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她搖搖頭,臉上全是恐懼。「可是我好怕,怕我一睡着,再醒過來時又會變成了什麼都不懂的痴兒。」說著,她將臉偎進他懷中,心有餘悸的輕顫着身子。

他收緊雙臂,抱緊她,輕吻着她如雲般的漆黑鬢髮。

這一刻,除了抱緊她、共同分擔她的憂慮,他什麼也不能做。

因為他也同樣害怕、憂心,她會再一次遺忘兩人之間的情愛。

為了鳳梓,他已經逆天一回,也許早已經觸犯了某些時空的定律,她能再重新活過來,已是一大奇迹,他不敢再奢望其他。

如今她能記起兩人相愛的記憶,他只能說,或許是上古諸神的祝禱讓奇迹又一次顯現。

「青青,抱着我,不要放手……永遠也不要放。」

「我不會放的。」

靜悠悠的寢殿內,兩人了無睡意,凝眸注視着對方,直到她抵抗不住困意,枕在他的臂彎內睡去。

而他就這麼望着她,直到燈內的燭芯燃盡,寢殿內一片漆黑,他才將她摟近身前,伴着她的心跳聲一同沉入夢裏。

秋葉落盡,眼看嚴酷的寒冬就要到來,這幾日夜裏鳳梓因為天寒而睡得不骨肉安穩,每到半夜就會翻身坐起,便再也無法入眠。

日裏上朝時,精神自然差了點,仗着有晏蒔青在,她好幾回都撐額打盹,還差點從金座上滾下來。

「鳳梓。」

聽見耳畔有人低喚,穿着兔毛滾邊暖模的鳳梓趕緊從火爐邊抬起惺松睡眼,一見來人,也顧不得君臣之儀,起身便撲入男人懷裏撒嬌。

「青青。」她面頰在他胸膛贈了贈,汲取着他身上溫暖的體溫,眼角眉梢還沾染着濃重的睡意。

他撫着她被火光偎得熱紅的芳頰,眼底全是憐愛。「又貪睡了,要是沒早一步叫醒你,整張臉都要栽進火爐里了。」

她嬌懶一笑,挽着他往外走,外面雖然風寒,可是園子裏的冬景卻別有一番風情,她想跟他一起欣賞。

到了門口,他卻勾住她腰身,不讓她再往外走。「你的身子太虛,別到外面吹風。」

「可是我想帶你去看我親手種下的鴛鴦果。」從他懷中仰起嫣紅的粉嫩臉蛋,她獻寶似的拉着他。

他勾起了唇,淡淡一笑不再阻止,由着她拉他走出偏殿,來到宮中的後花園。

她指着一處明顯被翻動過的鬆軟泥土,笑靨如花,「你看,我把鴛鴦果種在這株桃花旁邊,冰心說,很快就會拔芽長大,到時候,這株鴛鴦果便會和桃花相依偎。」鴛鴦果是能抵禦寒冷又長得極快的特殊植物,若是在冬日種下,春天便能開花結果。

他側過臉笑望她。「冰心拿了許多種子給你,你偏偏只選了鴛鴦果。」

「那是當然。」她不害蝶的點頭,又道:「我想要你快點當我的皇婿。」

「難道你忘了冰心說的話?」

「什麼?」

「我又不是兔子,你怎麼老是擔心我跳走?」

聞此言,她面頰瞬時煉紅似火,咬着下唇輕踩腳。「冰心跟洛月怎能出賣我?!明明要她們不能告訴你的!」

「她們只是從了我的命令,將你的情況一五一十回稟。」

「討厭!」她咬唇,頰色紅艷,不過目光仍是殷切地瞅着他。「難道你不想當我的皇婿嗎?」

「眼下還有很多繁瑣的事情等着你學習,你不該操心這個。」

「對不起。」她沒來由的歉聲低喃,垂下蝶首,神情鬱悶。「我知道你每天都陪着我,怕我睡醒之後就忘了自己是誰,比我還心煩。」

每日天一亮,她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他,不管多早或多晚,他都會守在楊旁。

由於她先前受過重傷,已經落下了病根,所以身子甚是虛寒,天氣一冷,便十分貪睡。

有好幾回在批閱摺子的時候,她不小心撐着頰便睡着,一醒來,就見他正面色焦慮,雙臂緊抱着她,像生怕她會就此一睡不醒似的。

他替她擔的心,已經數不盡有多少,更別提他還為了管理鳳氏江山晝夜操煩。

「既然知道我心煩,就別再站在這裏吹風,進去屋裏吧。」替她攏好了硃紅色滾毛大氅,他握着她的手,並肩齊步徐徐前行。

別讓他擔心,那便是為他分憂解勞的最好法子。鳳梓滿懷歉意的付着,卻還是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剛種下的鴛鴦果。

等到春日來臨,一切都會開花結果吧?

思及此,她笑得眉目彎彎,將身旁的男人攬得更緊實,彷彿已能預見明年初春時節的桃花美景。

夜色漸暗,用過晚膳后,鳳梓閑得慌,就看見冰心坐在燈下,手裏飛針走線,嫻熟的綉着枕套。

也是遲至近日她才知道,原來冰心與玄武互有情愫,晏蒔青也早已替他們倆指婚,算一算,大婚之日也快近了。

「你繡的是什麼?」

冰心繡得正入神,絲毫沒察覺到有人走近,冷不防被鳳梓嚇得心口一跳。

見冰心就要起身行禮,鳳梓手一揮,免了繁瑣的禮節,滿心只好奇她手中的東西是什麼。「綉這個好玩嗎?」

冰心搖頭微笑。「不好玩,繡得眼睛都花了,手也很酸。」

「那為什麼還要綉呢?」

「因為一針一線,全都代表着我的心意,平素難以啟齒的感情,也能透過這一針一線完整表達。」

望着冰心低垂雙目,滿面嬌羞,鳳梓可真是又羨又妒,哪像她,天天盼着某人開口求親,盼得眼珠子都快滾出來了還是盼不到。

鳳梓垂頭喪氣的轉回書房,翻弄着案桌上的書籍,支着頰,心思浮動,想了想又跑回偏殿的大廳。

冰心還坐在燈下勤快地綉着,她走過去,也有樣學樣的拿起一塊繪好圖案的錦布,開始繡起了上頭交頸相依的鴛鴦。

剛開始繡的時候,她還頻頻扎到手指,連冰心都看不過眼,一直勸她莫要逞強。

到後來,她逐漸綉出了心得,終於綉好一對象樣的鴛鴦,就連冰心與洛月催促她歇息都不理。

實在沒法子,冰心與洛月只好請晏蒔青出馬了。

一踏入燈火通明的大廳,晏蒔青便看見她垂着蝶首,彩色的絲線搶在指尖上,縴手在錦鍛上穿梭來去。

他走近,她卻渾然不覺,仍是興緻盎然地低頭猛綉,眉頭輕擇。見狀,他伸出手,按住她的手背。

鳳梓抬起眼,驚見是他,本想起身,可不知又想起什麼,噘唇低下頭,決定不理睬他。

見她一臉生悶氣的模樣,他不由失笑。「沒看見我來?」

「看見了。」她口氣很沖,不難聽出埋怨之意。

「誰惹你不快?」

「除了你,還能有誰?」

「怎麼了?」

「你明知故問。」

話剛說完,她指頭便被自己狠狠扎了一針,痛得她皺起小臉。

他拉過她見血的指頭,合入嘴裏輕吮,半晌才止住血,她卻氣呼呼的抽回手,似乎一點也不領情。

「夜深,別綉了。」

「我就要綉,這是要綉給我未來皇婿的,你管不着。」

聽她悶聲說著,晏蒔青也清楚她是在生他的氣。

自恢復神智不再是痴兒之後,她變得很不安,總希望他能快點以皇婿身分來陪伴她。

然而宮變雖然已過一段時日,朝中仍有薛昆餘下的舊時黨羽尚未根除,為了將這些人引出一網打盡,他將心力全放在朝政上,以至於沒能顧慮到她的感受。

他知道她的不安,只因那份不安,有大半也存在於他心底。

但是,比起兒女私情,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安危。

他不能再冒任何會讓她受傷的風險,所以他必須儘快將薛昆布在朝中的勢力暗樁全都一一拔除,如此才能放心。

這些煩擾,他自是不想讓她知道,省得她憂心而傷了身子。

正鬧脾氣的鳳梓久等不到他的安撫,心底頓時更悶了。

「鳳梓,再過不久,也是時候該向眾人宣佈你已恢復心智的消息了。」

「可是我還沒做好準備。」她停下了綉個不停的手,噘嘴抬眼。

「難道你不希望我當你的皇婿了?」

她眨眨眼,扔下綉到一半的錦鍛與針線,跳進他懷裏,悶氣全消,完全不懂害臊為何物。「我當然想!」

晏蒔青彎唇一笑,美若窗外的迷離夜色。

她看傻了眼,雙手勾抱着他,乖順的任他半摟半抱地將她帶入寢殿。

「如果真這麼想要我當上皇婿,那麼你得更努力才行。」

「努力什麼?」

「學習如何當一個讓人敬愛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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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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