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六章 幸福大結局
秦晉陽緊緊握住她的手,置於唇邊,淚水此刻宛若落珠似的“嘩嘩”垂落在夏天的手背上,無法停歇,沒有止境,彷彿這時候要將他一生的眼淚流盡,“天天……振作起來,就算叔叔出事,你還有我們……”
“我們不分家……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哪怕叔叔不在,我依然視你為嬸嬸,一輩子保護你……我不會再厭恨你,欺負你的……”
顧不上形象,也顧不上周圍醫護人員看着他的那種瞠目結舌,秦晉陽一個勁淚流滿面向夏天保證着。
即使他們曾經有過許許多多的磕磕絆絆,但他終究還是受不了生離死別,受不了她受到任何傷害。
手術室的醫護人員不免有些震驚他此時的話語,也聽出他不是這個孕婦的老公……
“準備手術!”醫生心中不免更加堅定,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他們會竭盡全力……
因為暈血,秦晉陽不得不留在手術室外面,心驚肉跳的他一邊在走廊上來回不停的走動,一邊抬頭望向那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忽然想起要給父親打個電話,想知道有沒有叔叔的消息,他潛意識覺得叔叔不會就這麼沒了,直升飛機爆炸的下方就是一條河流,多麼希望叔叔掉在了水裏,絕處逢生。
之/一/本/讀/小說www.YbdU.COM前因為電話太多,他關機了,現在一打開,不斷有信息提示,出現頻率最多的當屬他母親的電話號碼。
正翻看着,霍華琳的電話就打來了,“晉陽,怎麼回事,為什麼關機?”
這麼晚了,她也真夠執着。
此刻,秦晉陽的心裏亂如麻,他簡簡單單說道,“媽,我現在有事,很忙。”不想多說,只想給父親打電話,打探叔叔的下落。
“晉陽,你在忙什麼,連電話都關了,是不是老爺子他們幾個人聯合起來,欺負你?”霍華琳昨天打電話讓兒子去秦老爺子那裏探探要分家的口風,今天自然是來打聽消息的,兒子卻不正常的關機,她認為是秦邵璿和夏天他們在刁難晉陽!
“媽,你說什麼呢,我不想分家,也不會分家,從今往後,也請你不要再提什麼分家的事。”
“你說什麼?”霍華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今後請你不要再提分家的事,永遠都不要再提!”秦晉陽再一次慎重申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霍華琳咬牙切齒的問道,“是老爺子罵你了?還是秦邵璿打了你?”
“沒有,都沒有!”秦晉陽失控的咆哮起來,“總之不許你鬧分家!”
這是什麼狀況?
兒子居然——吼她?!
這可是開天闢地以來,從沒有過的事!
霍華琳難以置信瞪大眼珠,委屈便鋪天蓋地而來,“晉陽,你吼我?!我可是生你養你的親生母親,你居然吼我?!”她說的痛心疾首,整個人似乎都在抖動。
秦晉陽苦澀的皺了一下眉頭,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晉陽,你可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這二十多年來,我含辛茹苦嘔心瀝血把你撫養長大,到頭來,你卻為了外人吼我!”出身名門的霍華琳從小就嬌生慣養,習慣別人對她的尊敬和言聽計從,而現在,忽然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大吼,心裏難免不會感到悲涼,然後淚眼迷濛了起來。
“媽,他們是我的爺爺和叔叔,不是外人。”秦晉陽無奈的輕喃一聲。
“你爸爸不是老爺子的兒子!”霍華琳嘶啞的衝口而出,“你也不是他的孫子!”
什麼?
一瞬間,秦晉陽被雷劈了般,大驚失色!
好半天,回神過來,“媽,你說什麼?”臉色煞白,他快被嚇傻了。
電話那端,霍華琳含着淚水淡淡的冷聲哼笑,“你爸爸和你與老爺子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媽,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些?”秦晉陽問得恍惚,問得凄楚,也問得自己渾身冰涼。
“你爺爺新婚不久,出差去了外地,你奶奶卻被兩個無賴給侮辱了,後來,你奶奶懷了身孕,這個胎兒並不是秦老爺子的,但你奶奶因為身體的原因無法流產,只能生下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就是你的爸爸!”
手機里傳出來的話,秦晉陽聽得是真真切切,也聽得五味雜陳!
原來爸爸是爺爺這一生的恥辱和悲痛,可這些年,平心而論,爺爺對爸爸沒有絲毫的嫌棄和厭惡,相反,爺爺對爸爸可是盡心儘力,自秦晉陽懂事以來,他根本就看不出來,爸爸不是爺爺的親兒子!
“晉陽,你爸爸和你叔叔是同母異父的兄弟,現在你叔叔又和夏天在一起了,這種亂七八糟的不堪關係實在讓我難以接受……”
“媽,這事還有誰知道?”秦晉陽深呼吸了一下,打斷對方的話。
“邵璿知道,還有夏天也知道,我就是夏天告訴我的。”
聞言,秦晉陽一震,叔叔知道!夏天也知道,可他們什麼也不說!就當什麼也不知道似的,而他呢,還胡攪蠻纏着鬧分家,這種跳樑小丑的做法是多麼的可笑!
“媽,爸爸應該還不知道吧?”秦晉陽憑着自己的認知分析道。
“嗯!這事我還沒有告訴他!”
“媽,聽我的,這事不要告訴爸爸。”
“為什麼?”
“媽,當年爺爺能夠忍辱負重要下這個孩子,並用一顆豁達的心撫養着父親,這種胸襟和大度真的無人能及。”秦晉陽說到這裏,不由想到夏天在新婚之夜發生的事情,可自己後來又是怎麼對待她的,不僅奚落她,用充氣娃娃羞辱她,還帶女人回家,以至於後來,越做越混蛋……
如果五十多年前,爺爺和他一樣不恥的話,那麼就不會有秦邵然的存在,更不會有他秦晉陽的存在。
“媽,爺爺之所以把爸爸的身世隱瞞,他老人家肯定是不想爸爸受到傷害,你想啊,要是讓爸爸知道他自己的來歷,他一定會痛苦不堪……所以,媽,你如果愛爸爸,就不要告訴他這事,還有,通過這事,我會更加愛我的爺爺,愛我的叔叔,愛……”
秦晉陽鼻間一澀,喉結急促的滑了滑,微微咬了咬唇,在齒間溢出一行字,“愛嬸嬸和他們的孩子!”
“晉陽,你怎麼了?”霍華琳發現兒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說出的話,讓她感到震撼!
“媽,爸爸的身世,我們就到此為止,希望你永遠不要再提,對了,希望你從今往後,好好對待爺爺,好好對待……家裏的每一個人。”後面的一句話,寓意深遠,說完,他好像聽見嬰兒的啼哭聲,慌忙掛了電話,霍華琳感覺兒子的不對勁,再打來,卻被秦晉陽果斷掛掉,然後關機。
“醫生,怎麼樣?”看見一位從手術室出來的醫生,他焦急地衝上前,緊張的問道。
“兩個小寶寶不足月,現在必須送她們進保溫箱!”醫生邊說著,腳步卻更快了。
“喂,醫生,產婦怎樣?產婦?”
“現在還在觀察中,應該沒有什麼大礙!”醫生的身影已經遠去。
“謝謝!”秦晉陽幾乎虛脫般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拿出手機,要給爺爺打電話,卻聽見走廊上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是楊夕和王大山急急忙忙到了,看見秦晉陽,楊夕臉色不自然一緊,“天天怎麼樣?”
“我剛剛問了一位醫生,她說,天天應該沒事,只是兩個孩子不足月,必須進保溫箱。”秦晉陽將醫生的話重複了一遍。
楊夕鬆了一口氣,“謝謝你,晉陽!”她已經聽秦老爺子將大致的情況說了一些,知道這次,秦晉陽的表現不錯,像個真正爺們的作為!
“不用謝!天天是我的嬸嬸,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秦晉陽很誠懇的說道。
這樣一說,表示他已經將曾經所有的不痛快都放下了。
二十幾分鐘后,夏天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時,看見楊夕眼眶泛紅,轉頭看向王叔叔,轉而又看向秦晉陽,“邵璿,邵璿怎麼樣了?”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滾落,在手術室里,清醒過來的她,一直都在默默流淚。
“天天……”楊夕俯身上前,伸手輕輕為她擦拭着眼淚,“別擔心,我聽老爺子說,豐澤年曾經是一名飛行員,而今天的那家直升飛機是他駕駛的,他應該做足了充分的施救準備……現在的河面上正在舉行大規模的搜救,你放心,邵璿和豐澤年一定會沒事的!”
雖然夏天不再說話,但他們都知道,她心裏依然充滿了巨大的擔憂和牽挂。
夏天一直睜着眼睛,等待着,後來實在是支撐不住,才昏昏沉沉睡去。
後來,秦老爺子和王星星也來了。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病房外驟然響起一串狂奔的腳步聲,隨之房門打開了,渾身濕漉漉的秦邵璿站在門口,微微喘息。
除了昏睡的夏天,其他人的眼睛都齊齊落在他身上。
秦邵璿僵了一下,不禁露出一絲笑,“又不是沒有見過我,怎麼都用這種眼光看着我?”
無人回應,他們依然用着各種不同的眼神看他。
王星星是圓睜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秦老爺子的眼中是一抹淡淡的暖如春風的笑,王大山則是眉心微攏用着一種懷疑的目光審視着他,楊夕則是一瞬不瞬的直盯着他,像是很滿意的樣子,而秦晉陽,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眼中有着一絲欣慰,亦有着淡淡的內疚。
秦邵璿的目光從他們的眼神間一個一個轉移,直到目光落在昏睡的人兒身上。
在爛尾樓里,當徐衡用槍指着他的太陽穴時,他看見了她的驚慌失措和心急如焚!
當徐衡挾持他上了黑色轎車的時候,他看見了她的失魂落魄!
當登上直升飛機的時候,他幾乎看見了她的不顧一切!
當飛機爆炸的那一刻,他似乎能夠想像她的魂飛魄散!
所以,掉在河裏的那一瞬間,他想到的就是必須活着,為她,為孩子……
當幹警們將他和豐澤年從河裏救上岸的那一刻,他大聲質問,他的老婆在哪裏?得知她動了胎氣,被送往了醫院時,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這樣跑了過來……
一路上,他已經從大哥秦邵然那裏知道,夏天破腹產了雙胞胎千金,雖然兩個寶寶沒有足月,但她們目前的狀況都不錯,只不過需要在保溫箱待上一些日子。
“天天……”秦邵璿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握着夏天冰涼的手,雙眼一直盯着她看,直看得他鼻腔發酸,眼眶發熱。
然後是不斷的吻着她的額頭,連連道謝,“謝謝……謝謝老婆……”女兒的出生,是多麼的不容易,雖然不足月,但至少目前母女平安。
翌日清晨,病房的窗帘微敞,和煦的陽光從採光極好的窗上照射至還在昏睡的夏天的臉上。
她在沉睡中微微蹙了蹙眉,許久,眼皮動了動,因為終於在漸漸將要醒來時察覺到身上傷口處的痛楚,眉宇之間越攏越緊,直到緩緩睜開眼,靜靜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房間裏一片寧靜,夏天試着動了動略有些僵直的手臂,卻驟然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一隻大手緊緊握着,不禁緩緩低下頭去,只見有個人趴在床邊睡的正沉。
秦邵璿?
真的是他嗎?
不是做夢吧?
夏天咬了咬唇,有痛得感覺,說明不是做夢!他真的平安無事?!想了想,才緩緩將手從與她十指相扣的大手中抽了出來,本來是用着很小心的力度免得吵醒他,卻哪知她剛一抽出手,秦邵璿就像是被驚醒了一樣,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她。
“你醒啦?”秦邵璿有些朦朧的眼神盯着夏天略有些錯愕的眼睛看了看,須臾揚唇一笑,緩緩站起身,然後一手伸到她的額頭上摸了摸,“唔,不燙了。”之前,她有些發燒,他在醫生的指導下,給她進行了物理降溫。
說著,他轉身將床頭柜上的溫度計拿了起來,轉而彎下身將溫度計放到她的腋下,“來,我看看你究竟還發不發燒?”
夏天看着他,久久沒有開口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一個勁流淚。
“天天,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生了兩個女兒。”他寵溺的用手擦拭她的眼淚,疼寵至心底,“天天別哭,你現在在坐月子,流眼淚會落下一些病根的,所以,為了自己,為了我,為了孩子,別哭……對了,我剛剛去看過我們的女兒,她們好小好小,好脆弱,看得我心裏好痛……”
見夏天一味的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見的模樣,秦邵璿抬起手放在嘴邊假意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須臾笑道,“之前嚇到了?”
夏天緩了一分多鐘才終於開口,“你說呢?”飛機爆炸的那一刻,她絕望到幾乎靈魂盡失……
秦邵璿慢慢眯起眼睛,嘴邊繼而升起一絲笑,“我捨不得我的老婆成為寡婦,我也不要讓我的孩子叫別人爸爸,所以,我必須活着!”
“邵璿,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想要隨你而去……”
“天天?”秦邵璿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即使不是“我愛你”之類的甜言蜜語,卻比“我愛你”要甜膩百倍,千倍……
他目光迥然的看着她,牢牢的,看着她。
夏天的聲音戛然而止后,雙眼也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
她發誓她這輩子極少極少見秦邵璿哭過,可是她在他眼中看見有什麼東西在閃爍,晶瑩剔透,那其中倒映出的卻是她因為破腹產而蒼白的臉,還有一雙同樣瞬間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
他雙手撐在她身子的兩側,就這樣看了她許久,直到夏天忽然抬起一隻手,緩緩摟住他的脖子,“秦邵璿,如果你不在了,我會好好活着,我有責任,也有我們的孩子要去照顧……可就算我好好活着,恐怕也只是一具軀殼……”
“唔……”夏天餘下來的話被秦邵璿盡數堵在了唇齒之間。
一個纏綿之極的吻持續了很久,久到兩人分開時都有些微喘。
秦邵璿仍未放開她,溫暖的唇在她耳邊輕吻,“對不起,讓你和孩子都受苦了!”
夏天同樣抱着他的脖子不鬆開,兩人就這樣臉貼着臉抱着,誰也沒有先放開。
直到秦晉陽走進來,一臉無奈的扯了扯領帶,瞥了一要打完的點滴,伸手將針管的開關關掉,笑嘆着轉眸瞥了一眼那兩個依然緊抱在一起的人,“我說你們兩個要抱到什麼時候?藥水就要打完了!”
這時夏天像是才終於想起,猛地一頓,鬆開右手臂,轉了轉頭,見秦晉陽已經關了針管上的開關,正雙臂抱胸一副看熱鬧的表情,頓時紅了紅臉,抬手輕輕推開秦邵璿,“喂,快放開,都讓晉陽看笑話了。”
“他喜歡笑便笑,看不慣就自己找一個。”秦邵璿語出驚人,依然抱着夏天不放,擺明了要把秦晉陽當空氣。
夏天一滯,募地轉頭滿眼笑意的看向瞬間臉色微黑的秦晉陽,“哦,晉陽,這次謝謝你!”
有那麼一瞬間,夏天彷彿在他嘴邊看見匆匆掠過的苦笑,還未來得及看的太清楚,秦晉陽已恢復正常的面色,勾了勾唇道,“都是一家人,說謝的話就見外了。”
通過昨晚,秦邵璿感覺晉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是尖酸刻薄,不再是在看他們的時候,眼底帶着幽怨,就連說話,也變得有人情味了。
如此想着,秦邵璿已然輕輕放開她,卻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然後目光溫暖的看着她,“你聽出來他承認你是他的嬸嬸了嗎?”
“呃……”夏天眨了眨眼,忽然眯眯一笑,悄聲說,“你都不知道,昨晚的他讓人很感動!”
秦邵璿笑笑,沒說什麼,又看向站在病房裏的秦晉陽,見他神色平靜,不再看着他們,眼中也再無苦澀的味道,僅剩一片寧靜。
作為叔侄,秦邵璿知道他在想什麼。
終究,秦晉陽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並將房門關上。
“一夜之間,晉陽長大了!”秦邵璿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夏天一頓,不解的轉頭看向他,卻瞬間贏來他俯身的再一記熱吻,她不動,乖乖的任由秦邵璿緊抱住她,溫暖的唇在她嘴邊輾轉親吻,舌尖翹開她的牙齒向里探索。
忽然覺得頭被他抱的越來越緊,連忙輕輕推拒他的胸膛,軟着聲音道,“怎麼又來了,該按呼叫器,換藥水了……”
秦邵璿一頓,轉頭看向被關了的點滴,不由嘆笑,復又輕輕抱住她,“還有兩個月,到時再找你索債。”
“……什、什麼債啊?”夏天臉上已是騰紅一片。
“你說呢?”他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笑。
“……”夏天的臉越來越紅,直到秦邵璿俯首,溫柔的在她唇邊輕輕一吻,只是吻了一下,卻沒再繼續下去。
“失憶症?”
秦邵璿再一次來到豐澤年的病房,不敢置信的驟然俯身,觀察豐澤年淡漠疏離,彷彿一切都事不關己又空洞一片的表情,神色僵了僵,“怎麼會這樣?”
“豐先生的腦部受到了損傷!”醫生抬眸,淡淡看向正打量着他的秦邵璿,“他可能還受到過什麼刺激,我是說精神上的,精神上的刺激!”醫生重複了一遍,看了看豐澤年纏着繃帶的額頭,然後仔細看着他空洞獃滯目空一切的表情。
秦邵璿蹙眉,對於醫生所說的精神刺激,他心知肚明,因為在直升飛機爆炸的前一秒鐘,徐衡朝他的太陽穴毫不猶豫扣動扳機,那一瞬間,豐澤年滿眼猩紅,似乎像瘋了一般,咆哮着撲向徐衡。
豐澤年害怕秦邵璿就那樣沒了,就像夏天的害怕一樣!
而這些,秦邵璿卻不能告訴醫生,因為豐澤年愛上他,沒有錯,錯得只是老天爺和豐澤年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醫生看了一眼臉色並不怎麼好看的秦邵璿,又看了一眼似乎對他們在討論什麼話也完全聽不見的豐澤年,抬手挑起他的下巴觀察他的眼神,想了想,忽然道,“豐先生,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豐澤年緩緩抬起眼,淡淡看着他,表情默然,似是看着一個陌生人,緩緩歪下頭,對着他嘿嘿一笑,“邵璿。”
醫生一呆,秦邵璿卻是心口一顫,猛地抬手將豐澤年的頭轉了過來,“澤年,我在這裏。”
豐澤年一臉古怪的看着他,獃獃道,“邵璿……?”
就在秦邵璿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忽然抗拒的推開他,轉而在床上朝他跪了下去,猛地用力將頭磕在床上,“求你,不要殺邵璿……”
醫生嘴角抽搐,秦邵璿卻是整個黑了臉,募地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澤年,我是邵璿……”
“不要開槍……”他忽然像是極度驚恐的尖叫了一聲,轉頭拚命的要從秦邵璿手裏掙扎開,伸出頭伸向醫生尖叫着,“救邵璿,救邵璿,他不能死……”
“豐澤年……”秦邵璿按住他,“我是邵璿,我沒有死,我在這裏!”
“開槍了……碰……飛機,飛機爆炸了……邵璿死了……邵璿死了……”豐澤年拚命的伸出手要去碰醫生,“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醫生向後退了一步,但見他紅着眼睛要抓到自己,心下有些不忍,眼見秦邵璿牢牢抱住他,眸中漸漸透出一片血絲,醫生不禁道,“豐先生不僅腦部受傷,他的精神受到重度刺激,我馬上去找個專業的心理醫生過來。”
說著,醫生急忙轉身走出病房去打電話。
“救邵璿……”眼見醫生走了,豐澤年絕望了一樣的尖叫,“不要走!救邵璿……救邵璿……”
“澤年,我在這裏,你的兄弟邵璿在這裏,在你身邊!”秦邵璿心疼的緊緊抱住他,俯首安慰似的在他背上輕拍,“我在這裏,我沒有死,沒有死……你的邵璿沒有死……”他的鼻頭酸楚得厲害,彷彿是喉嚨里發出的聲音,潰不成軍。
豐澤年漸漸安靜下來,在他懷裏用力的喘息,直到秦邵璿輕輕放開他,低頭關心的看向他時,豐澤年忽然抬起臉看他,雙眼圓睜的看了他好半天,募時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出聲,“啊……”
一股不知從哪裏生出來的力氣,驟然一把推開秦邵璿,轉而跑下床,“我要去救邵璿,去救邵璿……”
秦邵璿在他跳下床的那一刻一把將他攔腰抱起,“澤年,我是邵璿,看清楚。”見他滿臉疑問的盯着自己看,秦邵璿輕聲勸哄。
豐澤年卻是閉上眼,從他懷裏小心的避開來,往床角縮去,不言不語的縮在床角,將頭埋自己的膝蓋里像一隻鴕鳥一樣躲避着所有的一切。
一個小時后,醫生帶着t市最權威的心理學專家趕到醫院,剛一進病房,就只見豐澤年對着秦邵璿的手狠狠咬了下去,似乎不僅僅咬了一口,他手背上已經是鮮血淋漓,豐澤年卻還像是完全不清醒一樣在他伸過的另一隻手上邊狠狠咬,而秦邵璿卻任由他咬着,完全不掙扎。
“老天!”醫生上前將他們分開,豐澤年頃刻轉身縮回到床邊,嘴邊還粘着秦邵璿的血,雙眼通紅,看起來完全不容人靠近。
“你瘋了?任他這樣咬着都不放手?”醫生看着秦邵璿手背上深可見骨的齒印,低咒一聲,連忙叫走進來的護士去取紗布,那護士有些發愣,本來是要進來觀察病人狀況的,結果被醫生這一吼,又看了一眼秦局長手背上的血,連忙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秦晉陽走進來,看見秦邵璿雙手被咬成這樣,不解地問道,“豐叔叔他怎麼了?”豐澤年是秦邵璿的兄弟,理所當然,秦晉陽應該叫豐澤年叔叔。
“晉陽。”秦邵璿雙眼佈滿血絲,豐澤年現在這樣,折磨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秦邵璿,“你豐叔叔病了,天籟就麻煩你多費心。”
“叔叔,放心,我會儘力的!”秦晉陽點了點頭。
與醫生一起過來的那幾位心理專家已經開始圍在豐澤年身邊診治,護士拿着紗布和葯走進來,正要給秦邵璿包紮,秦晉陽卻拿過東西,“我來。”
那位護士不知道秦晉陽是誰,不禁眨了眨眼,滿眼孤疑的看着他。
秦晉陽瞥她一眼,“我是他侄子,這傷,我來幫他弄!”
那護士才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秦晉陽拉着叔叔坐到沙發邊,給他手上消毒塗藥覆紗布,一邊包紗布一邊嘆道,“看得出來,豐叔叔現在精神失常,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會做出傷害人的事情,你怎麼還偏偏寧可被他咬着也不放手,這骨頭都快看得見了。”
秦邵璿的目光轉回到床上被那些心理專家圍住,更是一臉驚恐的豐澤年,募地揮開秦晉陽,顧不得手上未被包紮完的傷口,上前安撫豐澤年。
豐澤年縮在他的庇護下,彷彿完全不記得他手上的傷是自己咬出來的,也不記得剛剛自己是怎麼拚命打他快要把他打出內傷,怎麼咬他錘他的場景,僅僅記得現在保護他的人是他,就連忙像是抓到一棵浮木一樣,緊緊揪着他的襯衫不敢放手。
那幾位專家觀察着豐澤年在秦邵璿保護下的模樣,對視了幾眼,點了點頭。
須臾,其中一人開口,“這裏的醫生已經把豐先生的狀況和我們說過了,雖然豐先生性格強硬不是這種遇事就崩潰失常的人,但綜合起來看,他肯定有很重的心思壓在心裏,見到秦先生被犯罪分子用槍指着,又經歷了飛機爆炸的那一恐怖事件,心理和精神上受到重度刺激,而他大腦受傷也導致大腦神經系統受創,影響到精神,以我們檢查的結果來看,豐先生是由於多年堆積的心理障礙因素而持續神經衰弱,但因為豐先生會自己調和自己的心情而多年未發作,但這次讓他一直壓制的心裏壓力與恐慌全部崩潰,身心因素結合在一起,恐怕豐先生不僅得了失憶症,還伴隨着精神病,至於其他的一切,還需要我們進一步診斷。”
“精神病?”秦邵璿瞬間臉色灰白,剛將豐澤年鬆開,就陡然搖晃了一下,秦晉陽眼急手快的上前扶住他。
“患者在受精神刺激后突然出現以盡情發泄為特徵的臨床癥狀。嚎啕痛哭,又吵又鬧,以極其誇張的姿態向人訴說所受的委屈和不快,甚至捶胸蹬足,以頭撞牆,或在地上打滾,但意識障礙不明顯。發作持續時間的長短與周圍環境有關。情感爆發是最常見的精神障礙,就像……”那位專家看了看秦邵璿手上的紗布,“豐先生剛剛那樣不受控制咬人,所以,在他發病期間,我們需要帶他去隔離治療,秦局長,為了避免你靠近他而受傷,就讓我們將他先帶走吧。”
“叔叔,你怎麼樣?”秦晉陽略有些擔心的問秦邵璿。
後者擺了擺手,示意沒事,眸光淡掃向那位專家,“隔離治療?去什麼地方隔離?”
“當然是專門醫治這種病的醫院,不過秦局長請放心,我們幾個會輪流專門對豐先生治病,會派專人照顧他。”
秦邵璿面無表情的看了看他們,忽地冷笑,“隔離治療?說難聽了就是精神病院,你們是要將他帶去精神病院,與那些精神病患者一起隔離,與外界隔離,讓他們在一起自生自滅,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隔離?”
那幾位心理專家皆為一怔,不禁有些尷尬,“為免豐先生不受控制傷人,現在只有那種地方最適合他,不是放任他們自生自滅,你放心,我們會專門給他安排……”
“專門為他安排一個自己的房間,在那裏每天除了面對冰冷的牆壁之外就是醫生,什麼人也見不到,你們確定這樣就是最好的治療方式么?”
“這已經是現代醫學針對精神病的治療手段之一,我們也只是……”
“晉陽,替我謝謝這幾位專家,請他們離開吧。”秦邵璿驟然轉身,不再聽他們說下去。
秦晉陽明白叔叔的意思,只好請那幾位專家離開,須臾回來時,見秦邵璿和醫院的醫生安靜的站在病床邊,看着坐在床上一臉空洞發獃的豐澤年。
“他們都是心理醫學界的專家,對豐先生有幫助。”很久,醫生才開口。
“你知道精神病院是什麼樣的地方么?”
“……一群瘋人在一起,撕鬧扭打,醫生會將他們分開,捆住,強制的關起來,不聽話的也許會挨打……”
“你確定豐澤年被送去那種地方之後,還有活路么?”
“澤年他是在擔心我,牽挂我,他覺得我死了,所以才會這樣。”
“我要把他留在我的身邊,讓他知道我還活着,這樣,他或許就會慢慢好起來。”
醫生嘆息道,“他可能還會傷害到你。”
“他的攻擊性並不是很強,我能夠承受。”比起豐澤年的病情,他受這點傷害又算得了什麼。
醫生頓了頓,“秦局長想怎麼做?”
秦邵璿看着豐澤年,豐澤年同時正傻愣愣的看着他發笑,不禁對着他勾了勾唇角,“澤年,我們去找邵璿,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豐澤年傻笑着點頭。
夏天在得知豐澤年的事情之後,焦灼萬分,“我要去看看豐大哥……”有關於豐澤年的事情,這一生也許都是夏天和秦邵璿胸口處的一道重傷。
“你躺下,聽我說,我準備帶豐澤年回家時,在醫生門口遇見了丈母娘,可能是前段時間,丈母娘悉心照顧過豐澤年的緣故,他一看見丈母娘,就特別安靜,並不由自主向她靠近,丈母娘聽說了豐澤年的事情后,很願意照顧他。我已經把他送到丈母娘家裏了,一路上,澤年都很安靜,也很聽丈母娘和王叔叔的話,所以這一段時間,你就休息好,養好身體,豐澤年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大家一起會照顧好他,絕對不會把他送進精神病院。”秦邵璿把夏天的身體給摁了下來,不允許她下床。
“可是……”夏天擰眉,只要一想到豐澤年是為救秦邵璿而這樣的,難過就會自然而然的鋪天蓋地而來。
“天天,你能不能聽話一點,坐月子的女人,這個時候要無條件的服從命令,躺好休息,等會兒醫生說把兩個寶貝抱過來給我們看看,但是只能看一會兒,兩個寶貝又要被送進保溫室里。”
夏天聽到寶寶的事,唇角顯露出一抹笑靨,“真的?醫生是不是說兩個女兒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嗯!”秦邵璿想了想,“算是吧,只要繼續放在保溫室里一段時間,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在談到孩子的事情時,秦邵璿身體的暖流就開始在蔓延了,緊緊攬住了她的身體,貪婪的吸吮着她身上的香味,“臭丫頭,你真偉大,謝謝你給我生孩子,也謝謝你給我帶來的一切快樂和開心。”
秦邵璿偶然也有流露出無限感慨的時候。
不得不說,他們之間隔了那麼多的人,也隔着太多的不切實際,但最後卻指相扣了,這不是緣分和奇迹,是什麼?
“既然感謝我,那你答應我一件事,為了我,為了孩子,為了你的家人,脫下身上的這身警服,可以嗎?”夏天挑了挑眉,很順口的問道。
他能做到,除非太陽當真從西邊出來,夏天在心下補充了一句,一個可以為了自己的事業而使用‘美男計’,甚至不惜傷害她的男人,能捨去他的事業嗎?
果然,秦邵璿不由皺眉,或許夏天在經歷了殷蒼的犧牲,又親眼所見這次的飛機大爆炸,她害怕了,真真切切害怕了!
夏天見他沒有立刻回答,撇了撇嘴,“切,原來你的感謝根本就是紙上談兵,一點兒也沒有誠意。”
自從夏天親眼目睹了殷蒼的離開,秦邵璿就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念頭和提議,而這次他和死神的擦肩而過,更堅定了她的這種想法。
只是……
秦邵璿很寵溺的給了她一記爆栗,“你想讓我脫下警服,做新一代的超級奶爸,是不是?”
聽聞這個沒有創意的回答,夏天沒少翻白眼,“跟你說實話,你脫下警服之後,就留在t市打理夏氏和天籟,當然,還要照顧好兩個女兒,我想去英國念書……”
“把我留在這裏打拚,你卻想要飛得更高,不可以!”
不容夏天反駁,秦邵璿火勢的抵住她的唇,呼吸炙熱的快要將夏天點燃,邊吻住她,聲音有些凌亂的道,“回頭……一定要好好補償我……知不知道……我忍得很辛苦。”
心愛的女人在懷,卻不能碰,只能硬生生的憋着,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夏天唇角微揚,唇瓣張開再次準備回語時,秦邵璿卻趁勢的攻入,吸吮着如蜜糖一般的香甜軟膩,宛如深陷饑渴中太久,急需要吮出更多的蜜汁。
許久,秦邵璿才鬆開她,目視着她被自己咬得微微發腫,又濕漉漉的紅唇,指尖拂過去時,心裏一團火愈加旺盛了。
“臭丫頭!”最後卻只能以埋怨的口吻低低道,似是在抗議這難受的一段漫長曆程,這絕對算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兩個護士抱着寶貝進來時,恰好撞見秦邵璿和夏天兩人繾綣相依的情景,立刻臉龐緋紅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秦邵璿神色有些陰沉,似乎是在責怪小護士的不識趣,既然知道打擾了,為何不出去。
夏天則是快速推開秦邵璿,“沒有打擾,謝謝你們把寶貝抱過來給我們。”
她的心在遠遠見到兩個小寶貝時急速的加劇了跳躍,“撲通撲通”充滿了期待和滿滿的歡樂與幸福。
夏天和秦邵璿一人抱着一個小寶貝。
“不客氣,等會兒我再來抱兩個小千金回保溫室。”兩個護士退出房間。
夏天在見到真的好小好小的女兒,眼眸不由自主的濕潤了,“我們的寶貝好可憐,都是我不好……是我大意馬虎了,如果我不開車跟上去……就不會發生早產的事,如果寶貝有什麼閃失……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見女兒太過瘦弱,夏天的自責滾滾而來,萬分擔心寶貝會養不活就中途夭折了。
“傻丫頭,不要自責,要怪也是怪我,跟你沒有關係,你只是太擔心她們的爸爸了。放心,我們寶貝不會有事的,你看她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只不過是她們太想和我們見面,所以就提早要出來報到了。”
秦邵璿不是很會安撫人,他也不是細膩綿密的男人,但能說出這種話,夏天已經很意外,很開心了。
夏天一瞬不瞬的盯着寶貝,捨不得離開,孩子沒有足月,所以皮膚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但是小小的臉部輪廓和精緻的五官足以說明,孩子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邵璿,我們給兩個小寶貝取個名字吧。”
秦邵璿的眼神一直停落在女兒的面龐上,神情之中盡顯對女兒的無盡愛意和疼惜,“孩子名字的事,她們的爺爺早就有了打算,說要根據孫女出生的時間,看她們五行缺什麼,再取名字,但作為孩子的爸爸,我還是要給她們取個乳名,大的叫大丫,小的叫小丫。”原來他早就有想法了。
“這年頭,早就不興什麼乳名了,還大丫,小丫,真土!”夏天不由好笑的譏笑道。
“切,她們的媽媽叫臭丫頭,她們當然要叫大丫,小丫。”秦邵璿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秦邵璿!”為了不吵醒女兒,夏天咬牙切齒瞪視着他。
十五天了,因為醫生說孩子還需要觀察兩天,所以夏天還無法出院。
這天,病房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霍華琳,她的忽然出現讓夏天明顯一僵,上次的那通電話,似乎將所有的美好都撕扯的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醜陋不堪和尷尬。
“大嫂,你來了。”秦邵璿看了夏天一眼,前幾天,他已經聽夏天說了一些,包括她已經向霍華琳透露了秦邵然身世的事情。
“作為伯母,我來看看孩子,也給她們帶來了一份禮物。”霍華琳故意說得很平常,也希望氣氛因此能夠緩合一些。
同時,從包里拿出兩枚通靈剔透的玉如意墜子,小巧精緻,材質不俗,顯然是經過獨特加工的。
因為楊夕把霍華琳已經知道秦邵然身世的事,告訴了秦老爺子,老爺子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后,給霍華琳打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持續了兩個小時,老爺子推心置腹講了很多,包括那對龍鳳鐲。
原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段時間,秦晉陽也在不斷打電話開導她,思前想後,她感到很愧疚。
“謝謝!”夏天接過霍華琳送的禮物,雖然稍微有些彆扭,但她的表現仍然顯得大方、得體,可她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她,根本就不知道……
上次在電話里叫大嫂,那是一時意氣用事的衝動。
像是看出她們之間的尷尬,秦邵璿垂眸,不再看她們,忽然道,“大嫂,我帶你去看侄女吧。”
卻只聽得霍華琳苦笑道,“等一下去看孩子,我想和天天聊一會兒。”至於想要聊什麼,她也不知道,一路上,她準備了很多台詞,可現在,卻忽然都忘了,腦袋裏只剩下一片空白。
霍華琳垂眸,好半天,才輕輕的吐出一些字,“邵璿,我這個做大嫂的終究不合格,沒有資格去要求你們什麼,只希望,天天她以後能快樂一點,輕鬆一點,也不會因為我這個大嫂或是晉陽而有那麼重的壓力……”
“乾媽!”就在霍華琳說話時,夏天忽然打斷她,輕輕的喚了她一聲。
霍華琳頓時愣住,“你叫我什麼?”
夏天勾了勾唇,“謝謝你來看我!我本來不知道應該叫您一聲乾媽,還是……大嫂……”夏天咬唇,募地嘆笑,“我叫您一聲乾媽是感謝您現在能來看我,在我心裏您還是我乾媽,但從今往後,我會叫您大嫂,因為我是邵璿的妻子。”
話落,夏天緩緩從床上下來,朝霍華琳輕輕鞠了一躬,“謝謝您!謝謝您在我年幼的時候,給我關愛!人總要學會知足,夏天知足了,夏天心裏沒有那麼多地方可以容下那麼多的愛恨……”
“我懂,我懂。”霍華琳熱淚盈眶,轉過頭去悄悄擦了擦眼淚。
夏天這孩子不恨她,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
任何感情都經不起這樣一次一次的打擊。
霍華琳苦笑的點點頭,心裏,卻終究得到了些許安慰。
終於出院回到秦家,女兒的啼哭聲不斷,夏天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猛地翻坐起身,頂着滿頭的亂髮對着門外大叫,“秦邵璿,秦邵璿,你到底會不會哄孩子睡覺?都哭了快半個小時了!”
這大丫一哭,小丫跟着鬧,小丫一哭,大丫也跟着附和,這一唱一和,沒完沒了。
外邊先是沒什麼動靜,沒一會兒只見秦邵璿一手抱着哇哇哭個不停的女兒,一手拿着奶瓶,滿頭大汗的站在門邊道,“怎麼你喂她,她就不哭?我一喂她,她就哭個不停?”
“……”夏天默然的看着眼前的新一代囧囧奶爸,頓時一臉惡寒的舉起軟棉棉的枕頭向他砸去,“笨蛋!我剛剛喂她們喝了母乳,她們好不容易睡著了你非要抱,把她們抱醒了吧!孩子醒了就哭,你以為你拿着奶瓶放到她嘴邊就有用啊?現在你哄吧,我看你能哄到什麼時候!”
秦邵璿嘴角一抽,抱着女兒的手頓了頓,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尖細,直到秦邵璿忽然臉色一滯,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瞬間濕掉的襯衫,就在夏天正想笑出聲來時,他忽然抬起頭,滿眼幸福的笑,“小丫尿了。”
“……”夏天無語。
出院之後,照顧孩子的重任不等她開口,就已經被秦邵璿攬了去,她自然樂得輕鬆。
除了他實在沒法照料兩個孩子,才叫羅嬸或者新招的保姆幫忙,其他時候基本都是被他當個寶貝一樣的抱在懷裏,就連出門時都恨不得把那從超市裏買來的嬰兒袋挎到身上背着女兒出去。
要不是醫生交代孩子是早產兒,需要悉心照顧,要不是孩子還沒滿月,他丫肯定早就背一個抱一個在整個t市轉一圈了。
自從夏天出院回到秦家,老爺子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就是呆在嬰兒房裏,跟秦邵璿一左一右的趴在孩子床邊看她們睡覺。
這倆父子也真是不膩味!
夏天心裏感慨着,卻已經笑倒在床上,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哈哈……秦邵璿,你還不快給她換尿布,我女兒的屁股上要是起了潮疹子你負責啊?”
下一秒,秦邵璿已經抱著兒子迅速奔回了嬰兒房。
問他是去幹什麼?
當然不是換襯衫……
而是,給他的寶貝女兒換尿布去了。
因為豐澤年病了,天籟的重擔幾乎就落在秦晉陽的身上,好在他曾經是中建總局t市分公司的總經理,做起事來,也是遊刃有餘。
每到周末,他就會回到秦家,哪怕只停留十幾分鐘,他也要去嬰兒房去看看兩個小妹妹,因為孩子太小,他不敢抱。
兩個月後,大丫在看到帥哥哥之後,居然伸手要他抱,這對於秦晉陽來說顯然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
“嗚嗚……”
見秦晉陽無動於衷,小丫頭立刻不滿意,皺眉的樣子似乎要哭,秦老爺子只得在一邊提醒着,“她要你抱抱!”
夏天看着秦晉陽有些生澀而謹慎的樣子,伸手抱出來大丫時,表情嚴肅得比當初秦邵璿抱到女兒時還要緊張,與其說是抱,不如說是托着孩子,大丫興奮的移動,緊張的秦晉陽連忙收緊了手臂,看得夏天忍不住淺淺的笑了出來。
“小丫頭,不會認人!”
秦老爺子語氣有些酸,他天天哄着,兩個丫頭對他沒有任何反應,偏偏賴在秦晉陽的懷抱里,小手亂抓,小腳丫也亂踢,似乎很高興。
“大丫喜歡你!”
秦邵璿在一邊淡淡的補充着,秦晉陽呵呵一笑,抱着大丫,嘴裏“咿咿呀呀……”不停呵哄着。
就在他正準備把大丫放下來時,大丫立刻哭了出來,他不得不繼續抱着。
夜色降落時,有的只是一家人的歡樂融融,平靜而真實。
大丫在秦晉陽的懷抱中睡着后,終於安然的回到了柔軟的嬰兒床上,平靜均勻的呼吸,夏天看了之後,轉身去浴室。
放了足夠的熱水,泡得很舒服,本來就白皙的肌膚,此時在清澈的水底,更顯得晶瑩剔透,之前沒長胖的身子,在生了孩子之後,迅速瘦身。
正想着自己沒減肥,身材怎麼就瘦下來的原因,便聽到外面孩子的哭聲響了起來。
大丫剛睡着是不會哭的,那麼是小丫醒了?夏天聽了心頭着急,沒有來得及多想起身就從浴缸里站了出來,然後扯了一條浴巾裹住身子,毫不遲疑的衝到孩子的小床邊。
啼哭不止的是小丫,她睜開眼睛不滿意的哭着,夏天有些奇怪,連忙抱起來,這時她發生孩子的身下壓着一枚勳章,硬硬的勳章自然讓孩子不舒服,夏天沒有時間去弄清楚這東西怎麼會在孩子的小床上,趕緊拿了出來,又連忙呵哄孩子。
“小丫,不哭,小心吵醒姐姐,現在可以睡覺哦……”
孩子在媽媽的安撫下再度閉上眼睛,夏天將她放在小床上,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搖床,而是確保寶寶真的睡著了,也確定大丫沒有被吵醒,才準備轉身,這時,房門突然間打開,秦邵璿急急忙忙走進來,他之前就在樓下接電話,也聽見了孩子的哭聲,但這個電話很重要,他必須接聽完。
夏天沒有意識到自己只顧着照顧女兒,浴巾早已鬆開,等到起身,浴巾猝然滑落,想要捂住,還是半個酥胸都露了出來。
秦邵璿的目光也在第一時間落在了她的胸口,夏天連忙把浴巾裹緊,臉上還是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怎麼了?”
秦邵璿的目光從夏天的身上移開,落在了孩子的身上,自然可以看得出來,若非是孩子有狀況,夏天自然不會這樣跑出來。
“這個,是不是爺爺的?!”
夏天拿出來那枚勳章,交給秦邵璿,後者看了一眼后,勾唇笑了出來,“呵,這可是老爺子拿到的最高榮譽!”
秦邵璿說完,把勳章收了回去,夏天聽了也不由笑了,轉身準備繼續去洗澡,人還沒有走一步,只感覺到腰上突然間受到了阻礙,潛意識裏不敢呼叫,而是在被秦邵璿抱起來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時間無言。
“我還沒洗完。”
夏天忍不住輕聲提醒,聽了醫生的叮囑他們最近一直都很注意,夏天還以為以秦邵璿對她的疼惜程度,可以再撐一段時間,但沒有料到突然間會是現在的局面,她明顯的從秦邵璿眼眸里看到了他忍無可忍的需要。
心跳不由加速,臉上紅了起來,想要做出鎮定的樣子,卻被他的話弄的更加無所適從。
“待會兒一起洗!”
似乎整個人都被點燃了起來,夏天感覺到秦邵璿的聲音明顯比剛才粗嘎了幾份,曖昧的氣氛一下子縈繞了彼此,彷彿是大火突然間席捲了叢林,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夏天沒有說話,臉不自覺的貼緊了秦邵璿的懷抱,他已經低頭,吻住了她的唇,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一個深吻已經實實在在的將她席捲。
空氣一下子燥熱了起來,唇齒糾纏的聲音夾雜着淡淡的低喘,慢慢的蔓延起來,每一根神經,每一個觸角都變得格外敏銳,兩個人似乎不用任何交流,卻已經水溶交融的默契,超過於一切,證明着彼此的感情。
一吻久久難以迴旋,等到夏天獲得自由的呼吸時,才發覺自己身上的浴巾早已被扯了下來,而秦邵璿身上的衣服也盡數散落在地上,兩人沒有多餘的一絲空隙,密密的貼在一起。就在夏天以為秦邵璿會就此擁有她的時候,卻突然間停了下來,旋即夏天從他的動作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知道何時床頭的抽屜里已經備用的安全套,秦邵璿顯然沒有忘記之前醫生的叮囑,時刻都謹守着,並且看他的樣子,是不準備夏天再懷第二個,第三個孩子的。
夏天的雙眼不由落在秦邵璿的臉上,充滿了柔情,唇角也不由勾起。
完全融入她的身體裏,那般溫暖的包容,讓他的靈魂和身體彷彿突然之間都找到了歸屬,至此,別無所求,只願與之相融,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哦……天天……”他在她耳邊,呼出一聲似滿足似痛苦的低吟,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耳垂最敏感的地方,她無法抑制地戰慄了。
夏天不自覺的輕哼出聲,彼此都忍不住愉悅和滿足,再度親吻,更是有些難分難捨的味道。
“好緊……好舒服……”他抱緊了她,恨不能化於她身上……
憐她產後初次,縱然自己的熱量在體內仿似要爆炸開來一般,仍克制着,小心地慢慢地開始動作……
他僅僅只是緩慢的動作而已,那久違而熟悉的快意便從靈魂深處開始萌發,不,確切地說是爆發,因為它來得如此強烈,如此迅猛,不過幾個回合,便已將她推到崩潰的邊緣,雙臂變成了環抱他的姿勢,不知如何才能抵禦那如潮湧般的快意,唯有指甲緊摳他的背,可卻仍然無法阻斷,只能任自己隨波逐流,在那樣的潮里徹底迷失……
無限的旖旎在房間內上演,夏天連一聲急促的呼吸都不想泄露出來,但是根據過往的經驗,她的隱忍只會換來秦邵璿更多的熱情,直至後來澎湃的高潮跌至時,近乎承受不住。
空氣里偶爾傳來幾道悶哼的聲音,帶着釋放的情潮,幻化成美妙的音符,兩人許久沒有在一起,那火山一爆發,竟是無法收拾的熔岩滾滾,他自是不知疲倦,她卻抵擋不住這樣的燃燒,投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夏天就被楊夕的電話吵醒,聽了媽媽說的話,她幾乎不敢相信,“媽,你說的是真的?”
豐澤年竟然開始在三姐餐館學着做事?這要是說出去,誰會相信?
“天天,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告訴你,澤年已經在餐館工作了快一個星期,剛開始,連我都不相信,所以,我擔心讓你們高興的太早,就一直努力沒有告訴你們,想默默觀察他一段時間,今天,他竟然開口招待客人……”
“可醫生當初說豐大哥得了精神病……”夏天還是無法相信,覺得媽媽說的就像是天方夜譚。
“什麼狗屁精神病,就因為當時豐澤年精神失常咬傷了邵璿,那些只看錶明現象的醫生便一口咬定他得了什麼精神病,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們,豐澤年在我們家,一直很安靜,從不攻擊人,就連星星,也不怕他,有時候,他們倆還手拉手下樓玩一會兒,一個星期前,我和你王叔叔帶他來到餐館,他忽然動手擦桌椅,對待客人也彬彬有禮,真的,你們要是不相信,明天過來看看。”
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秦邵璿哪裏還等到明天,當即拉上夏天直奔三姐餐館。
按照楊夕的吩咐,他們來到餐館后,像一般的客人那樣,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這時,楊夕示意豐澤年給他們端了兩杯水過來。
彷彿沒有任何預兆,就這樣的開始,在身穿服務生制服的豐澤年看見那一對俊男美女時,心不由猛烈撞擊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而秦邵璿和夏天卻是如同被人施了魔咒,看着緩緩走過來的豐澤年時,表情詭譎萬千,是喜,是驚,是懼,是駭,是怔,是醒,一言難盡。
豐澤年張口,說出的話讓他們如同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一般。
“先生,太太,這是你們的茶水!”
秦邵璿臉上的肌肉僵硬,足足有一分鐘,看着豐澤年,沒有說話!
豐澤年從眼前男人的眼底里看到了濃烈的震撼,還有一種似乎伴隨着驚恐的質疑,那感覺猶如一眼要將他的內心看透,繼而,他的額頭有些疼,不由皺眉,多了一份疑惑,看着眼前的男人,後退了一步。
“先生,我們認識嗎?”
豐澤年的表情依然淡定,端着托盤的手,不自覺的沁出來淡淡的汗來,但是開口反問的話很是鎮定,這種感覺,彷彿在某年某月與面前的男人有過如此的境遇一般,豐澤年為這種感覺所牽引,不由多看了秦邵璿一眼。
警惕中帶着疑惑,豐澤年的表情里多了一抹想不起來的痛苦,終於讓秦邵璿意識到了自己的突兀。
“你是新來的?”秦邵璿直盯着豐澤年時的樣子,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是的!”豐澤年點點頭,不覺間筆挺的站在那裏,準備着下一刻轉身就走。
“你叫什麼名字?”夏天有些迫不及待問道。
這個時候,豐澤年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什麼人,可又沒有找着,他的抿了抿唇,“阿姨和叔叔叫我豐澤年,星星叫我豐大哥。”
夏天由此斷定,豐澤年剛剛一定是在找她的媽媽楊夕,可能忽然面對陌生人,他有些緊張。
這時,躲在一處暗中觀察的楊夕走了出來,豐澤年連忙迎上去,“阿姨……”他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尋找一種庇護。
“澤年……”楊夕很溫和的看着他,“你的任務完成了,去阿姨的辦公室里休息一會兒。”
豐澤年很聽話地上了樓梯。
“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天一把將楊夕拉過來,和他們坐在一起,之前,她和秦邵璿也多次去過媽媽家,每次見到豐澤年,他總是小心翼翼躲着他們,而這次的見面,太讓人震驚。
“我剛剛諮詢了一位心理學專家,他分析了豐澤年的病情,認為豐澤年最主要的原因是得了失憶症,因為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他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所以在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時,感到害怕和恐懼,也就是出現當初咬傷邵璿的那一幕。但他的腦神經還似乎殘留着一些模糊的記憶,在出事之前,他對我的印象還不錯,所以在見到我的時候,潛意識依賴着我,後來在我們家裏,他通過觀察,發現王大山和星星都不會傷害他,所以他慢慢放鬆警惕,試着和我們交流,就這樣,他自己似乎也在很努力想要成為一個自食其力的人,剛才你們也看見了。”
秦邵璿默默看着早就沒有豐澤年身影的樓梯口,長長呼出一口氣,失憶症雖然很殘忍,但對於豐澤年來說,或許是一種幸運。
gay在中國人眼裏來說是異類,更何況他心裏的男人是他,而他秦邵璿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異性戀,所以,這種狀況註定豐澤年的一生將是不幸,一個悲劇。
失憶或許可以改變他悲慘的人生!
“邵璿,天天,我知道豐澤年是你們兩人的大恩人,當然也是我楊夕的恩人!我這個人,唯一的長處和優點就是愛憎分明,是我的敵人,我一生將之恨之入骨,如果是我的恩人,我會剜心掏肝幫助他。實不相瞞,通過豐澤年一系列的狀況,我似乎明白了許多,明白他在出事前不喜歡女人,現在呢,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他,讓成為不幸中的萬幸……”
楊夕的話沒有說完,但秦邵璿和夏天都是聰明人,他們明白楊夕知道了什麼,今後也會做什麼。
“媽……”夏天抓住了楊夕的手,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只好說了一句很俗很俗的,“謝謝!”
楊夕寵溺地反扣住夏天的手,輕輕摩挲,“呵,還跟媽客氣了。”
“媽,謝謝你!”秦邵璿也被楊夕的行為感動的百味雜陳。
“喲!叫‘媽’了?”楊夕忍不住調侃着這位乘龍快婿。
“其實,我早就應該叫您媽了!”他和夏天早就是合法夫妻,就只差一個婚禮了。
“邵璿,現在叫了,到時候,可就沒有改口紅包了。”看得出來,楊夕今天的心情不錯。
“那可不行,我還指望到時候大賺一把呢!”夏天笑着插言。
“想賺媽的錢,虧你想得出。”楊夕用指頭寵溺的戳了一下夏天的額頭,轉頭看向秦邵璿,“對了,老爺子前兩天還打電話讓我給定一個日子,我一想,老爺子不是有一個朋友是風水大師嗎?再說我兩個外孫女的名字都大有講究,所以我就讓老爺子給做主了。”
楊夕的話,讓秦邵璿的眼眸里閃過了更多的深邃情緒來,這一生,能夠娶到夏天,他是三生有幸了,而擁有一位這樣智勇雙全的丈母娘,他該感謝老天爺的眷顧和厚愛了。
在三姐餐館吃了午飯,夏天興緻頗高的拉着秦邵璿去附近逛街,在走過一家裝潢氣派的婚紗店時,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駐了,目光停留在櫥窗里白色端莊的婚紗上,久久不願意離開。
秦邵璿緊握了握她的掌心,自然是懂夏天的心情,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秦晉北就放下話,如果他要結婚,結婚的禮服算秦晉北的,不然,那位大侄子可不依。
“老婆,我們的婚紗秦晉北會專門替你訂做,我要我的女人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新娘。”長臂勾住了她的腰身。
“嗯。”她重重的點頭,臉上信任的神情里沒有一絲一毫敷衍。
“但是,我們現在試試婚紗好不好?”雖然表面上是徵詢意見的口吻,可她已經拖拽着秦邵璿進入婚紗店面,唇角洋溢着燦爛的笑顏。
婚紗店裏店員們熱忱的服務,很快便替他們兩人挑了店裏昂貴款的禮服和婚紗。
白色修長的婚紗,點綴她原嬌小的身材頎長,高挑了!濃黑亮麗的髮絲披散在她的後背,遮擋住大半個雪背,若隱若現,魅惑迷人。
修身的設計愈加凸顯出她的渾圓,玲瓏有致,秦邵璿竟然很順勢的攏上了她的前胸,感受其飽滿和水潤,夏天嚇得驚呼出聲,“呀……你做什麼?這裏是試衣間,隨時隨地都會有人進來……”她焦灼的拍掉他的手,驚慌不已,臉色也有寸寸的酡紅在蔓延開來。
秦邵璿不說話,鼻尖湊近她的後頸項,縷縷的香氣鑽入他的肺部,她的美,她的香,她的甜……若是可以,他絲毫不想給別人見,讓別人欣賞。
思及此,拴在她腰間的力道緊了一分,手更加不安分了起來,“你很美……”小聲的低語。
在夏天的印象中,他很少誇讚她的美!而此刻這一道讚賞對她來說,猶如灌了蜜糖似的甜膩……
“油嘴滑舌。快放手!等會有人進來,多不好意思。”她表面上有時候表現出特別的大膽,其實骨子裏還是很保守,很膽怯的。
秦邵璿白色燕尾服,給他增添了一抹陽光活力,平素穿的衣服,通常是藏青,深黑,一派的沉穩和沉悶,卻能十足的彰顯着他逼人的氣勢……
他的身材算是無可挑剔,胸膛堅實卻不誇張,沒有一絲絲多餘的贅肉,挺拔的身材鶴立雞群!
秦邵璿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正對着自己,“夏天小姐,你願意嫁給秦邵璿先生為妻嗎?無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都與他一生相伴,不離不棄嗎?”
語聲極富磁性和醇厚,好聽得令人有那麼頃刻的飄飄然。夏天有些意外,如此煽情,卻又貼心十足的誓言竟然就這麼順滑的出自於他的嘴裏,有驚訝,有驚喜,在注視着他好幾秒之後,臉上的笑顏漫開來,“我願意。”
很堅定的回復,雖然沒有鮮花,沒有鑽戒,但有這麼一句話,就足夠了……
順勢的摟住他的頸項,兩人額頭相抵,在暖陽的照射下,笑靨是十足的燦爛,耀眼!
雷達一到公安局,就看見白一騰睜着一雙熊貓眼,一臉悲憤的將手中的案情分析報告扔給小郭,轉頭又開始在鍵盤上敲打。
“這麼忙?”雷達走進辦公室,對走出來的小郭客氣的點點頭,然後單手插在褲袋裏,眼中竟帶着一絲興災樂禍的笑。
白一騰正在電腦上核實一份案件上的真實性,聽見雷達的話沒有回頭去看他,雙眼依然盯着電腦,眉心卻是蹙了蹙,“你剛從邵璿那裏過來?”
“嗯。”
白一騰忽然吐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咒道,“該死的邵璿,就是報復我前幾個月一走了之,人家夏天生孩子就生孩子吧,他非在家裏當個奶爸,天天抱着孩子不放,就把我從北京挖來幫他,忙的我焦頭爛額!”
“你也確實該收斂收斂心性,我聽說一個叫黃芳的女人也該生孩子了吧,可至今還下落不明,你還是老實在t市忙一忙,說不定某一天,黃芳就帶着孩子回來了。”
白一騰神色一滯,募地轉眸看向他,算算時間,黃芳也確實也該生了。想到此,他往大班椅背上靠了靠,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許久沒有說話。
“邵璿那邊有沒有說決定什麼時候舉行婚禮?雖然早就合法了,但這婚禮早晚也得辦吧?”
“……你是期待人家早日幸福的辦婚禮?還是想趁黃芳參加夏天的婚禮時抓到她?”雷達目光淡淡的掃他一眼。
白一騰冷瞥了雷達一眼,“你什麼時候可以不要這麼一針見血?”
“我是雷達,不一針見血難道要一雷死人?”
“……去,我不跟你扯這些。”白一騰又抬起手揉了揉眉,“兄弟同病相憐,你小子不要總用那悲天憫人的表情,你自己家裏的那個小祖宗就已經擺不平了,連續兩年沒有回上海了吧?”
雷達的表情凜了凜,眸光平平的看着白一騰眼中一絲無奈的笑。
白一騰輕笑着,抬眸看他,“一算,那娃娃親也該大學畢業了吧,怎麼樣,這份感情也算是根深蒂固,很快也要瓜熟地落了吧?”
“老白。”雷達忽然打斷他的話,眸光微寒,“別開玩笑。”
“我是不是開玩笑你自己心裏明白,從……喂,你跑什麼跑,回來……雷達……我就知道,一說到你家裏的那個娃娃親,你就跑得像兔子……”
一個月後,t市最大的教堂,神父安靜的立於十字架周圍的花團之中。
教堂中坐滿了親朋好友,紅毯上鋪滿了芳香的玫瑰花瓣,做為伴郎的白一騰一邊扭着自己脖子前邊的蝴蝶結,一邊皺皺眉頭對着身前一身西方經典黑色燕尾禮服的秦邵璿嘀咕道,“你老婆怎麼還不來?這麼大好個結婚日子,難不成你們家那兩個奶娃娃還拖着她不放?”
秦邵璿嘴角抽搐,“孩子太小,吃不飽就哭,估計她現在已經在車上,快到了。”
“嘖,兩個丫頭都四個月大了,長的越來越像夏天,難不成這種吃不飽就哭的習慣也學了她們的媽?”
秦邵璿頓時回頭斜了他一眼,“今天黃芳會來,你確定要在現場陪我一整天?再說廢話小心我不給你空閑時間去找女人和孩子。”
白一騰頓時黑了臉,“靠!要不是被你抓到小辮子,老子才不給你當這伴郎,你再威脅我,我就罷工不幹了!”
“你試試?”秦邵璿挑眉,秦家幾個大侄子爭先恐後要當伴郎,他還不願意呢,選擇白鰭豚,是他的榮幸。
白一騰撇撇嘴,不再說什麼,僅是站在前邊的高台上向在坐的賓客望來望去,主要是他這個伴郎的位置跟新郎新娘一樣偏高,能將整個教堂里的人都環視一圈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黃芳不服軟揣着他孩子一聲不吭走了,他才不接這麼吃力不討好的活來干。
夏天是黃芳的好朋友,他就不信這種大日子黃芳那女人還不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坐的賓客開始竊竊私語,“怎麼還不來啊?”
“路上堵車了吧……”
“是不是新娘子身邊帶着兩個還在吃奶的小娃娃所以脫不開身吶?”
“會不會是新娘逃婚了?”
“也許是抱着雙胞胎女兒一起逃了……”
秦邵璿越聽臉越黑,橫了一眼正在討論的那堆人,正要拿手機打電話。
剛掏出手機,就看見姍姍來遲的穿着一身抹胸伴娘服的夏威夷率先跑了進來,手裏捧着花,一邊跑一邊喊着,“姐夫!我姐姐來啦!”
某某賓客新交的女朋友一臉好奇的回頭看着跑進來的夏威夷,圓睜着眼睛說,“這丫頭是誰啊?嚇我一跳,我剛還以為她是新娘子,我以為秦大局長有戀童癖咧……”
某某賓客立時黑了臉,旁邊的秦晉北倒是樂了,“嘿,准嫂子,您老想像真是豐富。”
某某賓客臉色更黑。
夏天隨後走了進來,穿着一身潔白的婚紗,漂亮的幾乎讓人窒息,唯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她正抱着剛剛吃飽的女兒一臉尷尬的走了進來,左看看,右看看,想找個人幫忙帶帶孩子,這婚禮怎麼也得超過一個小時,女兒先是離不開她爸,也就餓了的時候想着她老媽,這剛一吃飽,正哭嚎等着老爸抱,可是這婚禮得一個小時怎麼也得讓秦邵璿單單屬於她吧。
本來一臉陰雲的秦邵璿一看見夏天和她懷裏的女兒,表情才由陰轉晴了些許,對夏天使使眼色,讓她把女兒先交給別人抱。
夏天倒是想呀,在心裏嘀咕着,丫的女兒生下來後天天都是你搶着抱,弄的老娘跟我女兒一點也不親近,現在要結婚了,想到要把孩子給別人抱抱了,你給女兒培養出的非你不抱的習慣你讓誰改去……
嘀咕歸嘀咕,夏天遠遠的朝他翻了個小白眼,看在今天是婚禮的份上先放過他,轉頭看見坐在賓客席里的豐澤年,撇撇嘴,又看見雷達,再撇撇嘴,秦晉陽和孩子們比較親近,可惜因為韓國的分公司出了一點事,他日夜兼程趕過去處理了,忽然看見豐澤年旁邊坐着的人有些眼熟,再仔細看看,嚇!那不是三姐餐館的大廳經理小張嘛?!
她怎麼跟豐澤年坐在一起,還滿面紅光的?
是不是有情況?媽媽怎麼沒有透露呢?
想着,夏天忽然挑挑眉,走過去,將女兒往大廳經理小張懷裏一放,“幫我照看照看女兒。”另一個女兒睡著了由孩子的外婆抱着,跟在後面來了。
“呃……”小張呆了一下,又連忙笑嘻嘻的接過小寶貝,一臉開心又得意的轉頭跟豐澤年眉飛色舞道,“看吧,我就說夏小姐會把小寶貝給我抱,你跟雷達完全都不能讓人家信得着,等一下一人給我五百塊錢,不許賴帳的哦。”
“切。”豐澤年和雷達異口同聲。
這邊夏天剛把孩子交給大廳經理小張就後悔了,敢情她跟豐澤年和雷達已經打了賭。
失策呀,失策!夏天撫額低嘆。
那端秦邵璿不樂意了,看看他們,忽然道,“夏小姐,你今天是打算嫁還是不嫁了?”
“咳。”夏天回過神,尷尬的嘿嘿一笑,“嫁!嫁!必須嫁!”
說罷,連忙在紅毯上站好,不顧那邊在大廳經理懷時嚎哭的女兒,有些扭捏的站在玫瑰花瓣之間,紅了紅臉,卻低下頭暗自偷笑。
說什麼也要請假回來做伴娘的夏威夷,在夏天身後幫她將婚紗裙擺整理好,然後站在她身後,直到音樂響起,隨着夏天一起緩步走過鋪滿玫瑰花瓣的紅毯。
眼見着夏天穿着潔白的婚紗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秦邵璿目光溫柔憐愛,走下階梯,上前迎向她,直到夏天將手輕輕挽在他的臂彎里,瞬間眉開眼笑的朝他笑彎了眼睛。
兩人相攜走到神父面前,神父微笑的看着他們,輕聲誦念,“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的旨意,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共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
話畢,看向站在秦邵璿身邊笑的滿眼幸福的夏天,“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的盡頭?”
夏天揚眉一笑,毫不猶豫,“我願意!”秦邵璿轉眸看她一眼,夏天亦轉過頭來對着他笑的眼睛發亮,在他耳邊又悄悄重複了一句,“我願意。”
秦邵璿頓時笑了。
神父又轉向秦邵璿,輕聲問道,“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的盡頭?”
“我願意。”秦邵璿微笑。
“你們是否都願意為他們的結婚誓言做證?”神父笑着看向眾賓客。
“願意。”所有賓客齊聲笑道,伴隨着在大廳經理小張懷裏因為沒有老爸抱而哇哇啼哭的孩子似乎也在響應着這樣的回答。
“請新郎與新娘宣誓。”
秦邵璿轉身,面對着夏天,拉起她的手說,“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接受你成為我的妻子,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兩人放下手,夏天笑着舉起秦邵璿的手輕輕說,“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接受你成為我的丈夫,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賓客席間一陣掌聲雷動,秦邵璿笑的滿眼溫柔,輕輕抬起夏天的手為她帶上戒指,夏天亦跟隨重複着他的動作。
他們說,我給你這枚代表愛的象徵的戒指,以聖父聖靈的名義,給你我的一切。
須臾,神父走上前,拉起他們的右手,說,“新郎新娘互相發誓畢接受了戒指,我以聖父聖靈的名義宣佈你們結為夫婦,上帝將你們結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
直到眾人禱告完畢,神父微微一笑,“夏天小姐,秦邵璿先生,我已見證你們互相發誓愛對方,我感到萬分喜悅向在坐各位宣佈你們為夫婦,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在秦邵璿輕輕吻上夏天的那一刻,四周陡然一聲輕響,五彩繽紛的彩色星星漫天飛舞,還有無數只橙色的汽球在教堂中一點點上升飛了起來,夏天紅着眼睛回吻,在他唇邊哽咽,“邵璿,謝謝你默默愛了我這些年,謝謝你這麼疼愛我……謝謝你,我愛你……”
秦邵璿彎唇輕笑,再次覆上她的唇,封住她所有的感謝。
與此同時,韓國的秦晉陽,還有在阿根廷的海飛宇,同時收到了秦邵璿給他們視頻的婚禮現場,畫面中的幸福一幕讓他們心酸,但更讓他們感到由衷的高興。
“天天,你一定要幸福!”海飛宇面對着他朝思暮想的方向,熱淚盈眶。
“小宇,你又想家了?!”一位混血兒的美少女輕輕走過來,柔情蜜意的看着他。
“嗯!”海飛宇並不否認,他想家,更想天天!
“小宇,等我的學業完成了,我願意陪你回中國。”更願意陪你一起慢慢變老。
面對這位對他一見鍾情的混血兒美少女,海飛宇沉默不語。
此時夏天的幸福,讓秦晉陽感慨萬分,莫名就回想起自己曾經和夏天的那場婚禮,那天,她的平靜淡漠的表情就像是在參加別人的婚禮,哪像今天笑得這樣開心!
“祝新郎新娘白頭偕老,永結同心!”豐澤年走過來,像一般的親朋好友那樣祝福他們。
“謝謝!”新郎秦邵璿從大廳經理手裏接過哭的一塌糊塗的女兒,幾乎就是靈丹妙藥,小丫頓時破涕為笑了。
白一騰一見,不由譏誚道,“當代奶爸的代言人了。”
“我驕傲,我自豪!”秦邵璿反以為榮。
豐澤年在上車時,目光還不由看了一眼那邊英俊的新郎,他渾身散發著一種成熟冷峻的氣息讓他感到是那麼的好奇和悸動,尤其是他的名字,自己戀戀不忘的‘邵璿’真的是他?自己和他到底有什麼樣的淵源?
“怎麼了?澤年?”大廳經理小張上車后,一往情深地看着他。
豐澤年對上那雙如同清水似的眼眸時,溫柔一笑,“沒怎麼!”
夏天坐在了豪華的車子裏,靠在秦邵璿的肩上,險些睡著了。
“到了!”
夏天大早上就起了床,一直沒有閑下來,這個時候自然困了,打了個呵欠,便以飽滿的姿態迎接自己的幸福。
雖然秦邵然一直忙於公務,但還是在飯點上趕來,霍華琳更是八面玲瓏的招待客人,秦老爺子樂呵着也破例多喝了一杯酒,夏天跟着秦邵璿敬了不知道多少桌子的酒,終於在臉都笑僵硬后結束了忙碌幸福而又疲憊的一天。
“姐姐,祝你和姐夫天天幸福!”
夏威夷吃完飯後,抱着姐姐,開心而激動的再次祝福,夏天用力的點頭,揮手看着送夏威夷的車子開向了機場。
等到回到秦家溫暖的大床,夏天趴在床上,一身的疲憊,卻沒有睡意,豐澤年和小張結伴出現在婚禮上的情景,讓夏天感到由衷的欣慰,或許正如楊夕所說,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禮服都沒有脫?”
熟悉的觸感,修長的手指,自然的勾起了搭在夏天臉頰的長發,她轉臉看到了已經有幾分醉意的秦邵璿,卻是露出來溫柔的笑容。
“老公,我今天,很幸福!”
夏天順手抱住了微醉的秦邵璿,後者因為‘老公’兩個字,英俊的臉上顯然一變,沙啞而充滿了誘惑的聲音,帶着一種悸動。
“老婆,我也是!”
很幸福,夏天的主動,讓後者那鋼鐵的意志都坍塌了下來,本來的心疼和關懷,變成了柔情,化成吻和掠奪,席捲着夏天。
黃芳到底還是沒來,白一騰輾轉反側了一夜,她去了哪兒?後來偷偷問夏天,她也不知道,如果進行人肉搜索,或許很快就能找到黃芳,可她不願出現在大家面前,找到她,又能怎樣?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三年過去了。
廣州一家五星級大酒店,黃芳穿了一身較為老氣的看起來比較可憐兮兮的黑色女士套裝,把披散身後的大波浪捲髮盤起,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白骨精,但看起來又像是飽經滄桑,讓人不忍欺負,抱着懷裏的幾分關於合作案的文件,帶着幾個秘書助理,乘坐電梯直達酒店7樓。
到了1088vip包廂門口,她深呼吸一口氣,一雙眼睛瞪的比牛眼還圓,咬了咬牙,抬起手正要推門而入,卻是剛一碰到門上,卻又放了下來。
來這之前,公司老總告訴她,“……今晚,我們jp與夏氏集團的合作,就靠你了!”
夏氏集團的總裁是夏天,區區一個合作案,夏總裁是不會親自來的,再說,夏天已經去英國繼續深造去了,現在管事的是秦邵璿,他應該不會親自來吧,可黃芳曾經在夏氏工作了這麼長的時間,來談合作案的負責人應該認識她,要是被認出來,怎麼辦?
如此反覆舉起手再放下,身後的助理終於忍不住,在她身後抬起手便“幫”她打開了門。
一剎那,黃芳臉色煞白的回頭瞪了一眼對她溫柔淡笑的助理,咬了咬牙,須臾低下頭一聲不吭的走了進去。
卻是剛走了兩步,悄悄瞟着桌邊那幾個夏氏的主管時,發現裏面沒有一個人是自己認識的,真好!斂住身上不太自然的神色,尷尬的朝那些用着怪異目光看着她的夏氏主管,“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呵呵,沒關係,秦總還沒有到,你就是黃經理?”其中一個主管見她打扮成了這種土到不能再土的樣子,不僅好笑的看着她。
秦總?是秦邵璿嗎?他來了?!
此時此刻,容不得黃芳走神,她繼續滿臉堆笑,“對,我是黃經理。”須臾轉臉示意跟着自己來的那幾個小毛頭落坐,然後將文件放在桌上,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既然秦總還沒到,正好她先去洗手間整理一下自己,不禁說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著,便抬起手輕輕抓了抓有些發癢的腦袋,低着頭逕自朝包廂的門口走。
她剛要去推開另一側的門走出去,忽然,包廂的門竟打開了,她一時沒收住腳步,只隱約看見身前走進來一個人,頓時失重的直接往那人身上撞去。
那人的手在她險些直接啃上他胸口的剎那握住她的肩,黃芳沒看見來人,就連忙向後退了一步,滿臉歉意的抬起頭笑道,“不好意思,我……靠!”
在終於看見來人的剎那,黃芳的聲音嘎然而止,臉上的歉意彷彿瞬時被定格住,眼中的驚訝顯然超出了她可接受的範圍內。
白一騰卻是一臉不明所以的看着低着頭就朝他胸口撞過來的女人,凝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竟彷彿不認識她一樣,面無表情越過她的身側與她擦肩而過,走了進去。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黃芳臉上的表情凍結住,緩了好半天,才猛地轉頭看向那邊已經坐到主位旁邊位置上的白一騰,她疑惑的抬起手摸了摸臉。
難道她已經老的連他都認不出來了?
頓時,她急沖沖的跑出了門,奔進洗手間,對着鏡子左照右照的,卻發現自己臉上沒多一條皺紋,跟幾年前沒什麼兩樣啊,三十齣頭的女人正值事業高峰期的大好年華,也是女人最魅力四射的年紀,還沒到人老珠黃的地步,怎麼白一騰看見她就像是看見個陌生人似的?
難不成是她產生了幻覺?
黃芳心下揣揣的離開了洗手間,重新推開包廂的門時,只是遲疑了一下,便直接推開,換上一張非常開心的笑臉,卻見桌上的人寥寥無幾,反倒是包廂內間的小室里傳來一陣笑鬧聲。
就在她愕然之際,助理在內室里探出頭來,見她回來了,快步走出來,“黃經理,夏氏的秦總已經到了,剛進來竟然叫了幾個人進裏邊打牌去了,你會不會打牌,不如一起跟他們打幾把牌,趁着他們心情好再跟他談合同的事情?”
“打牌?”黃芳孤疑的皺起眉,快步走到那間內室的門外,向里一看,果然看見白一騰把外套脫了隨手扔在一旁,嘴裏刁着一根煙笑的像狐狸一樣看着對面正在出牌的秦邵璿。
黃芳站在門口瞪了他半天,白一騰愣像是沒發現她一樣,玩的越來越嗨,他時不時的笑罵出聲,簡直就tmd不亦樂乎!
“黃經理?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這時,秦邵璿一邊出牌,一邊轉過頭來,不動聲色問道。
“沒有,我很好。”黃芳淡淡的說著,須臾眯起雙眸,看着白一騰那笑的欠揍的臉,驟然走進去,想了想,直接繞過圍坐成一圈的人群走到秦邵璿身邊,須臾便在一群人驚詫的目光下拿出合同擋在他眼前。
頓時,笑鬧聲一下子就停滯了,眾人皆像是看着一個怪物一樣的看着那個打扮的像80年代的中年婦女一樣的女人,又看看她手中的合同。
秦邵璿不動,視線被那份合同擋住,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轉過頭,以着波瀾不驚的眼色看了她一眼,“黃經理,我想你一定弄錯了,夏氏的這次合作案由白一騰全權負責。”
白一騰?白一騰現在不是t市的公安局長嗎?他怎麼可能來全權負責夏氏的合作案,這分明就是在耍她!
“秦總,這事夏天知道嗎?”黃芳隱忍不發卻又含沙射影的輕聲問道,她無疑不是在提醒秦邵璿,小心我在夏天那裏參你一本,讓你跪搓衣板!
聰明如斯的秦邵璿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瞬間臉一黑,嘴角抽搐,“公司的事我說了算。”至於公司以外的事,他可不敢信口開河。
當初夏天去英國讀書的時候,就是這樣說的,公司的大小事務一切由他秦邵璿做主!
“秦邵璿,白一騰,我不管你們現在跟我玩的是什麼把戲,要喝酒還是要玩你們隨便,但你們先把這合同跟我簽了,簽完之後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別耽誤大家時間!”黃芳面無表情的瞪着他們。
“我說過,這次的合作案由白一騰全權負責。”秦邵璿將手中的牌扔在桌上后,不急不慢站起來,轉身離開房間,來了一個溜之大吉。
其他人都原地不動的靜觀其變。
既然秦邵璿這麼說了,黃芳只得將合同遞給依然拿着牌一動不動卻不看她的白一騰。
三年半,整整三年半的時間。
她險些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看見這張臉,可是命運弄人,還是不得己的站在他面前。
可是此時此刻,她不知道秦邵璿為什麼來這麼一出,也不知道白一騰這樣裝做不認識她是什麼意思,只感覺自己彷彿是被戲弄的小丑,於是什麼客套話什麼表面功夫她都做不下去了,在這個白一騰面前,黃芳始終都只是黃芳,在他面前,她做不成全公司景仰欽佩的黃經理。
“黃經理……?”幾個隨她一起來的秘書與助手皆站在旁邊,愕然的看着她。
黃芳彷彿什麼都聽不見一樣,只是冷冷盯着那個鎮定從容幾乎不像他的男人,三年多的時間,白一騰已不再是當初的白一騰了嗎?
攥着合同紙的手漸漸收緊,雙眼死死的瞪着他。
終於,白一騰動了動,眸光冷冷掃了她一眼,抬手接過她擋在他眼前的合同,隨意翻看了兩頁,最後看見合同末頁的甲方署名,以着極為陌生而疏冷的口穩淡淡道,“你負責這次的合作案?”
廢話!大大的廢話!
黃芳深呼吸一口氣,低頭看着將腿隨意伸在茶几上,將身體靠進沙發里的放蕩不羈卻渾身都透着冷漠的男人,咬了咬唇,壓抑着心底的顫抖和不平靜,盡量保持鎮定。
她只想快點解決這個合同,最好可以快到讓白一騰忘記她曾經懷過他孩子的這件事。她害怕,真的害怕他來調查她的一切,然後和她爭奪兒子的撫養權。
“沒錯,我就是這次合作案的負責人,白先生你要是對合同條款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可以直接說,我想你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這種飯局你也應該膩味了,最終也只是談正事罷了,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談好合同,之後你願意怎麼喝怎麼玩,隨你便。”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硬生生的找回了幾分理智。
白一騰挑眉,對她的話很是不以為然,看了看手裏的合同,卻是一目十行,根本就沒有看清條款,就不冷不熱的將合同甩到地上。
“黃經理,恐怕你們jp公司是自信的有些過了,夏氏是答應了今日的飯局與貴公司交好,但並未說今晚一定會簽合同,另外……”他擰了擰眉,放下搭在茶几上的腿,坐直身子,並不看她,僅是將目光停留在茶几上未打完的牌上,聲音很是低沉銳冷的說道,“我很不喜歡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被打斷,今晚就這樣,散了吧。”
說著,站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拿起外套便走。
其他夏氏的人自然看出白局長很不高興,便什麼都沒說,乖乖的起身跟着一起要離開。
“白……”黃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就要走出門的身影。
“黃經理!今天這合同要是談不成,老闆會把咱們罵死的呀!你剛才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忽然間對秦總,對這位姓白的負責人那麼不客氣?快去把人拽回來,道個歉,別讓他們走啊!”
“是啊,黃經理,今天這份合同有關咱們jp分公司明年的工作進度與大塊分紅,這眼看着到手的肉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老闆一定會大發雷霆!”
“黃經理,快想辦法把人留住呀!”
“黃經理……”
“白先生!”驟然,黃芳快步走出內室,在夏氏一行人正要離開包廂時,盯着那抹修長挺拔的背影喊了一聲。
白一騰頓了頓,略略側首以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彷彿連一個正眼都懶得給她。
“對……”黃芳咬了咬唇,“對不起……”
她這一聲對不起,夏氏那幾個工作人員倒是沒當回事,誰不知道白局長和秦邵璿的關係,一旦有人真的惹怒了他,就算是對方跪在他面前叫爹也沒用。何況這個黃經理還真的挺奇怪,穿成這個得性,又突然不知趣的打斷大家的興緻,還怒沖沖的逼問秦邵璿,逼夏氏簽合同,她以為她是誰呀?真是……
隱約能聽見那群人中在竊竊私語,黃芳臉色有些難看,但忍住了,抬眼,看着那道身影,“對不起,白先生,是我剛才冒昧了,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計較,這份合同對我很重要,對我們jp公司更重要,希望白先生可以考慮一下與我們公司的合作……”
媽的,真想給夏天打一個電話,但那不是她黃芳的作為,曾經在夏氏工作的時候,她靠的就是自己的真本事,沒有憑藉自己是夏天的好友而大開方便之門。
除了黃芳以外,跟着她一起前來的助理與秘書幾乎都絕望了,他們早已經看出這裏面似乎藏着某種不可告人的貓膩。
聽說曾經有一家公司想要與夏氏合作,但因為條款開的十分霸王,明目張胆在打夏氏的臉,相當於挑釁。
那天秦邵璿沒什麼態度,合同肯定是沒簽,可那家公司第二天就出事了,甚至相當的慘不忍睹,雖然沒人看見是誰派人對那家公司動的手,警方也沒有證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得罪了秦總的代價。
而剛剛秦總的態度,還有這位新負責人的態度……
一時間,助理落在黃芳身上的目光,由着急變成了同情,彷彿在預料她接下來的慘相。
“白先生,請給我們公司一次機會好嗎?”黃芳的聲音再度響起,已經沒了剛剛的氣勢,她的語氣很淡,似請求,又似夾着太多的無奈與隱忍,更多的是眾人聽不懂的一種悲壯情緒。
就在沒有人對這次的合作案再抱有希望,都將目光投向站在門前不走了的男人身上,彷彿都知道,他會頭也不回的離開,絕對不會讓夏氏再給這家公司一點好處。
然而讓人震驚的是,就在連黃芳都垂下眼感到失望的時候,白一騰轉過身,隔着一眾要隨他離開的人,清冷的眸光落在她暗淡無光的臉上,“黃經理,我白一騰向來不屑欺負一個女流之輩。”
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準備離開的白先生居然能對得罪他的人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黃芳抬起眼,隔着一堆不明狀況的圍觀群眾,與他遙遙相望,一個眸色冷冽面露譏笑,一個錯愕茫然不知所措。
“白先生是大人雅量,我相信你不會跟我一個女人計較。”黃芳說的咬牙切齒,雖然牙都快被自己給咬碎了,臉上卻強力保持着泰然鎮定。
白一騰濃眉微微上挑,將外套遞給一旁的助理,返身緩步朝她走了回來,在黃芳面前半米處站定。
這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黃芳能聞到他身上男人的味道,頓時僵直身體,抬眸看着他眼中的漠然平靜。
“當然。”他冷笑,抬起手,似乎要撫上她的臉,黃芳僵了一下,驚愕的看着他眼中突顯的溫柔,可是眨眼間,那溫柔一閃而逝,彷彿剛剛只是她看錯了,而他的手,只是掠過她頰邊一公分以外,伸過去在她身後接了什麼東西。
她猛地回頭,見是助理將合同遞給他。
黃芳臉色滯了滯,抬眼看着白一騰波瀾不驚的表情,咬牙低咒。
該死的!這男人在耍她?!
還有那個秦邵璿,合著伙來欺負她!
哼!此仇不報非黃芳!想那夏天現在在英國念書,秦邵璿一定很久沒有嘿咻了,等到夏天學業完成回來之時,她一定回t市,霸佔着夏天,讓秦邵璿那廝的‘鳥’沒有用武之地!
白一騰雖然接過了合同,卻沒有再翻看,僅是一手舉起合同淡看着她,“黃經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已經在來廣州之前,將貴公司的情況有了一個詳細的了解,想要我在這份合同上簽字並不難,可是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黃芳見他真的認真談起了合同的事,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開始公事公辦的認真看着他的神色,想要知道他究竟在這合同上會加什麼條件。
白一騰挑眉,“雖然貴公司是投資方,但夏氏的狀況全國乃至全世界皆知,無論是投資多少,都是百分之百的穩賺,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實在讓人很看不下去啊……”
“你有什麼條件?請直接說。”她擰眉,夏氏是好友夏天的,她也不會坑夏氏呀,所以在黃芳看來,這份合同對雙方都是互利的。
“在這第三頁第27行的百分比中,減少20%的百分比。”
黃芳大大的怔愣了一下,忙拿過他手中的合同翻到第三頁,在第27行的地方看見那裏寫的是他們jp公司在年底分紅時的百分比,有投資就必然有分紅,可是白一騰這也未免太獅子大開口了吧,他們這合同是按市面上等值的方式所列出的百分比,可他居然要直接削掉他們20%的分紅,誰不知道夏氏一年進賬少說也是幾百億,雖然大部分都是流動資金,但是幾百億的進賬乘以她們公司投資錢數的百分比,再還有這合同上的百分比,相當於這一年他們jp公司就要當拿二三十億!
黃芳眉心攏了攏,“20%會不會太多了?”
“太多?相比起jp公司投資到其他公司的風險與利潤來看,就算是少了20%,恐怕也比投資到其他集團所賺的多的多吧?”白一騰冷笑。
真尼瑪的狡猾!
她以為白一騰就是一個只知道拿槍耍棍大大咧咧的軍人,再說了,他不是公安局長嗎?怎麼還懂經商?
眼前的他,精明高深的超乎她的想像。
見她臉色難看,白一騰不急也不惱,那臉色那眼神彷彿真的只是在跟一個合做方談交易,彷彿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黃芳現在沒有心思去猜想他怎麼變得如此多功能的出神入化,單就這合同利潤的裁決方面她一時不敢自做主張,頓了頓才道,“請先讓我問一問公司老闆的意見。”
白一騰抬手示意她隨便,黃芳轉身,猶豫着拿起電話,在他諱莫如深的眼神中轉身走進內室。
幾分鐘后,走出來,“這樣,我們只能讓步到減少10%,希望白先生可以考慮……”
“剩下的百分之十若是能被你留下,你也能在老闆手裏拿到一筆不小的犒賞金。”白一騰忽然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
黃芳頓時抬眼驚愕的瞪他,白鰭豚怎麼知道老闆在電話里跟她說的內容?
老闆剛剛說,如果白一騰必須要讓jp退到這一步的話,他可以退,但是最好還是盡量少減少一些,到時候所余出來的那一部分可以按百分之一的數字分給她,那就相當於如果她還能留下百分之十的話,她瞬間就能進帳幾十萬。
可是白一騰這隻比狐狸還狡詐的混蛋,他居然猜到了?!
一看見她眼中的怒火,白一騰便笑了,“廢話不多說,減少20%,合同我現在就簽,如果黃經理還要考慮一下或者諮詢什麼人的話,那我們改天再談。”
說罷,轉身便走。
“等一下!”黃芳驟然開口。
白一騰腳步頓住,回眸不冷不熱的瞟了她一眼。
“15,行不行?”黃芳還是不甘心。
白一騰理都沒理她,抬腳……
“好,就減少20%。”黃芳咬了咬牙,心疼自己那即將入帳的犒賞分紅,在心裏把白鰭豚這廝罵了千百遍,才盯着合同上的數字。
他連這數字在第幾頁第幾行都知道,看來剛剛雖然一目十行卻真的已經將這合同仔細看完了。
真狡猾!她恨的牙痒痒,抬眼瞪他,他卻冷笑着一邊等着她的秘書拿出電腦刪改合同,一邊雙臂環胸,冷峻的目光卻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黃芳白白瞪了他半天,他卻彷彿沒看見,轉身走到幾個夏氏工作人員那邊與他們說說笑笑,然後貌似在跟秦邵璿打電話,那一副得逞的狐狸樣簡直簡直……
黃芳壓抑着心頭被他成功挑起的怒火,惡狠狠瞪着他的側臉,有一種想要將之大卸八塊的衝動!
管你丫的玩什麼把戲!
等老娘把這合同簽完了,我就辭職走人!叫你丫的和秦邵璿聯合起來耍我!
可是,她真的已經丑到讓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的地步了?
黃芳不經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依然柔滑的臉,憤恨的瞪着那個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的男人。
該死的!白鰭豚你最好永遠都不認識我!
助理他們幾個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將合同重新弄好,將電腦送過來讓夏氏的人檢查了一遍。
直到夏氏的人看過電腦上的合同后,對白一騰說了一聲沒問題,他才瞥了一眼電腦,點了一下頭,示意可以拿出去打印。
夏氏的工作人員沒說什麼,他們乖乖的拿着u盤出去打印,但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依照秦總的脾氣,一些合作合同必須要他親自過眼,並且還要經過幾度審查至少要經過半個月的審查期才會簽署合約,居然會讓白局長全權代勞,就這樣幾句話之間把合同簽成了!
不由的,餘下的幾個夏氏工作人員皆用着一臉異樣的目光看着那個面色冷淡其貌不揚的女人。
包括jp公司的那幾位助手及秘書,亦覺得不可思議。
包廂內也不像平日裏那般在簽過合同之後的熱鬧,反而有點僵滯的冷感。
眾人看看似笑非笑的與助手說笑的白一騰,再又看看安靜的一言不發臉上沒什麼表情的黃芳。
就在等合同打印的空檔,黃芳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終隨意翻看手中那份作廢了的合同。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將略顯僵滯的空間終於帶動了些音樂的美妙氣氛,她怔了怔,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見是幫她照看孩子的房東的電話,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到內室的門前,背對着身後的眾人,將手機放到耳邊,悄聲開口,“喂?”
“媽媽……”黃小敏脆生生的稚嫩童音在她手機里傳了過來。
那聲音大的連站在她四周的人都聽得見,黃芳當即渾身一僵,連忙將電話的音量調小了一些,壓低聲音擰眉,“小敏,你幹嗎?”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家呀?阿婆晚上給小敏包餃子吃!媽媽你要不要吃?!”
黃芳被兒子這句話搞的心裏瞬間無比溫暖,卻在察覺到身後一道冷然的視線時,頓時神色一緊,轉頭看了一眼身後,果然,白一騰正面無表情的淡看着她……不,或者說,他是在看她手裏的電話。
剛剛小敏在電話里傳來的聲音那麼大,雖然他們站的很遠,但畢竟是在一個包廂里,他會不會……聽見了……
黃芳當即面色發白,快步走進內室,靠在牆邊咬了咬牙,對着電話里那邊不斷發出疑問的小傢伙急急道,“小敏,媽媽過一會兒就回家,你乖乖吃飯!該睡覺的時候就睡覺,不許吵阿婆,聽到沒?”
“唔……媽媽你好凶哦?媽媽你心情不好嗎?”
“我……”黃芳剛一開口,身邊內室小門忽然走進來一道身影,她當即呼吸一滯,轉頭瞪向正站在門口看着她的白一騰。
她嘴唇動了動,直接掛斷電話,匆匆將手機藏到身後。
白一騰看着她的表情,像是能將她直接穿透一般,冷漠,銳利,又有幾分莫測。
他究竟有沒有聽見這通電話是小敏打來的?他會不會因為她這通電話而想起孩子……然後……搶她的兒子……
黃芳白着臉,硬生生的讓自己鎮定,再怎麼害怕失去兒子,但在這個男人面前也不能表現的太過,於是深呼一口氣,冷冷回視他,“白先生有事?”
“合同已經打好了,還簽么?”他像是若有所思,在聽見她的話后,眼中的某些情緒消失不見,只是淡淡看着她,用着公事公辦的口吻。
黃芳點點頭,側過身與他擦肩而過,走回包廂的主室,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筆和夏氏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兩分合約,重新翻看了兩下,見確實只有那20%的部分改動,其他地方都沒有被做手腳,這才在甲方署名處簽了字,又蓋了章。
然後轉身,將那兩份已經簽好的合同遞到白以康眼前,“白先生,請。”
白一騰沒有接,單手插在褲袋裏,靠在門邊,深邃的黑眸彷彿是在看她,又彷彿透過她在看着什麼地方,見他不接,黃芳悄然蹙起秀眉,將那兩份合約在他眼前又高舉了幾分,“白先生?”
終於,白一騰淡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合約,看了一眼,隨手接過,卻沒有要簽的意思,將合約遞到夏氏一位工作人員手裏,不等黃芳疑惑的發問,便轉頭淡淡睨了她一眼,“合同夏氏會簽,但不是今晚,一個星期後你派人到夏氏秘書部去取。”
說罷,他點了根煙,繚繞的煙霧自他口中噴拂至她氣到發白的臉上。
媽的,白鰭豚又不是夏氏的什麼人,他怎麼可能會簽字,要簽也該秦邵璿簽呀,剛才怎麼就沒想到了呢?只怪她簽合同心切,忽略了這個問題。
媽的,又被他們耍了一回!
黃芳眉心深擰,忽然,一位男秘書抬起手擋在她面前,將她向後推了推,大有保護的意味,黃芳一愣,白一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男秘書胸前的胸牌。
“白先生,不如現在坐下來大家喝點酒吃些東西?聽說這家酒店的菜色不錯。”男秘書中規中矩站在黃芳身前淡笑。
“不必了。”白一騰意味深長的笑看着這位‘英雄救美’的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夥子,目光透過他的肩,淡淡的掃向黃芳。
後者感覺到那道視線里的冰冷,卻假裝沒看見一樣略略垂下眼眸。
只抽了半根的煙蒂被他隨手掐熄,白一騰嘴邊悄然浮現一彎莫測的冷笑,轉身走出了包廂。
眼見夏氏的工作人員都跟着他走了,男秘書才轉身,略有些擔憂的看着臉色不太好的黃芳,“黃經理,你還好嗎?”
黃芳吐了口氣,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事。”
說罷,她拎起包,在要離開之時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是帶着幾分擔憂神色的男秘書,“安排一個人下星期到夏氏總部取合同,今晚讓大家擔心了,很抱歉,我兒子還在家裏等我,先走了。”
“黃經理……”
“黃經理,要不我送你?”男秘書想了想,快步追了出來。
“不用,我自己開車回去就好。”公司給黃芳配了車,晚上來酒店時她就是開車過來的,男秘書臉色暗了暗,輕聲說,“可是黃經理,你今天看起來很不好,我擔心……”
“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明天就好了。大家各回各家吧,辛苦了。”黃芳笑了笑,須臾轉身頭也不回快步走向電梯。
幾分鐘后,走出這家酒店,呼吸了一口外邊的新鮮空氣,夜裏微涼的空氣吹的她心情一瞬間就開朗了許多,抬手解開身上老氣橫秋的外套,露出裏邊的緊身小t恤,抬手將盤起來的頭髮散開,瞬間,麥栗色的大波浪捲髮如流瀉的瀑布般散落在肩后,隨手撥了撥頭髮,仰頭看了一眼星空,走下酒店門前的階梯。
剛剛在面對白一騰時的那種緊張和慌然彷彿一瞬間便消失殆盡,她抬起眼,眸光靜靜的看着對面馬路上的燈火靡虹,不由的笑了笑。
其實這樣也好。
以後難免還會狹路相逢,與其帶着過不去的糾葛針鋒相對,不如將前塵遺忘,往事隨風吧,這樣,她反倒感覺一切都輕鬆了許多。
“黃芳,一切,都過去了。”她望着天,笑彎了眉眼,須臾整頓好心情,神色燦然的走向停車場,打開車門,將外套和包扔進去,須臾坐進車裏,啟動車子,順手隨意的打開cd機,下一瞬,紅色轎車驟然駛向車流。
紅色轎車在車流中漸漸消失,停放在路邊黑色奔馳的車窗緩緩落下。
白一騰沉默的看着那輛漸行漸遠的車,目色冷然。
一個小時后,秦邵璿遞給白鰭豚幾張調查到的詳細記錄。
“三年前,黃芳來到廣州,生下了一個叫小敏的男孩,也就是說,她給你生了一個兒子。”
白一騰看着那張孩子的照片,喃喃的開口,“孩子怎麼這麼小,好像比大丫和小丫都小。他是我的兒子嗎?”
秦邵璿面色一滯,沒有回答他這個混蛋的話題,而是問道,“你知道當年黃芳為什麼沒有回t市參加我和夏天的婚禮嗎?”
白一騰睨着他,沒有說話。
答案當然是不知道,因為他當初放話,如果她要他負責的話,就給他打電話,想那個黃芳也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主,不僅不會低三下四有求於他,反而帶球逃跑,心高氣傲的他整整三年半都沒有去查有關黃芳的任何消息。
可這次,秦邵璿在與一個廣州商談合約的時候,發現了黃芳的行蹤,並得知她有一個三歲多的兒子,這下,白一騰終於按耐不住了……
“也對,你要是知道的話,這幾年怎麼可能坐得住。”秦邵璿嘆笑,“三年半之前,黃芳在這裏生下黃小敏,但因為她胎位嚴重受損,醫院極力保住孩子,可她在足月分娩時還是發生了嚴重的大出血。我問過那家醫院的幾位醫生,他們說黃芳在生下小敏的當天險些斷了氣,後來聽見孩子的哭聲才奇迹般活了下來,但是那之後的半年裏,前邊兩個月她一直在生死關幾度徘徊,幾度因為止不住的大出血而被推進搶救室,整整半年,她在那家醫院裏和孩子一起度過了整整半年的危險期。”
“雖然黃芳最終和孩子一起堅持下來了,小敏的身體也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還有嚴格聽從醫院治療的情況下恢復到與正常孩子一樣的健康,孩子身高不足三歲孩童,但是兩年之內只要注重營養就沒什麼問題,現在需要擔心的是黃芳……”
白一騰睨着他,沒有說話,不用想也知道,剛剛秦邵璿的一番話,足以說明黃芳的身體遭受了極大的損傷……
秦邵璿看了一眼白鰭豚痛苦的表情,“由於那一系列的後遺症,黃芳的身體受到諸多方面的影響,還因為當年一度被搶救,一些醫用器材的長時間輻射對她的影響很嚴重。”
“很嚴重是有多嚴重?”久久未曾言語的白一騰擰眉,聲音暗啞非常。
“不能過度勞累,特別怕着涼,這就是她一直留在廣州的原因,另外,她現在對很多藥物都有過敏現象,可見她身體各項機能都處於衰弱狀態,雖然長期調養可以恢復過來,但是需要時間。簡單的說,就是黃芳現在很脆弱,經不起任何折騰,包括長途跋涉等一切會使人長時間疲乏的活動。”
白一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秦邵璿指了指他手中的診斷書,“不要以為我是為要撮合你們,而在聳人聽聞,這些都是醫院的證明,黃芳身體各項健康治標,達標的不超過38%,如果我猜的沒錯,本來前幾年她可以好好照顧自己,把身體恢復過來,但是她應該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兒子身上,而忽略了自己的健康。”
“老白。”秦邵璿靜靜的看着白一騰再也無法平靜的神色,“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接下來該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感情婚姻,別人都無法幫你做主,但作為你的兄弟,我想說一句,黃芳和小敏都需要你。”
說著,秦邵璿的眸色頓了頓,想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這三年多來,你也沒有正兒八經找過什麼女朋友,看得出來你似乎在等什麼。現在,你就別死要面子活受罪,向黃芳低頭說幾句軟化,你照樣還是老白!我明天就回t市了,你自己看着辦。”
夏天的畢業論文已經完成,過兩天,她就要回國了,秦邵璿必須回家,養精蓄銳,準備好好犒勞犒勞憋了太久的‘老二’。
兩天之後,黃芳從幼兒園接了兒子出來,忽然看見她紅色的轎車上倚靠着一個讓她看了就心驚膽戰的男人。
媽的,他怎麼跟蹤來了這裏?
看見那一大一小,白一騰卻是一動不動的,猶如一尊雕塑,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個女人手裏的小傢伙。
黃芳一看情形不對,急忙抱起小敏。
見她一副護犢的模樣,白一騰依然一動不動站在她車旁,微顫的目光從孩子的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全都看了個遍,像,簡直太像小號版的白鰭豚了。
黃芳抱着小敏,因為那混蛋在她的車旁守株待兔着,所以,直接打的,但現在是幼兒園放學的時間,來來往往的出租車根本就是供不應求。
“媽媽,我們的車在那邊。”黃小敏以為自己的媽媽找不到車了,非常懂事的提醒道,只是媽媽的車旁為什麼站在一個兇巴巴的叔叔呢?
黃芳暗自咬牙,覺得自己想打出租車的想法太愚蠢,俗話不是說,跑得和尚跑不了廟,既然白一騰能夠找來說明他應該什麼都知道了。
這麼想着,黃芳緊緊抱着孩子走過去,目不斜視盯着自己的車子,就當某人是空氣。
沉住氣,開鎖,將兒子放進車裏,並為他繫上安全帶,就在她轉身繞過車頭,去開車時,白一騰行動了,打開車門,非常利落的解開安全帶,抱起孩子。
“媽媽!媽媽……”黃小敏反應過來后,在白一騰手裏掙扎的尖叫,“媽媽……”
“你想幹什麼?”黃芳驚愕的開口,生怕這個男人會做出什麼傷害到她兒子的事情。忙要走過去,卻在觸及白一騰那幾乎要吃人的視線時,腳步不免僵了僵。
“媽媽!救我……嗚……這個叔叔是壞人,是壞人……”
“把孩子還給我。”黃芳試探着走上。
白一騰轉過頭,看着黃芳眼中那滿滿的無奈,驟然,一隻手將手裏的小傢伙直接圈進懷裏,在黃芳驚恐的瞪大雙眼的瞬間握住她的手腕便面無表情的走出人群。
“哎!你放開我……”
“媽媽……”
“白一騰!你放開我!”黃芳用力要掙脫他鐵鉗一般的手,“你放開!”
這邊白一騰還沒說話,黃小敏卻是把眼淚嚇了回去,眨了眨眼。
媽媽剛剛叫這個壞叔叔什麼?
不、不會吧……
“白一騰!你放開我!你要拽着我去什麼地方!放開我!把我兒子放下!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你的兒子?”他終於開口,聲音卻明顯是從牙縫裏鑽出來的,冰冷的視線落在她慘白的臉上,毫不猶豫的將她一路牽到停車場,拉開車門便她和孩子推進車裏,轉而坐進駕駛位,迅速將四周車門上了鎖。
“媽媽……”黃小敏一進車裏,就連忙往黃芳懷裏鑽,黃芳一邊抱住失而復得的兒子,擦着他臉上的眼淚,一邊抬起頭看着已經將車子開動了的白一騰,“你到底要幹什麼?!”
車子以疾快的速度駛出停車場,黃芳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白一騰!你停車!你給我停車!”
“媽媽……”忽然,黃小敏軟軟的聲音在她懷裏響起。
黃芳低下頭,關切的看著兒子撅起來的小嘴,抬起手把他的鼻涕和眼淚又重新擦了一遍,心疼的抱着他,“媽媽在呢,寶貝有沒有嚇到?放心,有媽媽,別怕……”
黃小敏小小的身子縮在黃芳懷裏,然後偷偷瞄着前邊那個在開車的惡叔叔,“媽媽,他就是白鰭豚嗎?”
當黃小敏發出這個疑問的時候,黃芳當即明顯感覺到車子一個劇烈顛簸,她忙將女兒抱的更緊了些,小心翼翼的盯着他散發著冷峻的背影,啞聲問,“你到底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白一騰我警告你,你不要嚇着我女兒!”
這邊黃小敏卻是從黃芳懷裏一點點掙脫出去,伸過小腦袋翹着小嘴看着那個在開車的惡叔叔的側臉,撅着小屁股,晃了晃,“哎……惡叔叔,你真的叫白鰭豚嗎?”
驟然,車子一個劇烈的剎車,黃芳尖叫一聲忙要抱住兒子,白一騰卻是順手將差點因為剎車而撞到前邊去的黃小敏抱起來,推開門便走了下去。
“白一騰!”黃芳忙跟着他跑下去,這才看見他竟然是帶他們兩個來了醫院,頓時大喊一聲,“你站住!”
前面的男人彷彿沒聽見一樣,僅將懷裏的小傢伙緊摟了一些,走進醫院的大門。
“不要……”黃芳忙追了上去,“不能進醫院!不能!白一騰不要!”
結果白一騰前腳剛一踏進醫院的大門,懷裏一直用着好奇的眼神在盯着他看的黃小敏驟然“哇……”的一聲嚎哭出聲。
白一騰一怔,不解的看着懷裏莫名奇妙就哭的天崩地裂的小傢伙,黃芳趁着他愣神的片刻衝過去一把從他懷裏奪過兒子,抱着哭的小臉通紅的兒子轉身就跑了出去。
“該死的!黃芳!你給我站住!”白一騰低咒,轉身衝出去一把拽住她衣領,“跟我進去!”
“我不要進醫院!”linda緊緊抱着懷裏已經安靜下來的林小淘,轉眼死死的瞪着那個男人。
白一騰咬牙切齒的指着她,眼裏徹寒,“黃芳,把孩子給我,我要抱他去看醫生!”雖然秦邵璿給了他一些關於他們母子的診斷證明,可他還是想要給他們做一系列的檢查,不是不相信秦邵璿,他只是想要檢查的更徹底。
黃芳卻是滿臉憤然的揮開他伸過來的手,向後連退數步,緊緊抱着懷裏已經不再哭,只是睜着一雙淚眼獃獃的看向白一騰的兒子。
“把孩子給我!”
“不給!”
“孩子給我!”他對她怒目而視,上前便要將孩子抱過去。
黃芳卻是拚命的抱著兒子,後退,她將孩子抱的死緊死緊,白一騰力氣再大也不敢太用力,怕傷着她或者孩子,於是屢次都被她掙脫。
“混蛋!”眼見那女兒抱着孩子跑到路邊要攔計程車,他低咒一聲衝上前直接將黃芳打橫抱起,在路人驚愕的目光下,在黃芳的尖叫聲中抱着她和孩子直接往醫院走。
“白一騰!你放開我們!”
他卻是眸色寒若隆冬的冰霜,完全不理會她的掙扎,抱着他們母子要進醫院。
“白一騰!”
黃芳怎麼掙扎怎麼喊都沒用,直到他們即將被抱進醫院,黃小敏再次極其敏感的驟然嚎哭出聲,害怕的將臉鑽到白一騰的懷裏,他才終於停下腳步,黃芳趁機狠狠推開他,卻怎麼都沒辦法將兒子從他懷裏拽出來,只能抬眼瞪他,“放開我兒子!你嚇到他了!”
懷裏的小傢伙真的哭的慘兮兮,白一騰雖不情願,但還是鬆了手,讓黃芳把孩子抱開。
黃芳抱着小傢伙又一次向後退了一步,離醫院的門遠了些,孩子的哭聲才漸漸停了,只是抽噎着將臉窩在黃芳懷裏不動。
白一騰擰眉,陡然想起秦邵璿說過的那些話,便明白了,孩子很害怕醫院。
黃芳見他不再過來搶奪孩子,咬唇,心疼的拍了拍懷裏的寶貝,抬手將他小臉上的眼淚擦乾淨,在他臉上親了親,小敏才定下神,卻是癟着嘴,不敢回頭看醫院門前的紅十字牌。
不想理會他,抱着孩子轉身就要走,白一騰也沒有追過來,僅是站在原地冷聲道,“我始終都是他的爸爸!”
黃芳腳步一頓,看着委屈的睜着眼,疑惑的看看她,又轉頭看看那邊的白一騰的小敏。
她深呼吸一口氣,原地不動,想了許久,才緩緩轉身,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眼中的冷色,“他剛出生的前半年是在醫院的加護育兒房裏度過的,雖然出生的時候足月,但是各項功能太虛弱,吸收母乳的養分沒有正常孩子那樣多,在醫院裏度過了半年後,他在兩歲之前,每隔兩天都要去醫院打針,屁股上胳膊上腿上還有手上,全是針眼……”
“他一歲多能勉強用清晰的語言和我說話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媽媽,小敏可不可以不去打針了呀?’,可是不行,當初醫生將他的命保住的時候就說過,他在兩歲之前必須堅持注射那個葯,才能漸漸變成健康的寶寶,於是我還是每天都帶他去打針,看着他經常被抽血驗血,經常在打針的時候怕到哭……一直到他兩歲,他的身體終於和正常孩子一樣了,只不過比別的孩子長的都小,因為長期注射藥物和出生時吸收養分不夠的原因。”
“從那時候,他就對醫院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每一次只要看見紅十字的標牌,或者聞見醫院刺鼻的藥水味,都會一直哭,有一次我的一個同事生病了,我帶他去醫院,結果他在醫院裏哭到險些背過氣去,我才知道他很害怕醫院……”
說著,黃芳抬起眼,看向臉上滿是愧疚之色的白一騰,“我的兒子現在很健康,他的一切都跟正常的健康寶寶一樣,你不需要抱他去檢查。醫生說過,三歲才是孩子的最關鍵時期,慢慢的他就會長大的很快,到了五歲的時候就可以跟其他同齡寶寶差不多大小了。”
“媽媽……你別哭嘛……”黃小敏抬手接住黃芳臉上落下的眼淚,肉呼呼的小手貼在黃芳的臉用力蹭了蹭,“媽媽,你不要哭,小敏沒有生病……”在孩子的記憶里,每當他生病的時候,媽媽特別愛哭。
白一騰驟然紅了眼,咬緊牙關,遠遠看着相依為命的母子。
“叔叔,你是白鰭豚嗎?”黃小敏只要不哭的時候,都是笑嘻嘻的,他轉過紅撲撲的臉蛋,滿眼期待的眨着圓圓的眼睛看着他。
白一騰走了過來,黃芳想要抱着小敏逃跑,可是,兒子那麼期待的眼神,讓她遲疑了。
於是就在這個遲疑的空檔,白一騰已經站到他們面前,伸手小心翼翼又輕輕的要將黃小敏抱過去,黃芳先是用力抱了一下兒子不想讓他抱開,白一騰沒有太用力,僅是看了她一眼,黃芳鼻子一酸,鬆開手,背過身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再也忍不住幾乎決堤了的眼淚。
將小小的傢伙抱進懷裏,白一騰低頭看了看孩子的臉,他發誓他這一輩子也沒這麼哭笑不得過,一輩子也沒這樣艱難的不知道要換上一副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自己的兒子。
原來,他老白有兒子了。
終於,眼中的笑意漸漸柔軟,或許是因為懷裏的小傢伙真的太小太輕了,他小心的抱着小傢伙,輕聲問道,“寶貝,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黃小敏!”孩子一點也不帶怯的咧開小嘴。
“黃小敏?這什麼名字?”白一騰驟然轉眼看向黃芳。
徑直在那兒哭的女人,聽見他的話,連忙用力抹了抹眼淚,轉頭瞪着他,“我自己的兒子我愛起什麼名字就起什麼名字!你管得着嗎?”
白一騰頓時咬了咬牙,卻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忍了,又換上一副笑臉看着懷裏的小傢伙,“乖,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唔,你真的是白鰭豚呀?”黃小敏低下頭咬着他襯衫的領子,滿眼好奇的眨着眼問。
白一騰嘴角抽了抽,“乖,叫一聲爸爸聽聽……”
“噢,爸爸……”
“黃小敏!他讓你叫你就叫,你哪那麼聽話?”黃芳忽然在旁邊瞪眼珠。
小敏當即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媽媽,忽然嘿嘿一笑,轉回頭來又看了看爸爸,抬起小手在他面前一伸,“爸爸,媽媽說你有很多的軍功章喲,給我看看!”
黃芳頓時抬手撫額,臭小子,將她的裡子面子全丟光了。因為兒子經常問她,其他小朋友有爸爸,為什麼他沒有,那時,黃芳就告訴兒子,你有爸爸,你的爸爸是一名軍人,在外面抓壞蛋,而且還有軍功章。
“軍功章是有,但在t市的家裏,你跟我回去,才能看到。”
“那好,我們現在就回家。”
“黃小敏!你這個臭小子,也太沒出息了吧?幾個破軍功章就把你收買了?你不要媽媽了?”黃芳又傷心又憤怒的低吼。
“呃……”小敏小朋友縮了縮肩膀,抬手拽住白一騰胸前的衣料,貼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爸爸,帶媽媽一起回家看軍功章好不好?媽媽好可憐的……”
黃小敏這句跟白一騰的悄悄話黃芳自然是沒聽見,但看着那父子倆人說悄悄話,她這醋罈子一下子就被打翻了,氣的頭上直冒煙,“黃小敏!你個沒出息的小王八蛋!”
“好不好嘛爸爸,把媽媽一起帶上嘛,媽媽真的好可憐的,你別看媽媽這樣子看起來像電視裏的美伢媽媽一樣,其實媽媽晚上趁着小敏睡着的時候總是抱着我哭,有好幾次我都被媽媽的眼淚弄醒了,可是媽媽都不知道……”黃小敏小小聲的貼在爸爸耳邊說著。
白一騰面色波瀾不驚,轉眸淡看了一眼那確實還是老樣子的女人,無言的扯了扯嘴角。
“看什麼看?把我兒子給我!”黃芳回瞪他一眼,上前就要把孩子抱走。
白一騰卻是一手牢牢摟着小敏,另一手驟然摟在黃芳的肩上,在她驚愕住的同時對她十分勉強的笑笑,“要不是看在我兒子的面子上,真想把你這女人扔在這裏隨你死活。”
“白一騰!你……”黃芳憤然要推開他,他卻已經打開車門又一次將她按了進去,這回沒把孩子給她,徑直抱着一直摟着他脖子不放的黃小敏坐進駕駛位,也不用鎖門,孩子在他這裏,他很清楚現在就是趕黃芳都趕不走。
“媽媽,剛剛爸爸有跟小敏說要送我們回家哦……”聽見媽媽的咆哮,黃小敏好心的在白一騰懷裏伸出小腦袋轉頭面向媽媽。
“黃小敏!你快到媽媽這裏來!這個王八蛋!根本就不是你爸爸!你忘了媽媽說過什麼了嗎?你爸爸早死了!”
“誰死了?”白一騰轉頭。
黃芳做勢不理他,繼續對著兒子做功課,“他是拐賣人口的壞人,要把可愛的黃小敏帶走去賣掉!他要把咱們賣掉!寶貝快來媽媽這裏來!”
“是媽媽你說他是白鰭豚的!又不是爸爸自己說的!那是媽媽騙了小敏,還是叔叔騙了小敏?”黃小敏有些糊塗了,雖然這樣說,但確實聽媽媽的話,乖乖的要從白一騰懷裏鑽出去。
白一騰不悅的將懷裏的小傢伙按住,“別聽她胡說,你媽媽想要獨佔你……”
“小敏,你聽媽媽說,這個叔叔是壞人!他如果真的是你爸爸,又怎麼會現在才來找你,其實,很久很久以前,你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你爸爸就知道有你的存在,他卻遲遲不來找你,說明他不是你的爸爸!”
“哎?”黃小敏想想也是喲,抬起頭看向黑了臉的白一騰,“爸爸,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小敏呢?”
不等白一騰開口解釋,黃芳繼續耐心的勸道,“小敏,不要相信壞人的話,這世界上只有媽媽最愛你!”
“噢,可是爸爸以後也可以愛小敏呀!”黃小敏眨着大眼睛抬起頭看向滿意的露出笑臉專心開車的白一騰,“爸爸你以後會和媽媽一起愛小敏嗎?”
“他不會!”黃芳搶着回答。
“你還想禍害我兒子到什麼時候?”白一騰終於轉頭,不冷不熱的瞥了一眼黃芳那怒沖沖的表情。
黃芳咬牙,伸手就要去搶兒子,白一騰見她來真的,便低咒一聲,赫然一個急剎車將車停在路邊,黃芳卻因為慣性驟然整個身體向前撞去,“啊……”
“哎呀,媽媽……”
本以為自己的腦袋會直接撞到車前的擋風玻璃上,黃芳在心裏哀嚎,腰上卻是突然一緊,募地,整個人直接仰躺到了白一騰懷裏。
睜開眼,對上一雙深邃暗沉的比過去愈加沉靜的視線,臉色僵了僵,忙掙扎着要坐起身。
“你在找死嗎?”她要起身,肩膀卻被他牢牢按住,同時聽見白一騰在她頭頂咆哮。
黃芳抬眼瞪着他,“你要是敢跟我搶兒子,我就死給你看!”
“你!”
黃芳趁機推開他的手,掙扎着坐起身將跳到副駕駛位上的小敏緊緊抱在懷裏,然後睜着一雙滿是戒備的眼看着他。
白一騰冷瞥了她一眼,看的出來孩子對她有多重要,不再說什麼,轉動方向盤將車重新駛入車流。
“我要回公司!”黃芳緊抱著兒子,換了另外一種堅持。
白一騰沒有回應,車子在路上平穩而快速的行駛,當黃芳發現這正是去公司的路時,不再說什麼。
兒子依偎在她的懷裏很快睡著了,她安靜的靠着車窗,不想打破這種難得的平靜。
直到車子開到jp分公司樓下,黃芳轉身便下了車。
白一騰沒有阻攔,她便片刻也不敢停下的快步走到馬路對面,因為怕他知道自己的住處,所以她不打算現在就回家,直接抱着小敏走進公司的門,打算晚一點再離開。
一個小時后,天空電閃雷鳴,黃芳趴在辦公桌上,看着在沙發上睡的香甜的孩子。
兒子就算是睡著了,粉嘟嘟的小嘴竟還在笑,這是黃芳第一次看見兒子在睡着時的笑。
她閉上眼,卻是忽然,外邊的雷聲一聲高過一聲,暴雨傾盆,黃芳被那雷聲嚇的坐起身,轉頭看向外邊顯然一時半刻也不會停的暴雨,想了想,又看看同樣被雷聲嚇醒了的兒子,忙快步走過去把有點受驚嚇的孩子抱在懷裏輕聲哄着,一邊哄一邊注意着外邊的雷雨交加。
不行,這雨短時間內不會停,這樣乾等着也不是辦法,她想了想,抱着迷迷糊糊趴在她懷裏的小敏下了樓,跟值班室的保安借了一把雨傘,便要抱着孩子出去,卻是剛走出公司的門,便赫然看見白一騰的那輛車依舊停在門前。
他竟然沒有走?
黃芳錯愕的看着那輛車,隔着雨簾,還有那扇車窗,她看不到車裏人的表情,只是蹙起秀眉,又看看來來往往的計程車,沒有一輛是空車,這種時間,還有這麼大的暴雨,要打到一輛空車何其艱難。
小敏現在半睡半醒,要是吹了冷風肯定會感冒,這孩子一打針就哭天搶地,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孩子生病,正猶豫着要不要回公司先在公司暫住一夜,可是辦公室里沒有被子,小敏肯定會睡的不舒服。
正糾結着,那輛停在雨中一直沒有動過的車門開了,白一騰走下車,沒有打傘,遠遠的看了她一眼,須臾在黃芳不解的眼神下,緩步走了過來。
黃芳本能的在他靠近時向後退了一步,卻見他抬起手,將車鑰匙遞到她眼前,淡淡說道,“不想要我送,就自己開車帶孩子回住的地方。”
她看着他,莫名的,這一次沒有太多的抗拒,畢竟孩子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她沒法在面對小敏有可能感冒的時候任性,但還是不甚理解的看看那車,又看看他,“那你呢?”
“我一個人走走。”他看了她許久,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是欲言又止,最後只是不輕不淡的這樣說了一句,便將車鑰匙放到她舉着傘的手裏,目光緩慢的從她臉上移開,看了看她懷裏半睜着眼睛睡的迷迷糊糊的小敏,扯了扯唇角,轉身走進雨里。
“白……”黃芳想要喊他,可這雨聲太大,雷聲驟響,剛張口便頓了頓,遲疑的看着他在雨中安靜的越走越遠的背影。
他變了。
變的不再像他。
卻又彷彿這才是真正的他……
黃芳緊握着手中的鑰匙,低頭看着懷裏已經醒了,睜開眼,正轉頭四周尋找老爸身影的兒子,她咬了咬唇,忍住鼻間的酸澀,“小敏,媽媽該怎麼辦才好……”
“媽媽,爸爸怎麼了?”終於,黃小敏看見白一騰在雨中的背影,開心的指了指,“爸爸怎麼在淋雨呀?媽媽,快把爸爸叫回來呀!淋雨會生病,要打針……”
黃芳深呼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忽然舉着傘抱着孩子衝到那輛車邊,將孩子放進車裏,然後轉身坐進駕駛位,啟動車子,看着白一騰漸行漸遠的背影,一腳狠踩油門朝向他的方向開了過去。
就在即將撞上他的剎那,她放緩了速度,但仍是直向他衝去。
白一騰在察覺到身後有車時,猛地轉身,下一瞬,人已直接被車頭不小但卻傷不到他的力度撞得坐到地上,然後驚愕的抬眸看着眼前的車。
黃芳卻是在黃小敏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從錢包里拿出一疊錢,舉着傘推開車門走下車,一步一步走到坐在地上的男人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白一騰擰眉,看着她臉上莫名奇妙的笑。
“先生,不小心撞了你,傷的重不重?這錢足夠了吧?”
下一瞬,一疊錢落在他腿上,頃刻便被雨水打濕,他低頭,怔怔的看着腿上的錢。
這時,白一騰倏地抬起頭看着她臉上的笑,看看她,又看看腿上的錢,再看看她,又看看腿上的錢。
彷彿在時光的隧道里,他們回到了四年前,他開車撞了她,然後扔下一疊錢……
黃芳笑着轉身,舉着傘便要走回車裏,卻是驟然,身後一道猛烈的力度襲來,整個身體被納入一個懷抱,下一瞬,身體被人翻轉了過去,手中的傘墜落在地,黃芳驚呼着要去撿那雨傘,白一騰卻一把禁錮住她的手腕直接將她按在車上,兇猛霸道的吻瞬間將她席捲。
想到明天就要回t市,夏天有些歸心似箭了,昨天,秦邵璿說要來英國接她,可夏天考慮到兩大公司的事太多,天籟的法人代表雖然是她,卻是秦邵璿在任ceo,家裏還有兩位小公主也離不開他,她還是決定自己回去。
在回去之前,想到要給每個人帶禮物,她就去了當地最大的購物街。
“夏……夏天?!”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夏天一愣,轉回頭去,只見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雙雙看着她,夏天眯了眯眼睛,仔細一打量,那不是李韜和胡進嗎?他們是她高中時的同學,當年和海飛宇一起稱之為三劍客。
幾年未見,他們成熟了,也似乎發福了一些,所以,夏天才有些認不出來了。
沒想到在異國他鄉,還會遇到故人,夏天勾了勾唇,那邊兩個男人已經風風火火穿過街道跑過來一臉見鬼似的上上下下看着她。
“天吶!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了,剛剛胡進說不可能是你,可我一眼就認出了!哇塞,你怎麼還這麼漂亮,身材還這麼好,這哪像是生了孩子的女人……”李韜滿眼驚艷的看着她,“你怎麼會在英國?咦,就你一個人嗎?你的老公呢?”
“我在這裏念書,已經畢業了,明天就要回去。”夏天微笑地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說明你過的很幸福,不然,老公不會讓你出來念書。”胡進插言道。
夏天笑了笑,表示默認,說句內心話,嫁給了秦邵璿,她也覺得很幸福。
“咱們找個地方聊天吧。”李韜轉頭看看附近。
夏天看了看時間,“等回到t市,我們再聚吧。”明天早上的飛機,她今天要做的事很多。
李韜有些失望,但人家是個大忙人,自己總不能強求吧。
“對了,你們有海飛宇的消息嗎?”轉身時,她忽然問道,自從三年前海家出事後,她中斷了和海飛宇的所有聯繫,問過秦邵璿,他總是搖頭。
李韜跟胡進對視了一眼,轉頭看着夏天,“海飛宇已經結婚了!”
“是嗎?那就好!”夏天的臉上頓時浮現一絲笑容。
“我們也是聽其他同學說的,因為他和我們中斷了一切的聯繫。”胡進一臉唏噓。
海飛宇不和她聯繫,也不和李韜、胡進聯繫,他的心裏究竟裝着怎樣的痛?!他是不是要將他們都忘了?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忘就忘的了的。
夏天默然!
也默默祈禱,海同學,不管你身在何方,一定要幸福!必須幸福!
李韜和胡進有些不舍的將電話號碼留給了夏天,然後揮手告別。
剛一轉過身,便瞥見路對面停放着一輛商務車,她看了兩眼,沒看清裏邊的人,也多加在意,轉身走向斑馬線。
在路過那輛車時,她總感覺似乎有人在看她,不禁停下腳步,轉頭向後掃了一眼,見依然只有那輛車,便凝眸看去,那商務車的駕駛位上坐着一個陌生男人,但沒有看她,車後邊的座位她看不清楚,又睨了那車裏的司機一眼,頓了頓,轉身猶疑的走開。
或許是剛剛念到舊友,想到舊友,她的思想多疑了。
她在附近的店面轉轉,分別給媽媽和王叔叔買了禮物,又給星星,還給在北京讀中戲的夏威夷買了禮物,可是走了沒有幾百米,她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路邊,那輛商務車不近不遠的就停在她身後幾米開外的地方,司機看着她,明顯是在跟着她。
夏天擰眉,走過去抬手敲了敲車窗,那司機轉頭看了她一眼,便回頭看向車後邊座位上的人,似乎在請示什麼。
正當夏天感到孤疑時,那輛商務車後邊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她曾經熟悉的臉,使得夏天整個人僵在當場。
車裏的人朝她微微一笑,夏天回過神,猛地轉身就要走。
“夏天!”
夏天不理會,甚至顧不上再買禮物,索性站在路邊伸手要攔計程車。
“夏天,我是從美國過來的,我們聊一聊好不好?”
“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夏天頭也不回就要坐進計程車。
“夏天,你放心,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不會再傷害你也不會再傷害你的孩子,三年了,沒有人陪我說話,沒有人陪我聊天,你別走好不好……”
那聲音近乎企求,夏天腳步一頓,計程車司機見她猶猶豫豫沒有坐進車裏,直接在裏邊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夏天站在路邊,那輛商務車便緩緩駛到她面前,後邊的車門漸漸敞開,“夏天,上車吧,我們找一個地方坐一坐。”
“不必了!”夏天不動。
“陪我聊聊天,好嗎?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我知道你在這裏,所以,就來了。”車裏的人眼睛微微泛紅,“夏天……”
“周思琪,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可聊的。”夏天抬眼,淡淡看着車裏的女人,她依然那麼漂亮,那麼優雅,只是臉色蒼白了許多。
“你沒有,可是我有,我有話對你說,我們就去對面的那家咖啡廳,好不好?”周思琪小心翼翼徵求她的意見。
夏天一直都猜到周思琪沒有死,再說,秦邵璿也不可能殺人。
她承認在剛剛那一刻看見她時很震驚,震驚之餘便想起曾經的一切,只想離她遠遠的。
可是,她終究還是走進了咖啡廳。
周思琪下車時,是被司機扶着下的車,司機在車後邊拿出一輛輪椅扶着她坐在上邊,才推着她進咖啡廳。
夏天一直跟在後邊,想到她剛剛坐在車裏時看不出來什麼,現在才知道,她的腿竟然不能走路,想必是從五樓摔下來的結果。
周思琪讓服務員安排了一個較安靜的地方,轉頭看向夏天,“想喝什麼?”
“我不渴。”夏天答道,坐到沙發上,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周思琪的臉,並不盯着她的腿看。
“你還是這樣。”周思琪忽然一笑,“其實你很想問我的腿是怎麼回事,但又不敢一直看,也不敢開口問,是怕傷到我吧?”
她笑着,將蓋在腿上的小毛毯移開,又將裙子揭起來。
夏天垂眸看去,卻看見一條假肢,臉色剎那蒼白了些許,但抿唇不語。
“你好像知道了一些。”周思琪失笑,“也是,邵璿那麼愛你,他肯定會告訴你一些。”
夏天頓了頓,有些頭疼的抓了抓頭髮,轉開頭去不願理她。
“我知道,秦邵璿把我關在五樓,他並不想真的要我的命,他只是想要給我一個教訓,可我寧願他殺死我,或者把我送進監獄,因為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真的很痛苦,很難受。”
“當我知道海東平是t市的黑老大,而我的父親居然和他攪和在一起時,我就絕望了,特別是秦邵璿居然用一個替身來糊弄我……我只有一死了之。”
“我沒有落在地面,而是摔在酒店外一棵樹上,但這條腿還是因為劇烈的撞擊而斷了,我那時全身疼到麻木,不知道在樹上掛了多久,直到支撐不住從樹上掉下來,有人在下邊用氣墊接住了我。”
“後來那些救我的人告訴我,是有人打電話過來叫他們把我救出去,我想打電話的人一定是秦邵璿的人,可是我這條腿終究還是斷了。”
周思琪笑的有些苦澀,“他的懲罰太可怕,就算沒要我的命也幾乎奪去了我的半條命,前兩年,他派人將我押送到美國的一處精神病院,說是精神病院,其實就是一個魔鬼的牢籠,那間醫院的宗旨是拯救人類靈魂,而他對我的懲罰就是靈魂和精神上的一切折磨,讓我生不如死,讓我不得不跪下去承認自己的錯誤,讓我生不如死,卻求死不能……”
“夏天,你這輩子也沒法想像我這兩年在那個魔鬼的牢籠里是怎麼度過的。”
“你見過秦邵璿的殘忍嗎?他可以讓你痛不欲生卻讓你一滴血也沒有流,他殘忍無情的就像魔鬼撒旦那樣可怕。”
“可是夏天,我鬥不過他,就只能選擇這樣安靜的,像個幽靈飄蕩在異國他鄉……”
周思琪忽然蒼白着臉淡淡一笑,看着夏天的眼睛,“我現在才知道,我二十八年的人生根本就是一個錯誤,一個徹徹底底的錯誤,我曾經那麼迷戀,那麼不顧一切而愛上的男人根本就是魔鬼,真的,他根本就是一個魔鬼……”
夏天擰眉,“你想告訴我什麼?”想要告訴我秦邵璿是一個魔鬼,讓我離開他嗎?可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天使!
“沒什麼,我只是想要告訴你,秦邵璿的好只有你一個人能擁有,而我,那樣拼盡一切的爭取,甚至把我的父親也出賣連累了,當然,那也是他罪有應得,最後,我得到的就是這樣的苦果。”
“然後呢?”夏天又看了一眼她的腿,雖然她已將裙子放了下來,蓋住了那條假肢,但她卻彷彿能觸摸到那條假肢一般,感覺得到那冰涼冰涼的觸感。
“我只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不管你接受還是不接受。”周思琪臉上綻開一絲輕淺的微笑。
“周思琪,說吧,你這麼大費周章找我,到底有何目的?”夏天募地笑了。
周思琪頓了頓,咬唇看着她,在夏天眼裏看見自己悲憫的色彩,緩緩垂下頭去,閉上眼輕嘆,“我想回國,想回家,但沒有秦邵璿的命令,我根本回不去,我知道,他只聽你的話,所以我想請你幫我說句話……”
“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夏天站起身,轉身便要走出去。
“夏天,我現在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一個可以說上話的人,幫幫我,我只想回家……”
“這是你和他之間的恩怨,我不想摻和!有什麼事,你直接找他!”夏天大步走出咖啡廳,頭也不回,只怕停留一步她就會心軟。
t市機場,夏天拖着行李箱出來,根本不用張望,她家老公鶴立雞群站在那裏。
她揮揮手,轉而又覺得自己怎麼如此不自信?秦邵璿那般引人矚目,她也不差啊,沒看見那些男人紛紛向她投來驚艷的目光嗎?
夏天非常得意的想着,便已經走到他面前,秦邵璿接過她的箱子,擁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輕喃,“歡迎回家,老婆。”
“老公,我想你!”一雙明眸笑成彎彎的弧線,抱着他的腰蹭了一下,熟悉而好聞的氣息撲面而來。
“要不,咱們開房去!”某人的眼眸里是漸亂的迷離。
“流氓!”夏天嬌嗔地伸手掐了他一把,更多的,卻是心蕩神馳了。
秦邵璿呵呵一笑,擁着她走出機場,走向他的車。
“畢業於埃克斯特金融系的博士生老婆,感覺如何?”他邊走邊問。
夏天打開車門,上車后,歪頭想了一下,“感覺飄飄然!”
“要不接着飄……”三個月前,他去美國出差還去英國看過她,兩人在一起耳鬢廝磨纏纏綿綿了兩天,現在只不過三個月沒見,秦邵璿似乎熱情似火,無論說話,還是眼神,都帶了強烈的情慾色彩。
“切!”夏天白了他一眼,真是說著說著,他就想歪了,不過,她也有些期待……
“真想在車上就將你吃了!”說著,秦邵璿在她唇上狠狠親了一下,才開車,可是在一個等紅燈的路口,他的手忍不住伸過來,落在她的腿上……
夏天滿面紅暈揮開他的爪子,嬌聲呢噥,“小心攝像頭把你的流氓行徑記錄在案。”
“我摸我的老婆,難道有錯嗎?”他還振振有詞了。
夏天抿唇微笑着,這一路上,用打情罵俏來形容兩人一點兒也不為過。
秦邵璿以為回到家,就可以肆無忌憚開吃了,哪知,一進門,看見白鰭豚帶着黃芳和他們的兒子在秦家,臉都綠了,他幾乎想要掀屋頂了!
看着那兩個三年多沒見面的女人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跳,又是摸眼淚的,秦邵璿陰沉着臉拉着白鰭豚走到一邊,恨恨磨牙,“我說,白鰭豚,你懂不懂人情世故,今天是我老婆回家的日子,你們來幹什麼?”
白一騰攤攤手,“邵璿,沒辦法,黃芳非要來看夏天,所以……”妻命難違啊!妻命難違啊!
某人有些後悔幫白鰭豚找到老婆兒子了。
“來日方長,您老就再忍忍……”白一騰摸摸鼻子,心裏幾乎笑噴了,秦邵璿心裏在想什麼,他能不知道,都是男人嘛,感同身受,感同身受,這幾天,三年沒有碰過女人的他自然是吃飽了喝足了……
今晚的秦家簡直是熱鬧非凡,漂亮的不得了的大丫小丫先是一左一右黏糊着她們的媽媽,後來和黃小敏熟悉了,三個孩子又開開心心,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某人就像一隻灰太狼似的,等自家的兩個小公主玩累了,他便誘哄着她們洗澡澡睡覺覺,可這兩個小寶寶根本不體諒她們的老爸,非要和媽媽一起睡。
“睡,和媽媽一起睡。”某人心裏雖然叫苦連天,但表面上還是非常好說話,嘿嘿,只不過,等你們睡著了,他可就要把你們抱回到各自的小床了。
“白鰭豚,你看你的兒子都打哈欠了!”秦邵璿恨不得一腳將賴在他家還不走的白一騰踹出去。
黃芳抿唇笑了笑,明明是很正常的笑,可是看在夏天眼裏卻有着別樣的意味。
白一騰見兒子打了一個呵欠,就心疼的將小傢伙擁進懷裏,耳濡目染着黃芳的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着小可愛的腰際,哄他入睡。
這招兒還算管用,沒幾分鐘后小傢伙便像只考拉一樣,緊緊勾摟着他的頸脖,黏黏的偎依着他,甜甜進入夢鄉。
他們一家再不走,就說不過去了。
秦邵璿在樓上照顧兩個心肝寶貝,夏天負責把白鰭豚一家送到門口。
“快進去吧,你家男人都迫不及待了。”黃芳上車時,朝她擠眉溜眼。
被黃芳一語道破,夏天羞得小臉紅霞輕染,卻也振振有詞,“就算如此,也很正常……”
黃芳噗嗤一下,笑出聲,揮了揮手,“別太累了,明天還要出去弄燒烤派對。”為了慶祝夏天的學成歸來,也為了慶祝黃芳和小敏的回家,大家商議去公園聚會,當然少不了另外一對——豐澤年和小張。
“知道!”夏天見那車已經遠去,才關上門,上樓。
剛走到二樓的樓梯口,一個高大的黑影撲過來,秦邵璿一個猛勾手,她便跌進他的懷裏。
她剛想開口,卻冷不防自己的唇被他給火辣辣的堵住了,她越掙扎,他就把她的身子扣得死緊,讓她無法喘息。
“唔……”這裏可是走廊,老爺子和羅叔都還沒睡,他這也太猴急了,夏天極力掙扎,可苦於她的後腦被他的大掌壓住,她的小舌被他的火舌纏繞,她無法擺脫他的箝制。
“我想要你……特別想!快瘋了……”他低喘着,愛戀這股美好的感覺,唇滑向她的雪頸,輕輕挑弄,落下無數個細吻。
“邵璿……別……別在這裏……回房……回房間……”雖說被他炙熱的吻,吻得七葷八素,可夏天還是有所顧忌的語無倫次着。
感受到了臭丫頭緊繃的身體,秦邵璿一個公主抱,轉身走進卧室,關門落鎖。
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擾他和老婆的……
“先洗澡,一身的汗!”她掛在他脖子上,柔聲道。
“等下一起……”他的吻又壓了下來,並熟練地解開了她的內衣,炙熱的手,握住專屬他的34d。
多年默契,輕輕易易便讓她嬌喘不已,身體更是虛軟無力地往下墜。
他順勢,便將她壓在了床上……
越來越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皮膚上,堅實的雙臂帶着欲求將她越抱越緊,健碩的身體,和她柔軟的嬌軀緊密想貼,他那鬥志昂揚的某處更是磨蹭着她的柔軟,有些疼,更多的,卻是心蕩神馳了……
美好繾綣的一夜,終於拉開帷幕……
某人一夜饜足之後,第二天精神抖擻,神清氣爽帶着妻女去參加兄弟們的聚會,男人們負責在碳爐上燒烤各種美食,女人們在一旁聊着天,三個小東西則在草坪上追逐、玩鬧着,時不時傳來歡快的笑聲。
三個女人看着一邊忙碌的愛人和草坪中嬉戲的孩子,只覺得幸福的滋味就像蘸了蜜一般甜美。
“夏天,黃芳,你看他們玩得多高興啊,真是可愛呢!”小張指着不遠處草坪上的三個小精靈,會心而羨慕的說道。
“是啊,他們現在是最無憂無慮的了,真是讓人羨慕!”夏天的目光柔柔的落在三個孩子身上,輕輕感嘆着。
“夏天,你和黃芳才值得羨慕呢,有這麼乖巧、可愛的孩子,還有那麼體貼的老公,多幸福啊!”小張美麗的大眼睛閃動着熠熠的光輝,在陽光下顯得越發清靈。
“喲,張清羨慕我們做什麼?要我說,你和澤年才是最好的呢,要多甜蜜有多甜蜜,再說了,喜歡小寶貝可以自己生一個嘛,這還不容易?”黃芳看着張清壞壞的打趣說道。
“哎呀,黃芳,你說什麼呢?人家和澤年現在只是男女朋友,怎麼可以有小寶寶?”小張羞的一張小臉已經緋紅,連雪白的頸脖也泛起了粉。
“那有什麼關係,你看我和夏天,都是生米煮成熟飯……”黃芳一點兒也不害羞,反而還驕傲的很。
“嗯?誰生米煮成熟飯了?”正笑鬧間,三個男人端着幾盤烤好的食物向這邊走來,豐澤年的聲音亦閑閑的傳來,現在的他還是無法想起以前的事情,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有了一個和自己心心相印的女朋友。
“說你和張清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夏天挑挑眉,故意打趣道。
“那又怎樣?”小張嬌羞着跳起來,跑到豐澤年的身邊,使勁拽着他,仰起頭,大聲宣佈,“反正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哇……
一瞬間,驚喜,尖叫,祝福聲響成一片……
受此感染,黃芳拽起白一騰的手臂,笑彎了雙眼,“白鰭豚,我也要結婚!”
“好。”
……
不需再多濃重的誓言與甜言蜜語。
只要說一句我們結婚吧,足矣。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環,周而復始。
我愛你,足矣。
——(本文到此結束,新文正在準備出爐中,那是一個三十二歲的繼子與一個二十六繼母慾海沉淪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