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譬如兒子未成親前就先塞幾個丫頭在身邊伺候,還在新婚期間便停掉避子湯,表明誰有孕便升為姨娘。

魯氏是商家出身,不喜名門大家的閨秀,她覺得進退有度、舉止有大家風範的裘希梅是來壓她的,權貴之家的小姐比對言行粗鄙的商家女,她大大的落了下風,不擺足婆婆的架勢來個下馬威,日後還不被媳婦騎到頭上?

除此之外,裘希梅的嫁妝少得可憐,根本無法對他們丁家有助益,讓她對這個沒半點用處的未來媳婦很是不滿。

愛屋及烏,恨花連盆,魯氏對媳婦看不順眼,自然而然對「陪嫁」的裘希蘭、裘希竹沒什麼好感,勉強收留是顧及丈夫在官場上的聲名,要不早撕破臉將人趕出去,見不得外人耗她家的米糧。

「姊姊不是不乖才生病,是不小心受了風寒又剛好身子不適,這才病情加重,差點一病不起。」幸好她撐過去了,沒敗在一場算計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撫着幼弟的頭,裘希梅唇畔的笑意轉淡,輕輕一抿,露出一絲絲悲涼的澀意,苦水暗吞。

新婚燕爾,她和丁立熙雖未深情相許,卻也有幾許甜蜜,直到洪雪萍到來,原本堪稱和諧的夫妻生活才有了裂縫,產生始料未及的變化。

又過了一年,丁立熙表明要納洪雪萍為妾,從那一日起,她的世界便天翻地覆,再無寧日。

洪雪萍名義上是姨娘,實則與平妻無異,吃穿用度堪比正室,甚至處處好強地壓她一頭,連帶着她一雙弟妹也跟着受苦,多次受到苛待。

等到洪雪萍有孕產子后,裘希梅才明了她的委屈求全是為他人作嫁,她一步步的退讓只換來一紙翻臉無情的休書。

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事一樁接一樁,被趕出府的三人無處可去,只能棲身於一處位在城外,已然廢棄的二進院。

在洪雪萍的指示下,裘希梅被逼得凈身出府,身上半點銀兩都沒有,她本打算找個活做,不教弟妹們挨餓,哪曉得這時瘟疫來了,整座城的居民死了大半,弟妹也……

她忽地一顫,細白如玉的手微微一緊,握成拳狀。

不,不會有事的,當時她誤打誤撞亂配藥,已經找出能解瘟疫的藥方,這一回她會先備齊所有藥材應急,不讓他們再一次解了疫病卻死於體力不支,因虛弱而撒手人寰。

惡夢般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裘希梅努力壓下心底的慌亂,她一手一個抱住弟妹,感受他們溫熱的小小身軀,那告訴自己一張張骨瘦如柴的面容不是真的,他們沒有在她懷中斷氣。

希蘭、希竹染上瘟疫時,她曾到丁府請求幫忙,但因為丁府拒施援手,使得弟妹延遲了醫治,雖然最後她從父親留下的書籍中找到一本醫治瘟疫的醫書,也給弟妹們餵了葯,可是仍然遲了一步,姊弟三人天人永隔。

她因這巨大的打擊備感絕望,又恨極丁家人的無情,最後一脖子弔死在丁府外的槐樹上。

沒想到再醒來,自己居然沒死,還回到她過門三月余的時候。

如果當時丁府肯拖舍銀兩,弟妹何愁救不回來,但是這家人……也罷,不想了,想多了只是徒增煩惱,她很清楚自身的處境,沒有娘家可依恃的人註定是被捨棄的棄子,無須可憐。

「幸好姊姊沒事,不然我和希竹會哭得眼睛瞎掉,流落街頭當小乞丐。」害怕不已的裘希蘭緊捉姊姊的衣裳不放,她一想到姊姊怎麼喊都喊不醒,臉色白得像爹娘死去時的模樣,就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為什麼要當小乞丐,我們沒有飯吃嗎?」較呆的裘希竹一臉憨實,啃着廚娘李嬸給他的羊腿骨,帶肉的。

看着兩張小臉,裘希梅內心瞬間被填得滿滿的。「姊姊以後會保護你們,絕不讓心懷惡念的人欺負你們一絲一毫,我們姊弟三人不依靠任何人。」

「不依靠是什麼意思?」心思較為活絡的裘希蘭皺着眉,有些不安的抬起頭,她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早慧的她已曉得自己是寄人籬下,別人有爹娘寵,她只有姊姊和弟弟。

「求人不如求己,我們有手有腳,要靠自己搏出一條生路,懂嗎?」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任由別人擺佈,丁府不是她長居之地,長媳之位誰要誰拿去,她不要了。

裘希梅在心中暗下決定,在洪雪萍入府以前,無論如何她一定要離開丁府,絕不讓那人再有機會害她,她要遠離這個令人傷心又污穢的地方。

「嗯!我聽姊姊的,姊姊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也會照顧好弟弟。」裘希蘭似懂非懂的點頭。

「好,姊姊相信希蘭是好孩子,說到做到,弟弟有不足之處你要提點他。」他們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失去任何一個。

「姊姊,我要每天吃三碗飯,快快長大,力氣變大,幫姊姊做事。」不甘寂寞的裘希竹握起小拳頭,他要幫姊姊做很多很多的事。

「我們希竹是裘家的頂樑柱,以後要考功名、做大官,姊姊的下輩子要靠你來養了。」她打趣的笑道。

「好,我養姊姊,你們我都養,可是要讀好多書……」小小狀元郎忽然苦惱起背書很累,萬丈雄心一下子滅了二分。

看他撓着腦門發愁的樣子,裘希梅不由得紅了眼眶,弟弟都五歲了,該是啟蒙受教的年紀,但她一名深閨女子能教他什麼學問呢?頂多是帶他識字、背背詩詞文賦。

其實裘希梅自小聰穎,博覽群書,且對書中文句融會貫通,裘父生前曾說過她若為男兒身,必能替他爭口氣考上狀元,可惜她的博學多聞只能教教家中幼弟,無處發揮令父親感慨萬千的才華,畢竟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呀!

「大少奶奶,您的葯來了,快趁熱喝,涼了就失去藥性了。」一名梳着婦人髮髻的貌美丫頭笑容滿面相當喜人,十分殷勤的捧着白玉葯盅踏進房內。

一看是在丈夫身邊服侍的冬香,裘希梅眼中的笑意轉為漠然。「放下吧,我一會兒再喝。」

「大少奶奶莫非是怕葯苦?奴婢給您兌了仙楂果糖水來,您喝了就不苦了。」

「我說放下你聽不懂嗎?主子說話豈有你開口的餘地!」以前她好說話,總由着她們,結果是讓她們把她當軟柿子捏,從今以後她不會再讓這些下人爬到她頭上來。

沒來由的一聲怒喝令冬香神色一慌,差點打翻葯盅。「是,奴婢不該多話,請大少奶奶責罰。」

「把葯放着,你下去。」這是葯?是害人的毒吧!

冬香把葯盅放在桌上,福過身後退了出去,她一離開,裘希梅目光一閃,拿起葯盅就朝窗外一倒。

丁立熙有兩名通房,一是自幼在身側伺候的冬香,她容貌甚美,十四歲那年就被他收用了,一是魯氏身旁四大丫鬟之一的秋意,同樣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溫柔婉約、善解人意,是丁立熙的解語花。

兩人都知道大少爺早有一個自小訂親的未婚妻,也知道遲早有一天會有個大少奶奶壓在上頭,不過她們各有依憑,對所謂的大少奶奶並不看重,甚至有些奴大欺主。

兩人一心一意想着要最先生下兒子,雖庶卻為長,是孫子輩的頭一個,還能不吃香嗎?更何況,若是大少奶奶生不齣兒子,丁府偌大的家業就會落入她們所出的孩子手中,到時是庶是嫡根本就無所謂。

有次裘希梅的癸水晚來了三、五日,兩個通房丫頭誤以為她有喜了,在消息尚未透出前紛紛起了噁心,想暗下黑手讓她這一胎保不住。

正巧她那時受了點風寒,咳嗽咳得多了,給了冬香鑽空子的機會,在她服用的湯藥中下了寒葯。

幾碗寒葯下肚后裘希梅居然來了癸水,孩子都能打下來的劑量讓她的癸水止不住,大量失血,她卧床幾日便流了幾天的血,差點因血流盡而亡。

因為怕鬧出人命,查到她頭上來,冬香及時收手,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的裘希梅才有一口氣留着,挺了過去。

裘希梅就是重生到這個時間,那時她不動聲色地掩下滿腔驚駭,衡量目前的處境。

她記得被休離前洪雪萍說過,有丫頭在她的湯藥中多添了幾味,因此她即使還如軟泥般躺在床上,仍竭力分出心神留意誰是那個下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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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謀妻厚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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