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年前
這一年的夏天似乎特別的熱。
連續兩天的聯考下來,人都快被烤焦了。夏霏考完最後一科,走出考場,腦海中盤旋的不是試題的內容,而是考場裏那幾隻轟轟響的電風扇,在這種高溫之下,吹出來的都是熱風,將原本就已經混沌的腦袋瓜烘得更加昏眩。
不管怎麽樣,總算考完了,
台北這個地方,夏霏一天都不想多待。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回家,回到那個因為準備聯考,已經三個月沒回去過的家。
簡單地將行李打理好,告別同學們,一個小時之後,她已經坐在南下的莒光號上。窗外的景緻從都市繁華的霓虹轉變成漆黑的一片,又從黑暗中走向另一個繁華,就這樣一站過了一站。
火車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冷氣也愈來愈冷,她身上只穿一件蘋果綠的小背心,因為無法適應這樣突如其來的冷空氣,她的雙手不自覺地在手臂上輕輕摩擦著,希望藉此增加一點溫暖。
“穿上吧,”一件雪白的薄外套就這樣適時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有些詫異地看着身邊的那個人,從上車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是一個外表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孩,五官彷佛雕像般地鮮明,給人很有個性的感覺。
她直覺的反應就是搖搖頭,對於陌生人,尤其是男人,她一向是敬而遠之。
“別逞強,看你都冷得發抖哩!”他露出一抹笑容,那陽光般的笑容的確有柔化他臉上線條的功能,讓他變得親切多了。
夏霏愣在那兒,不知該不該接受他的好意。
他也不管她接不接受,就直接將外套覆蓋在她身上。夏霏只覺一股男性特有的氣息,頃刻間充塞在她的呼吸之間,這是她第一次和家人之外的男人有這麽“親密”的接觸。
“謝謝!”既然他這麽好心,她也不好再拒絕。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她有一張漂亮的瓜子臉、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膚色,整個人散發出的青春氣息,一看就知道是未滿二十歲的小女生。
“剛考完大學聯考嗎?”他猜測地問。
“你怎麽知道?”她有些驚訝。
“直覺。”他果然沒猜錯。“在哪一站下車?”
她警戒地看着他。
“剛考完試一定很累,待會兒你睡過頭,我好叫你起來。”他看出她的遲疑。
“豐原。”他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壞人,所以,她很快地撤了心防。
“真巧,我正好要到台中找朋友。”他又露出一抹笑容。
“還好我不住南部,要不睡過頭,你恐怕沒有機會叫我起來了。”她開玩笑地說。
“你如果住南部,我就只好陪你到站,再轉車回來。”他似真似假道。
這樣的話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說出來總有幾分的輕佻,可夏霏卻一點都不覺得反感。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他們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夏霏再次將視線轉向窗外,原本有幾分睡意的她,此時,精神又好了起來。
“你想念哪一所學校?”半晌後,他見她沒有要睡覺的打算,再度開口問她。
“能上T大當然最好。”她再次轉過頭看他。
“有幾分把握?”
“原本有九分,可這兩天可怕的氣溫,讓我的機會少了兩成。”過度的高溫總讓人心浮氣躁,思考能力也跟着減弱許多。
“每年的聯考都是這樣,我當初也覺得自己可能考不上T大了。”他安慰她。
“你是T大的學生?”她的雙眸一亮。
“今年剛畢業,過不了多久就要入伍了。”他臉上是和煦的笑容。“我希望你能夠如願上T大當我的學妹。”
知道他是T大的學生,她對他多了一分崇拜。接下來他們又聊了許多,夏霏把他當成兄長般,向他請教了許多問題,一路上兩人相談甚歡,直到火車即將進入豐原車站……
“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他趕緊問她。
“夏霏,夏天的夏,霪雨霏霏的霏。”
“我要怎麽跟你聯絡?”他的意圖十分明顯。
“嗯?”她迷惑地看着他。
“放榜後,我請你去大吃一頓。”
“為什麽?”他們非親非故的,不過是在火車上偶然相遇的兩個人而已,他幹嘛對她這麽好?
“我很喜歡你,”
他還真是直接啊!
“我才高中畢業,還不想交男朋友。”他雖然長得很迷人,態度也很和善,可畢竟還是個陌生人,她怎知他是不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戀愛是大學必修的學分,我們可以先來個暑期輔導。”
什麽歪理?他就要去當兵了,還來招惹她!
火車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擴音器里傳來豐原站已經到達的訊息,夏霏站起身,準備要下車。
他拿出一張便條紙,迅速地在上頭寫上自己的姓名、電話、地址,塞到她手上。
“不要拒絕我,我們先交往看看,也許你會發現我們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他很認真地說。
夏霏不置可否,將外套還給他,取出自己的行李,微笑地向他道別,隨著人潮走下火車。
她回過頭,看見他在火車上向她揮手,她放下手上的行李,也向他揮揮手。不知為什麽,她有種感覺,他們會再相見,他們之間不可能就這樣結束。
“夏霏,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他在窗口對着她喊。
夏霏轉頭看了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潮,她哪敢當這麽多人面前大聲地報上自己的電話號碼,只好笑着向他搖搖頭。
火車緩緩地向前移動,他失望地看了她最後一眼。
直到火車完全在她的視線中消失後,夏霏攤開握在手中的那張便條紙,她發現他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祁子硯。
離開火車站,夏霏又轉搭公車回到位於小村落的家,原以為她可以好好地睡一覺,怎知她的惡夢才要開始。
夏霏是這個小村子裏出了名的高材生,從小功課就是頂呱呱,國小、國中幾乎包下了所有的第一名;就連演講比賽、書法比賽,甚至繪畫比賽也都經常拿到前幾名。最後,她終於不負眾望,考上人人擠破頭想進的A女中,一個人到外地念書。
今天,一聽說她要回來,幾乎所有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都到齊了,夏母還特別“辦桌”宴請這些訪客。
夏霏一進家門看見這陣仗,嚇得差點就奪門而出。
她心上不免嘀咕:又不是已經考上理想學校,才剛考完試就弄成這樣的排場,到時萬一落榜,教她的臉往哪裏擱?
可不管心上再怎麽不情願,她還是一一地向長輩們問好。
“考得怎麽樣?一定可以上T大對不對?”大家滿懷期待地問。
“霏霏如果可以上師大最好。”夏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當老師。
“女孩子念師大好,將來當老師,多風光啊!”大家忙着附和。
“我倒覺得能考上中部的國立大學最好,我可不想霏霏總是離家那麽遠……”夏母接着發表自己的想法。
夏霏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中,溜進自己的房間,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客廳里嘰嘰喳喳的人聲仍在沸騰著,此時,她只想好好地洗個澡,把這一天下來所流的汗水洗得乾乾凈凈的。
“姊,你真是我們夏家的驕傲啊!”夏霏唯一的弟弟夏霖不知何時走進她的房裏,雙手抱在胸前,誇讚道。
夏霏抬起頭來看他,她突然覺得夏霖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弟弟了,現在,他長得又高又俊,儼然是一個迷人的大男生了。
“夏霖,你真的長大了。”她站到他身前,身高一六五公分的她,只有到他的下巴那麽高。
“姊姊也是一個大小姐了。”夏霖露出賊笑,在她臉頰上捏一把。
“好輕浮,你平常也是這樣對待女同學的嗎?”夏霏不以為然地白了他一眼。
“我才懶得理那些花痴哩!”他才高一,念的是男女合校的省二中,據他自己所吹噓的,倒追他的女生加起來已經可以組一隻足球隊。
“說人家花痴!你有點口德好不好?”她老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自以為是?
“不跟你瞎扯了,”夏霖擺擺手。“我是受人之託帶話來的。”他曖昧地壓低音量:“阿治哥在後面那棵玉蘭花下等你。”
聞言,夏霏立即脹紅了臉。
他怎會突然來找她?
江俊治是她國中時代的同學,也是村子裏青梅竹馬的玩伴,從國二開始,班上的同學就莫名其妙地將他們湊成一對。
原本她也滿欣賞外表俊逸又沉穩的他,卻因為同學們的起鬨,反而弄得兩個人尷尬得不敢說話。只是偶爾會互相偷瞄,發現對方正在看自己時,就會臉紅心跳地別開頭,心中卻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感覺。
那份純純的愛意,一直持續到她國中畢業,北上念書之後,才漸漸地淡去……
沒想到他會在這時來找她,讓她心中那份沉澱許久,懵懵懂懂的少女情懷又鮮明了起來,她也好想知道他變成什麽樣了。
“還發獃啊?快去嘛!”夏霖笑得好邪惡。
夏霏一走出後院,就在那棵陪伴她走過十幾年歲月的玉蘭花下看見一抹高大的身影,她有些情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鼓起勇氣揚著一張笑臉走向他。
“江俊治,你不敢到我家啊?”她故意輕鬆地問。
“你們家人好多。”他原本也打算要大大方方地登門拜訪,怎知還沒走到門口,就被那場面嚇得不敢前進,還好遇到她弟弟,請他幫忙傳話。
“原來你還是那麽容易害羞。”她記得他以前很容易臉紅,可她就愛看他臉紅的樣子,那抹染上他雙頰的紅暈,讓他那張俊逸的臉龐變得更加迷人。
他沒說什麽,只是望着她,那眼神和從前有些不同,她在他眼底看見一抹奇異的光芒,讓她莫名地心慌了起來。
“我們到附近走一走,好不好?”半晌後,他說。
她點點頭,兩人並肩走向村落後方的那片稻田。
晴朗的夜空,雲影淡淡,月亮又圓又亮,星星失去了平日光芒,稀稀疏疏地點綴其間;稻田裏一片即將採收的稻穗,在月光下隱隱約約地展現它金黃的色澤。
這樣迷人的風光,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欣賞過了。
“你考得不錯吧?”他突然開口問。
“熱得昏沉沉的,交了卷子,什麽都忘了。”她甚至連答案都懶得對。
江俊治淡淡地一笑。
“聽說你爸爸希望你能考上師大?”
原來她老爸已經四處去“宣傳”了。對鄉下人來說,女孩子要是能夠考上師大,就等於捧著鐵飯碗,前途無量。
“如果能上北部的學校最好,我倒不一定要念師大。”現在的學生已經不像過去那麽好管教,所以,對於當老師她並不特別嚮往。
“大家都很羨慕你能到台北念書,我們還在國慶日的儀隊裏尋找你的身影,你可是我們村子裏的驕傲呢!”他感到與有榮焉。
“是嗎?”能進入學校的儀隊的確是一件很榮耀的事,那是對一個女孩智慧與外貌的肯定,可她從不以此來炫耀。
“我也希望能考上北部的學校。”他回頭看着她。“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常常見到你了。”
夏霏怔住。
他真的不一樣了,以前的他絕不敢表現得如此露骨,他這麽說,彷彿是一種約定、一種表白。此刻,她感到整個人都飄飄然的,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很高興聽見他這麽說。
月光打在她的瞼上,將她原本白皙的膚色映照得更加晶瑩剔透,江俊治突然有一股想要擁抱她的衝動,但終究他還是忍了下來。
三年多來的痴情等候,只為期望這份感情有朝一日能夠開花結果,所以他努力讓自己能夠跟得上她,日夜苦讀,目標鎖定北部國立大學。
而夏霏,則是他的終極目標。
“堂姊,你在台北有沒有交男朋友?”夏霏的堂妹,現在才國三的夏夢軒,一早就纏著夏霏,想要從她身上挖點八卦。
“台北的男生都很花的,還是少惹為妙。”夏霏之所以會對陌生男孩采敬而遠之的態度,最主要還是因為聽太多可怕的例子了。
據她同學所說,很多去參加舞會或聯誼活動的男生,他們身上隨時都會攜帶保險套,只要看對眼,當晚就可以發生一夜情。
對於在鄉下長大的夏霏,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男女關係,可許多都市人都視為理所當然,嚇得她都不敢參加那類的活動。
“人家都說在北部念書的生活是多采多姿的,我就不信堂姊這麽漂亮,身材又這麽好,會沒有男朋友。”夏夢軒仍不死心。
“我說沒有就沒有,你不要把台北當作是戀愛天堂了。”真是愛作夢的小女生!
“不是嗎?我聽同學說在台北隨便逛個街都可以遇到明星呢!”夏夢軒對那個充滿絢麗色彩的城市是無限嚮往的。
“是喔!走在路上還可以踢到錢呢!”夏霏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
“真的啊?”夏夢軒雙眼隨之一亮。“難怪人家說台北遍地是黃金。”
這下夏霏真的是敗給她了!
“你們快來看啊,阿治哥抓到一尾二尺多的河鰻!”這時外頭突然傳來夏霖的叫喊聲。
兩個女生興匆匆地跑了出去,屋外已經圍著一群人,他們正在那兒討論這一尾河鰻可以賣多少錢。
“上次我抓到那尾才一尺多,就賣了兩千多塊,這尾應該可以賣更好的價錢吧?”夏霏的大堂哥說。
“阿治你發了,這個暑假只要多抓幾尾,念大學的學費就有了。”另一個鄰居接著說。
“我這尾不賣的。”江俊治搖搖頭。
“不賣?難道要留着自己吃?”大堂哥惋惜地說。
“夏霏剛考完聯考,所以……我……我打算要送給她補一補。”江俊治有些靦腆地說。
聞言,幾個男生當場鬼叫鬼叫的,讓夏霏羞得只想躲起來。
這個江俊治也太直接了吧?他對她的意圖昭然若揭,如此一來,整個村子很快就會傳遍他們兩人的八卦新聞,她還要不要做人哪?
“霏霏,你還躲在那兒做什麽?快過來收下這份大禮啊!”大堂哥在一旁催促着。
夏霏看了江俊治一眼,再看看那尾裝在水桶里的河鰻,眾目睽睽之下,害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我替姊姊收下了。”夏霖馬上動手將這尾價值不菲的河鰻往屋內搬。
“原來堂姊喜歡的人是阿治哥啊!”夏夢軒恍然大悟地說。
“你不要亂說話。”夏霏尷尬地賞她一記白眼。
大堂哥立即推了江俊治一把,江俊治腳下一個踉蹌,向前跑了幾步,差點就撞上夏霏。
“散了!散了!還在這兒當電燈泡啊?”大堂哥向圍觀的人群揮揮手,大伙兒立即會意過來,嘴角噙著笑容,各自散去。
“我也該回家了!”夏夢軒也不想留下來當電燈泡。
最後剩下他們兩個人杵在那兒,誰都不好意思先開口,大約過了一分鐘,江俊治才結結巴巴地說:
“你太瘦了,所以……我……”
見他臉紅得像關公一樣,夏霏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大熱天的,你要害我流鼻血啊?”
“我……”他的臉更紅了。
“謝謝你的好意,可下次不要再送我這種東西了,我還沒那麽虛弱。”夏霏有些好笑地說。
明知這件事很快就會成為村子裏茶餘飯後的趣聞,夏霏卻不忍苛責他,心上還有種甜蜜的感覺在滋生。
夏風徐徐,暖暖地穿越她的心底。
夏陽烈烈。
曬穀場上一排排金黃色的穀子,彷彿隨時都會燃燒起來似的。
夏霏很慶幸自己的父親在農會上班,家裏不種稻,所以她不必像鄰居的孩子般,必須在三十幾度的驕陽下定時地翻著曬穀場上的稻穀。
她永遠不會忘記有一回她因為好奇,幫大伯他們翻了一回稻穀,下場卻是整個身體奇癢難耐,從此之後,她再也不敢碰那種東西了。
“堂姊,有個外地來的大男生,說要找你。”夏夢軒慌張地跑了進來。
“是什麽人?”夏霏喃喃地說。
“人在外頭,你去看看吧。”夏夢軒指了指門外。
夏霏滿臉疑惑地走出去,不意卻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她在原地怔住,許久都回不了神。
“你家還真難找,這村子裏光二十七號就有四、五家。”祁子硯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笑着說。
夏霏這下才回過神來,不解地問他:
“你怎麽知道我家的地址?”她不記得自己有給過他家裏的住址。
“查的。”他神情自若地走到她面前。
她才不信他如此神通廣大,光知道她的名字就可以查到她的地址。可她又想不出還有什麽可能性,讓他竟然能找上門來。
“你還記不記得譚可欣?”
譚可欣?她當然記得,她是她念高中時隔壁班的班花,一年級時就已經紅透半邊天,學校里沒有幾個人不認識她的。
莫非……
“她是我表妹。”他立刻解開她的疑惑。
“原來如此。”世上就有這麽巧的事。
“你相不相信緣分?”他突然很嚴肅地問她。
夏霏看了還杵在一旁的堂妹一眼,夏夢軒會意,立即識趣地離開。可夏霏還是覺得不妙,堂妹這個八卦女王,不知又要替她製造出什麽樣的熱門話題。
這幾天光她和江俊治的緋聞就已經傳得滿天飛,現在再來個祁子硯,她這個暑假肯定不怎麽好過了!
“我只相信禍不單行。”她沮喪地說。
“別這樣,我為了要來看你,高興得整晚都睡不着。”
“就因為火車上的偶遇,你就認為我們有緣?”她承認他大老遠尋來,讓她頗為感動,可她現在心上亂糟糟的,彷彿有個天秤擺在她的心上,一邊放着他,另一端放着江俊治。
自從那天在火車上分別之後,她偶爾會想起他,卻也因為江俊治的出現,她對他沒有太多的期待,只當那是一場美好的回憶,怎知他會這麽認真?
她在心中替他找了幾個理由:也許他是因為即將去當兵,身邊又剛好沒有女朋友,所以拿她來填補內心的空虛;也可能他是因為剛剛失戀,想找個替代的人選,而她剛好在這個時候出現,所以,就找上了她……
“我那天在台北火車站就已經注意到你了,沒想到上車後座位又正好在你旁邊,這樣的湊巧,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他繼續說:“那天你不願意給我電話,我真的好失望,更不敢指望你會打電話給我……誰知我在無意間翻看錶妹的畢業紀念冊時,竟然看到你的照片,你說這種種巧合若不是緣分,又該如何解釋呢?”
的確是很巧,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可她總不能因為這樣的理由,就傻傻地和他湊成一對吧?
“你……你想怎麽樣嘛?”此時此刻,她也亂了方寸。
他只是望着她笑。
奇怪,同樣是笑容,江俊治笑得那麽靦腆,為什麽他卻可以笑得這麽野,這麽讓人……臉紅心跳!
“不怎麽樣!”他瀟洒地說:“我剛剛看見溪邊那裏有條長堤,不如我們去那邊散步吧。”
她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他就拉起她的手,直接往溪邊的方向走。
她幾次想甩開他的手,卻讓他緊緊握住,甩都甩不掉,還好這條路上沒什麽住戶,要不他們現在這樣子成何體統?
“喂!你這個人很霸道耶!”她抗議道。
“你忘了我是個有名有姓的人。”他皺了皺眉頭。
“我忘了!”她才不要讓他太過得意。
“忘了?”他停下腳步,邪氣地看着她,再問一次:“你真的忘了?”
“忘了就忘了,還有真的假的!”她就是要氣他。
他突然一把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將臉移近她,眼看就要碰到她的唇。
“你干什麽?”她嚇得輕顫了一下。
“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叫什麽名字?”他那雙眼狂野地盯着她,彷彿隨時都可以吃了她一般。
好狂妄的一個男人,他怎麽可以這樣逼迫她?害她一顆心狂亂地跳着,好像下一秒鐘就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似的。
“祁子硯!”真是惡勢力當頭,她不得不從。
“很好。”他鬆開手,咧著嘴,得意地笑着!
真是要命的傢伙!她怎會惹上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