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九章 爭論與辯論
地宮是護陵軍經營多年的老巢,設施完備準備充分,很適合跟侵入者們打持久戰。這下邊有發電設備,有充足的油料和給養,可惜就是只有一個出口。現在,這個出口被十幾條槍堵住了。包括傭兵頭子唐納德??金在內,所有人都成了瓮中鱉。
李樂一開始不着急,因為有腦波。直到腦波說外頭氣溫太低了,不適合蛋發揮作用。才明白腦波也並非無所不能。腦波解釋說,宇宙中有很多物質,這是狹義上的說法,廣義上其實只有兩種,就是陰性和陽性。腦波的念力能量摸不着看不見,跟鬼魂差不多,所以是純陰性的。
李樂說,陰性屬寒,外頭天冷不正適合你大顯身手?腦波卻說,孤陰不長,無陽不孕。我的念力是從身體裏產生的,而我的身體卻是個蛋,你聽過有哪只蛋喜歡冷天的?李樂啞口無言,遂帶眾人退入地宮深處。
還有一計,就是打開黃金城的暗門,由腦波控制億萬條毒蛇打衝鋒殺出去。但李樂根本不打算這麼做。時間還有,地下有足夠生存下去的資源,李樂覺得等得起。腦波問,等什麼?李樂說,自然是等救兵。
地宮深處燈火通明,燕小五和寶日龍都目不轉睛的看着李樂。顯然,都有話要講。
李樂嘆了口氣,起身對寶日龍道:“有什麼話過來說吧。”說著,邁步走向一個遠離眾人的角落。
角落裏。李樂平靜如水,寶日龍情緒激動老淚縱橫。
“到底還是找來了。”寶日龍的語氣里充滿了懊惱和質疑:“為什麼會一下子來這麼多人?”
李樂沉靜的:“乳燕歸巢,石頭想爹,人來得多是運道問題,我們已經儘力。”
寶日龍濃眉緊鎖,目帶怒色:“太行樓到底還是賣了?”
“賣了!”李樂點頭承認:“為朋友兩肋插刀,這是老爺子生前常說的,陳輝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看着他替人背黑鍋。”
寶日龍大怒,聲音提高八度:“當年小鬼子二十萬大軍進駐華北,光古城就有兩萬八千鬼子兵,你太爺爺焚身藏匾,傾家蕩產也沒賣了祖宗的買賣,你憑什麼這麼干?”
李樂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緣分到了而已,當年太爺爺焚身藏匾是為一個義字,我今天賣樓也是為一個義字。”
寶日龍指着李樂,憤然問:“你沒走這條路,又是怎麼進的黃金城?”
李樂反問道:“有人開啟機關將我們投入絕地,我正想問問您,護陵軍中還有誰知道這個地方的機關?”
“除了我和卓力格圖外沒人知道。”寶日龍不確定的口吻:“理論上是這樣,但這幾年老二他一直在琢磨讓後輩接班的問題,也許告訴了其他人也說不定。”
李樂又問:“這座地宮究竟有多大?您能否確定只有您跟小五兩個人?”
寶日龍遲疑了一會兒,緩緩搖頭,道:“以前還敢確定,現在不敢了,你跟那丫頭兩個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黃金城,我都不知道還有第二條進入的路線。”
李樂道:“嚴格來說那算不得什麼路線,而是一條死路,只是被我走活了而已。”
寶日龍心中存了個大疑惑,直言問道:“你進入黃金城後有沒有遇到什麼特殊的東西?”
李樂自然不會把腦波的事情告訴他,搖頭道:“除了那些蛇外,什麼都沒遇到。”
寶日龍並不相信,又問:“那些蛇為什麼會對你們兩個表現的臣服?你是用什麼辦法控制它們的?”
李樂道:“無可奉告,總之我沒做什麼對不起祖宗的事情。”
寶日龍目不轉睛盯着李樂雙眸,繼續問道:“那丫頭懷裏抱着的球是大汗墓葬里的寶物?”
李樂搖頭,“是我們落到機關里拾到的,算不得什麼寶貝,只是從前沒見過這種物質,打算帶回去研究研究。”
寶日龍刨根問底:“那麼多寶貝你們不取,為何偏偏抱着個石球不放?”
李樂道:“人各有志,黃金不富英雄漢,我就喜歡琢磨稀奇古怪的玩意。”
不管在哪個時代,每個人都有過英雄夢。糞土金錢萬戶侯,刀斬不平意飛揚。何等的自在,何等的不亦快哉。但現實往往不允許這樣的夢想存在太久。所以標榜為英雄的人很多,但真正的英雄太少。寶日龍是個閱盡滄桑的老江湖,更懂得這個道理。他對李樂的話半信半疑。
從燕小五口中得知太行樓被賣給包得金的一刻起,李樂在他心中就已不是被絕對信任的對象。他沉吟着,嘆了口氣又說道:“你真不該帶石頭來草原。”
李樂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不是我這個做兄長的該管的,對他的選擇,我只能支持。”
寶日龍道:“黃金城的秘密已經被守護了六百年,不應該在我手裏斷了傳承。”
李樂道:“天意難違,時代變了,蘇勒德兄弟跟您可不是一個看法。”
寶日龍又長長嘆了口氣,道:“也許你是對的,外面的世界誘惑太多了,這些年我們丟了太多傳統,現在的問題是包得金他們已經找到了這裏,見到了黃金城,還有這些傭兵,你可有什麼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局?並且能保證黃金城的秘密不會被外泄出去?”
李樂想了想,道:“我只能保證我們這一行人不會泄露秘密,至於包得金和丹羽一陽他們,我無能為力,也許還得用你們過去的老辦法。”
寶日龍道:“護陵軍的內部出現分歧,蘇勒德兄弟控制着大多數年青一代成員,我們沒有這樣的力量,否則也不會讓他們打上門來。”
李樂把手一攤,道:“那我也沒什麼好辦法了。”
寶日龍眼中寒光一閃,卻道:“如果你有辦法將包得金他們以及他們的手下引下來,我就有辦法保住黃金城的秘密。”
李樂心中思忖,他能有什麼好辦法?無非是利用這裏的機關將那些人全部困住或幹掉。包得金等人奸詐非常,擺明了關門打狗,堵在外面逼裏邊人將黃金給他運出去。人家已經佔據了地利優勢,想把他們騙進來只怕不那麼容易。
“這事兒怕是不好辦,那些人比賊還賊。”
“太行樓是你賣的,人是你們引來的,這是你欠我的。”
“我只能說儘力而為。”
“行,我等你消息。”寶日龍語氣決然:“你去把石頭給我叫來。”
……
燕小五坐在地上,手裏頭百無聊賴的擺弄着一枚金幣。李樂走回來讓石頭過去陪寶日龍說幾句話,然後蹲到燕小五面前。問道:“這幾天過的還湊合?”
燕小五白了李樂一眼,撇撇嘴,沒好氣的:“反正還沒死。”
李樂賠笑道:“是我沒保護好你,總算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燕小五卻瞥了梵青慧一眼,按捺不住道:“我沒事,可你們有事,你這好色無厭的大混蛋。”
李樂苦笑不已:“你是不是誤會了?這話從何說起?”
燕小五站起身,將手裏的金幣狠狠丟向李樂,指着梵青慧身上的衣服,怒道:“你敢說你跟她之間什麼事兒都沒有?”
李樂平靜的說道:“就算有什麼。似乎也不關你事吧?”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李樂內心裏,燕小五是好哥們兒燕子衿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妹妹,寵着,疼着,讓着,就是不能愛着。男女之間的所謂愛情,就是兩雙眼睛看着一個方向。在這一點上,李樂無法在燕小五身上找到共鳴。
燕小五氣的說不出話來,抬起足,惡狠狠在李樂腳上踩了一下,道:“我恨死你們啦。”
對懷春少女而言,每一段走得很深的關係都是愛情,經歷着甜蜜與苦澀,渴望與心碎,熱情與荒涼。
李樂看着她,想說什麼,卻發現說什麼都不能挽回她的悲傷和失望,又想做什麼,卻只怕帶給她更多幻想。到最後只能欲語還休。
梵青慧追了過去,兩個女人在角落裏,一個目光敵視,一個哭笑不得。
燕小五嘿的冷笑,看着她,說道:“你要幹嘛?勝利者向失敗者炫耀成果嗎?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你跟他還沒結婚呢。”
梵青慧說:“我跟你之間不該有仇怨啊,正如你說的,我跟他還沒結婚呢,而且也不大可能會結婚,我不否認自己喜歡他,但也還沒喜歡到非他不嫁的地步,目前只是彼此有好感,走到一起而已。”
燕小五帶着哭腔:“可是你穿着他的內衣,你們肯定已經做過什麼啦。”
梵青慧卻微微一笑,道:“小傻瓜,就為了這點事兒想不開?你試想一下,他是什麼樣的男人?就算沒有我,他那種浪子就不會找別的女人了?”又道:“堅貞不渝的愛情和婚姻在童話中是神聖的,但在現實中卻很難見到,就算我們之間有什麼了,慧姐可沒覺得這輩子就要因此跟他綁在一起了。”
燕小五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梵青慧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太單純,所以把他當做了寶,但這個花心的男人在我眼中可沒那麼寶貝,也許曾經在某個絕地里他成了我的唯一,但在外面那個現實的世界裏,我和他之間是很難有結果的。”
燕小五還是不能完全理解梵青慧的想法,在她的愛情觀中,男女關係只應該有一種,就是你儂我儂,天崩地裂乃敢與君絕。她是被呵護着長大的,未經現實風霜,所以還活在童話的世界裏。梵青慧卻是個孤兒,由一個怨恨男人一輩子的女人養大。她們看待世界,看待男人的眼光又怎能一樣。
梵青慧見她若有所思,情緒穩定些了,才過去輕輕挽住她的肩膀,和聲道:“有那麼一陣子,我也曾對你期望的那種愛情充滿嚮往,沒事兒就喜歡頹廢,抱着胳膊站在窗前莫名其妙的憂傷,這種憂傷和樹葉落了花兒謝了有很大的關係,那時候心中總是充滿詩情畫意,坐火車,窗外一定能看到麥田和白樺林,在酒吧喝朗姆酒的時候,牆上掛着的肯定是畢加索的畫。”
她說到這裏,唇角勾起帶着自嘲味道的笑意。
“這難道不是很美好嗎?”燕小五微蹙着眉,看着她。
梵青慧以溫暖笑意對着她,點點頭道:“是很美好,可惜後來我經歷一些事,發現生活並非總是如人所願,愛情和婚姻根本是兩回事,我可以因為愛情走近他,卻沒有勇氣為相同的原因跟他結婚,他那樣的男人可不是好的結婚對象。”
燕小五有些懷疑,“我怎麼覺着你在把我當小孩子哄?”
梵青慧心中好笑,你本來就是,還用我拿你當小孩子?嘴上卻道:“我跟你說這些的意思就是,對現階段的你來說,他是個美好的憧憬,而對我來說,他只是個很好的男人,你覺着我搶走了他,但其實他誰都不屬於,我和他交往,可以保持安全距離遊刃有餘,所以他願意跟我走的近些,而你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所以他只好躲着你。”
燕小五隻是幼稚,卻絕不笨。實際上她非但不笨反而很聰明。梵青慧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她已經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理解並不等於認可,有些事情總要經歷后才知道深淺。她嘟着嘴,點點頭,道:“我明白了,說到底,你對他的愛還是不夠純,不夠熱烈,是有所保留的,而且你也不認為你們之間會有美好的結果。”
梵青慧聳聳肩,道:“你這麼理解也不算不對。”
“所以,你不介意我繼續喜歡他?並且想從你手裏把他奪走?”
“李樂他不屬於任何人,當然也不屬於我,你喜歡他是你的自由,但作為過來人,我得勸你一句,不要讓他覺得你離開他就活不了似的,更不要妄想現在就切斷他與其他女性所有聯繫,你會嚇跑他的。”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
“因為咱們是患難相交的好姐妹呀。”梵青慧笑着說:“我這麼說不代表我虛偽大度到不會吃醋,只是因為我比你更了解男人,更了解他,所以,我知道吃醋也阻止不了你喜歡他,更知道你若一直是這樣,他永遠也不會喜歡你。”
“好稀罕嗎?”燕小五揚起頭,輕哼了一聲,“我算明白啦,你和我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你喜歡男人只是因為你喜歡他,至於他喜歡誰你根本不在乎,而我喜歡男人,卻一定在乎他是否喜歡我,是否喜歡別的女人,我不覺着自己有多幼稚,你也不用跟我面前擺知心大姐的架子,這事兒暫告段落,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我可還沒輸呢。”
李樂通過腦波,偷聽到了二人全部對話,感慨梵青慧知性成熟之餘,也不禁為燕小五的單純執着感動。但這感動只是剎那之間的事情,很快就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打斷。
外面的人用擴音喇叭向里喊話,先後兩個聲音,前者是卓力格圖,後者卻是海蘭珠。傳達的是包得金等人的意思,他們要黃金,再不給就殺人。
ps:萬物芻狗是指天地無所謂仁不仁,人與萬物草狗一樣,有眾生平等的意思,而李樂的意思是提醒腦波人和萬物不一樣,不能說殺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