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見他沒有多談,她就不問了。
他們難得來一趟南方,能置辦多少東西,就置辦多少。
進大門后,她不斷的掀開紗帽,抬頭去看這幢已經盡量細緻,卻仍顯粗糙的府邸。
大圓柱,大拱門,大園子,什麼都很大。
西北疆域開闊,王府也建得大,不似京中皇族子嗣府邸都受規格限制,在這裏,家法、規矩都自成方圓,咳,也就是說,只要紫鄖說了便算數。
她笑咪咪的,並沒有因為王府的粗糙而減少她眼中閃爍的光芒。
這裏也沒有京中那些矜貴人家的前門、二門之分,應該說紫鄖這王爺當初蓋王府的時候壓根沒想過他的府里會有女眷。
這裏進進出出的要不是他的親兵、武將、校尉、師爺、長吏,要不就是來他這裏找酒喝的那五虎將……都是男人。
於是他便不覺得需要多此一舉,所以,整個滕王府都只粗粗的分了個前院和後院。
前門裏早有獲得信息出來候着的管事們、丫鬟、婆子、小廝,人不多,魚小閑十根手指就數得過來了。
能安心放在屋內,這些人都是紫鄖信得過的人,他們也事先被知會過,大難不死歸來的王爺會一併帶回他們的王妃。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紫鄖遭難的事情雖然被他那些得力的家將極力隱瞞,但是瞞不過王府里的人,於是下了死令要他們絕口不談,誰敢多嘴說出一個不該說的字,就自己提頭來見!
但無論他們如何的封鎖消息,戰後來求見滕王的官員卻沒一個能見着紫鄖的面,加上原本常在涼州城裏巡視的他突然就這麼閉門不出,怎能不引起各式各樣的揣測,日子一久,便人心不安。
幾個月前,消息傳回府邸,王爺無礙,這幫人才放下提到喉嚨口的心,每天提着水桶抹布把王府打掃得一塵不染,盼望着王爺早日歸來。
他們來見了禮,紫鄖把他身邊的魚小閑推出來,「你們來見一見未來的王妃,將來她就是你們的主母,她說的話就是本王的意思,不得違逆。」
他在路上已經給皇帝上了摺子,說他已有王妃人選,因路途遙遠,不克回京等等……至於這道摺子會在大都引起什麼風波,他不管。
他剛來封地的時候太後有意給他指婚,讓他娶妻后再赴任,他以「年紀幼小,未立業何以成家」推掉太后的「好意」,這些年,京里的那幾位,只要稍微閑着便想塞女人到他的身邊來,他都打發了,就算皇帝命令他返京,他也吩咐胡不韋替他上摺子,以前線戰事吃緊,不可缺少滕王坐鎮為由給堵了回去。
這回,他娶的正妻是個沒家世、沒背景、沒娘家在朝廷,與政治毫無干係的女子,應該除了嫌她粗鄙,不會再有話說。
他並不打算等皇帝的旨意下來才成親,他會讓人挑最近、最好的吉日把魚小閑變成他的正妻。
當然這些事,他還不打算說。
聞言,眾人眼中多少閃過一些訝異,但仍規矩的見了禮。
魚小閑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這荊釵布裙的樣子,說什麼也跟這些人以為王妃該有的樣子差太多了,不過她一眼看過去,沒在他們眼裏看到任何輕視或刻薄的眼光。
她還了半禮,「大家的表禮一會兒請汪管家發下去,往後要辛苦大家了。」對君子可以示之以弱,對小人必須見之以強,這是她深知的道理。
「哪裏談得上辛苦了,這都是奴才們分內的事。」上前回話的是府里的管家,姓汪,他是邊軍退役老兵,雖說老兵,卻也不會超過四十歲,步履矯健,神色精幹,非常時期就算要他拿起刀來殺人,也是一把好手。
寒暄過,魚小閑跟着紫鄖往裏走,卻發現屋子的周圍種滿了白楊樹,那些樹看起來不大,卻一棵棵昂首挺立,精神極了。
她想起曾讀過的資料,這是好樹,有黃土的地方,就有它的存在,不貪戀雨水,不貪戀陽光,就能撐起一片綠色。可以當柴燒,打傢具,做屋樑、農具。
「說到這些白楊樹可費勁了,當初王爺讓人想辦法弄來樹苗,發動了整個涼州的人民來種它,這些年,以往春天都要發動幾次的沙塵暴因着這些樹,緩了不少。」汪管家怕魚小閑初來乍到不明了,很盡責的解說。
在這塊沙漠地上種上這些樹,的的確確是好主意。
紫鄖奇怪的看着魚小閑紗帽下那認真的眼神,她是真的看着那些樹歡喜,而不是帶着面具在應付什麼。
知道她喜歡擺弄木料,但是就這麼盯着樹看是為什麼?他強迫的把她帶來這荒涼貧瘠的地方,她不氣了嗎?
「這是好樹,盤得住水。」她收回眼神,忍不住對着紫鄖說。
「你知道?」
「多少知道一點。」想把沙漠綠化首先不就是要種樹嗎。
「你累了,進屋裏歇着。」見她臉上露出疲色,紫鄖開口說道,又轉頭吩咐婆子去燒熱水。
婆子和丫鬟臨去隱隱聽見屋裏新女主人的聲音,「……我還以為都抖乾淨了,你瞧。」
她們好奇的轉頭看去,只見未來的王妃毫不優雅的抖去了衣服上的沙,再抖身體的,最後連鞋子都脫下來倒上一倒,不料,人一站定,還能從褲管滑下小沙堆。
丫鬟看傻了眼,婆子是有眼色的,拉着她就走。
至於魚小閑讓汪管家分下去的表禮,一個個不差的送到他們手裏,每人一個掐絲金鐲子,一小錠銀子。
老實說掐絲金鐲子不值多少錢,但至少還是金子、銀子……這些府里的婆子、丫鬟多是那些個窮武將的家人,邊疆一向沒什麼油水可撈,更別說金子銀子了,這時得了好處回去,自然是心喜到不行。
下人一走光,紫鄖就抱起魚小閑去了主後院。
「水燒好了沒?」他一進去就對着以前貼身伺候他的狗剩子問道。
「好了、好了!」他哪敢讓主子等,急急嚷道,轉身出門去催促秋嬤嬤,還仔細的把門關上了。
紫鄖把魚小閑放下,動手便去脫她的紗帽,見她還是剛才一路上笑意盈盈的樣子,便傾身過去。
「別,身上都是汗味呢。」那龐大的熟悉氣息籠罩住她,他的眼裏滿是強烈的欲/望,她輕推了他一下。
紫鄖聞了聞她的發,的確聞到一股子汗味,但是他並不討厭,「你先去沐浴吧,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了大浴桶。」
「這裏的水夠用嗎?」
「我當年來的時候已經尋人找了幾處水源,並打了井,只要不是枯水期,勉強着用還是夠的。」
「往後還要另尋水源嗎?」
「嗯。」
看起來水不夠用也是件頭痛的問題。
進了浴房,看到那確實夠大的浴桶,魚小閑心裏還挂念着水的問題,不過,這是男人的事,可不是她能涉及的,於是她踏入浴桶,把頭髮拆下來放入水中,痛痛快快的洗了這陣子以來第一次的熱水澡。
紫鄖在外頭等了半天,就是不見魚小閑出來,走進浴房一看,她居然靠着浴桶,頭髮還浸在水中就睡著了。
見着她泡在水中白玉無瑕的身子,還有胸前那兩點櫻桃,加上若隱若現的小草叢,他兩眼發紅,低聲咒罵之後,用大布巾把她包起來,抱回了房。
他決定要把婚期提前!
魚小閑這一覺睡到申時,沒有任何人來吵她。
她起身滿了巾子,擦過臉,把頭髮挽了,再把玉蘭花簪簪上,這才悠悠的想起來自己身上這一身嫩綠色的小襖和繭綢裙子好像不是自己穿上的,她幾個時辰前不是在浴桶里打了瞌睡……嗎?
她有些軟腳,咽下好大一口口水,沒事、沒事他們是夫妻不是,何況早就被他看光了,且他幫忙穿衣服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是嗎?不是嗎?
她忍不住把紅得像紅布的臉埋進床里,啊——好丟人啊!怎麼就那樣睡著了……
這時的紫鄖已聽完管事們的回話,把他不在時,府里府外發生的事情都做了一番頗有系統的整理,接着他又和武將、幕僚開了會議,幾個時辰里已然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捋了個清楚。
他前腳剛進了主後院便和出來的魚小閑碰了個正着。
明明她還是那個她,紫鄖卻驚艷的多看了兩眼,為她換上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人往他面前一站,都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嫩綠色果然襯她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