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思毓又寄設計稿來了?”梁靖亨看着設計稿,這婚紗的風格,百分百出自她的手。
“嗯!”秘書點點頭,早有心裏準備主管會有“異常”的衝動,這幾天來,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有沒有說她什麼時候回來?”算一算,明天是他們約定的第三天而已。
“她說過幾天。”秘書盡職的報告,沉吟半晌之後,才主動的補雿“不過,在上次接過楊小姐的郵件之後,我將她加入我線上的聯絡人,剛才她一上線,我就跟她聊了幾句。”
梁靖亨微挑眉,倒是很訝異秘書會突然有了這個動作,但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沉默的聽着她繼續講下去。
“我跟楊小姐提及一些關於您的事……”包括他因為尋找她而精神緊繃,因為找不到她而得罪客戶,甚至是吃不下、睡不着。
梁靖亨的眉挑得更高。這秘書好大的膽子,還當起打小報告的人了?
看出主管眸中的不認同,秘書見過大風大浪,態度仍然鎮定得很。
“楊小姐知道之後,沉默很久,說她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其實也不想的,只是她對你很沒信心。”秘書主動接續話語,最後一句話是她自己下的結論,但是她對於這個推論很有信心。
“於是,我讓她知道,您已經……清心寡欲很久,提醒她,您不曾因為哪個小姐傷神,她是唯一一個能讓您連工作都不專心的女人。”秘書可是拿自己的工作下去賭,嫌棄自己主管的工作能力。
她只差沒讓主管知道,她都己經用上“行屍走肉”這個形容詞,為的就是讓楊小姐能心軟。
果然,梁靖亨黑眸眯起來,顯然不高興了。
“不過,楊小姐的態度明顯有了軟化。”秘書可不敢再有延遲,趕忙將好不容易套出來的消息搬出來,“雖然她讓我別說,只是為了預防我臨時有什麼急事找不到她,但是我得還是達告您一下比較好。”
“什麼事?”梁靖亨的身體一陣緊繃。
“她人在墾丁。”秘書不想太得意,可是還是忍不住揚起紅唇,“我連哪家飯店、哪個房號都很清楚。”
聽到這個答案,梁靖亨緊蹙的眉總算是鬆開。
見到主管臉色轉為和緩,秘書決定再給予他一個好建議。
“女人……都很心軟的。”秘書垂下眼,就算在這個時候,也不敢太逾矩,“您能多說些好話,甚至是對她示弱,我想她應該會懂的。”
梁靖亨此時才發現,他的好秘書正在試圖幫他解決“情事”問題。
看來,他的失常已經到了連秘書都無法忍受的地步。
“只不過,無論您出發與否,下屬都得提醒您,眼前這一步很重要,決定着未來,您得確切知道心意之後,才不會傷了彼此。”秘書以一個女人的立場給予最真切的建議。
畢竟,她真的想解決這幾天來的混亂。
如果梁靖亨再不恢復正常,她這個秘書有收不完的尾巴,擦不完的屁……呃!不是,她只是覺得她這幾天來的工作量大增。
為了她自己的未來着想,她非得先替主管把“內亂”給平了,她才會有好日子過。
迎視着秘書真摯的眼神,他大致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好,謝謝。”梁靖亨對她微微點頭,“事成之後,提醒我年底給你加薪。”
秘書的紅唇微微勾起,提在胸口的心終於放下。
“那我先退下了。”秘書噙着笑意往後退,知道這一步險棋她下對了。
梁靖亨在辦公室恢復寧靜之後,靜思着秘書的話,這才意識到,在她與他最為親昵的那個晚上,他一句情話都沒說。
那時,他的心態是因為過於認真,不敢負荷,怕讓她失望,所以一向輕言的愛語,反倒被他緊鎖在心中。
是不是因為這樣,她才傷心的離開?
因為他不敢承擔起這樣的感情,不敢讓她知道,他其實已經交出他的心?
他的長指揉了揉雙眉之間,認真的思考着這個問題。
如果說,不是因為她的臨陣脫逃,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想面對這件事。
但是,經過這些天的折磨,他卻已認清,與其在這兩種中間做選擇,他寧願選擇有思毓的日子。
他盯着楊思毓畫好的設計稿,凝視得連眼前都模糊了。
片刻之後,他緩慢站起身,堅定的往門外走去,心裏再篤定不過。
他必須把思毓留在他的身邊,就算是窮盡一生的努力證正,他也會讓她知道、讓她明白,這輩子除了她,他誰都不要。
有了剛才秘書的提點,他知道眼前的他應該要向她請益,如果真的能成功的將思毓留下來,秘書就是大功臣。
他會加她的年終獎金,會包給她一個大紅包,還會請她在婚禮上坐上大位……
這個念頭一出,梁靖亨先是微微一愣,之後,坦然的笑了。
結婚。
這個楊思毓好大的本事。
被她這麼一激,他竟然連結婚的念頭都出現了。
不過,這不也表示,他對她是真的動了心、動了情嗎?
遇上思毓,他懂得什麼叫退讓,什麼叫妥協,什麼叫遷就。
只要能將她留下,他願意為她改變自己。
如果能讓她開心,如果能讓她別再那麼嘆息,他願意付出一切,包括他的自由,包括他的心。
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感受。
把自己交了出去,他卻不感到惶然與害怕,胸口反倒充滿着滿足與感動。
思毓啊思毓,回來,快回來我的身邊,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位於南台灣熱情的墾丁,楊思毓在炎熱的沙灘上走着,暖暖的陽曬在她的身上,她沒有覺得幸福,反倒因為一個人在熱鬧的沙灘里,倍覺自己的寂寞。
她穿着短褲,裸足在沙灘里踢着水,軟滑的白沙從指間溜過,該是輕鬆愜意的生活,她卻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快意。
她不停的回想着秘書提到的那些事--那些關於她最熟識的梁靖亨,所做出最陌生的事。
行屍走肉的在公司里遊盪?
氣急敗壞的吼走來挑剔的新嫁娘?
怎麼想,她都覺得不可思議,那一點也不像是他會做出的事。
他總是那麼穩重,沉穩的處理一切雜事,從容得像是天塌了都不怕……那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失常的反應?
為了她。
秘書說,他的失常都是因為她。
這個說法,實在是讓她無法承受。
她哪來這麼大的本事,竟然能讓他人以為,梁靖亨的改變都是因為她?
愈想愈煩,愈想愈躁,她無意識的在沙灘上來回踱步,咬着唇拚命思考着原因。
左一回,右一回,她從午後的炙陽,走到金黃的夕陽,甚至在日落西山的那一刻,她還在沙灘上排徊。
太陽落了山,沙灘上的人數頓減,沒幾下工夫,已經沒剩幾隻小貓,大家全都去安排夜晚熱烈的活動,徒剩她一人,因為走累了而屈膝坐在沙灘上。
天漸漸的暗了,她仍不想移動她的身軀。
她將下顎靠在膝蓋上,遙望着海平面的另一端,天漸暗,夜漸深,點點的星子開始出現在天的另一側。
夜來了,溫度中添了涼意,她用雙手環住自己的雙臂,渴望另一種被人環抱的溫暖。
人在寂寞的時候,好像更容易想起思念的人。
他還好嗎?
還在惦念着她嗎?
過去的一切,在此時像海浪一樣一波波湧進她的腦海里,就算已經逼自己不去想,卻怎麼也不能如願。
楊思毓閉上眼,不讓自己再去想到他,卻在這個時候,一大掌捂住她的口鼻,完全阻斷了她的呼吸。
天啊!她遇上壞人了!
突來的攻擊,讓她想要尖叫,卻呼救無門,寬厚的大掌捂住她的唇,她沒有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楊思毓驚慌的想要掙扎開來,不明白在飯店專屬的沙灘里,為何還會有歹徒潛進來。
男人的力氣很大,在沙灘上拖着她就往另一處陰暗,飯店燈光不能及的角落。
楊思毓心裏閃過慌亂,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上這些可怕的事。
但是,幾分鐘過後,楊思毓隱約發現事情有些奇怪,那男人的手雖然捂住她的唇,另一隻手卻穩穩的攬住她的腰,在拉着她後退時,幾乎沒有弄疼她。
她一發現事有詭異,身體的感官也跟着靈敏,她很快的察覺鼻尖縈繞着熟悉的古龍水味道,那是--
楊思毓瞠大雙眼,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一時忘了要掙扎。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兩個已經到了較為陰暗的角落,男人才一鬆手,便由后迅速跨步向前,大腿橫跨過她的身體,由正面壓制住她。
迎上那雙再熟識不過的眼,楊思毓眸里滿是難以置信。
她一句話都還來不及說,就被一波強烈的怒氣截斷她的問句。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讓我好好的修理你的小屁股;另一個則是讓我吻住你,直到你昏過去為止。”梁靖亨用着足以吼聾一個人的分貝量,直接荼毒她的耳朵。
楊思毓捂住耳,減低耳胭受損的程度,只用一雙大眼瞪着他。
“快決定,你選擇哪一個?”梁靖亨捧住她的臉,將她的雙手壓制在她的耳邊,不讓她繼續裝聾。
“我哪個都不要!”楊思毓整個人被壓進沙灘里,軟滑的白沙滑進她的衣服,她的手心也被壓進軟沙里,像是情人間最親昵的細吻。
梁靖亨的眸里,充斥着激動的情緒,貪婪的注視着她。
打從那一夜之後,他就沒有見過她,瞧瞧她已經夠小的臉,像是更加瘦削,教他心疼不已。
“既然你不做選擇,那就由我來決定。”梁靖亨壓低聲調,傾低他的身,話畢的那一剎那,直接吻住她的唇,封緘對她的思念。
這滋味,真是太甜美了!
梁靖亨重重的、深深的吸吮着她的唇,帶着懲罰意味的吻,來得又急又猛,霸道的吞噬着她口中的香氣。
他的大掌托住她的後腦,讓他的吻能更加深入,讓她沒有退路,只能回應着他的想念。
楊思毓被這急切的吻,奪去所有的呼吸,就在她要因缺氧而昏倒在他的懷裏時,他終於鬆開了她。
兩人的急喘不相上下,他的胸口貼着她的,感受着彼此激動而狂亂的情緒。
“就算是吻你吻到昏,還是減小了我想好好修理你屁股的欲-望。”梁靖亨語氣里仍有濃濃的不滿。
這女人,害他找她找得好苦,想她也想得好苦。
他從來不曾感受這樣的情緒,她卻讓他識得這苦澀的全部。
只是,待那苦澀過去,將她擁在懷裏的這一刻,他又覺得幸福得可以馬上死去。
這種又氣、又怒、又幸福、又想微笑的複雜感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你為什麼跑來了?”楊思毓本來想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下榻的飯店,卻又臨時想起,她曾把這訊息給了秘書。
想來,有人刻意的從她這裏套出消息,進而轉漏出去。
“當然是找你!”梁靖亨的眸底在憤怒過後,湧上的是喜悅的情緒。
楊思毓抬起眼看他,眸中滿是不確定。
他來了。
而且,還一臉在乎的神色,似乎正印證着秘書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