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往事

似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一般，絳衣將目光投向千里之外的西南方，那個地方曾經撒過她天真無邪的歡笑，她的眼前好像又重現了很多很多年前天劍峰頭上那個歡快奔跑的身影。

柳小天靜靜的望着她，看着她美麗絕倫毫不遜色於凝樓的臉龐上，漸漸的泛起一抹失落。

不知什麼時候，絳衣轉過頭來，看一眼望着自己的柳小天，眼裏有一些濕潤，她道：“因為……我救了孤雲的性命。”

“孤雲？孤雲是誰？”柳小天皺眉不知，他心想那個叫孤雲的人難道重要到救他一命就會被正道唾棄不齒么。

絳衣沒有遲疑，道：“他是大魔谷的魔王。”

“什麼？”柳小天再一次跳了起來，一蹦三尺高，孤雲他從未聽說過，但大魔谷的鼎鼎大名他還是知道的。

就像天下正道以少神山、小林寺和仙雲谷為支柱一樣，邪魔歪道則是以大魔谷為核心，是正道的最大死對頭。

大魔谷自它創立以來，便一直和正道交戰，不知多少正道高手奇人在與他們的交戰中喪命，所以，不論是正道還是魔道，他們之間的深仇大恨是不可化解的。

因此，當年絳衣救了魔王孤雲一命之後，便被天下正道聲討，多數人怒叱她為叛變的妖女，若不執行火刑則難以服眾。

柳小天震驚的看着這個微微有些冰冷卻成熟得特別有風韻的女人，半晌才道：“你、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絳衣的臉上閃過一抹怒色，道：“我也是被騙的，是魔王孤雲騙了我，當時他重傷將死，騙我說他是正道中人，也合是我當時只是個天真無知的小姑娘，居然被他騙了過去，糊裏糊塗的就救了他。從我被趕出少神山那天起，我就立誓此帳非算不可。至於青紅不分的狗屁正道之人，我總有一天會找他們討回公道的。”

耳聽着絳衣有些怨恨的怒語，柳小天道：“你可以跟他們解釋的，師父和掌門師伯並非昏聵蠻不講理之人，他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

“秉公？講理？”絳衣冷笑：“所謂公理，從來就沒有存在過。那兩個固執昏聵的老不死當時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若不是星空釋和哥哥他們求情，早就沒有今天的絳衣了。”

皺了一下眉頭，柳小天暗嘆不已，原來她竟是被逼迫才淪為邪魔歪道的，但他依然不相信師父和掌門師伯會是昏聵無能之人。

頓了頓，他道：“你哥哥？是不是我師姐龍櫻的爹龍崎？”

說起哥哥龍崎，絳衣冰冷而成熟的雪白臉上有了淡淡的溫柔，她看一眼柳小天，問：“他現在過得好嗎？”

柳小天搖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便是師姐也說她從懂事起就沒見過他，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愣了一愣，絳衣悵然一嘆，輕聲道：“難道，他永遠也忘記不了那個人么？”

“那個人？誰啊？”因為絳衣是師父的女兒，柳小天沒來由的就對她生出一種好感，先前的敵意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絳衣又像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之中，半晌才嘆道：“那個人就是你師姐的娘，一個沒有任何來歷的神秘女人，她在生下你師姐之後，毅然離去，從此便沒有了音信，哥哥他愛得太深，每天都在天劍峰頭上望着遠方等啊等啊，一直到我被趕出少神山的那天，也還在痴情的等。想不到，我離開少神之後，他也失蹤了。”

柳小天愕然，暗嘆師姐的爹竟也是痴情種，如此說來，他定然是尋找師姐的娘去了。忽然像想起了什麼，怪怪的看一眼絳衣，心道她也是痴情人，在鄑陰山地底她不問別人卻只問了幻揚師兄的師父星空釋。

轉過頭來，絳衣幽冷的眼睛在柳小天身上掃一圈，淡淡的道：“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

柳小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有點不敢直視對方那張絕美的臉龐和幽冷的眼睛，他道：“這樣說來，我也該叫你師姐了。”

絳衣擺一擺手，輕盈盈地踱了幾步，道：“你的修為不弱，但陷入了歧途，不知道那固執的老不死是怎麼教你的。”

柳小天聽她左一口右一口的叫師父“老不死”，心知她心裏怨恨很深，當下也不敢去頂嘴，只乾笑一下，道：“師父平時就是這麼教我的，請問絳衣師姐，我哪裏出錯了？”

絳衣冷哼，道：“你沒錯，是那老不死的錯了。你先告訴我，你入的門下是少神山六道中的哪一道？”

柳小天一愕，心想這不是明擺着的嗎，不曉得她是什麼意思，只得如實答道：“鑄劍道。”

絳衣道：“這就對了，你想啊，既然名字叫作鑄劍道，那定然是以‘鑄劍’入道，而不是修劍入道，鑄劍鑄劍，那你告訴我鑄劍的最核心思想是什麼？”

絳衣話語雖少且短，但柳小天隱隱聽出了什麼，頓時冷汗涔涔，心裏暗暗驚了一下，低頭答道：“鑄劍的最核心思想是封魂。”

絳衣顯得有些風雨滄桑的臉上泛起一抹笑意，點了點頭，她道：“沒錯，就是封魂，看來你修行雖然誤入了歧途，但《紫府神明經》還是讀進去了，並不曾忘記鑄劍道的宗要所在。”

到現在，柳小天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師父的女兒，已是打心眼裏的敬佩，平時修行師父只告訴他大道酬勤、基礎為上，並不曾像今日絳衣這般一語中的地指出過要害。

其實，這也不能怪龍浩，一來龍浩沒有料到柳小天天賦如此之佳，短短數年就進入了如此高的境界，所以也沒來得及跟他講本門的修行宗要所在，二來就是柳小天閉關三年，師徒兩人相處時日不多，大多數時間裏都是柳小天自行摸索，龍浩就是想指點他也不行。

今日一朝得高人指點，柳小天頓時恍然大悟，大汗淋漓地點頭道：“鑄劍鑄劍，原來這個名字並非隨意亂取的。絳衣師姐，多謝你的指點，請受小師弟一拜。”

這個時候，柳小天似乎忘記了他的這個絳衣師姐還是鬼道中人。

絳衣不去阻攔他，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一拜。

她的臉上突然閃過一抹奇異的神色，眯了眯眼睛，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淡淡的道：“那個老不死沒本事教好你，就讓我來教你，十年之內，我定要讓你新上一個台階。”

柳小天忽然笑了出來，從絳衣的話里，他隱隱聽出了賭氣的味道，這個賭氣的對象么，當然就是她老不死的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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