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義莊
狂風呼號,空中依然下着很大很大的雪。
這時,已是深夜。
破舊的小廟裏,某個陰暗的角落,蜷縮着一個瘦弱的身子,瘦弱的身子上蓋了一張漆黑、因為老鼠噬咬而破爛不堪的薄被。
這個人就是那叫柳小天的“抓魚王”,他已輾轉反側了很久很久,卻怎麼也睡不去,腦中閃過的都是傍晚看到的那個老人。
他在想,今天晚上更是空前的寒冷,外面還刮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狂風,而那個老人,卻只穿了一套單薄的長衫,他會不會被冷死?
柳小天心中不停的迴響着這個問題,不停的在被子底下翻身、翻身、再翻身……
他的心在焦慮,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關心、擔憂着一個人,他的人生是蒼白的、短暫的、孤獨的,從來沒有人會讓他去關心和擔憂。
可是,現在他睡不着,他不安了,其中原因也僅僅是那個老人傍晚里仁慈而溫和的微笑,那個靜靜的望着他的笑。
那個從來沒有人給過他的笑,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中深處,再也抹不去了。
忽然,天地間傳來數聲雷鳴,可仔細聽去,卻又不像打雷,這聲音比雷聲要怪。
“咦,我好像聽到人的慘叫。”柳小天嚯的一下從被子底下探出腦袋來。
目光在黑暗的小廟裏掃視一圈,那寒徹心骨的冷氣頓時拚命的往脖子裏鑽,抖了一抖,他還是掙扎着坐了起來。
便在這時,廟外又傳來數聲比打雷要怪的聲音。
“奇怪,我怎麼又聽到了人的慘叫?是誰在外面摔倒了么?啊,可別是那老頭吧?”
柳小天連忙從被子裏鑽了出來,向著門口走去,拉開因為破舊而被狂風吹得吱嘎吱嘎作響的木板門,伸出腦袋往外望了一望,整個街道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並未看到任何人影。
“沒人?”柳小天一呆,隨即將目光投向對面的義莊。
深夜裏的義莊很安靜,安靜得可怕。
義莊的大門早已被人卸走,那張開的門洞此刻看起來便像一張張開大嘴的鬼口,隱隱有些猙獰可怖。
不過柳小天早已習慣,並不覺得如何害怕。
“嘭——嘭!”突聞義莊裏傳來兩聲異響,又閃了幾閃光,亮光直衝霄漢,似乎照亮了整個大地,緊跟着義莊便倒了一面牆,露出裏面凌亂碎裂的棺材木板。
清輝月光下,隱約能看到散落一地的白骨,甚是恐怖。
柳小天大吃一驚,騰騰退了幾步,心中只道義莊這麼多年平靜無事,到了今晚終於還是鬧鬼了。
不等他多想,義莊裏依稀傳來對話聲,話音方才落地,義莊裏便兩起一道詭異的光芒,同時升騰起一團黑氣,黑氣凝聚成一道黑線衝上蒼穹,向著東南方飛快的去了。
“啊?!”柳小天吃驚的捂住了嘴巴,望着遠去的黑線,目瞪口呆。
良久,他才如夢方醒,驚道:“神仙!一定是山上清修的神仙!我、我要去看看,不知那老頭還在不在,飛走的神仙有沒有留下什麼寶貝……”
深深的看一眼義莊,便跑回角落,捲起自己的薄被,拎在肋下快步走了出去。
“哎呀!”卻是他一腳踩在冰上,啪的一聲摔了個面朝天背朝地。
“原來是自己臨睡前撒的一泡尿結成的冰,運氣真好,居然被自己的一泡尿給放倒了,要是被小苗那死小子知道,肯定會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笑了一笑,柳小天拎着被子越過大街,走到對面義莊門口,朝里張了一張,卻不進去,大聲喊了一聲:“老頭,還在么?”
呼呼,從義莊裏刮來一陣陰風,捲起地上的白雪淋了他一身,風聲中,似乎傳來一聲微弱的“嗯”。
柳小天一怔,又大聲喊道:“老頭,是你么?”
“嗯。”那個聲音顯得很是微弱不堪。
柳小天連忙走上台階,一腳跨進了義莊,在義莊的院子裏張望一下,並未見到人影,只覺得這個地方陰氣好重。壯一壯膽,他大聲道:“老頭,你在哪?”
“嗯。”又是一聲微不可聞的鼻音。
隨着聲音,柳小天越過一堆荒草,看到荒草之後的斷牆下半躺半坐着一個白蒼蒼的老人,正是傍晚時看到的那個老人。
那老人的半邊衣襟都染成了血色,臉色更是蒼白如紙,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
驚了一驚,柳小天一把將被子丟掉,急忙跑上,扶起老人,叫道:“老頭,你、你別死啊……”
這一次,老人竟然連微弱的鼻音也沒有了。
老人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嘴角不斷的溢出血跡。見了他這種模樣,柳小天面色一變,最終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顫巍巍的伸出兩個手指頭,探了探老人的鼻息。
老人的鼻息若有若無、斷斷續續,實是到了氣若遊絲的地步。
柳小天登時黯然神傷,只是搖着老人叫道:“你別死啊,你千萬別死啊……”
不知何時,吹來一陣風,捲起義莊滿地的荒草,掉落在地的棺材碎木被吹得滾來滾去,間中還有那撒落的白骨滾動的唰唰聲,更是讓人心中生毛。
風很冷,很冷。
蒼茫大雪,一直就沒有停止過。
看了看不知怎麼就破成這樣的義莊,柳小天心中猛的打了個鼓。
“唉咳、唉咳!”老人忽然咳嗽兩聲,悠悠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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