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杜朵朵下了床,很快地穿好衣服,她沒有和男人睡了一夜的羞怯,神態一如往常的自然。她眼眶微帶動容的濕意,細心地從醫療包拿出剪成方正的紗布、棉花、雙氧水、碘酒、剪刀一字挑開。
這是她的習慣,隨身攜帶醫療包,意外發生時才能做急救措施,緊急處理局部外傷。
「朵朵,我愛你。」沐東軒說出心底的話。
敷藥的手停頓了一下,她頭也不抬,繼續上藥。「魔法是有時間性的,我不相信永遠。」
那是騙小孩的,讓人相信世上有奇迹。
「對你,一生一世。」他活着的每一天都無法不愛她。
「我會老,會變醜,會滿臉皺紋,但是衝到底的脾氣不會變,固執又惹人厭。」
她沒辦法改變自己,她到老都會是個壞脾氣的老婆婆吧。
「只要你是杜朵朵我都愛,你老我也老,你丑我不嫌,你滿臉皺紋就做電波拉皮,反正你是醫生,在自家醫院做
整型有打折扣,還有……呵……朵朵,你在瞪我。」她真可愛。
「還有什麼?」杜朵朵有磨牙的衝動。
「還有你的脾氣沖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既然我能忍受你二十幾年,相信再過三、四十年也沒差。」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到死不分離。
「什麼叫你忍受我,分明是我勉強容忍你的狐狸天性,你還敢說我丑你不嫌,為什麼不是一起丑,難道你還會越老越年輕嗎?」她故意往他傷處一壓,報復他沒有一起變醜。
撕!真狠,想要他的命。沐東軒吃痛地蹙眉,口中依舊在耍嘴皮子。「我老了也是很帥的老帥哥,美酒越陳越香,不然你怎會愛我。」
「呿!誰愛你了,少往臉上貼金。」她垂下眼,視線不敢與他對視,他太精了,會看出她眼中不經意泄漏的情
他失笑地將人摟入懷中,以額抵住額,輕聲如絮。「口是心非的小妖精,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裝什麼?」她睜大明亮的水瞳,長睫眨呀眨的。
「這個。」他捉住她欲往身後藏的手,拉到兩人面前。
她左手的無名指上有一圈銀白色的閃光,相連的心型小鑽閃着戀人最熾熱的心,此生不渝。
「咦!我手上怎麼多了一隻白金戒指,是月光天使偷偷替我戴上的嗎?」杜朵朵佯裝不知,把神秘的驚喜推給月光。
其實她早就瞧見了,誰會遲鈍到一覺睡醒手指上平白多出一隻戒指而不自知,她心中是有訝異卻不揭穿,保持裝傻狀態,他不說,她也假裝不知道。
因為她的心還有猶豫,不曉得該不該接受全部的他,向來膽大的她唯獨對愛情生怯,她怕她的愛太過兇猛會令人窒息,誰也受不了動不動就暴力相向的情人。
他大笑,重重地吻住她。「我不逼你,你何時認為時候到了就知會我一聲,我會把一切準備好,不用你操心。」
「東軒,你會不會對我太好了。」好到讓人感覺有鬼,他可是不吃虧的人,哪會在這種事讓步。
狐狸心思狡猾,不做無利的事。
沐東軒不回答,只捉起她的手吻着她指間的戒指,再把他無名指上大一圈的白金戒指合扣,這是對戒。「你看它們像不像兩顆連在一起的心,上面的鑽石我特意選用這個樣式,合成一體便像是互相擁抱的戀人,我與你心心相印。」
兩隻戒指成一對,象徵兩人的心緊緊連接,再無縫隙。
「為什麼我覺得像陰謀?」杜朵朵是實際的人,浪漫不能當飯吃,防他防久了,第六感自然很准。
黑瞳閃了閃,似有若無的狡色一閃而過。「與其多疑的想我是不是想陷害你,還不如來做些有意義的事,我們……」
杜朵朵往他受傷的肩一戳,他當下痛得抽氣。「還沒挖土就想把自己埋了呀!你這一身的傷沒休養個大半月好得了嗎?真可惜哪!滿腦子的色情畫面只能留待夢裏相見了。」
呼出一口氣,沐東軒只能靜靜地躺着,一手摟着令人心癢難耐的小蠻腰。「開不了葷,喝喝肉湯總成吧!」
一說完,他按下女友的頭,深深吻住。
不能纏綿,至少還能十八相送。
明明近在一牆之隔,沐東軒還是秉持「約會守則」第八條,堅持親自送女友回家,絕不讓她落單或是一個人獨行,她是有男朋友的人,怎麼可以走得孤伶伶地像是被情人拋棄。
至於蹭一頓晚餐是順便,因為他已經習慣杜家的家常菜,再吃自家廚師準備的料理就覺得太過精緻,彷彿在飯店用餐,缺少家的溫馨感。
其實這些都是借口,他三十二年來都是這麼過的,他真正的用意是和女友粘在一起,不論做什麼都好,感情需要培養,多點時間相處融入彼此的生活,久而久之自然分不開。
在快到杜家門口時,他們忽然聽到一陣吵吵鬧鬧的爭執聲,有一男一女在拉扯着,另一個身穿夏威夷花襯衫的男子則拉開那個男人,用怪腔怪調斥責他。
杜朵朵眯起眼一瞧,火了。
「溫仁隆你在幹什麼,快放開我大姐的手,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拔光你頭髮,你想當無毛雞嗎?」
姓溫?
沐東軒眸光快速一閃。
「啊!朵……朵朵,你回來了呀!我……我……呃!來看看你們,你好嗎?」
長相斯文的溫仁隆有着時下女子喜歡的溫雅氣質,他微漲紅臉,靦然一笑。
「沒看到你我會更好,我們一家都會好,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請回了,不送。」
杜朵朵氣勢強大的擋在大姐面前,冷着臉,很不客氣的下逐客令,不讓穢物進門。
「款兒她……」他還沒見到女兒。
「款兒她很好,吃得飽、穿得暖、睡得好,不勞你費心,你家裏的妻小打點好了嗎?沒讓他們挨餓吧!」自家的事都擺不平還敢來尋晦氣,他以為他還會受到熱切歡迎嗎?
他有些難堪的苦笑。「我只是太久沒看見款兒和……我想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
今日妻子不肯煮飯硬要上街去吃,兩個四歲、三歲的孩子為了玩具吵個不停,餓着肚子的母親罵妻子不孝,滿臉不耐的父親嫌孩子吵,要他們夫妻把孩子帶開,怪他不會教小孩。
可妻子不肯下廚又是他的錯不成?那是母親為他挑的千金小姐,出身好、學歷高、娘家有錢,光是陪嫁就是上億股票和兩幢房子,現金六千萬,當時母親笑得嘴都闔不攏,現在卻來怪他沒管好妻子。
他何曾為家事操煩過,前妻會把家裏的事料理得妥妥噹噹,對父母的照顧也無微不至,女兒雖小卻很乖巧,從不吵鬧地坐在一旁自己玩耍,有時還會替他捶背逗他開心。
自從前妻走了,家也亂了,現任的妻子什麼也不會做,連對長輩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除了逛街和購物能引起她興趣外,其他事完全入不了她的眼。
前妻的好是現任妻子所不能及的,偏偏他沒有能力留住前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帶着可愛的女兒離開他的生活。
溫仁隆不是冷心的人,他早就想來探望無緣的妻女,只是現任妻子和母親的阻止才遲遲未能成行,而今……
不一樣了。
「呿!說得比唱得好聽,不就是一塊吃不着的大餅,五年前你怎麼不說這句話,其至是更早之前,當你媽罵款兒是賠錢貨時,你這個當父親的有跳出來保護女兒嗎?她被你媽從樓梯推下去時,你有阻止你媽嗎?」好在只有三階,否則那條小命還留得住嗎?
「朵朵,過去的事是我的錯,我向你們賠不是,全是我愚孝造成的結果,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機會……」他知道錯了,也有心悔改,一位賢淑溫柔的妻子比家財萬貫還重要。
「等等,你說什麼機會?」一聽就覺得不對勁的杜朵朵連忙出聲阻止,她的危機意識立即抬頭。
溫仁隆頓了一下,臉色不太自在的說道:「我母親說款兒姓溫,是溫家的孩子,理應認祖歸宗回溫家來,母女連心,她也不拆散她們母女倆,要讓母女倆一起歸家。」
「我記得你再婚了。」他妻子還很囂張的到她家「嗆聲」,說她肚子裏懷了溫家的金孫,叫大姐她們不要妄想有回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