的給了形容詞,讓艾盈失笑。

「對,說得很好。」艾盈用力的點點頭,「我不喜歡蒼蠅蚊子在身邊飛,所以還是習慣一個人過就好。」

「你說的也對。」小佳支着下顎,想在腦子裏擠出一個「好男人」來,「認真想想,還真的沒什麽比較好的對象。」

「怎麽啦?我們今天第一天見面,你就急着幫我介紹男朋友啦?」艾盈好笑的問道,在佈滿牛肉麵熱湯的香氣里,笑得很開心。

「也不是啦!」小佳擺擺手,「只是覺得你說話真對,不是有些人說:『體貼溫柔的好男人不是結婚了,就是死了,剩下的那一個,很可惜的還是同志!』」

「是啊!真是可憐我們這些女人了,想找個體貼的、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好男人來照顧自己,卻在繞一圈之後發現,那些溫柔的、會照顧人的好男人,想照顧的,都不是女人。」艾盈被這句話逗笑,也是頗有感觸。

「說到同志,我還真的覺得有些不平衡……」小佳搖頭,擺下手邊的筷子,一臉的不平,「真不知道這些男人怎麽了?」

「怎麽?」艾盈不解的看着小佳的神色。

「你說到溫柔體貼、做事大度的好男人,我還真的想到公司里有個很不錯的對象,只不過就像你說的,他就是個同志。」小佳長長嘆了一口氣,語氣滿是可惜。

「真的啊?」艾盈發現小佳還真八卦。

「就我們企畫部的馮經理啊!」小佳看出艾盈臉上的不相信,索性指名道姓,證實她的說法不是空穴來風。

「企畫部?」這個單位名一出來,艾盈很自然的想到早上遇到的那個男人。

「馮經理是個很棒的男人喔!身材又高,長得又好看,更重要的是,他對人更好,總是噙着淺淺的笑容,給人很舒服的感覺,一點經理的架子也沒有。」小佳開始形容她印象中的馮經理。

一開始,艾盈的臉上有着笑容,是帶着有趣的心情去聽這個小八卦,不過聽着聽着,她臉上的笑容開始有點掛不住。

怎麽小佳口中形容的男人,那麽像她今早遇上的「他」?

都是在企畫部,都是長得高、長得帥的男人,總是噙着淺淺的笑容……

她早上遇到的「他」,不會就是小佳口中的「馮經理」吧?

她的運氣不會這麽差吧?

難得遇到一個讓她心頭小鹿亂撞的男人,竟然是個「同志」?!

不不不!不可能的!

應該只是巧合罷了。

畢竟,人長得高、長得帥,不是他的錯吧?

對人溫柔體貼,給人親切的感覺,也不是問題吧?

總不能因為這樣,就說他是「同志」吧?

雖然不敢確定小佳口中的「馮經理」,就是她遇上的男人,但是在她的心裏,已經開始替他說話。

「你在想什麽?」小佳好奇的看着艾盈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像是正在心裏掙扎着什麽事。

「啊!沒有沒有。」艾盈搖搖頭,然後低頭看了表,發現午休時間快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於是,兩人結束八卦的一餐,小佳一臉滿足,而艾盈的心則滿是疑惑,一整個下午,思緒總會飄啊飄的,又回到早上的時刻,想起那雙深邃的眸……

※※※

下班時間到了,小佳一臉春風得意的要趕着去約會,但艾盈卻決定留下來,將手邊做到一半的工作完成。

一整天的不專心,讓她有些自責。

她一向是個很有工作效率的人,只不過「那個男人」的身影不停跳入腦海,擾亂着她的思緒。

艾盈猜想,大概是老媽的逼婚讓她產生恐懼,不由自主的想找個男人來充數,不只是跟他見面時小鹿亂撞,連不在他的身邊,還會想着他親切的笑容。

且不管原因是什麽,她只想把本分的事情做好,行銷這個工作,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她希望能徹底找出慕青的特性,與其他家不同的地方,才能找出最好的行銷方式。

當馮修丞走進已經幾乎放空城的行銷部時,輕易的就能發現枱燈邊的艾盈。

此時的她正低頭翻閱資料,還不忘一邊做筆記,口中念念有詞,似是正默背着什麽資料。

馮修丞緩慢走近,沉穩的腳步沒有發出太大聲響,也沒驚動到認真的她。

微黃的燈光,照着她的側臉,一雙長長的睫搧啊搧的,襯着她挺直的鼻尖,看來甚是可愛。

他在完全不驚動她的情形下,來到她的桌邊,環着手臂,靠上她的桌邊。

「第一天上班就這麽認真?」

「啊!」她緊張的輕呼一聲,捂着胸口,瞠大一雙澄亮的大眼,瞪着突然冒出來的馮修丞。

原來是他!

低沉的嗓音,回蕩在空靜的辦公室里,有若大提琴般低啞的聲調,但還是嚇出她一身冷汗。

見她嚇得一臉白,馮修丞微微一笑,臉上有着歉意。

「我只是想來打個招呼,沒想到卻嚇到你了。」他臉上笑容加深,看着她雙眸驚惶,有如被大猛獅嚇壞的小鹿斑比,除了可愛,還是可愛。

「呼!」她拍拍胸口,深呼吸幾次,「天啊!我還真被你嚇了一大跳。」

馮修丞低頭看了看她桌上的資料,發現她正在做筆記,寫下一堆慕青與其他同性質化妝品公司的優劣。

「又不是做壞事,怕什麽?」馮修丞維持環着手臂的動作,黑眸則望着她,沒有遺漏她臉上的表情。

「誰說不做壞事就不能怕?」艾盈仍是驚魂未定,「我這個人,不怕老鼠、不怕蟑螂、不怕蛇,但就是……」

「怕鬼?」馮修丞好奇的接話。

艾盈一臉緊張,食指放在唇邊,害怕的瞪着他。

「噓噓噓!別亂說話。」她還當真緊張的左顧右盼,像是怕被誰給聽到一樣。

「怎麽?怕鬼找上門來?」馮修丞存心逗她。

「別再說了!」她緊張的站起身,小手還直接捂上他的嘴,用行動證明她的害怕,也阻止他的多話。

馮修丞的濃眉挑起。

好吧!這倒是證明她真的很緊張,很怕……呃!那種東西。

因為她的掌心貼着他的唇,差點兒連他的鼻子都要捂住,存心不讓他呼吸,她還一副怕小命休矣的表情。

「你再不放……我……唔唔唔……沒氣了。」馮修丞咕噥的說,大半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艾盈這時才回過神,趕忙放下手。

「對不起、對不起……」回過神才發現,他噴在掌心裏的氣息很熱,她的動作太過唐突,「我太……太緊張。」

「那麽怕?」馮修丞再確認一次。

「真的很怕。」艾盈用力點頭,語帶威脅,對着他揮舞着她的小手,「如果你不想繼續呼吸,你可以再說一次看看。」

馮修丞一陣失笑,舉手做投降狀。

「好好好,我不鬧你,我要去資料室拿一些文件,你忙你的。」馮修丞搖搖頭,想到今晚來到辦公室的原因。

見她還是一副驚惶害怕的神情,馮修丞好笑的補了一句。

「為了幫你壓壓驚,也表達我的歉意,這樣吧!待會兒請你吃飯。」他在幾公尺外停下腳步,詢問她的意見。

「不好意思吧!而且我還沒……」艾盈看着還沒完成的資料。

聽到她有意拒絕,馮修丞噙着笑開口。

「待會兒我就走了,整個七樓辦公室,就剩你一個人羅!你不怕……」馮修丞有些惡意的提醒她。

「好好好!」艾盈舉起雙手投降,「不要再講了,我們去吃飯。」

馮修丞哈哈大笑,覺得這小妮子真可愛。

※※※

就在公司旁的小巷裏,有家生意興隆的香菇赤肉羹,雖然是不起眼的小店,但人來人往,幾張木桌常常保持客滿的狀態。

兩人找了個空位坐下來,老闆的動作很快,馬上就送來熱騰騰的香菇赤肉羹。

「吃吃看,精選後腿肉,口感很好。」馮修丞點頭推薦。

艾盈舀了一口送往口中,果然入口彈牙,還保持濃香肉汁,沒有太多的魚漿,也沒有太多勾芡,湯頭十分清爽。

食物,好吃。

陪客,好看。

這一餐,吃起來真舒服。

早上還想着,不想跟這麽優的男人斷了聯絡,未料帥哥自己「送上門」了。

雖然腦中一閃而過小佳的話,對於「同志」兩字心有疑惑,但美食當前,她也顧不了那麽多。

「很好吃耶!」艾盈的大眼發出光芒,又舀了一口送入口中,「沒想到這小巷裏還有這等美味,剛才我還存疑咧!」

「你看這麽多人就知道。」馮修丞也是個貪吃客,嘴巴很挑。

「沒有走進巷子,怎麽會知道人多。」除非有伴,否則艾盈顯少敢走沒人的陌生小路。

「是怕壞人?還是怕……」馮修丞挑了挑眉頭,意有所指。

「噓!」艾盈仍是比了個別亂說話的手勢,逗得馮修丞搖搖頭。

「好好,我不說了。你真是的,沒見過這麽膽小的。」馮修丞嗤了聲。

「我不膽小。」艾盈慎重反駁,「一般女孩子怕得要命的老鼠、蟑螂,對我來說,可沒有一點兒影響,我只是……咳咳!對於見不到的東西,敬而遠之。」

「原來是這樣。」馮修丞點點頭,對於她的講話內容,持保留態度,「還真是讓人意外。」

看出他的狐疑,艾盈倒是替自己解釋。

「小時候,鄰居的哥哥總嚇我,天黑了從小巷竄出來,要不然就是從後頭突然跳出來,更別說老愛講可怕的故事,把我嚇得哇哇叫,就這樣嚇着嚇着,膽子就小了。」她要強調的是,冰凍三尺,絕非一日之寒。

「那我再繼續嚇下去,你不是連膽子都沒了?」馮修丞一邊喝着香菇赤肉羹,一邊取笑着她「過人」的膽小。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艾盈瞪他一眼,「還說要給我壓壓驚,擺明就沒那個誠意。」

她啊!看得到的實體動物,髒的、噁心的、不堪入目的,她照單全收,卻不禁那個「嚇」!

「好,壓驚就壓驚。」馮修丞不再鬧她,看着她一碗羹還剩大半,「你好好吃完這碗香菇赤肉羹吧!別說我苛刻你了。」

「就是啊!這麽好吃的東西,別嚇得我食不下咽。」艾盈露出微笑,開心的吃了起來。

馮修丞吃東西快,吃熱湯熱食更快,沒兩三下就解決完了,索性支着下顎,看着她一口一口溫柔的吹着,再慢慢的送入口中,露出滿足的表情。

「你沒去拍美食廣告,真是可惜了。」馮修丞瞧着她那滿足的模樣,「任誰都會相信你吃的是神仙美味的好東西。」

「這東西本來就神仙美味,你不覺得嗎?」艾盈笑得眯起了眼。

「當然。」如果不好吃,就不會帶她來,「只是,你吃東西的表情,把整個美味都放大了。」

「我媽都笑我愛吃,說我會一輩子嫁不出去。」艾盈呵呵笑了幾聲,想起老媽嫌棄的表情。

「是嗎?你也很愛吃?」馮修丞倒是很訝異,「很多女孩……」

「我知道,大家都吃得很少,要苗條,要身材……不過,對我來說,要我不吃來保持身材,那我寧可胖死。」艾盈聳聳肩,一副美食第一的模樣。

馮修丞哈哈大笑。這女孩夠直接。

「原來,我還不小心『撈』到一個同好。」馮修丞也是個饕客,常常東奔西跑的,只為了吃個好東西。

在前一個公關公司里,還有個好友有志一同,兩個男人幾乎每晚相約,吃遍台北大小夜市。

不過,自從離職之後,他已經「獨享」美食很久了,倍感孤單。

「怎麽?你不覺得我是個貪吃的『怪咖』?」艾盈好奇的回問,剛好喝完最後一口湯,湯碗見底,十分捧場。

「怎麽會?這樣很好啊!」馮修丞挑起眉,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那麽奇怪的想法。

「很好?」艾盈的語調都揚高了,「我很多朋友都覺得我是餓死鬼投胎,而且我媽都說我嫁不出去的原因,就是太愛吃了。」

馮修丞的回應,又是幾聲爽朗的笑聲,換來艾盈狐疑的眼神。

「我又不是在說笑話,怎麽你一整個晚上笑不停?」艾盈放下湯匙,不解的看着他,弄得她怪不好意思。

「你不覺得自己講話很好笑嗎?」馮修丞自己也覺得有趣,她總是能逗得他發笑。

大概是他所認識的朋友里,沒有人像她那般大剌剌,也不像她那麽直接。

艾盈斜瞪他一眼,懶得跟他爭辯,因為身旁已經有人正等着他們起身,兩人趕忙把「寶座」一讓,讓其他人也能享受美味。

「吃飽了嗎?」馮修丞意猶未盡的追問,想確定一下她是不是真有自己說的那麽愛吃。

艾盈摸着肚子,偏頭想了想,果然給了他一個讓他十分滿意的回答。

「老實說,還沒。」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通常吃的比較多一點。」

「太好了!」馮修丞高興的擊掌,沒想到真的是「同好」,「我再帶你到另一條街,有個賣肉粽的,那個你也一定會喜歡。」

「真的嗎?」艾盈聽得眼睛都瞠大了,「我也很喜歡吃粽子。」

「走走走,真是太好了。」馮修丞真心的感到高興,很久沒有人和他一起分享美食,這感覺真是不錯,「就在下一條街,我們連車子都不用開。」

「好啊!馬上去。」艾盈談到吃,也是精神十足的人,隨即加快腳步。

兩人肩並肩,很愉快的往前「吃」去。

※※※

換了場景,換了老闆,熱燙的食物也換了,就兩人愛吃的嘴臉沒換。

肉粽的生意比香菇赤肉羹還要好,他們連位子都沒得坐,端着碗來到一旁的階梯旁。

「坐這?」馮修丞帶着詢問的語氣看着她,怕她一身合身窄裙,會排斥就在階梯上席地而坐。

「好啊!」艾盈倒是答應得很爽快。

雖說是大剌剌,她坐下來的姿勢倒也十分優雅,一雙長而纖細的小腿斜擱着下個階梯上,很賞心悅目的一幕。

美的事物,人皆愛之,於是,他的目光在她修長的小腿上多停留一會兒之後,很自製的移開。

他發現……她很自在。

在公司也好,在小巷裏也罷,她好像都處之泰然,唯獨早上初次見面時,她有些手足無措。

「你早上比較緊張。」這是一句肯定句。

艾盈想到今早的表現,的確有些失序,一方面是因為陌生的環境,另一方面是因為他讓她的心怦怦的跳着。

而現在,之所以會比較從容,是因為公司沒有她想像中的可怕,還有熱心的同事,而他,也沒有預期中那麽難以接近。

一般來說,太帥的男人會給人一種侵略感,但是他沒有,反而讓人很輕鬆,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鬆懈下心房。

不過,她也有話要說。

「我才覺得你早上比較……有距離感一點。」她用了一個很含蓄的形容詞,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說,今早的他,似乎不太想與她交談。

馮修丞嘴角噙着淺淺的弧度,沒有替自己辯解。

今天早上,他的確帶着距離跟她交談,合宜,卻疏離,待她像同事,卻不是朋友。

至於晚上,為什麽會突然想邀她吃飯,純粹是因為他站在同事的角度上,看到員工努力加班工作,當個主管的人,請一頓飯應該不為過。

雖然,她失望的眼神與一丁點兒落寞的神情,是督促他開口的原動力。

而且,這一個衝動讓他發現,找到知音了!

「別去管早上的事,咱們現在不是吃得很高興嗎?」馮修丞直接跳過這個問題,將目光放到現在,「這樣吧!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接下來三天的晚餐,我全包了,帶你吃東吃西,包你吃到滿意!」

「真的?」艾盈眼睛一亮。

「當然。」馮修丞肯定的點頭,「我還知道很多好吃的地方,就算連吃一個禮拜,都不會有重複。」

這一點,馮修丞有自己的考量在裏面。

愛吃的人,是他,他只是做個順水人情,找個伴一起用餐,民以食為天,而他,更有這樣的想法。

聽到他的邀約,艾盈心裏十分高興,不是她愛往自己臉上貼金,只不過,他這樣的表現,應該是對她還挺有好感的吧?

她的雙眼燦亮,唇邊的笑容迷人,一雙澄眸看得他有些悸動。

「對了,都還沒問你是……」她突然想起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馮修丞心裏暗喊聲糟,知道那樣的眸光,代表着什麽樣的意思……他的麻煩大了。

他在心裏打個突,正想着應該怎麽辦才好時,救星意外出現──

「馮修丞!」路的另一端,忽然有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對着他揮着手,快步走來,高喊着他的名字。

馮?

這個姓一入耳,艾盈的雙眸隨即瞠大。

這不是、這不是……小佳早上提到的那個姓嗎?

她的驚訝還沒結束,卻已經見到馮修丞愉快的站起身,像是十分愉快。

「好久不見啦!」馮修丞露出燦爛的笑容,迎接這許久不見的好友。

「怎麽瘦了?」男人臉上也同樣滿是愉快,看着他,彷佛與他十分熟稔。

「沒有你陪我東征西討的吃東西,一定瘦的。」馮修丞看着自己昔日的「戰友」,臉上有着誠摰的笑容。

「誰讓你離開公司的,害我也孤獨寂寞好一陣子。」男人輕嗤了聲,不過隨即露出笑容,「但是上天還是眷顧我的,讓我找到個伴。」

馮修丞順着他的眸光看去,與另一個男人的視線對上,後者對他微微頷首,目光卻不甚友善。

馮修丞大概知道是為了什麽,趕緊收回視線,對着眼前的男人開口。

「有人在吃醋了,你最好趕緊回去,咱們以後再聊。」馮修丞暗示的提醒他。

「好,我知道。」男人依依不捨的轉身,結束短暫而愉快的談話。

馮修丞一收回目光,就迎上艾盈驚訝的雙眸。

他知道她跟所有人一樣,全都誤會了,但是現在,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她的誤會,甚至還歡迎之至。

「你……他……呃……」艾盈試圖想釐清,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她太訝異了!

前一秒鐘,她還暗自竊喜,以為自己遇到一個很優的男人,下一秒鐘卻意外發現,她心裏認為很優的男人,竟然就是小佳口中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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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到一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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