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龍馬

我們的故事，終於正式開始……

眾所周知，唐僧的白馬在他撕掉悟空封印時逃走了，所以當悟空扛着他的金箍棒悠哉地走在西行之路上的時候，唐僧正一頭的土，一身的傷，一瘸一拐地在他後面拚命追。

「悟空呀！Mylove！不要走那麼快呀……」

悟空停下，不耐地回頭看他，「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別去了！換個別的願望吧！」

「唉呀討厭，人家不要嘛——」

「啪唧！」聖僧又摔了個跟頭。

悟空長嘆，搖搖晃晃地踱回他身邊，低頭看他。

「你換不換？」

唐僧迷醉地看着他，「噢！親愛的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悟空走開，「我還是保你去西天吧。」

兩人的旅行進行到第十五天，唐僧已經不是在走，而是在爬了。

整整十五天的荒野之旅，吃不到肉就算了，連個代步的工具都找不到！實在不行，來個野豬什麼的將就一下也可以啊！跑不得也吃得嘛……

當然悟空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大好青春，浪費在送一個色狼和尚去西天取經，實在很划不來，所以每天都在長吁短嘆。

「悟空呀，給為師找匹馬吧……為師快死了……」唐僧一邊爬一邊嚎。

「為了你的安全，我哪兒也不去。」悟空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看着他爬。如果他真的能死在這裏最好，他就可以回去統治世界了。

唐僧恨不得把自己闖禍的嘴縫起來。早知道他就不在第一天說「為了我的安全悟空你絕對不能離開我否則我一定會因為心痛而死的哦」了，看看，這不是打自己的嘴巴嗎？

「悟空……」唐僧施展眼淚攻勢，期待着心上人回心轉意。

悟空看了看上方，「嗯……不過既然你這麼想要一個代步工具的話……」

他驟然飛身上天，一棍打下個白色的東西來。那個白色的東西是個俊俏小青年，紅唇粉面，眉目如畫，穿一身白色的龍鱗鎧甲，簡直比小姑娘都漂亮。

小青年在唐僧身邊打了個滾爬起來，衝著唐僧就跪下了，「參見師父！」

唐僧看他一眼，對着悟空開始呼天搶地：「悟空呀！你不能因為這個小白臉長得好看就遺棄為師呀……」

悟空落地，又把他踹趴下。

小青年又衝著悟空跪下，「參見師兄！」

唐僧又一臉血淚地爬起來呼天搶地：「悟空你可不能變心——」

悟空一腳踹得他斷氣，小青年的小白臉好像有點抽筋……

悟空問：「你是誰？這是幹什麼？」

「我是西海龍王的三太子！這是我的出生證明、職務證明、血統證明……」他舉了一堆蓋章文件要悟空看，悟空本來就怕那個，不由得退了兩步。

「我知道了……你要幹什麼？」

「我要隨唐三藏師父和孫悟空大師兄一起去取西經！」

悟空沉默了一下，「……你有神經病？」

小青年漲紅了臉，「不是！我只是……我只是……」

「悟空——」

悟空將撲來的唐僧活活踩死，轉頭對小青年道：「看你也是有難言之隱，那我就不問了。好吧，如果讓你當這個死和尚的坐騎，你肯不肯干？」

小青年大喜，「我干！」

「砰」地一陣輕煙，小青年已化作一匹白馬，轡頭、馬鞍一應俱全。

悟空將唐僧丟到白龍馬的馬鞍上，拍拍馬屁股，「那這個死和尚的腳力就歸你……」

「呀——色狼——」白龍馬如同出膛的子彈一般竄了出去。

唐僧一隻腳掛在馬蹬子上，大半個身體在地上狂拖中。「悟空救命啊——啊——」

悟空：「……」這條白痴龍沒問題吧？

其實悟空沒有那麼好心，救小白龍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再看那唐和尚繼續爬下去，恐怕爬到一百年以後也到不了西天，正好有個天賜的壯勞力可以抓，不用的才是傻瓜。

有了白龍馬代步，唐僧師徒的腳程立馬快了幾倍不止，沒過幾天就找到了一座有人煙的鎮子。唐僧什麼話也沒說，直直奔向那最高最豪華、看起來最舒適的客棧去了。

一進門，唐僧沖掌柜甩出自己值錢的紫金缽盂，馬上就得到了最高貴的待遇，被領到最好的房間，送上最好的洗澡水，奉上最好的酒席……

洗漱、換衣等等一系列活動自不必說，半個時辰后，再次出現在悟空眼前的，已經是一個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和尚了。

只見他一雙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朗目炯炯有神，挺鼻，薄唇，神氣高傲而又自信，再加上他因長時間懶得剃頭而留長的頭髮柔軟地垂在肩上，分明就是一身貴家公子氣勢！如此唐僧……說他是唐僧肯定沒人信，人家包養的小白臉還差不多。

想到自己暫時不能去統治世界，悟空很失落，所以沒什麼心情打扮成美猴王。他現在正坐在桌前啃桃子，看見唐僧從浴簾後轉出來時，他啃桃子的動作有了半秒鐘的遲疑。

唐僧得意地搔首弄姿，「怎麼樣！悟空！為師的確帥得讓你目瞪口呆吧！」

「……」悟空無語。

死和尚，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像聖僧……

唐僧「哈哈哈」地豪放大笑：「我知道！你在說本帥和尚一點都不像聖僧吧！看我這英武的模樣，很多人都說我像俠客哈哈……誰讓那西去的路太辛苦，把我這寶貴的小白臉吹成這樣！想當初我可是京城第一美少年！從京城出來時，滿城美女哭着送我……」

悟空很想說，他那第一美少年的封號八成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見過三十歲以上的老和尚還能當第一美少年的么？但他懶得跟這奇怪的和尚再說什麼，保他去西天是一回事，和他進行精神交流是另一回事。他現在只想離這個怪物遠點，然後「咻」一下到西天，就可以回去統治世界了。

悟空懶懶地端起一盆桃子往外走，唐僧一把抱住他的腰，「悟空！你去哪裏呀！你可不能對我始亂終棄啊！」

店小二拎着大肚水壺正樂顛顛地推門而入，「二位！茶水——」

後半句被咽回了肚子，店小二放下壺，退後，關門，飛奔回前台。

「掌柜掌柜掌柜，我看見剛才住進來的那兩個帥和尚在搞斷袖……」

悟空平靜地放下那盆桃子，「我只是去看看小白，他還在馬廄里……」一招手，大肚茶壺就到了他的手中，他舉起來就往唐僧腦袋上澆，「你——也想一起去是不是？」

唐僧抱頭鼠竄，「不要啊！我錯了！救命呀——」

就在師徒二人這廂鬧得不可開交時，一道金光鑽入了客棧的馬廄。金光落下的同時，一道銀光從馬廄中飛出，鑽入唐僧師徒的窗口。

悟空正舉着大肚水壺打算燙死那個害蟲，銀光撲進了他的懷裏：「大師兄救我！」

悟空被撞退幾步，一把抱住銀光——化作人形的小白龍。

「小白？你不是說情願待在馬廄……」

「悟空你可不能變心啊！」唐僧一個餓虎撲食沖向悟空。

悟空左手抱着小白龍，右手高舉大肚茶壺，單腳踹上唐僧的臉，「你給我住口！」

唐僧萎靡在地上。

「是他來了！他居然追來了！」小白龍顯得十分暴躁，激動地抓着悟空的領口，簡直像要把它扯開一樣。

唐僧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悟……」

「你居然『又』背着我搞外遇！小白！」一聲震天怒吼打斷了唐僧微弱的警告。

悟空一看，原來是一隻戴着九頭金冠的龍頭金甲人擠在窗口，衝著他們叫。

「你是他的人嗎？」悟空問。

小白龍急叫：「才不是！他是神通廣大的——」

「那就好，」悟空無所謂地伸手一指，「金箍棒，去！」

只聽「嗷」的一聲，那龍頭金甲人已經消失在遙遠的天際……短時間內是回不來了。金箍棒縮回繡花針大小，又被悟空放入耳中，唐僧和小白龍目瞪口呆。

悟空丟下小白龍和茶壺，又端起桃子對小白龍道：「正好我想找你，想吃這個嗎？」

小白龍獃滯地搖頭。

悟空「唔」了一聲，撿出一個桃子，一邊啃一邊坐到窗邊去。

小白龍獃滯地看着唐僧艱難的爬起來，「師父，我真不明白他為何還沒殺了你……」

唐僧摸摸再度滿是傷痕的臉，「我也不知道……啊，對了，你已經是我徒弟了嗎？」

小白龍：「……」

***

經過一番昏天黑地的胡吃海塞之後，唐僧決定退房。

小白龍難以理解地問他為什麼，他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我是和尚吧！哇哈哈……」

「你是和尚還吃肉！」小白龍指出他邏輯上的錯誤。

唐僧哼唧：「哎呀呀……酒肉穿腸過……」

在退房時，唐僧由於白吃白喝白住，末了還要拿走紫金缽盂，與客棧的保安發生了激烈的肢體衝突，不過最後還是他贏了，雖然猴子和龍根本沒幫他半把。

「你很缺錢嗎？」悟空守在客棧門口，看着被聖僧打得滿地亂滾的人類，疑惑地問。

唐僧「啊哈哈」地笑着，把紫金缽盂揣回懷裏，「不缺。」

小白龍望着他揣缽盂的動作，「那你這是在幹什麼？」

唐僧依然在笑：「我是和尚耶！沒有缽盂怎麼吃飯？」

「……」這死和尚的思維好像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總之，在唐僧的堅持下，他們三人——一人兩妖——還是落了個露宿野外的命運。

不過還好，他們在鎮外找到一間破廟，唐僧在裏面生起了一堆火。倒不是他很勤快，只是他們三個裏面只有他是凡人，另外兩個根本就不怕冷，想都沒想過「幫他」生火，他只能自力更生。

深夜，小白龍化作馬形，已經找個角落睡了。

悟空盤腿坐在火邊，唐僧枕在他的腿上睡得很香。

嚴重聲明，這種情況不是悟空願意的，實在是這和尚纏得厲害。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聖僧形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又哭又鬧又打滾。沒見過這種「聖僧」的小白嚇得要死，悟空最終不得不投降了事。

只不過是救他出山的小小恩情而已，沒必要把整個人都賠上吧？早知道他當初就隨便選個仙女、妖女什麼的算了，至少還能早點從山下脫困……

悟空鬱悶地往火里扔點柴，篝火里「劈啪」炸出幾個小小的火花。

「我說……你幹嘛把自己搞得好像精神不正常一樣？」悟空突然說。

「哦……」閉着眼睛，好像已經睡着很久的唐僧回答：「我不是很正常嗎？」

你也不看看你做的事有哪件是正常的！「你明明可以繼續住店……」

「你見過行腳和尚住店的嗎？」

「反正都已經住了……」

「只是落腳。」

「紫金缽盂又怎麼說？」

「那是唐王給的，很值錢！」

「你還和俗人打架！」更恐怖的是他一對多居然贏了！

「因為他們不還我啊！」

「……你到底是真的潛心向佛呢，還是想去西天搗亂的？」

唐僧沉默了一會兒，憂傷地顰起了眉，「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悟空一拳把他砸到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