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學長?」
雷鼎格完全沒有仔細聽她後來還說了些什麼,因為「學長」這兩個字已讓沉下了臉,壓抑不了心裏不斷發酸的感覺。「你是因為他才想離開公司?」甚至是離開他身邊?
看着他隱忍着怒氣的神情,嵐芸顫了一下,連忙開口辯白,「不是的,學長只是提供我學校的求才訊息,其餘的事跟學長一點關係也沒有。」
學長、學長、學長!雷鼎格越聽,心情越惡劣。
「老闆,我知道突然提離職可能會讓你覺得困擾,但我保證一定會把工作仔細交接完畢才離開。」她再三保證。
提完該死的學長,現在又滿嘴工作、工作、工作!他跟她之間除了這些該死的東西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事能說了嗎?
好歹他們也共事了五年,難道對她而言他只是個單純付她薪水的老闆?雷鼎格抿緊唇,不發一語的瞅着她,直到她不敵他的盯視,慢慢垂下視線,黑亮的眼珠不安的轉着。
「等員工旅遊回來,你就開始替我找人接替你的位子,如果不知道該怎麼做,就打電話請教陳秘書。這件事我不再過問,你只要把新來的秘書訓練好,再跟我報告就可以。」
拚命壓抑心中的莫名的火氣,他沉着嗓音道,對她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說完,他不再搭理她,視線轉向電腦里的設計圖。
嵐芸發現自己被他晾在原地,感覺心頭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剌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尷尬。
「是,老闆。」她才說完,就見他打發人似的揮了揮手。
她看着他累極的俊容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往辦公室的門走去。
突然想起從前陳秘書說過,老闆總是精力充沛,嵐芸停住腳步,又轉過頭來靜靜看着他。現在的他一點也不精力充沛,整個人好像在大雨里淋了很久,看起來十分疲憊,精神狀況很不好。
直到雷鼎格察覺她沒有立刻出去,才微側過頭,眼角朝她瞥去詢問的眼神。「還有事?」他的語氣極為冷淡。
他揚起眉,神情淡漠,卻為她少見的遲疑而暗自心跳加速。會不會是她突然決定不離職了,願意繼續待在他身邊?
「老闆,你是不是生病了?」原本不想問的,但嵐芸就是沒有辦法真正對他漠不關心。「從前幾天開始,你的臉色就一直很不好。」
「你這是……」雷鼎格用力咽了下唾沫,表面上力持鎮定,內心卻像被人打了一記強心針。
「……關心我?」對,她是關心他沒錯。
不過,當年陳秘書警告的話言猶在耳,因此嵐芸選擇忽略這個問題,直接問道:「需不需要我幫你預約看病時間?」
見她不願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雷鼎格扯着嘴角,揚起一道晦澀的苦笑。
「不用了,只是身體有點小抗議,死不了人。」他的頭已經整整痛了兩個星期,像要跟大腦同仇敵愾似的,喉嚨前兩天也開始作怪,現在裏頭彷佛有把火正在燃燒。
「老闆!」看見他又揉着額頭,嵐芸拋開陳秘書先前的警告,滿腦子只裝得下一件事,他現在真的很不對勁。
「你去忙吧。」雷鼎格冷冷地瞥她一眼,不想讓她看見他沒什麼精神的模樣。
聽着他沉冷的語氣,她只好服從地開口說了聲,「是。」
當她打開門,半個身子已經走出他的辦公室時,背後突然傳來他低沉難辨的嗓音。
如果我發燒生病,你會以朋友的身分關心我嗎?這是雷鼎格心裏真正想問她的話,但他沒有說出口,反而冷冷地下令。
「明天要把這份設計圖交出去,今天要有加班的打算。」
「是,老闆,我知道了。」恭敬地說完,嵐芸輕輕地關上辦公室的門。聽着門關上的聲音,她心裏有塊地方跟着悄悄擰緊了。
他的身體……沒問題嗎?嵐芸皺眉這麼想着,但還是逼自己專心工作,直到午休時間。
中午,雷鼎格將空便當盒拿給她時,兩人的手指短暫碰了一下。
他的手好燙!嵐芸震驚地抬起眼看向他。
但雷鼎格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那疏離視線讓她重重咽下差點衝出口的話。
一整天,除了談公事,他已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有意無意找她閑聊個幾句,舒緩緊繃的工作情緒。
兩人一直工作到半夜,雷鼎格先送嵐芸回家后,又把車開回公司,繼續埋頭工作到天明,終於把設計圖送出去之後,他又繼續忙着工作,下班時間才離開公司。
結果,隔天早上,雷鼎格沒有準時上班,嵐芸撥打他的手機,他沒有開機,再撥他的私人手機號碼,還是關機。
連續瘋狂加班又整夜沒完沒了的想着他的嵐芸,頂着一顆昏昏沉沉的腦袋,吃力地應付着各方來電。
上午時,她還因為雷鼎格終於願意稍微休息一下而鬆口氣,可是,當午休時間結束后他仍沒有現身,不安的種子開始在她心裏萌芽。
當下班時間一到,嵐芸再也忍受不了內心的煎熬,拿起話筒,屏住呼吸,撥打雷鼎格家裏的電話號碼。
老闆本身就是男性賀爾蒙的代言人,就算真的喜歡他,也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你會人財兩失喔。
很難有女人不受老闆吸引、不喜歡老闆的。你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一點,絕對不能讓他察覺你的感情,絕對不能!
陳秘書的那些話依舊纏繞耳邊,揮之不去,但此時嵐芸雙手抱着剛從大賣場買來的食材,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去找他!
下班后,嵐芸打電話到雷鼎格家裏去,電話響了很久,久到讓她以為他說不定根本不在家時,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話筒里傳來的嗓音極為沙啞,她足足愣了兩秒鐘,才勉強辨認出這是他的聲音沒錯。
「說話,否則我掛電話了。」耳邊傳來粗啞的冷聲警告,讓嵐芸瞬間回神。
「是、是我。」她馬上表明身分。
「嵐芸?」雷鼎格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困惑,而且有所保留。
「對,我是嵐芸。」她連忙附和他的話,隨即話鋒一轉。「你的聲音好沙啞,是不是發燒了?」
「嗯。」回應她的是一聲含混不清的悶哼。
「看過醫生了嗎?」她着急地又問。
雷鼎格一手抓着話筒,一手拉開睡袍,重重吐着熱氣,將高大的身軀拋向旁邊的沙發。
明明腦子很熱,身體也很沉重,可是一聽見她為了他而着急不已的聲音,彷佛有股清泉緩緩流過心間。
嵐芸等了好半晌,才聽見他又傳來一聲「嗯」。
討厭,又是這種不清不楚,存心把人急死的回應。
「你該不會睡了一天又都沒吃東西吧?!」她關心地追問個不停。
這次,電話那端什麼聲音也沒有。
嵐芸又等了幾秒鐘,發現他是真的不打算回答,便硬着頭皮開口:「要不要我過去,隨便弄點什麼給你吃?」
想到他生病發燒,又沒有人照顧,一串話就極為自然地衝出口。幾乎是一說完,她就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你要過來?」雷鼎格原本頹喪的嗓音突然注入一股活力。
聽見他聲音里的驚喜,她深呼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后再次開口:「如果你希望我過去看看你……」
「我等你。」雷鼎格心急地打斷她的話,聲音里充滿了期盼。
為了他那聲毫不掩飾期待的「我等你」,此刻,嵐芸已站在他家一塵不染的廚房裏,雙手叉腰,仰首看着他。
「很好,吃了退燒藥,你應該去好好睡一覺。」她伸手拿過他手中的玻璃杯,輕聲催促。
察覺他微微一愣,她驚覺剛才說的話似乎太過親密,於是飛快地轉過身,佯裝忙碌地洗着杯子。
「你要走了?」雷鼎格臉部的肌肉微微抽動,神情顯得若有所失。
聽見他的話,嵐芸轉身看向他,見到他的俊容流露出淡淡的失落,她心口一擰,突然脫口而出,「如果你希望我不要再打擾你。」
「你沒有打擾到我什麼,我很謝謝你願意來探望我這個……」雷鼎格深深凝望着她,嗓音粗啞。
「老闆?」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聲音里有一絲淡淡的苦澀,像只隱形的手,慢慢握緊了她的心。
「為了報答你上次替我買葯,又在同事面前幫我說話,我決定火力全開,好好煮個粥來孝敬你。」
嵐芸把心情小心的藏好,面對他試探的視線,燦爛的笑着說。「看你這副狼狽的樣子,就知道你肯定沒吃也沒睡,你趕快回房間去睡一下,等我煮好了就叫你。」
「你打算煮粥……給我吃?」雷鼎格詫異地看着她,喉結上下滾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