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過不能再說了,王爺要知曉,會給奴婢冷臉子看的。」她今天說太多話了,多過了她這十年來說過的話。
「多謝嬤嬤指點。」魚小閑真心實意的彎了彎身,行了禮。
秋嬤嬤可不敢當她那禮,趕緊躲開半步,「若無事,奴婢下去了。」
「我還事要請教嬤嬤。」魚小閑攔了一攔,親手給她倒了茶。
「不敢。」
「嬤嬤從宮中出來,必是知曉宮中禮儀的。」
按制,她這王妃是可以仿造宮中六局二十四司,設六名女官的,但是現在事急,也只能從權。
「是。」秋嬤嬤也不推託。她從七歲入宮,在皇宮待了十五年,那些禮儀規矩就像水似的早已經滲入她的骨子裏,是這些年來了這荒涼地方,才因着王爺不喜歡慢慢的放了下來。
「不滿嬤嬤說,小女子出身低門矮戶,難登大雅之堂,自知這樣的身分,殊難服眾,我也無意擺什麼架子,但為了不給王爺丟臉,厚着臉皮懇請嬤嬤教教我。」
看來,她想等大長公主來時不給這位婆母挑出理來的機會,這是為王爺盤算了。
「你想學些什麼?」秋嬤嬤沉吟了下。
「嬤嬤知道什麼,便都教了我吧。」
「你可吃得了苦?」學規矩,對那些名門閨秀的女子來說就像吃飯那般容易,因為她們一生下來就被教授了許多的規矩,但這位未來王妃不然,這樣的身子骨,那雙比一般女子還要粗大的雙手,能不能學得來是一回事,吃不吃得了苦又是一回事。
「我能。」魚小閑很簡單的說道。
女子要學習的禮儀規矩,大抵脫不了三從四德,三從就不說了,四德指的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功這四種修養,德性、言辭、容貌、技藝,教以「婉娩聽從」,總括一句話就是要事事依禮行事。
秋嬤嬤眼看婚期都迫在眉睫了,她也不教多,就四樣——行走坐談,另外拿了美顏白膚的方子讓魚小閑一日三餐照着用。
行走坐談聽起來都是平時會有的行為舉動,但真講究起來,魚小閑才知道像她這種半路出家的,想練就一身大家閨秀風範,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拿練坐姿來說,坐,講究身軀直而不僵,要做到如松如蘭,姑娘坐着時得雙膝並緊,腰板要貼着椅背,紋絲不動。
秋嬤嬤告訴她,氣質可以是天成的,但是禮儀姿態有沒有學過,一看便能知道。
魚小閑每天吃盡苦頭,但是她沒在秋嬤嬤還是紫鄖面前喊過一聲苦,也沒道過任何抱怨,因為站立過久腳腫了,因為頭頂上的書掉下來捱秋嬤嬤的板子了,翌日,她還是準時來學習。
一旬過去,秋嬤嬤的臉上終於稍稍露出認同的笑容。
這時婚期已近。
因着魚小閑沒有娘家在邊疆,婚期前她得住到外府去,紫鄖把秋嬤嬤和兩個年輕丫鬟撥給了她,日後再跟着她回來,也算是她的陪嫁一般。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任司儀的儐相歡快的喊叫聲,引得本來就滿意的不得了的新郎官笑得闔不攏嘴,牽着紅綢綵帶,拉着新娘子腳底生風的往新房走。
擺了近百桌酒席的滕王府前院更是熱鬧非凡,絲竹管弦拉的是邊陲高亢明快的小調,划拳拚酒的聲音此起彼落,黑熾玉、龍蓮、寒歲、錢恪一個個端起酒杯,與在座的同僚勸酒。
這時已是入夜,透着喜氣,又亮又耀眼的紅燈籠和滕王府的喧囂,讓人渾然忘記這裏是黃土堆積、滿是風沙的荒漠。
魚小閑穿着嫁裳端坐在新床上,沒候多時,紫鄖便讓狗剩子扶了回來。
「王妃吉祥!」才喊着,便讓一直看着新娘子的花嬤嬤給塞進來一個大封賞。
另外一個王嬤嬤見了渾身是酒味的王爺,便趕緊過來想幫狗剩子的忙,可她的手還沒搭上王爺,就被紫鄖揮了開去。
「我來吧!」魚小閑發話了。
「王妃,這不成。」王嬤嬤憂心的看着魚小閑,這禮還沒成呢,怎麼新娘子就自己把喜帕拿下來。
「沒事,你去讓人多燒些熱水,還有再讓人去煮解酒湯拿過來。」魚小閑輕聲說。
狗剩子給她行了禮,笑嘻嘻的和王嬤嬤一起離去。
紫鄖半個身子靠在她身上,真要說他並沒有想像中喝得那麼醉,今日可是他盼了又盼的大日子,只有獃子才會把自己灌醉。
魚小閑讓花嬤嬤去給紫郾備裳后,自行脫下身上累贅的鳳冠和霞帔,又給他脫了衣服,再把他按進浴桶里,用花露皂給他洗頭。
泡在水裏的紫鄖深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反身把魚小閑抱進了浴桶。
「您這是——」她也濕了一身。
「我高興。」他把她抱上大腿。
「妾身把您清洗乾淨了,您還是先出去等我吧。」她拿了乾淨的長巾給他披上,然後趕他出去。
紫鄖被熱水一泡,酒倒醒了大半。
鴛鴦浴他也很想,不過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辦正事還是要上床去,暫時忍一忍,別嚇着她好了。
魚小閑看着他清醒的眼睛,又見他聽話的回床上去,她這才在浴房裏把自己收拾好了,饒是如此,要把自己臉上一層又一層的妝洗刷到乾淨,還真費了她一番功夫。
是誰說結婚一定要把自己塗得像個戲子的?早知道自己來就好了。
魚小閑回到房裏時,喜燭還高高的燒着,紫鄖眼神清醒的看着她走近,一把抱緊她,聞着她的發香味。
「頭髮還濕着呢,我先幫你擦乾吧。」顧不得自己的,她拿了巾子便要幫他擦。
紫鄖把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讓她拿着干布給他擦頭髮,他也拿起一塊幫她擦着發,「一會兒,我們就安歇吧。」
魚小閑停頓了下,「你不是還要去側妃那邊?」
「什麼側妃?」那兩個突如其來的美人恩就跟飛來橫禍沒兩樣,他不需要。「她們一個病了,不堪長途勞累,半途折返,一個說早有心儀之人,七日前已經嫁給一個看城門的小吏。」兩人均退還了皇家的儀禮和玉牒。
匆促嫁給看城門的小吏是因為在這風頭上,誰娶了那女子不就是擺明着跟皇上作對?那些最會算計的高門大戶們哪可能接這樣的燙手貨,逼不得已為了自己的女兒不要遠嫁,也只能挑一個沒想那麼多的小官了。
「這麼湊巧?」
他懶洋洋的嗯了聲,「就這麼湊巧。」聲音里絲毫沒有遺憾。
怕女兒嫁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不惜下他的臉,也下皇帝的臉,不給他臉,他無所謂,不過,皇帝嘛,那兩個大臣可就得好好去解釋了。
他懷裏的這個小女人不會知道,這件事他橫插了一杠,有波瀾的推波助瀾一下,沒有波瀾的,就找一個給她,那就皆大歡喜了。
「所以,沒有側妃?」
「沒有,這會兒沒有,往後也不會有。」
魚小閑對他笑了笑,用唇輕輕碰了碰他的頰。
受不得她鼓勵的男人抽掉她手中的巾子,將她推倒在床上,順勢把臉埋在她的胸前。
他的發是半乾的,魚小閑也是,他急不可耐的脫下她的裏衣還有自己的,彈指熄掉紅燭的焰火,只余翻浪的紅被……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開頭,就像泄閘洪水,怎麼還能堵回去?
兩人的感情捅破了那層紗,便一日千里,這一夜,再度嘗到甜頭的紫鄖一腔精力全用在魚小閑身上了。
比上次還要折騰得過分,讓她睡過了寅時、卯時,一直到了辰時才睜眼。
這下不得了了。
「為什麼沒有叫我?」
她還得去給她那夫君名義上的母親敬茶,才過門就睡遲,人家會怎麼說她這媳婦啊?
儘管腰酸腿疼,把那昨夜和她同床的男人在心裏罵了個臭頭,她還是忍着兩腿酸軟的下了床。
「王爺讓我們不要吵了王妃,說讓您睡。」拿青鹽給她漱口,滌溫水給她擦臉的秋嬤嬤可從來沒見過王爺對誰有這麼細緻過。
「他人……王爺呢?」
「半個時辰前還在外院練武,這會子得問問汪管家才知道,要奴婢叫狗剩子來問看看嗎?」
「嗯,我們趕緊着裝吧……嬤嬤,以後這些伺候的事讓別人來,您可是小閑的教養嬤嬤,怎能讓您做這些事情。」她看着那已經備好,只有正妻才能穿的正紅宮裝,這要穿起來可得費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