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還是沒消息?沒想到這小子真會躲。”
季竮邊說邊專註的盯着電腦熒幕上的分析圖表。才剛看完美股行情的他,接着處理累積多日的財報和投資企畫。
雖然金融市場瞬息萬變,但除了天災和人禍外,這些數字遊戲跟泱泱比起來,根本不重要。
轉眼間,泱泱住進季家也快兩個月了。
季竮本以為以她那嗆辣的小辣椒性格,恐怕很難與季家人相處,結果卻大出他意料之外。她不但與年紀相仿的煦晴成了好姐妹,季家從上到下,更是把她當成未來的二少奶奶般呵護備至。
“好,你們繼續找,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
季竮掛上電話,花了一個小時將資料看完,心裏正盤算着要約泱泱一起吃中飯,這時,突然有人敲門。
夏禹嵐出現在敞開的門后,一臉的笑意。“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他驚訝秘書竟沒通報,臉色頓時僵住。“怎麼……有事嗎?”
“一個多月沒聯絡了,你都不想我?連通電話都沒有。”
“嗯……你也知道,我經常被工作困得脫不了身。這一陣子家裏有事,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家裏?出了什麼事嗎?”她關心的坐到辦公桌對面。
“還好,都處理好了。”他整理手邊的東西,有點心不在焉。“你呢?在忙什麼?對了,我都忘了你在巡迴公演。”
“都結束了。”禹嵐臉色微微一沉,嘴角雖然還掛着笑,卻有點僵硬。“我知道你向來是工作第一,我就是喜歡這樣認真的你,所以不會吃醋。”
“禹嵐,”季竮望着她,有股衝動想將所有事坦誠以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
“嗯。”她開心的點頭,跟着起身,一起走出辦公室。
他們走了兩條街,選定附近一家美式餐廳。
“說也奇怪,這附近沒什麼名店,走着走着就到了這。”落座點餐后,禹嵐將水杯湊近唇邊,定定的望着他微笑說:“或許潛意識裏想見到你吧。”
季竮面無表情的轉動水杯,正準備開口,禹嵐卻先說了:
“下午有空嗎?能不能陪我去挑幾樣傢具?”
“你已經找到房子了?”季竮驚訝。
“已經開始動工裝潢了。”她微笑,對自己能讓他訝異感到開心。“本來我還在為屋內的設計傷腦筋,但那天從客廳一望出去,腦海立刻浮現你當初為我們的新家設計的藍圖,立刻就照着做了。”
“禹嵐──”
“這兩天抽個空,過來看看有什麼地方要改的,還來得及。”她打斷他,自顧自地開心說著:“客廳呢,我漆了你最愛的淺藍色,空間也是探開放式,這樣一來動線和視野寬敞許多,因為你最不喜歡有阻礙的感覺,對不對?”
“我不會去看。”他嚴肅的說。
“你是不是因為我沒先問過你就先動工才生氣?”她無視季竮的表情,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說:“時間緊迫嘛。彆氣了……我發誓從今以後只做你喜歡的事,只做一個聽話的乖女人。”
“你要怎麼做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幹涉。”季竮快速抽回手,將身體往後靠,盡量拉開距離。“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牽扯了。”
“你不是說你會原諒我?”
“我從沒怪過你,甚至……我還得感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對不起,為您上餐。”
季竮才說完,服務生突然出現。他盯着不斷冒着熱氣的食物,不發一語。
“為什麼?之前不是這樣的,你的態度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家裏……是家裏發生什麼事了嗎?”
“跟你無關。”季竮失去耐性的用力搖頭。“我們是朋友,你有任何困難我都願意幫忙,但,我希望你不要太接近我的家人。”
斗大的淚珠無聲的從禹嵐眼角滑落,然後她起身,走過來抱住季竮。
他警覺的一推,禹嵐重心不穩的退了兩步,差點撞到鄰桌的客人。
季竮無視旁人的側目,鎮定的扶住她,然後將她壓回座位。
“我不知道你在法國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的你太混亂,不該倉卒做任何決定,尤其是離婚。”
“對不起,是我說謊。”她垂下泛着淚光的眼,啜泣的說:“為了財產,他始終不肯簽字。不過你別擔心,我不要了,我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錢、房子……一切……我明天就飛回法國要他簽字。”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季竮深切的望着她,那是不帶一絲情愛,純粹關心老友的眼神。“現在我身邊有個更需要我照顧的人。”
她凄迷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
“是你在巴塞爾時跟我說的那個女人?”
“嗯,她是個畫家,一個很天真、率性的女孩。”季竮不自覺的笑了,眼中滿溢無形的幸福。“我從沒碰過這樣的女人,她啊,就像匹野馬,完全不受控制。我既想馴服她,又希望她保持率真自然的性格,所以……內心常常在跟自己拔河。”
“你很愛她?”
“嗯。超乎我所能想像。”
禹嵐深呼吸,試圖把充塞在胸口的窒悶沖淡,但一點效果也沒有,最後只好端起咖啡,一口氣灌進嘴裏,然後用一種緩慢且縹緲的語調說:
“以你的條件和人品,連我……都想奔回你身邊,更遑論那女人了。”季竮聽着,隨手抓起桌上的牛排刀。禹嵐看着他好一會兒才說:“你說你不恨我,那……討厭我嗎?”
“禹嵐……”季竮放下刀叉,為難的蹙眉看她。
“算了,反正我已經決定,也沒有後路了。不管你心裏怎麼想,我都不會放棄。”
季竮放下刀叉,認認真真的望着她。“我無法左右你,既然我們已經將話說清楚,那……我先走了。”
他將餐巾放在桌上,連聲再見都沒說就起身離開。
禹嵐沒有追,也沒有出聲叫他,她失神似的看着手裏的那把刀,轉着轉着,銀色的反光一閃一閃,好像夜空裏的星星。
不知過了多久,她夢醒似的回神過來,左右張望了下,不動聲色的將刀子放進皮包,然後起身,離開。
聚在一起吃晚餐本來就是季家不成文的家規,而自從泱泱住進季家后,季竮自是理所當然的將行事曆里的應酬全數刪除。
這晚,偌大的餐桌上擺滿少爺們愛吃的家常菜,比較起來,只坐三個人的餐桌顯得冷寂許多。
“梅嬸,這道菜你加了什麼,味道不太一樣?”
趁着煦晴在與傭人交談時,季碔放下碗筷,好奇的看着季竮。“一整個晚上就看你愁眉不展,說說,到底是什麼事難倒了你這呼風喚雨的金融蒼鷹?”
“吃你的飯,少尋我開心。”季竮懶懶的舉着筷子,嚼蠟似的吃着。
“可,沒道理啊,”季碔不放棄的挑眉,繞過桌子湊近他。“美國惠普的案子你大賺了一筆,轉手股票獲利幾千萬,美術館也快落成,泱泱也乖乖待在畫室里,你到底有什麼好擔憂的?”
“你不說話嘴會癢嗎?”季竮夾了菜湊到他嘴邊。
“喔,我遺漏了一樣。你最近桃花也挺旺的喔。”季碔壓低聲音,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幸災樂禍。“真沒想到你會上狗仔雜誌當封面人物。”
“什麼?”
“我知道你忙着賺錢,但好歹也抽空吸收一下最新的名人八卦新聞吧。”季碔見哥哥一臉茫然,索性起身,從客廳的書報架上拿了一本雜誌坐回餐桌。“我不是警告過你離夏禹嵐遠一點?”
“什麼?”季竮看到封面時不覺全身發冷,掃視過內容之後更是令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不會吧?我跟她……連一起吃飯這麼簡單的事也能編
出故事?”
“都拍到你們牽手擁抱的照片了,這可不是‘瞎編’兩字就能解釋清楚的。”
“我……那是她突然衝過來,我根本來不及閃。”季竮翻得用力,差點把書頁都扯下來了。
但不管季竮怎麼解釋,那刻意抓曖昧角度拍攝的照片,看起來不但不像在掙脫,反而像極了熱戀中男女的親昵互動,加上煽情的文字,要說沒什麼,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季竮強迫自己瀏覽內容,最後氣急敗壞的摔書大罵:
“這根本是胡謅!我一定要告!明天請劉律師過來一趟。”
季碔嘆了口氣。雖然他相信哥哥,但家人的信任根本敵不過輿論,情勢的無法掌控實在令人憂心。
“理論家幾天記者一定會緊迫釘人守在家門口,你還是低調點好。不過……我最擔心的倒不是這個。”
“大不了我不出門了。”他認真的說。
季碔看着他,還沒開口,對面的煦晴突然說話了。“泱泱那……你該親自解釋一下吧。”
“當然,我正準備──”一轉頭,剛好看見梅嬸端着沒有動過的飯菜走進來。“梅嬸,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嗯,這是……壕小姐的中餐。”
他走過去,看了一眼餐盤上擺放整齊的食物,除了湯碗是空的,其它根本沒有動過。
“她根本沒吃嘛。”
“是啊,這幾天都是這樣。”梅嬸嘆了口氣,眉頭的皺紋似乎更深了。
“什麼意思?”
“她不只吃得少,好像連覺都沒有睡好。畫室里總是燈火通明,有時候送點心過去,她不是站在畫布前發獃,就是在喃喃自語,一個人在屋裏走來走去,不然……就是坐在花園的矮牆上曬太陽。這樣下去,我怕她身體會受不了。”
梅嬸是季家幾十年的老傭人,一向話不多,但這回泱泱能讓她這麼擔心,狀況肯定超乎想像的嚴重。
“既然她只喝湯,梅嬸,那就麻煩你多準備些營養的食材熬煮,好嗎?”
“放心,今天煦晴小姐煮了補氣補身的雞湯,我已經送過去了。”
“謝謝你。”季竮感激的回頭對煦晴說完,立刻舉步往後院走去。
季竮離開餐桌后便直接進了廚房,選擇從側門的捷逕到倉庫改建的畫室去。
走在鋪着碎石子的花園小徑,晚風拂面,空氣里夾雜着淡淡花香,長春藤沿着木架攀爬,在月色的照耀下透出一股幽暗的神秘氣息。
季竮無心駐足欣賞這夜的美景。
他雙眼直盯着不遠處由畫室透出來的光亮。雖然泱泱已經在這住了一段時間,但因為怕打擾她作畫,他鮮少到這走動。原本以為同住一個屋檐下能有較多的互動,沒想到現在連見她一面都成了奢想。
“泱泱,是我。”來到屋前,季竮想都不想,禮貌的在門上敲了兩下后便推門進屋。
迎面撲來是濃濃的油彩味,房裏的擺設一如泱泱先前住過的屋子,雜亂中卻有着屬於她自己的規則。
季竮環顧四周,目光不自覺被一張釘在牆上的超大畫布吸引。
他慢慢走到它前面,仰頭看着。
遠看時,映入眼帘的是深淺不一的黑灰色系,巨大且透着沉重的窒息感,像是颶風又像是漩渦;但細看之後,便會發現在那濃郁的深色調下,其實隱藏着豐富的漸層繽紛色彩,從黑中遊離出來的紫灰、紫藍、藍綠……還有從灰中分離出各種不同層次的白……擴散成一個朦朧的形影。
季竮望着,瞬間被那滿滿的色彩給迷炫,不自覺伸出手。
“不準碰。”
泱泱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季竮轉頭搜尋,最後在畫的正後方、一個銀色鋁梯上看見她手捧咖啡,坐在上頭。
“這是……你的新作品?”他語氣中帶着興奮。
“你來幹什麼?”泱泱一口喝光咖啡,迅速下了鋁梯。
“我……”他覺得說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件極愚蠢的事,於是轉移話題:“梅嬸說……你好幾天沒吃飯,我擔心,所以來看看。”
“我還沒畫完,不會把自己餓死。”他的關心立刻化解了泱泱的敵意,她原本犀利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你幹嘛在這浪費時間,今晚沒約會嗎?”
“什麼約會?”
“你不用緊迫釘人,我已經簽了約,一定會在期間內交出作品。”她低頭看着手指上沾染的油彩,然後慌亂的往臟牛仔褲上擦。
“我擔心的不是畫,而是你的身體。”季竮靠近,視線在她臉上搜尋。“你的身體怎麼負荷得了這種日夜顛倒的生活?看你瘦成什麼樣子,還有那個黑眼圈,你究竟有沒有睡覺啊?”
“你煩不煩!我一畫起來就是這樣。這是我的生活方式,你管不着。”
“雖然合約中只註明畫買賣的部分,但你別忘了,任何影響你作畫的阻礙,我都有義務要掃除。”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來煩我。”
“我怎麼了?”他抓住她的手,想起自己是來解釋那則荒謬的緋聞。“如果你指的是夏禹嵐……沒錯,她曾是我的未婚妻,這件事我已經對你坦承過了,而且早已事過境遷。”
“以前的是結束了,但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舊情復燃呢?”
“怎麼可能!我對你……”
“不要說不可能。雖然你嘴上這麼說,但你心裏怎麼想的我哪知道。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這麼娟一誠專情,又怎麼還會跟舊情人單獨去吃飯?”
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也知道是自卑感在作祟,但她需要的只是一點呵護和安慰罷了。
但認真的季竮卻無法輕鬆看待此事,一向不浪漫的他,更不會發現這其實只是女人在鬧小情緒罷了。
“我跟她是朋友,難道我要為了避嫌,就不再跟任何女人吃飯說話嗎?”
“如果我做得到,你也應該可以。”
“那麼……”季竮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在你要求我不要干涉你的生活、給你充分的自由時,相對的,你給了我什麼?”
“不要跟我扯那些。如果做不到你就直說,不要為自己找那麼多借口。”她嘴上逞強,但心裏卻好希望他能吻住她的唇,讓她別再口無遮攔說那些瘋話了。
但季竮沒有吻她,更沒有如以往那樣抱着她哄,他只是淡淡的說:“沒錯,我確實做不到。”
“你給我出去,走啊!”她隨手抓起畫筆和調色盤扔過去,潑濺的顏料沾染上季竮白色的襯衫。
氣氛瞬間僵住,從原本的劍拔弩張轉變成一種奇異的氛圍。
“我以為你的任性只是原則問題,今天才明白根本就是你無理取鬧。”
“所以呢?你後悔了是嗎?”她在情況尚未失控前先保護自己。“別擔心,雖然我們上了床,但我不會死纏着你。要我搬,我隨時可以走。”
她用憤怒掩飾心慌,被忌妒之火灼燒的臉龐由紅轉白,慧黠無邪的眼也清楚透露出恐懼,但季竮深陷在她說出的字字句句里,粗心的根本沒發覺。直到看見她拎起背包、走向大門。
清醒過來的季竮,腳步迅速一移,不但擋住她的去路,還輕易將她的手扣在身後。她圓潤的胸脯就頂着他的胸膛,搔得他心癢難耐。
“我不走。而你……也哪都別想去。”他鼻息間儘是她的香氣。
“放手!”她抬起臉,渾然不知自己生氣的模樣有多動人。“少拿你總裁的架子來壓我,我不吃這一套!”
“是嗎?那這一套呢?”他貼近,用呼出的熱氣安撫她失控的情緒。
泱泱雖然渴望他的吻,但她不要自己這樣被說服,更厭惡用做愛來解決問題,於是她強迫自己別開臉。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這麼強烈否認禹嵐的存在,其實只是為了掩飾真正的感覺?”
“我不需要這樣。我很清楚自己愛的是誰。”季竮失去耐性的說:“我已經說過你對我有多重要。”
“這麼說……如果我只是個毫無才能的平凡女人,你根本不會看我一眼了?”她用顫抖的聲音問。
“泱泱!”季竮終於忍不住發火。“你不要再扭曲我的原意了!”
“如果……”但泱泱充耳不聞,執意說完:“有一天我不能畫了,我再也沒有可以感動你、安慰你的東西,你所謂的愛還存在嗎?”
季竮看着她,好久好久沒說一句話。不知怎地,他突然放開手,轉身走出了畫室。
冷戰一開打,兩人整整三天不說話,連天氣都像是在呼應他們一般,雨下個不停。
煦晴和季碔雖然很想當和事老,化解兩人心結,但一個是整日埋首工作,早出晚歸,連面都見不着;一個則是終日關在畫室里,彷彿坐牢一般,誰都不見。要和好真是比登天還難。
這天入夜後,連下幾天的雨終於停了。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將泱泱從雜夢中驚醒。她翻身下床,屋裏一片寂靜,她隨手抓了件薄外套裹住不停打顫的身體。
“喂。”
“我整天東躲西藏、三餐不濟的,你卻住在豪宅里過得挺愜意的。”
“光司?”泱泱一叫出這名字,全身抖得更厲害了。“你在哪兒?”
“在一個既安全又能監視你的地方。”
泱泱反射性的轉頭,四下張望,彷彿此刻他正在窺視自己。
“你想怎麼樣?”
“明知故問。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的意圖啊。”
泱泱遲疑了幾秒。“好,就照上次說的,我給你一百萬。”
“哈哈哈……”
聽這笑聲,泱泱的心頓時涼了。
“本少爺現在只跟姓季的談。你呢,最好不要礙事擋我的財路。”
“沒用了,你要拿來威脅的把柄我已經向他坦白,跟他談……你不見得拿得到錢。”泱泱實話實說。
“我別無選擇了。”光司在那頭突然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太遲了,泱泱。我不是沒良心,但我真的需要這筆錢,要是拿不到,明天橫屍街頭的人就是我。”
“我不管。我絕不會讓自己成為你威脅季竮的把柄。”
“泱泱,你想怎麼樣?!”光司在那頭大喊,“你最好不要壞了我的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你為了自保,所以不顧一切,這點我無話可說。但……我也會盡我所能保護我愛的人。”
“好,走着瞧!你最好要有兩敗俱傷的準備。”
泱泱掛了電話,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她覺得喉頭像被人掐着,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突然……當雨滴再次落下,敲打着玻璃窗發出滴答的聲響,泱泱鬆開緊抓外套的手,像是被繩子拉着似的站起,快步往大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