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朗尼洗了個澡,換上了厚毛冷上衣、天鵝絨褲,喝了熱檸檬可樂,便馬上去看珊妮。
珊妮躺在床上,穿件粉藍睡袍,長發已吹乾,披散在白色的枕套上。
朗尼坐在床邊,握着她的手,把被拉上一點兒,問:“還冷嗎?”
“很溫暖!”
“吃了葯,人覺得怎樣?”
珊妮眯着眼:“想睡!”
“那就好好睡一覺,醒來要是不舒服,馬上看醫生。”
“你呢?”她差不多睡過去了。
“我坐着陪你。”
珊妮露出甜蜜的微笑,眼睛緩緩地合上了。
朗尼拉了一張椅子到床邊,他坐在椅上,看着珊妮。不久,他也入睡了,仍然握着珊妮的手,緊緊的,好像怕她溜掉似的。
溫太太進來,替兒子蓋上一張毯子,又撫了撫珊妮的額頭才離去。
珊妮一覺醒來,已是晚上,她急着要下床打電話回家,可是她無法把手抽出來。
珊妮知道朗尼很疲累,身、心都疲累。她不忍心吵醒他;於是她重新躺回床上。眼睜睜地想,今天發生的事,已證明和朗尼道別分手是不會成功的,朗尼根本不會放她走,只好由它自由發展。
不久,朗尼也醒來了,他揉揉眼睛,馬上轉身去看珊妮:“醒來了?”他撫了撫珊妮的額頭和臉:“沒事吧?”
“很舒服,你呢?”
“我這麼強壯,”朗尼舉起兩條手臂,“像有事嗎?”
珊妮看着他笑。
朗尼俯身向下,貼着她的臉:“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怎樣回答他呢?現在真話無論如何不能說,只好又找借口:“想考驗你!”
“考驗我?”
“看看你還會不會把我扔在沙灘。”
“怪不得你帶着雪褸。啊,原來早有預謀。結果怎樣?你看到的,我捨不得扔下你的,我扔下了自己。”
“對不起!”珊妮柔聲說。
“唔!珊妮,我愛你……”
珊妮回到家,看見家裏有幾個人,他們都是蘇媽媽的好朋友、老同學。
蘇媽媽說過,這些人,不單隻由小學開始,做了12年的同學;而且他們又組織過劇社,有些人甚至一起做過同事,因此感情非常好。可惜近年來大家都沒有什麼發展,大部分轉做了藍領;甚至有人在餐廳和會所做工作。他們每次來總要開會,而每一次,蘇媽媽總是不大喜歡女兒在場。
“珊妮,去買些水果回來!”
珊妮馬上出去,她每次回家裏,那些叔叔阿姨,又必定已經離去了。
“媽,是不是有新進展?”這無疑是問她和朗尼是不是很可能馬上要分手。
“他已經回來,而你的功夫也差不多到家了。不過,不能急,那麼多年都能等,也不在乎多過一月半月。”
“要是他又要出國?”
“我們會看準他長時期在這兒才進行。別擔心這些,你明天不是要和溫朗尼去露營?”
“還有同學和朋友,一方面貪熱鬧;另一方面治安不好,人多安全些。媽,你一個人在家……”
“都慣了,好好享受你的快樂吧!”
珊妮苦笑一下,是的,該好好享受一下,他已回來,歡樂的日子,還會多嗎?
朗尼、珊妮、心怡、心韻、佩佩、查理一行六人,帶了帳幕、睡袋、食物,到大綱仔露營去。
大綱仔,青山碧水,環境十分幽美,溪澗大而水清澈,溪澗兩旁,還種滿樹木。若是夏天,在溪畔漫步談心,可以渡過大半天。
分工合作,三個男孩子在架帳幕。一共兩個帳幕,女孩一個,男孩一個。三個女孩子負責弄午餐,這三個女孩真好玩,手忙腳亂。佩佩還不斷尖叫,查理說她可以替恐怖片配音。
三個女孩都不會燒菜煮飯,三個女孩當中,珊妮環境算最差,但是,蘇媽媽平時總不肯讓她下廚,怕她弄粗了手。不夠完美,就無法去進行她的任務,所以家務總是蘇媽媽做。蘇媽媽搶着做家務,根本不給珊妮機會,幸而珊妮烹飪那一科成績不錯,起碼比心韻和佩佩好。於是,煮飯、燒菜,都由珊妮做總指揮。
“唔,好香。”朗尼已搭好帳幕,走到珊妮身邊,蹲下來,看着珊妮埋首工作。一會兒堡湯;一會兒炒菜,朗尼看着看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幹嗎這樣開心?午餐還沒有弄好!”珊妮擦擦鼻子在撒鹽。
“你們快來看!”朗尼高叫,年青人畢竟喜歡玩,“三隻小花貓!”
“你是黑心狼。”佩佩抿抿嘴。
心怡和查理過來,也在笑。
三個女孩子發覺不對勁;於是,你看我,我看你,呀!每個人的臉上,一片黑,一片白。
“怎麼會這樣的?”
“你們又弄炭又弄麵粉又擦臉,結果變成這樣子。”朗尼拿出手帕來,為珊妮抹去炭屑和麵粉。
查理也遞給心韻一塊濕紙巾。
“沒有人理我。”佩佩扁扁嘴,又委屈又沒面子。
大家看着心怡,心怡只好把一塊紙巾放在佩佩手上。
那一頓午餐,大家都吃得很開心,雖然色、香、味都談不上。
午餐后男孩去清理爐子,女孩子就盛了溪水來洗碗碟,後來三個男孩子也加入了。
午後陽光好,大家換了衣服拍照,朗尼、珊妮拍得最多,還要心怡為他們拍雙人照。這樣跑來跑去的,選景,拍照,很快就過了一個下午,又要開始忙晚餐。
晚上不燒飯,來個野火會,燒烤雞翼、豬扒和香腸。這些食物都由朗尼帶來,全部調了味,燒熟就可以吃了。
野火會後開始玩遊戲,一男一女,共分成三對,兩個人面對着面,把凳子放在兩個人中間,用額頂着凳,誰能在一首音樂里,能控制凳子不落在地上,那一對就算贏了。贏了的那一對,第二天可以享受一天,不用做事。一天三餐,由輸了的兩隊負責,大家同意,就進行了。
大家站好,凳子也放准了位置,不久音樂響起來,他們的身體,還要跟着音樂的節奏搖擺,搖了兩搖,佩佩已把凳子弄掉,她氣得呱呱叫。第二對輪到查理和心韻保不住凳子,因為心韻忍不住笑。一笑,頭一松,凳子就落下了。
朗尼和珊妮四目交投,情深款款,凳子幾次快要落下,馬上給他們“救了”。一首音樂完了,凳子仍然保住,朗尼和珊妮贏了。
佩佩不服氣:“他們是戀人,有默契的,說不定兩人偷偷練了許久,他們當然會贏了,不公平。”
珊妮笑笑;朗尼攤攤手。
“願賭服輸,不要這樣沒風度,以後你和哥哥也可以秘密練兵。”心韻拍了拍佩佩的肩膊。
佩佩看了看心怡,笑了!
心怡猛拉妹妹的衣袖,心韻可沒有理他,她打個呵欠說:“玩了一整天,也該睡覺了!”
“嘿!明天還要一早起來弄早餐呢!真是……”佩佩沒把不服氣說出來,怕人家笑她沒風度、沒胸襟。
第二天,朗尼和珊妮吃過早餐,因為整天不用做事;於是,便到溪畔散步。
樹木很多,雖然沒有茂盛的枝葉,但是,光禿的枝椏,已爆出了不少嫩綠的新芽,處處呈現春的景象。
珊妮蹲在溪邊,把手拂着溪水:“呀!好清涼,好舒服。”
“當心掉進溪里,全身濕透。”
“那次都是你發少爺脾氣,我陪你挨冷。”
“誰叫你要和我分手!”
“現在不分手了。”珊妮拖着他的手搖着,“朗尼,你知道嗎?我今天好高興,活了那麼多年了,我不單沒有和同學露營,連學校的旅行,我從來都沒有參加過!”
“你不喜歡旅行?”
“怎麼會不喜歡,每個小孩都喜歡的!不過,我不敢同媽提出,她多半不會答應,她總喜歡我留在家裏。”
“我總覺得你媽很專制。”
“她不是專制。其實,她也很可憐,你不知道她的遭遇。並不是每個家庭都快樂,每個不快樂的家庭都有不同原因,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也許我不了解你的媽媽,比如這一次。她又答應讓你參加露營,一去就幾天,奇怪!”
“媽能做的都做,為了令我快樂,她盡了力,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她雖然是孤僻些,但她是個好媽媽;只是你不了解她,所以才會造成誤解。”
“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不要再說傷感的話!”
“好日子?”
“今天是我們勝利的一天!”
“對,今天我們應該盡情享受。看!一個早上了,我才看見一隻小鳥。”
“就那麼一隻,它的伴兒呢?”
“天氣那麼冷,這隻母鳥還要飛出來,它一定冷壞了!”
朗尼仰起來,視線跟着小鳥:“你怎麼會知道是母鳥?”
“一定是小鳥餓,母親飛出來找食物喂小鳥。世界上,還有什麼比母愛更偉大、更恆久的?”
朗尼想說什麼,又止住了。因為每次提起珊妮的母親,大家都不開心,他不想再破壞歡樂的氣氛,今天是他們的勝利日。
過了幾天露營生活,他們回到市區,查理從新界弄來了幾包炮竹。
“我們放炮竹!”
“好啊,”佩佩跳起來,“我出生以來就沒有放過炮竹。”
“問題是,要到哪兒放炮竹?”
“到你家!”
“我家,我們是住大廈的,那麼多鄰居,燒一個小炮竹都不得了,未經申請放炮竹要罰款的!”
“到朗尼家!”
“朗尼的花園洋房外面,常有警察巡視,那兒又地靜人少,真是一鳴驚人,我反對。”
“差不多每個人都住大廈,對!查理,你家有別墅,我們都到你的別墅去放炮竹,離市區遠,萬無一失。”
“我媽心臟弱,她就因為怕吵,才到別墅避年。我們一燒炮竹,擔保把她嚇暈,警察不會到來,但爸爸會請我吃個大耳光!”
“哈!”佩佩拍一下手,“我表哥住的地方,有很多公眾花圃和草地,那些草地離房子遠;而且容易逃走,我們可以在他院子裏放炮竹。”
“你表哥住的花園洋房有許多座,保安又嚴密,”心韻說:“前院、後院都有護衛員,大門后又有管理員,耳目眾多。”
“那麼一個大院子,就只有三兩個護衛員當值,晚上那些管理員都睡大覺去了。我不管,我一定要放炮竹。”
“我也想玩,就到佩佩表哥那兒……”查理還是認為值得冒險。
於是,約了智偉出來,他也是個好玩的孩子,一拍胸口說沒問題。
在查理家吃過晚飯,便出發到智偉的房子去。他們不敢立刻行動,因有陌生人進門,護衛員總會注意。大家先選好地方。
“在這花圃後面放最安全,那麼易躲藏。如果護衛員聞風而至,可以立即逃到對面的住宅樓梯,他們沒有證據說是我們放的炮竹。”
“要是他們檢驗雙手呢,放炮竹有火藥味。”
“心韻,你警匪片集看太多了。”佩佩不以為然,“無緣無故他們憑什麼檢查我們的手?”
“要玩,就不要拖遲,晚上放炮竹吵醒人家總不大好!”
“開始吧!炮竹很響,不能一齊玩。一個一個的來,哪一個先玩?”
“讓女孩子!珊妮第一!”朗尼把炮竹插入草地,拉起藥引子,交給珊妮一枝點燃的香。珊妮拿着香點了引子,看着冒起小火花,不久“蓬”的一聲!那聲音好響啊,大家嚇得連忙拚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