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給女兒倪寧:
親親寶貝,好女兒,爸爸走了,絕不是因為公司垮了、負債了而失意離去的,是我真的想你媽媽了,想着我和她承諾過會一生牽着她的手走完人生的風景,所以我怎麽也放不下她自己一人走上黃泉,我要跟她結伴而行,不然她會害怕的。
請你原諒爸爸就這樣離開,因為我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公司如今會這般萎靡不振,全都怪爸爸放任自己沉迷杯中物,一次又一次下了錯誤的決策,才導致這樣的局面,但女兒放心,爸爸把後續都處理好了,將旗下所有不動產賣了還債,抵消了大部分的債務,但公司已成空殼一具,挽救無效,所以程常政律師會協助你辦理拋棄繼承,你將不會有任何負債問題,卻讓你從此身無分文,是爸爸對不起你。
如今在你眼前的除了程常政律師,應該還有另一位先生,他是爸爸至交好友之子夏朕,當初就是他的爺爺資助爸爸開創事業,才有後來的倪氏,爸爸欠夏家的不只當初那筆資金,還有信與義,而今倪氏確實毀在我的手上,我虧欠了他們,但也只能來世償還了。
夏家你也不是不熟悉的,小時候你還曾住在夏家一陣子過呢!夏老爺也一直記得你這個小娃娃逗得他開心,老人家惦記舊情,所以承諾爸爸會照顧你到有能力獨當一面為止,也算了卻我的一樁心事,此情此恩,永世難報。
今後,將由夏家唯一繼承人──夏朕,代替爸爸照顧你到成年,女兒別擔心,他是正直的好人,爸爸很放心將你交給他,他會使你生活無虞,好好繼續課業,將來為自己找個好夫婿,一生白首。
願倪寧,平安順遂。
你的父親倪東里絕筆
女孩端坐在檀木桌前,靜靜的看完父親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封信,臉上帶着一絲疲倦,但沒有再有更多的表情,手指頭在桌面下攪成小結,卻連拾起薄薄一張紙的力氣都沒有。
她想大哭,她應該要哭,可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是呼吸得太急促還是根本沒了呼吸,她自己也不明白了。
只專註眼前龍飛鳳舞的字跡,實實在在是出自父親的手,沒有自盡前精神錯亂的潦草和詞意不明,沒有酒後的胡言亂語,一字一句都是爸爸的真心真情,她感受得到。
他是在絕對清醒,果斷又迅速之下處理身前後事,將一團混亂的公司在世人的嘆息與錯愕中完整的結束掉,再以自盡了卻一生。
而她不用承擔債權人的追討,不用面對大眾輿論的壓力,不用接受狗仔無情的檢視,不會陷入曾是倪氏的掌上千金現在卻無助且潦倒的窘境。
因為,父親將她託孤給面前這位先生了!
是的,託孤!
因為她才十五歲,未到法定年齡就必須要有個監護人,而他是爸爸親自挑選的人。
一個好人?
今天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是她在醫院的太平間門口,陪父親走完最後一段路,為他親手蓋上白布,將他送進那冰冷世界後抬起頭看到的第一個人。
她隱約記得她在那裏恍神許久,哭了許久,而他等自己是不是那麽久,她就不清楚了,她只記得,永遠記得,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叫夏朕,你的……監護人。」
他很高大,聲音好聽,人也好看,只是當他居高臨下看着自己,透過銀白鏡片的凜利目光,她只感覺自己渺小得像個可憐蟲,必須要仰賴着他的呼吸和心跳,才能卑微般地活着。
後面的事排山倒海而來,從她踏出醫院門口的第一步,所有記者蜂湧而至,閃光燈此起彼落,麥克風全擠在嘴邊,這些人嘴臉猙獰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般。
「倪小姐,您對倪總裁自殺一事有何看法?」
「倪氏落敗後,倪小姐想東山再起嗎?」
「對於年前突然失業的倪氏員工,想要怎麽補償?」
字字句句都是十五歲的她聽不懂也不想懂的問題,她面色慘白,不知該怎麽辦,突然,一隻大手將她向後拉,臉龐隨即壓在一個男人的胸膛上,鼻下竄進的是純屬男性的麝香,淡淡的古龍水,淡淡的汗味,沒有惺臭,是很讓人安心的味道。
「倪小姐剛經歷喪父之痛,不便多說,一切由夏氏全權做主,請各位等待稍後統一發言。」
夏朕簡潔有力的表達後,不顧眾人的驚呼連連,有惋惜,有嬌嗔,有咒罵,一切拋在腦後,抄起身前的小人兒,一把就塞進自家的黑頭車內,揚長而去。
「知道走在前面的可怕了吧!下次還要嗎?」男人的唇不快不慢地啟合,嘴角略帶細諷。
倪寧白着一張小臉,失神地搖搖頭。
從那刻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在她的身前,為她擋去眾人審視的目光,處理圍繞在她身邊的大小事,小至吃飯喝水,大至召集治喪委員會,主持告別式。
一切只要有他在,她這個親女兒就算不在會場,不出席回禮,也沒人敢多說一句,批評一句,她可以完全沉浸在思念父母親的情緒中,不用作那些她既不擅長也不想作的戲,說一堆矯情但台下的人無法同理的話。
所有的事都在男人手上做了結束,她還是原來的她,天真的,單純的,只是多了一點憂愁,一點成長。
「倪小姐,在我身旁這位夏先生將是你今後的法定監護人,你所有一切文書登記都由夏先生代為處理,包括戶籍、住所、醫療、學校等等,以下為你闡述監護人的權利與義務……」
程律師一絲不苟地講述沉重的法條,倪寧認真地看着律師面前的文稿,西裝革履的男人則是認真地看她,時不時抿嘴微笑,點頭附應律師的話,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
程律師說完,看着倪寧仍是維持原本的姿勢動也不動,心疼地微微嘆氣。
「倪小姐,你的父親倪東里先生雖然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人生,但他仍是我知道最真性情也最負責任的男人,其實他生前最放不下的也是你,所以你要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才不會讓你父母走的不放心,知道嗎?」
程律師頓了頓,又接著說:「倪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將來若是你有任何困難疑惑,不要擔心,儘管來找我,我不會收取任何費用,也會幫你處理任何事情。」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程律師的眼光不經意飄向夏朕的方向,隨即收回視線,然後遞上名片放在倪寧面前,等到確定倪寧收下時,才恭敬地離開。
倪寧端詳名片半晌後,才又默默地流下眼淚。
爸爸如果真的是負責任的人,又怎麽會離自己遠去?如果真的放不下她,怎麽忍心丟下她?
兩個人在一間封閉的辦公室里待着,一個始終靜默無語,一個越哭越大聲,直到……
「走吧,回家了。」男人伸出友誼的大掌,不容拒絕地直接包覆住女孩稚嫩的小手。回家,回他的家,今後也算是她的家……
當晚她搬出住了十多年的別墅,因為從此刻起,這裏就已經不是倪家所有了,還要多謝現任屋主不計較倪東里在此命喪黃泉,還以高價收購屋子,又讓她住到喪禮頭十五,可以讓她不用為了住的問題與人低聲下氣。
其實這世上,「好人」真的挺多的……
帶着一絲不舍與無奈走向夏朕的車,她發現,只要不為公事,這男人似乎喜歡自己開車,但這可為難她了,若坐後座,好像把恩人當司機看,怪沒禮貌的,但要是坐前座,兩人也沒這麽親密的關係。
才想着,前座的車門卻自動開起。「是要自己上車,還是要我幫你一把?」
用塞的,他做過,也很在行。
車子平穩地開着,穿越大街小巷,很是熟練,男人一隻手掌握方向盤,一隻手隨意地拉松領帶,又摸摸下巴,搔搔頭髮,憑添一股男孩子氣。
「其實,我可以自己生活……」連日低落的心情,有時想到就哭一下,導致她的聲音略顯沙啞。
他的臉看不出情緒,若有所思的神情。「好險你沒在程常政面前說這句話,不然他會經常來家庭訪問的。」
倪寧不明白男人是認真回話,或是幽默一句?總之到家之前,再也無人說話。
夏宅位於高級地段的半山腰上,前可鳥瞰整座不夜城的夜景,後可看綿延山巒的秀麗景色。
車子尚未駛近大門,鐵閘門便已自動敞開,讓男人不用慢下速度,優雅又快速地一個迴轉,車子已經進入中庭,兩旁亦有保全朝夏朕點頭致意,車停好後由駐守的司機接過,倪寧下了車,正式踏進她的新家。
「安伯,這位是倪寧小姐,是我的……嗯,總之,她今後就住在這裏。」
很難得這個男人也有詞窮的時候,不只服侍多年的老管家愣了幾秒,就連倪寧也很好奇他會怎麽表示她的身分。
倪寧朝安伯點頭微笑。
是養女嗎?雖然他們相差了足足十歲,但論輩分,也算平輩,嚴格一點,最多是大哥哥或小叔叔吧!
要她叫他爸爸?他不肯,她也不要!
「幫她找間採光好的房間,傢具要重買過,依她喜歡的買,還有要潔娜來替她治裝,買一些……這個年齡該用的東西。」
「是的,朕少爺。」
潔娜是安伯的太太,同時也是夏宅資深的廚娘,為人熱心又體貼,由她來為像孫女兒歲數般的倪寧添購女性用品,他很放心,而他自己則要重新適應這個有她在的地盤。
男人一邊說一邊脫下外套、領帶,交給安伯,再轉頭對倪寧說:「這幾天我會比較忙,不常在家,你有什麽需要,對安伯說,不用客氣,等我回來再帶你去學校認識環境,你就好好休息,跟安伯上去吧!」
男人對女孩露出善意的微笑,總是世伯的女兒,既然答應了,就要好好照顧人家。
只要她乖,那他就會對她好。
「夏大哥,謝謝你,謝謝你所做的一切。」女孩乖巧地低下頭,恭敬地鞠了一個躬。
男人的大掌覆上女孩的頭頂,寵昵地搔搔柔軟的髮絲。「不要想太多,好好認真生活就好,初來乍到,今晚你可能不會好睡……安伯!幫小姐準備熱牛奶,叫個女傭到小姐隔壁房間睡,有問題叫我。」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他們最長的一次對話,讓倪寧更清楚男人的相貌。
第一眼看到夏朕,倪寧只覺得他好看,卻說不出好看在哪?
細細觀察後才發現,男人俊秀飄逸的特質,有點不似凡人的味道,削尖又剛毅、帶點淺淺胡碴的下巴,給人頹廢但又瀟洒的感覺,脫下平光眼鏡後的銳利眼眸,遮不住電人的氣流,在這雙眼睛的審視下,壞人無所遁行,女人無處可逃,加上他這幾日在他的保護傘下,安穩平實地度過,要說喜歡他,其實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但她的喜歡就僅只是喜歡,不討厭所以喜歡!
他們將來確實要生活在一起,建立一個非敵對的關係,是很不錯的。
因為未來的某一天她會離開這裏,她會有屬於自己的新生活,可能有個小房子,有個小工作,她可以養活自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生活,不用仰人鼻息,做個不事生產的大小姐。
所以她對夏朕心存感激,感激他在她人生最低落時,伸出友誼的大手,為她遮風避雨;但是她很清楚,他是堂堂夏氏集團接班人,而她是落魄的孤女,他們就像平行線,一個往天堂,一個往凡間,永遠都沒有交集點。
就算曾經貴為倪氏集團千金,但她從未把自己高高抬起,自然可以低低放下。
她相信她可以,她對這片霓虹夜色,向自己的人生下了新的註解。
就讓他們成為彼此的過客,而她是這棟豪宅短暫的宿客。
果真如夏朕所說的,他經常不在家,從第二天開始,她便再也沒看過夏朕本人,一切都由安伯代為傳話,菜色合不合宜?睡得好不好?天冷穿多穿少等等……總之,他們幾天來沒有再見上一面。
但是她覺得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有距離,有生疏,她便不會太過依賴對方,就算只是習慣,也是件可怕的事,就像母親離開後,整個家頓失重心,爸爸藉酒澆愁恍惚度日,就算她故意晚歸,也上不了爸爸的心,她知道那是因為爸爸的依賴消失了,而這個依賴就是媽媽,她永遠替代不了的位置。
她不怨,因為她也一樣思念媽媽,因此她更知道依賴是多可怕的東西,它可以輕易竊取一個人的心和性命,毫不猶豫。
「小姐,朕少爺等會就會回來,待小姐用完早餐,少爺會帶小姐到新學校參觀!」
安伯立於倪寧身邊,面帶慈靄笑容地看着眼前端莊秀氣的小小淑女,滿心莫名的驕傲,多麽乖巧聽話的孩子,不驕縱不撒潑,臉上一直帶着恬淡的微笑和有禮的應對,一點也沒有千金小姐的鴨霸氣勢,只有鄰家女孩的青春氣息。
這對幾十年來只出男孩的夏家來說,無疑是一股清流啊!尤其夏家的男孩,一個比一個調皮搗蛋,常惹得老管家和一干下人險些吐血身亡,卻又莫可奈何。
「我知道了!安伯,夏大哥什麽時候回來的啊?」倪寧喝了一口鮮榨柳橙汁,默默含在嘴着,細細品味酸中帶甜的滋味。
「昨晚小姐睡了才回來,清早便又出門了,小姐才沒遇見,少爺說等他開完早會便會回來帶小姐去學校。」
「夏大哥忙的話,其實我可以自己去的,畢竟是我自己要讀的學校嘛!」倪寧笑着對安伯說,話是客氣,卻是心底所願的,畢竟往後若想獨自生活,多一點自主性的決定是對的。
「想剝奪我身為監護人的權利嗎?」
從外頭走進的男人,筆挺的西裝已卸下,就着輕便襯衫,袖口折起卷至手腕,露出結實手臂,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不理會男人調侃的語氣,倪寧堆起燦笑,「夏大哥,早安!」
只見男人回了一聲「早」,隨即坐上主位,示意安伯他要用早餐,安伯領命退下,倪寧則拿起潔亮的玻璃杯,倒了和她一樣的柳橙汁遞給夏朕。
夏朕接過後,像是十分熟稔般,仰頭就喝了一半……這到底是多渴?
連早餐也像秋風掃落葉般,三兩下清潔溜溜……這到底是多餓?
雖然動作還是不失優雅,但看在從小就讀女校的她眼裏,實在還是難以理解男人不拘小節的洒脫。
「倪寧,你在這裏也住了幾天,有沒有需要什麽?說實話,我對你這種年紀的小女生還真不了解。」夏朕爽朗一笑,自嘲自己的無知。
倪寧聞言,突然發愣似地看着夏朕,這個人到底有多少面向呢?
當他為她擋去記者的追問時是那樣果斷強硬,當他牽着她的手時又是那麽固執霸道,當他第一次帶他回夏家時是這麽溫良和善,當他自嘲自己對小女生都不懂時又顯得飛揚俊朗。
他到底還有多少樣子是她沒看過的呢?
倪寧用喝柳橙汁的假動作掩飾自己用探究的目光偷看男人,結果好死不死正好對上男人迎過來的疑惑眼光,害她眼睛差點閃到。
「怎麽了?幹嘛用斜眼飄我,是怪我太晚問你嗎?」
這時女孩緊張了,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夏朕突然放下餐具,雙手貼上女孩粉嫩的雙頰,固定住她搖晃的頭部。
「好了!好了!你的頭快要扭斷了!快說你想要什麽?」
「琴,我想彈琴!」她從小就有彈琴的習慣,是在家裏跟媽媽學的,雖然不是優秀的程度,但自娛娛人還算可以,而她現在想透過鋼琴想念父母,想要這棟豪華卻少點人氣的房子多點音樂的色彩。
她十分認真地看着夏朕,希望他可以答應自己。
夏朕則是在倪寧的眼睛裏看到動人的閃耀,像夜裏的星星,像皎潔的月亮,那樣璀璨晶亮,輕易地讓他深陷其中,所以久久沒有回應女孩的話。
「夏大哥?可以嗎?鋼琴……」
男人隨着女孩的問話,慢慢從她耀人的眼眸移到兩片正在蠕動的紅唇,隨即收回目光,卻把那影像深深留在腦海里。
「想彈琴當然可以!但是要不時地彈給我聽,怎樣?」
「當然!謝謝夏大哥!」倪寧藏不住喜悅,連忙討好似地大獻殷懃,又是倒果汁,又是塗麵包,讓男人在享受好吃的餐點和俏女孩的服侍中用完早餐。
夏朕親自開着車,帶着輕裝的女孩一同前往鄰近的高級中學參觀,原來這裏也是夏朕年少時讀的中學,看着又是督導又是校長又是哪位主任對着夏朕這個傑出校友噓寒問暖的樣子,不諱言,倪寧真的忍不住笑意。
她的笑感染了夏朕,他們對眼看着,都明白對方的意思,背着其他人的耳目,擠眉弄眼一番後,挺有默契地一搭一唱,順利擺脫掉熱情無比的師長們。
三兩下辦妥就學手續,男人帶着女孩進入校園東走西看。
由於正逢周末,學校並沒有幾名學生,兩人沿路邊走邊看,福利社、體育館、教學大樓,在在勾起夏朕年少時的點點回憶。
他指着三樓某間教室,有着大片的落地窗,寬敞明亮的空間,微風徐徐吹動窗幔,很有偶像劇場景的浪漫。
「那是我以前的教室,以前最常在那裏打架。」
男人說的正經八百,卻引來倪寧錯愕的瞪視,一個佔領全亞洲最大金融體系的財團,身價上億美金的商業鉅子,曾經在學習的教室里和人打架?
「收起你那傻不隆咚的表情,打架是每個男孩必經的成長之路,重點在打贏還是打輸!」夏朕難掩驕傲的神情,說明自己絕不是輸的那一方。
看着男人意猶未盡地好似在緬懷過去的豐功偉業,倪寧透過男人神清氣爽的臉龐,似乎還可以看見當年那個穿着校服、輕狂不羈的少年。
是啊!哪個大人物沒有屬於自己的青春歲月呢?
不過眼前的男人這樣斯文俊秀,真難想像他會有如此火爆的一面,因為他給她的感覺一直是這麽穩實可靠啊!
「是!我懂!就像狗狗在爭地盤一樣,勢必要經過一場鐵血奮戰,才有一方天地嘛!」
他的輝煌戰績到了女孩嘴裏,卻被形容是狗兒爭地盤?
夏朕聽了女孩的話,愣了幾秒後,竟也不惱,還朗朗大笑起來。「你說的沒錯!可是爭的不是地盤,是女孩!」
夏朕將倪寧帶往一處樹蔭下,將自己的外套鋪在草地上,示意女孩坐在上面,自己則隨興地靠着樹榦而坐。
女孩?!倪寧無法解釋內心的感覺,悶悶的,怪難受的,但這很正常不是嗎?血氣方剛的少年為女孩爭鋒相對,與對方一較高下,只為紅顏一笑。
她管不住自己怪異的心情,脫口一問。「那你……爭到了嗎?」
「女人到不到手是一回事,可是架是一定要打贏的!」想到那些麻煩的女生,夏朕還是忍不住起了疙瘩,老是有某某人上門找他理論,說自己的女朋友因為愛上他而吵着分手,所以要他給個公道!
給什麽?他大爺直接一拳奉上,就是他給的「公道」!
從此他打遍天下,學校中再無一人是他的對手,儼然成為校園裏的小霸王,但他不欺侮弱小跟女人,所以更得女性同胞的愛戴,痴纏的手法更是蒸蒸日上,情書美食是小菜,可怕的是還有跟蹤和偷窺,讓他從此對女人敬謝不敏,除了身邊這一個……
怎麽在他的中學時期沒有一個像身旁這樣的女孩出現?安靜、乖巧、可愛、體貼,如果有的話,他肯定不會對女人有偏見,他會把她納入羽翼下,灌溉滋養,小心呵護,讓她在他的懷裏開心愉悅地長大。
「夏大哥?夏大哥?你怎麽了?」女孩輕鬆的神情轉為不解,怎麽夏朕的眼睛突然看着自己,由淡然慢慢變成渴望?
對!是渴望,她沒看錯吧?那是行走沙漠許久的旅人,忽然看見眼前一片綠洲,用盡全部力量也要得到的嚮往……好嚇人!
夏朕轉過頭,為自己的心思無奈地笑笑,一種想永遠照顧她的心情油然而生,而且來得猛烈,連自己都難以理解。
「沒事!你剛才說什麽?」
「沒關係,不重要了,我們回家好嗎?」她不知道剛才是怎麽回事,直覺告訴她,不會是她想知道的……所以還是回家最安全。
「好!我們回家!」
兩人回到家後,不約而同地前後回到各自房間,一直到了晚餐時刻,才同時現身在飯廳里。
晚餐是傳統的中式家常菜,色香味皆是豐富,分量是簡約的三菜一湯,就兩個人吃,既不舖張浪費也不會空虛餓肚,而且都是他們共同喜歡的菜色。
但是倪寧這餐卻吃得比平常來得沉重幾分,因為她其實已經很習慣自己一個人用餐,如今多了一個人難免不自在,尤其是這個人渾身散發強烈男性賀爾蒙的氣息,又讓人更難以忽視。
難得的是,早餐吃得有如猛虎過境的架勢,晚餐卻陪着她細嚼慢咽起來,一餐下來,她吃飽了,他才放下筷子。
「朕少爺,門口如琦小姐來找您,請問要見她嗎?」安伯的聲音傳來,打破原本的靜謐,夏朕聽到來人的名字,不自在地看了倪寧一眼,輕咳一聲。
「我去看看,倪寧你先上去準備上學的事。」然後轉頭又對安伯說:「安伯,陪小姐上樓。」
他有些強硬的態度引起倪寧的好奇,走到樓梯間,她忍不住問:「安伯,請問來的客人是誰呢?」
這下換老管家不自在起來了。「她是……朕少爺的一個……女朋友。」這樣說應該可以吧?總不能要他把情婦、玩伴講出來污染他可愛小姐的耳朵吧!
女朋友?也是,條件如此優秀的他怎麽會沒有女朋友呢?只怕想做他女友的人,可以從這裏排到山下去吧?
「下次可要夏大哥介紹這位姊姊讓我認識呢!她來了我就躲起來,挺不好意思的。」
「不會的,小姐。」因為通常不到半年時間,「姊姊」就會消失不見,所以小姐也毋需認識這麽多「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