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兵不厭詐
法國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們一個個呆立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飛奔起來慶祝進球的馬克，以及跟着馬克跑過去的其他荷蘭球員，甚至是看着看台上波瀾壯闊的橙色波濤而發愣，從領先兩球到被對手扳平，法國隊全隊上下的士氣頓時跌落到了零點。
艾德沃卡特倒是再次不顧形象地跑了起來，一身肥肉晃動個不停，單薄的襯衫上已經被汗水打濕，明顯能夠看出一大片大一片的，但老頭子還是振臂歡呼，活像一個玩耍在沙灘上的小孩子偶然撿到了一枚精緻的貝殼。
馬克沖向橙色看台，隊友們很快隨後趕到，將他團團圍住，這個進球對與荷蘭隊和馬克本人來說，都極為關鍵，荷蘭隊現在將比分扳平了，從落後到扳平，士氣陡然被提升到一個頂點；而對於馬克來說，這個進球也讓他的總進球數達到了六個，暫時超越了德國隊的克洛澤獨佔鰲頭。
“嘿，你這一次怎麼沒有傳給我？”范佩西在慶祝的時候，還沒有忘記馬克的“違抗軍令”，但這樣的話語並非責備，而是一種艷羨。
馬克哈哈一笑：“相時而動，不能死搬教條，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的智商真讓人同情。”
隊友們也都哈哈大笑起來，搞得范佩西灰頭土臉的，摸摸自己的鼻子：“次奧，讓你得意先，等比賽完了，好好收拾你！”
“馬克打進了個人本屆杯賽的第六球，而且是幫助球隊扳平了比分，現在雙方的士氣必然此消彼長，法國隊如果沒有英雄站出來的話，接下來的比賽他們可能會陷入被動，好在時間尚早。還有二十五分鐘的時間。就要看雙方的主教練做出什麼樣的調整。恩，我們看到多梅內克已經讓替補席上的幾名球員開始熱身了，而荷蘭隊方面，還沒有動靜。”
“穩住。穩住！”一向沉默寡言的齊達內也發話了，他雖然是球隊的精神領袖，但是他個人的性格卻沒有領袖氣場，這大概也是齊達內之所以沒有能夠加冕“球王”的一大因素。君不見阿根廷隊的馬勒當拿。雖然個頭不高，但舉手投足之間儼然統帥風範，以至於1986年世界盃當中，人們只記住了他。
對於法國隊而言，現在最先要做的就是穩住陣腳，荷蘭隊必然會挾扳平之勢展開更猛烈的進攻，法國隊目前的境遇還不是最差，起碼暫時雙方還處於同一起跑線上，只要穩住陣腳，將熱得發燙的荷蘭人的士氣冷卻下來。法國隊還是有機會的。
荷蘭球迷們已經嗨到了極點，整齊劃一地高喊着口號：“馬克。萬歲！荷蘭，決賽！”
荷蘭隊此刻自然是得勢不饒人，打鐵還需趁熱，這樣的道理未必大家都懂，但是高昂的士氣使得荷蘭隊一個個精神煥發，鬥志昂揚。
“馬克！”斯內德喊了一聲，腳弓一推，將球送向了左前方。
馬克順勢將球拿住，然後朝前趟了一步，速度降了下來。
速度降了下來不是馬克的本意，而是因為維埃拉紅着眼攔截到了跟前，維埃拉剛才被馬克戲耍，已經有些惱羞成怒，這時候完全不管他和馬克的私交，當馬克試圖晃過他的時候，他直接上手，用力一推，將馬克乾淨利落地推出了邊線。馬克一個不防，整個人摔了出去。
“幹什麼？”馬克沒有發話，而身後策應的范博梅爾急了，衝到了維埃拉的跟前。
維埃拉也不是好欺負的，眼珠子瞪得滾圓：“合理衝撞，怎麼了？”
主裁判的哨子早就響了，這會兒看到勢頭不對，立馬沖了過來，馬克趕緊起來，抱住范博梅爾，這傢伙在之前的場次中已經有過黃牌記錄，這時候再討要一張的話，荷蘭隊即便進了決賽，他也要停賽，眼下球隊裏可沒有更合適的人來替代他。
在各自隊友的勸說下，范博梅爾和維埃拉這才都往回撤去，而斯內德則站到了罰球點前。這個位置距離球門太遠，不在馬克的射程範圍以內，他將球交給了斯內德，讓他來主罰這個間接任意球。
斯內德將球吊進禁區里去，禁區里人仰馬翻，就在這時候，主裁判的哨子又響了，判罰范尼斯特魯伊推人，進攻犯規！
就在幾名荷蘭球員還在對這個判罰爭議的時候，巴特斯快速將球開出，直接傳到了里貝里的腳下，而里貝里一看到主裁判判罰進攻犯規，就扭頭直奔前面跑去。
現在法國隊的絕對機會不多，而打陣地戰的時候他們有很難撕破荷蘭隊的防線，齊達內被重點盯防，一時間也發揮不出威力來，只能藉助於里貝里的速度優勢來打反擊了。
“里貝里的速度真快，荷蘭球員有些追不上了！”
里貝里突破了一名防守球員，抬頭看了一眼禁區附近，亨利已經穿插到位，他直接起腳將球傳向亨利。
荷蘭球迷們有些小緊張，亨利被鮑拉魯茲和馬西森兩個人包夾住，機會應該不大。
可是，亨利還是搶到了第一點，鮑拉魯茲和馬西森也隨之跳起，他們雖然搶不到球，但絕對可以干擾到亨利，更何況亨利此刻距離球門有十一二米遠，這樣的頭球威脅不到范德薩。
不過，讓鮑拉魯茲和馬西森出乎預料的是，亨利並沒有頭球攻門，而是將球擺渡了回去。
齊達內！原本盯防齊達內的科庫和范博梅爾兩個中場球員這時候居然落在了齊達內的身後，齊達內將球卸下，發現身邊居然沒有荷蘭球員，獲得久違的自由的齊達內毫不客氣，直接將球往前一撥，上去就是一腳大力抽射。
這腳球力量十足，足球呼呼地飛向球門。范德薩早就嚴陣以待，他看到足球飛行的方向，快步移動一下。然後飛身躍起。盡量地讓自己的身體舒展開來。尤其是手臂，范德薩恨不得自己的手臂這會兒再長几寸。
碰到了！范德薩心中一喜，手指清楚地感覺到了，他撲到了球。
球改變了一下方向。幾乎是蹭着球門遠端的立柱飛出了底線。
“精彩！齊達內射得精彩，范德薩撲的也精彩！這一攻一守都是絕佳，法國隊獲得了為數不多的一次漂亮的反擊機會，只可惜他們的運氣稍差了一點。但這一下也告訴荷蘭人，法國隊絕不會束手就擒，他們同樣具有強大的反擊能力。”
法國隊準備去開角球，但這時候多梅內克換人了，而且一下子就換上兩個人，算上之前用維爾托德換下了馬盧達，現在法國隊已經全部用完了三個換人名額。多梅內克用戈武換下了里貝里，用薩哈換下了亨利！
這樣的換人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里貝里和亨利兩個人可是至關重要，尤其是在荷蘭隊主攻法國隊主守的時候。里貝里和亨利的速度優勢是反擊的利器！這樣的換人簡直是要自斷臂膀，不但看台上的法國球迷們愕然驚詫。就連里貝里和亨利兩個人，在看到顯示器上顯示着自己的號碼時，也愣在了原地。
賽后這樣的換人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多梅內克的一大敗筆，但事實上，多梅內克此刻絕對不是要自毀長城，而是要有所作為。多梅內克換上了戈武，戈武在里昂隊效力多年，打過中場和前鋒的位置，速度也是非常快，並不亞於里貝里。這樣一來，讓戈武打右邊前衛，一旦反擊的時候，戈武既可以充當中場球員輸送炮彈給前鋒，又能夠在關鍵時刻去打前鋒，完成最後一擊。
至於薩哈，這位現效力於曼聯隊的前鋒，已然是表現搶眼，在剛剛結束的2005至2006賽季中，他在曼聯甚至一度將范尼斯特魯伊擠到了板凳上，以至於范尼斯特魯伊在世界盃之前也傳出過要離開老特拉福德的消息。
里貝里和亨利兩個人有些失望地走下場去，里貝里更是惱怒地將面前的礦泉水瓶一腳踢飛，而亨利則悶悶不樂地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毛巾，然後一頭鑽進替補席中。
不遠處，荷蘭隊替補席上幾名球員也都站了起來，開始了熱身，在對手用完三個換人名額之後，艾德沃卡特也開始要做調整了，不過，他的調整和多梅內克的調整卻是截然不同。
角球開了出來，禁區內荷蘭隊員掌握了制空權，回防到禁區裏的范博梅爾甩頭將球頂了出去，禁區外加拉和斯內德搶到了一起，斯內德應聲倒地，主裁判判罰加拉撞人犯規，法國球員們也不爭辯，趕緊拚命回防。
“干！”馬克一把將斯內德拉了起來，“絕對不能打加時賽！”
意大利人多了一天的休息時間，如果荷蘭隊再去踢加時賽的話，在體力上就輸了一籌。
“那就要進球才行！”斯內德看了一眼前方，再扭頭看了一眼馬克。
很快，斯內德就將球交到了馬克的腳下，馬克面對着維埃拉的防守，左腳突然一掄，維埃拉並不為所動，他知道馬克很多時候都會先來一下假動作，然後趁對方被引過去之後再向反方向撲去。
但這一下馬克並不是假動作——面對維埃拉這樣強悍的鐵閘，最好不要拖泥帶水，馬克左腳輕輕一碰球，直接橫向帶去。
判斷失誤的維埃拉緊跟上去，他在馬克的內側，雖然落後一個身位，但應該能夠及時攔截住馬克的打門。
馬克橫向帶了兩步之後，又一次掄起了腳，這一次掄起的是右腳。
這能騙得過其他人，卻騙不過維埃拉，維埃拉知道馬克基本上不會用右腳打門，所以在看到馬克掄起右腳的時候立即就做出了判斷，這小子是要做調整！
馬克的確沒有想要去射門，在距離球門三十多米的地方，強行起右腳打門，只能貽笑大方，只有將球扣到左腳上來，才有一線機會。
維埃拉這一回判斷準備，他早就一個急停，攔截到馬克的跟前，只要馬克強行起左腳打門，足球必然會被他擋出去。一想到馬克之前有過故意將球踢在別人手臂上騙取任意球的先例。維埃拉還聰明地將雙臂往後一收。
馬克也知道強行打門沒有效果。於是左腳再掄中球的時候。力道突然一撤，輕輕一扣，再度將球扣了過來。
維埃拉有些納悶了，這小子在這個位置上扣來扣去的。玩雜技嗎？這一下還不是又調整到右腳上來了？
不好！維埃拉頓時似乎明白過來，因為他瞥見另一端范佩西斜刺里穿插上前去。
除了馬克的那個進球，他一直是作為佯攻的一個點而存在，范佩西才是主攻方向！馬克這左一扣右一扣的。不過是等待着范佩西穿插到位而已！而馬克只要一個直塞，就能將球從人縫中送到范佩西的面前，防守球員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必須從源頭上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繫，維埃拉暴喝一聲，頓時飛鏟過去。
為了避免在這個地方犯規，維埃拉並沒有直接鏟向馬克，而是鏟在馬克跟前半米處，只要能夠將球斷下來就行，沒有必要在這裏犯規，馬克的任意球。嘿嘿，維埃拉還是極為忌憚的。
馬克看到維埃拉放鏟過來。推傳的那一下，頓時改變為挑球，將球挑過維埃拉，整個人再往前邁出一步，一下子被飛鏟過來的維埃拉直接掛住，馬克重心頓時一失，整個人摔倒在地。為了避免摔傷，馬克自我保護地在地上一滾，從外界看來，好像維埃拉這一下犯規極為嚴重。
主裁判的哨子響了，他倒沒有認為維埃拉是多麼惡意地犯規，因而也沒有給黃牌，但維埃拉的犯規卻是鐵的事實，一個任意球在所難免。
“fuck！”維埃拉急了，“他這是在故意找犯規！”
主裁判原本沒有打算給維埃拉黃牌，這會兒維埃拉自己沖了過來爆出粗口，主裁判臉色一板，摸出了黃牌在維埃拉跟前一亮。維埃拉還想再辯駁兩句，被齊達內拉住。
沒錯！就是找犯規！馬克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這時候維埃拉不是自己的好朋友，而是敵人，對敵人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幹掉他。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既然只能有他們中只會有一個人在世界盃的舞台上笑到最後，那麼，維埃拉，請你哭去吧。
“這個位置靠左一些，馬克來主罰的話，他會選擇打那邊呢？”
這個問題不僅是解說員的疑惑，也是巴特斯的疑惑。
巴特斯一邊緊張地排着人牆，一邊飛快地思考着，馬克是荷蘭隊當仁不讓的第一任意球手，在這個位置，用左腳的話，應該會將球繞過遠端人牆，將球罰向球門的遠端才對。
巴特斯對自己的判斷還是很有信心的，如果馬克選擇將球打向近角，那個區域正是他最靠近的地方，馬克完全沒有必要白白浪費這樣的一次寶貴的任意球機會！而以馬克的能力，將球兜過人牆，並不算什麼難事，畢竟這個位置不算太近。
馬克將球擺放好，斯內德朝這邊跑了過來。
“要我為你掩護嗎？”斯內德湊到馬克的跟前，嘀咕了一句。
聲音雖然不大，而且球場內又極為喧嘩，但是馬克還是挺清楚了斯內德的話，馬克不由得眼前一亮：“要不，這樣吧……行不行？”
斯內德眼睛瞪得老大：“啊，這不符合主教練的安排吧。”
馬克眼珠一翻：“怕什麼，剛才我不也是沒有按照主教練的安排，而是自己突破打門了嗎？老頭子還不是樂得像個小孩？”
“那行，就這麼干！”斯內德得到了鼓勵，信心也漲了一些。
“荷蘭隊獲得了一個距離球門三十三米的直接任意球，他們隊中馬克是理所當然的任意球手，我們已經習慣了馬克在各項賽事中精彩的任意球表演，我們只希望看到他下一個精彩的發揮，法國隊看上去很緊張，因為馬克任意球的破門率實在太高了，現在只剩下十幾分鐘，一旦被荷蘭隊再度破門，他們將難有回天之力。”
巴特斯緊張地排好了人牆，然後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知道，像馬克這樣的高手，不能等看到足球飛向那裏再做判斷，必須提前移動腳步，機會才會更大。
主裁判的哨子響了，馬克身形一晃，朝着球跑了過去。
人牆隨即開始起跳，而巴特斯也重心往右側一沉，準備朝遠門柱飛撲過去。
不好！人牆中的維埃拉卻暗暗驚叫起來，因為他看到馬克從球上跑過，並沒有去踢球，而後側的斯內德已經助跑過來，掄起了右腳。
足球劃出一個美妙的弧線，從正往下落的人牆頭頂越過，然後，直接飛向巴特斯的左側。
巴特斯看到足球朝着自己的左側飛過來的時候，重心已經移到了右側，等他調整過來準備去撲救的時候，足球已經從他身邊飛過，飛進了球門之中。
“球進了！斯內德！主罰任意球的竟然不是馬克，而是斯內德！”
“馬克和斯內德在罰球點說了些什麼，原來竟是如此！”
“馬克的跑動騙到了法國隊的人牆和門將巴特斯，斯內德一劍封喉！”
巴特斯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微微抬起的手臂都忘了放下去：媽媽的，被這小子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