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沉默的冰山男人
顏妍這次的收穫不錯，挖了不少嫩筍，雖然因為沒有工具都斷成了半截，不過也收穫不少，用竹枝編了個簡單的小籃子，將筍放在籃子裏，在回來的路上還找到了不少好吃的野菜，另外還撿到了一根頗長的枯竹筒，打算把中間鑿空了當燒火棍。
遠遠的，便看見那個冷如冰山的男人披着他滿是血污的外衣坐在門口，顏妍不由皺起眉頭，那人真是不要命，受這麼重的傷也不好好休息，在他的注視下快步走進廚房，將裏面的東西一一取出放在桌子上，開始剝筍的外殼，心裏想着怎麼解決取火的問題，直到剝完了所有的筍，摘完了全部的野菜，也沒想出個所以來，只得認命地搬起那兩塊石頭砸。
陰影漸漸將她籠罩，她頭也不抬的仍着砸着石頭，這次比較順利，砸了幾十下便起火了，迅速將着火的稻草送進灶里，添上火，身邊遞來一個長條的東西。
“這是什麼？”顏妍抬頭看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火摺子。”
“呃……”顏妍接過，心裏鬱悶的要死，昨晚她就看到他身邊的東西，沒想到這就是傳說中的火摺子，害自己砸得手都起泡了。“這個……怎麼用？”
他怪異地看看她，沒說話，直接動手將她拉開，坐到稻草上，將火摺子的一端拉下，輕輕一擦，就有火了。
“呃……原來這麼簡單。”顏妍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啊，她們家都是用天然氣的，連火柴都沒用過呢。
他沒說話，吹滅火摺子套好，也不起身，坐在那兒添起柴禾來。
顏妍皺皺眉，不過他自己都不在乎背上的傷，她也不想多管，開始舀水做飯，說是做飯，其實只有筍和野菜，不過比昨晚要好許多，水一開，顏妍就把所有東西都放進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其他的東西，她空有一身廚藝卻無法用出來，只好先用水煮着吃吧，打算將多餘的筍煮熟了切片晒乾放着，這樣也不用天天出去找食物。
那把菜刀上的鐵鏽昨天已被她用石頭打磨得乾乾淨淨，用得還算稱手。一個忙着做吃的，一個坐在灶后添火，誰也不想先開口說話。
“喂，好了，別再添了。”筍已經熟了，顏妍見他還在添柴禾，只好開口說話。
“景夜。”
“呃……什麼？”莫明其妙地聽到兩個字，顏妍舀着筍肉的手停在半空。
“我的名字。”
“景夜？”還不如叫夜景，心裏有些好笑，不過她很聰明地沒笑出來，這個男人可不好惹。“吃飯吧，沒其他東西，只能將就着。”
切好筍片放入碗裏，又舀上一些野菜和湯，看着比昨天的要好許多，顏妍有些小得意，端上一碗放在他面前，遞過一個小舀：“沒找到筷子，用這個吧。”
景夜面無表情地接過，低着頭大口喝着。
顏妍瞄了一眼他的背，已滲出一些血，他卻像沒事人一樣，好像這傷根本沒在他身上。
收拾完了，顏妍就開始琢磨着做些實用的東西，前面多得是竹子，用竹子的細條編些篩子、籃子之類的，還有蒸東西用的籠屜，用竹子橫一條豎一條應該沒問題吧，一連好幾天，顏妍都在竹林里忙着，編東西也越來越上手，晚上就在卧室里鋪些稻草將就着睡。
景夜依然冷若冰山，半天蹦不出一個字，顏妍試着和他交流了幾天便放棄了，有什麼事乾脆直接開口，反正他會照做。令她十分滿意的是，景夜的劍法很厲害，像那個籠屜，做好了卻只能橫在鍋上面，結果他在旁邊看着一句話不說便一劍去掉了四周多餘的竹條，讓他劈些筷子，竹子剛扔上半空，一個劍花便多出八雙，看得顏妍羨慕不已。
要做的東西都差不多了，現在也不用天天吃筍和野菜，竹林里有些小動物出現，溪里還有魚，有景夜這個高手在，還愁吃不到嗎？他的傷已結疤，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滲血，做這些事只是小菜一碟。
不過顏妍還是有些遺憾，比如燒菜沒有調味品，也沒有米飯填飽肚子，晚上沒有燈，到處一片黑，更重要的是她已經十天沒洗澡了，天氣雖然還不是很熱，但一件衣服穿了十天也難受的緊，家裏還有一個男人，想換都不行。
顏妍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身上癢得難受，只得坐了起來，對面那張床上空空的，景夜不知去向，顏妍忙起來尋找。
月亮很圓，皎潔的銀輝照得屋內仿如白晝，顏妍輕聲叫着景夜的名字，前前後後找了個遍都沒見到他的身影，心裏有些失落。
他的傷還沒好，這麼快就走了嗎？一想到馬上就要獨自面對這個未知的世界，顏妍便有些不安，來到這裏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他，相處了十幾天，雖然他很沉默，不過顏妍在心裏已不知不覺對他產生了依賴，沒想到他居然不辭而別，獃獃地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她才沮喪地回到房裏，躺了半天也沒睡着，乾脆取出衣服準備洗個澡。
走了也好，現在自己一個人洗澡換衣服也方便。顏妍找了個借口安慰自己，嘆着氣來到廚房，水缺里有滿滿的水，趁着今晚的月色不錯，她決定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來到唐朝，她還是第一次洗澡呢。
褪去身上的束縛，用水舀澆着身體，搓去滿身的污垢，顏妍長長地吐出胸中的悶氣，唉，終於舒服了。慢條斯里的穿上衣服，忽然覺得窗外黑影閃過，顏妍一驚，忙穿上最後一件上衣，開門看去，門外空空的，只有搖曳的樹影被月光拖得長長的。
“原來是我眼花了，咦，屋子裏怎麼有燈光？”顏妍躡手躡腳地走近，桌上正點着一盞菜油燈，景夜背對着門站在桌前，她鬆了口氣，快步走到他身邊，“景夜，你去哪兒了？嚇死我了。”不知不覺用上了撒嬌的口氣。
景夜看看她，將手上一個包袱塞到她懷裏。
“這是什麼？”顏妍抱着包袱。
“換上吧。”
顏妍趕緊打開，包袱里有幾套女人的衣衫：“你出去就是為了這個？”
“嗯。”景夜身上已換過一套，看起來像個莊稼漢，不過仍掩不住他冷然的氣質，“還有這些。”
顏妍這才發現桌子上放着一袋米，還有許多東西：“太好了，我正愁沒銀子買這些呢，先記着喔，等我有錢了就還你。”
“不用。”今晚的景夜看起來有些不一樣，卻說上是哪裏不一樣。
“那我先進去換衣服了。”顏妍高興地抱着衣服鑽進了卧房，一件件攤開，居然連裏面穿得肚兜褻褲都全了，呃，沒想到他還挺細心的嘛，呵呵，一面想着他買這些衣服的情形一面換上，穿法很簡單，沒一會兒，她便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村姑。
“好了，好看嗎？”顏妍來到他身邊轉着圈，臉上帶着喜悅的笑。
“嗯。”還是波瀾不驚的表情。
“噯，你買了這麼多，怎麼沒看見金瘡葯之類的？你的傷口還沒完全好呢？”顏妍忽然想起一件事。
“藥鋪都布了哨。”
“呃！”顏妍看看他，想起他的刀傷，看來他是得罪了什麼達官貴人。
“睡吧。”景夜轉身回房。
躺在稻草上，顏妍再也睡不着，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沒辦法回去，那麼就在這裏好好的過下去，至少生活要舒適些，明天開始要想辦法賺些錢回來才行，他的傷遲早會好，那時候他就要離開了，自己也該有些打算，以自己的廚藝，擺個小攤養自己應該不是問題。
“景夜，我有事想問你。”
沒有回應，顏妍以為他睡了，嘆了口氣。
“說。”
“這裏離長安城遠嗎？”
“不遠，一個時辰能到。”
“那城裏的東西貴嗎？如果我編的那些籃子什麼的能買多少銀子？”現在手頭上只有這些可以換錢。
“不知道。”
“哦。”
“我可以試試。”
“嗯？什麼？”
“等你編好，我拿去試試。”
景夜還是第一次說這麼多話，顏妍有些高興：“太好了，謝謝你喔，不過我也想去看看，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嗯。”
“不知道能換多少？我還不清楚這些呢，景夜，我身上這套衣服買了多少銀子？”
“三文。”
“一兩銀子是多少文？”
“十文。”
“還有比一文更小的嗎？”
“一文是二銖四。”雖然奇怪她為什麼連這些都要問，但他還是有問必答。
二銖四等於一文，十文等於一兩，原來是這樣，不知道自己編的籃子能賣多少，一文應該可以吧。
“還有嗎？”景夜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她的聲音，便主動問道。
“啊，沒了，你先睡吧。”顏妍一時沒想到他為主動開口，嚇了一跳。
“你……”景夜想說什麼，卻沒問下去，“其實你可以不必編那些東西，銀子我跟你就是。”
“不用，你的銀子還是自己留着吧，總有一天，你會走的，我得為自己找一條生計。”
“……”他沒再說話。
靜靜的，她的呼吸變得均勻，景夜扯了扯唇角，一抹輕笑綻放在黑暗中，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