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餐廳里，見程丹彤全身無力揉着胃部哀怨地撇嘴，何非凡叫來侍者，一顆心都快跟着她的胃揪痛起來。

「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他翻著菜單問。

「你說好就好，我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整頭牛。」

程丹彤餓得想拿起水來猛灌，但卻被何非凡的大掌制止。

「空腹的時候別喝太多水，久了會消化不良。」他轉頭，細心地告訴侍者想點的菜，全部都是些柔軟、易消化的食物。「麻煩你快一點。」

他合上菜單讓侍者離去，程丹彤卻忍不住微笑起來。

「笑什麼?」他挑眉不解。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情人節的關係，都這麼晚了街上還是這麼熱鬧。」程丹彤目光轉向窗外喧鬧的街頭，心嚮往之。

看到她眼中的羨慕，何非凡報以微笑。「若不是情人節，恐怕商家不會延長營業時間，我們說不定就沒飯可吃了。」

熱騰騰的飯菜很快送地上桌，何非凡將玉米濃湯遞給程丹彤。

「先喝點熱的，比較暖胃。」

「好。」程丹彤輕應一聲，小嘴迫不及待地張開，目光離開他說話的唇。

一想到剛剛兩人在樓梯間的熱吻，她的雙頰染上一抹紅潤，目光也變得迷離。

「你說過你喜歡這家的玉米濃湯和南瓜玉米粥，多吃一點，別吃得太急，要不然胃又要不舒服了。」何非凡也開始動筷。

「我喜歡玉米做的東西，小時候最喜歡抱着玉米棒不停地啃，我老媽常說我上輩子說不定是熊，喜歡吃玉米和蜂蜜。」

食物溫暖了她的胃，也讓程丹彤恢復力氣來回應他的關心。

何非凡的雙眸閃動著笑意。「可想而知，小時候的你一定非常可愛。」

上天沒讓他早點遇到她，真是件遺憾的事。何非凡暗想着，目光火熱地盯着她紅潤的唇，那似曾相識的甜蜜滋味讓他又是一陣心動。

「你說這話的意思，是認為現在的我比較不可愛羅?」

程丹彤不明白他的想法，只顧著撇嘴抗議他的話。

「善於聯想是你的優點，也是缺點。」何非凡輕斥她的多心。「小時候也許是很可愛，但沒見過所以覺得有些遺憾。而現在的你讓人動心，我可是深有體會。」

他的言語中充滿暗示，她一直是讓他心儀的。

拿起可口的南瓜餅，她張大了口，一口咬上，大眼睛在餅後偷看着他。「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會說甜言蜜語。」她從不認為他會是個浪漫的人。

「那我在你心目中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邊吃邊愉快地問。

「嗯……」程丹彤皺眉想了一會。「我覺得很難形容耶，有時候你很嚴厲，特別是工作的時候，一絲不苟的一點情面都不講，做錯點什麼事就要被你念上半天。可是平常的你，溫和有禮，又很會替別人着想，會下廚又很居家的感覺。雖然不浪漫但是很會照顧人。」

「那我在你心裏的評價還算是挺高的。」何非凡眼中閃動著驕傲。

「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優點比缺點多。」將自己盤裏的食物清空，程丹彤一臉睏倦的放下刀叉，見何非凡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準備回家。

「吃飽了?」他盯着她的臉，細心地問。

「嗯。」程丹彤用餐巾擦嘴，微微點頭。「我們走吧，回家睡覺去。」

她已經累得快要掛了，她的床、她溫暖的被窩，讓她迫不及待。

何非凡輕笑出聲，快速起身結帳，習慣性地拉着她的手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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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熱鬧依舊。

夜晚的涼風徐徐吹來，程丹彤一掃剛才的睏倦，拉住何非凡的手站在店門口，轉過頭朝他笑得愉快。

「我的二十四歲生日，有人送花、請吃飯，過得還算不錯。」程丹彤覺得非常幸福，因為陪她過生日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

她的話讓何非凡想要開車門的手頓住。「今天是你生日?」

「對啊，二十四歲了，真是尷尬的年紀。」程丹彤撇著嘴抱怨。

何非凡皺著眉低間。「為什麼到現在才說?」

「這有什麼值得說的嗎?」程丹彤頗不以為意。「還剩半個小時，我的生日就要過了，你只要跟我講那四個字，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她這個人很容易滿足的，只要能從他的口中得到祝福，她別無所求。

「跟我來。」何非凡大掌拉過她，急匆匆地拉着她跑上街道，一邊看錶一邊加快腳步。「快一點，不然就來不及了。」

「你要去哪裏啊?」程丹彤被他拉着跑，上氣不接下氣地間。

「蛋糕店。」何非凡帶着她不停向前，視線搜索著兩旁的店鋪。

程丹彤困難地咽了一口口水，被他帶到一家名為「美味情緣」的店前停下。看到裏面的工讀生正準備拉上店門，她聽到何非凡急切的聲音。

「等一等。」他來不及細想，就帶着她衝進店裏。

蛋糕店的老闆被嚇了一跳。「兩位有事嗎?」

「我們要買蛋糕，生日時用的那種。」何非凡掏出皮夾，爭取時間。

程丹彤終於可以停下腳步，拍著胸口喘得厲害。

「現在馬上就要?」店老闆不解地眨著美麗的大眼睛問道。

「馬上、立刻，十分鐘之內。」何非凡的口氣極其嚴肅。

「哦，好。」老闆答應一聲奔回廚房，快速地取來一個剛做好的蛋糕，用奶油在上面寫上生日快樂，再把蛋糕包好，前後只花費九分半鐘。

「謝謝。」何非凡付過帳，單手拎着蛋糕和店老闆給的蠟燭，拉住程丹彤一陣風似的離開店鋪，搞得老闆一頭霧水。

「那個女生好像是程丹彤呢。」是她大學時的同學嗎?

古唯心暗想着撇撇小嘴，困惑地望着兩人離去，關上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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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社區內的花圃旁坐下，何非凡將蛋糕放在一旁的長椅上，取出蠟燭點燃，火光照耀着他充滿歡笑的臉，俊美而生動。

「許個願吧，丹彤，你還有一點時間。」他看了看錶，十一點五十分，何非凡很慶幸，自己還有一點點時間為程丹彤慶生。

被他拉往蛋糕和燭光前，程丹彤的心跳得狂亂。目光中鎖著感動的霧氣，她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將自己的願望告訴上帝，然後俯下身吹熄蠟燭。

抬起頭，她看到他祝福的笑臉。

「生日快樂，丹彤!」

「謝謝。」

拉着她的手坐在長椅上，何非凡的一顆心也被柔情漲滿。

「我真的忽略了很多東西，向來只有你記得我的生日，而我從不曾記得你的，真的很抱歉。」他發自內心地自責自己的粗心大意。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有鮮花、蛋糕，還有豐盛的晚餐，我覺得什麼都不缺，真的。」還有他的吻，火熱而纏綿，程丹彤微微臉紅。

「我還欠你一份生日禮物。」何非凡看到她臉紅，目光變得愈發火熱。情不自禁地俯下頭，他的唇再次貼上她的，帶著純潔的幸福與寵愛。

程丹彤睜大眼睛呆愣在當場，任由他深情地吻著。

「這是我的禮物。」離開她的紅唇，何非凡的笑意中帶著狡猾。

他起身拉過程丹彤，拿着蛋糕，兩人漫步在微風裏走向回家的路。

「你……為什麼要親我?」跟在他身邊，羞紅著臉的程丹彤想要問個清楚。

何非凡轉頭看她。「我說了，那是我送你的禮物，你想要什麼，我都願意送給你，不過你只剩五分鐘的時間了。」

他的目光灼熱而曖昧，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留意過的愛戀。

程丹彤搞不清楚他的意思，默不作聲地跟在他的身後，半晌才開口說：「那你能送我愛情當生日禮物嗎?」

「你想要愛情?」何非凡很好奇地挑眉問道。

「如果我想要的話，你給得起嗎?」

「你要得起，我就給得起，重點是你想要嗎?」他努力誘拐她先開口。

「……」她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麼，讓人聽不清楚。

「你的願望是什麼，丹彤?」風中傳來何非凡的聲音。

程丹彤眨眨眼，心跳得厲害。「沒什麼，只是個很普通的願望而已。」

她無法開口告訴他，她的願望是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邊，守護着他每一份的快樂、分擔他每一次的苦悶，以及一起分享他的成功。

「是什麼不能跟我分享的秘密嗎?」何非凡將視線投注在她的臉上，紅著雙頰的程丹彤看來嬌美異常，讓他的心跳頓時亂掉了幾拍。

「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能實現了。」

她為自己的再次逃避找了個最好的理由。

坐回車上，何非凡為她系好安全帶。「你存在的意義，比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重要，我希望你永遠快樂。」他發動車子，祝福已然深植她的心中。

沒有肯定的答覆、沒有堅決的承諾，一種相依相系的情感不停地在兩人心頭流竄，有些事不用開口，彼此都知道，他們的關係已經開始不同了……

回到公寓上了樓，何非凡送她到家門口。

「晚安。」他把包包和蛋糕遞給她，薄唇再次留戀地擦過她的。

「明天見。」程丹彤含羞帶媚地低頭進屋，關上門，她靠着門板回味剛剛那如夢似幻的美妙經歷。

小手撫摸著被他寵愛過的唇，她悄悄地微笑着，絲毫不知道他也在她門外停留了許久，才不舍地挪動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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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彤躺好睡下時，已接近子夜時分。

才剛睡着沒多久，程丹彤就被一陣陣巨大的雷聲驚醒，嚇得她趕緊將整顆頭塞進棉被當中，只露出兩隻恐懼的眼睛無助地張望着。

嗚……好可怕!她被嚇得紅了眼眶咬緊嘴唇，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轟隆!天空中又是一陣雷響。

「啊……」她驚聲尖叫着拿枕頭捂住頭部。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來得又快又急，無情地拍打着她的窗子。

轟隆!這次的雷聲彷彿就近在窗外。

「救命啊!」程丹彤騰的一聲從床上跳起，來不及穿鞋，就瘋狂地奔出房門，希望立刻能找到個熟悉的人安慰。

轟!隆隆!冷白的電光照亮半邊夜空，驚雷響徹整個黑夜。

「嗚……」程丹彤嚇得抱住頭，蹲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好像有種奇怪的聲音傳來，女子嗚咽的哭聲在雷聲隆隆的雨夜裏，聽得還未入睡的何非凡頭皮發麻，仔細分辨他才聽出聲音的出處來自他的門外。

猶豫著打開門，還未等他看清面前哭泣的人是誰，一個溫熱的身軀已然撲進他下意識打開的懷抱，程丹彤低叫着哭得可憐，淚濕了一張小臉。

「丹彤?」

「發生了什麼事?」意外她的出現，何非凡將她擁在懷中，沒有穿鞋的她，赤裸的小腳正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心疼地抱起嬌小的她，將她抱回自己的房裏。

「嗚……」程丹彤將一顆頭完全埋入他的懷中，找到熟悉的懷抱，讓她所有的驚懼都化為依賴。

轟隆隆!又是一連串的雷聲敲打着他的窗子。

「啊!」捂住耳朵尖叫，程丹彤一雙手摟他摟得更緊。

「你怕打雷?」她的反應讓他有些意外，何非凡從懷中抬起她的小臉低間。

重重的點頭，程丹彤再度將頭鑽回他的懷中避難。

何非凡差點就失笑出聲，他抱着她走回自己的卧室坐在床上。「你不睡覺，三更半夜的跑來，就是因為害怕打雷?」

「打雷好恐怖喔。」程丹彤紅着眼眶，委屈地摟緊他的腰。

「我還以為你是來投懷送抱的呢!」何非凡眼光很君子的避開她半敞的胸口，那白皙的頸項柔嫩得讓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我可以留下來嗎?」程丹彤抬着眼，緊張不安地問他。

「我會那麼殘忍的把你丟回去，讓你繼續一個人害怕得發抖?」

捏捏她哭紅的鼻子，何非凡心疼她的淚水。「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會因為打雷而嚇哭，你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孩。」

程丹彤抽泣著撇撇嘴，一臉委屈。「可是我害怕嘛。」

她鑽進他的被子，在他的安撫下躺好，雙手怎樣都不肯離開他的大掌。何非凡無奈，只得躺到她的身邊，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去窗外的明亮。

一道閃電劃過天邊……片刻後，轟隆隆!

「啊!」被嚇了一大跳的程丹彤往何非凡的懷裏猛鑽，驚恐地閉上雙眼。

何非凡輕喘一聲，這可惡的小傢伙，她怎麼可以如此單純。

她的氣息包圍着他，帶著一貫清新的香氣讓他忍不住蠢蠢欲動，懷抱中是她溫熱柔軟的身子，輕顫著渴望他的擁抱。

「別怕，我在你身邊。」他的聲音異常沙啞，儘力安撫不安中的她。

「雷聲還會持續很久嗎?」卧室里的燈一直沒有打開，程丹彤抱住他的腰努力抬起下巴，才能隱約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開始下雨了，雷聲應該很快就會停止。」大掌輕撫着她的背，何非凡決定要不斷和她聊天，不讓自己往邪惡的方向行動。「丹彤，你為什麼要來做我的助理?我一直對此感到好奇。」

「我說過了，因為我崇拜你。」程丹彤在他的懷中安心地閉上酸疼的眼。

「那不是理由。」何非凡說得肯定，長指滑過她的臉頰。「你是在雪地里，我曾經救過的那個女孩，對不對?」

程丹彤突然睜開雙眼，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她的心開始不安地猛跳。

是他自己想起來的嗎?還是只是猜測而已?

「從你第一次來到誠澤時，我就猜到是你，為什麼你這麼堅持一定要找到我，而且待在我的身邊?」何非凡的答案讓程丹彤感到非常意外。

「我還欠你一聲謝謝沒有說。」程丹彤咬緊下唇。「你一直沒有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你在暴風雪當中失蹤或是……不在了。」

「然後你在演講時看到我，就以為死人復活了?」何非凡替她說下去。

程丹彤不安地點頭。「我那時才知道你還活着。」

「所以你只是為了跟我說聲謝謝?」何非凡大掌捧起她的臉頰，讓她看着他的眼睛。

程丹彤再次點頭。「我還是想問，為什麼你答應了我，卻沒有打電話給我?」

七年了，那是一個難解的謎，她一直很想知道。

「救了那個男生之後我也受了重傷，一直住在醫院裏，等到我康復出院時，休假也正好結束，我就立刻趕回台灣處理手上的幾個大案子……」

他強調自己沒有打電話的原因還有一點。「我當時並不認為你會一直等我的電話，看來是我想錯了。」

「你傷得很嚴重嗎?」程丹彤關心地追問。

「摔斷一條腿，胳膊的骨頭也裂開了。」何非凡怕她擔憂，輕描淡寫地帶過。

「那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我記得當時我有戴護目鏡，你應該不記得我才對。」她一直以為他忘記了。

「你的聲音和頭髮的顏色，還有那支手機，我並不是個健忘的人，不會連自己用過的東西都不記得。」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沒有馬上說出來?」

「你也沒有說不是嗎?」何非凡擁緊她，心微微地顫動起來。「你到我身邊的目的，不只是說一聲謝謝那麼簡單，你一直很關心我的生活，但每當我把話題拉到你身上的時候，你又會用逃避來拒絕我的深入。」

「我是來報恩的。」程丹彤微笑起來，滿心愉快。「我來到誠澤之前就曾經對自己說過，我要用所有的努力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不管你是否會想起我，我都要努力讓你覺得幸福。」

這是她小小的心愿，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

「你的用心，我一直都很感動。」何非凡微笑着，驚喜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說過你是特別的，獨一無二、與眾不同的女生。」

程丹彤總是給他的生活帶來驚喜，他無法想像如果他的生活中不再有她，他會是怎樣的空虛與痛苦。

「那當然，程丹彤可是獨一無二的。」她閉上睏倦的眼。「我好睏，再不睡覺天就要亮了，你上午還要出庭，我還要準備早餐……」

她像小貓一樣窩在他的懷中，輕輕地蠕動著，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摟緊他，拒絕再和他聊天，進入半夢半醒的迷濛階段。

「丹彤……」他輕吻她的臉頰，含着一抹寵愛的笑容喚她。

「嗯?」她無意識地答著，已然被周公拉去下棋。

「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好不好?」

「唔……」

「我讓你愛、讓你喜歡好不好?」

「唔……好……」

「那我們要永遠在一起都不分開?」

「好……」

何非凡笑得狡猾，長指繼續搔着她的臉頰。

「丹彤，我把你拉去賣掉好不好?」

「好……」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她睡著了。

什麼都說好？！何非凡一愣，不由得笑着皺眉，計上心來。

「那，賣給我好不好?」

何非凡不得不承認，他撿到了寶，因為回答他的，是一聲肯定的輕應。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