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47、第 47 章

溫蘭適應了身上水靠和足蹼后,便往下潛游而去,到達底部時,根據自己的身體反應,判斷水深確實和衛自行說的無二。這樣的深度,對於她來說問題不大。但現在,她知道自己面臨的問題卻是空前艱巨。根據衛自行提供的信息,當年裴延魯搭船而走時,那條船長約十五丈,高三丈,以防腐楠木打成。雖然是個龐然大物,且考慮到沉底時間距今不過一百多年,如果沒有特殊情況,船體也不大不可能會被海底流沙全部埋沒。但沒有任何的輔助手段,她要完全憑自己,在這麼大片的海底搜尋一艘一百多年前的沉船,撇去所有的意外因素不說,如果運氣不好,最大的可能就是日復一日,到最後也是一場空。

第一天的水下作業毫無意外地以失敗告終。反覆上下十幾次,將附近這一片海底都查看過後,溫蘭已經到了體力極限,最後一次浮上海面被拉上船時,臉色蒼白,休息了許久才緩過來。此時,另幾處也傳來消息,同樣沒有發現。

看得出來,陸終和徐慶林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似乎想令她繼續下水,卻被衛自行攔了,道:“原本就是件曠日持久的事,不必急於一時。她若出了問題,恐怕再無人能替。”那二人如此才作罷。

此後接下來的半個月過去。溫蘭每日都在重複相同的事。下水潛到海底,等肺部氧氣快耗盡上浮,休息片刻后再次下去,直到體力耗盡。把附近可能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卻依舊沒有沉船的影子。陸徐二人明顯地開始沉不住氣,卻也不敢逼迫她過甚。而對於溫蘭來說,情況更是艱難。

她沒有打算私自逃走。現在,這件事已經驚動朝廷,派了人下來督辦。如果她逃走,難保朝廷水兵不會去尋釁橫海島。謝原生死未卜的狀況下,她不能讓橫海島冒這種風險。所以對於她來說,一邊是不得不進行的艱辛水下作業,一邊牽挂着此刻不知道身在何處的謝原,身心俱疲。唯一的安慰,便是前兩日下換到這爿新的海域時,竟然和海豚小白相遇了。

海豚能潛到海底四五百米深的地方,依靠它發出的聲波判斷前方之物。能在這裏與它再次相遇,不止溫蘭像見到老朋友的驚喜,小白似乎也非常高興。此後接下來的幾天,她潛下水時,它便時常會找來陪她。昏暗死寂的深海世界裏,有它在自己身邊游弋,她才覺得自己能夠支撐下去,日復一日地進行這種無望而艱辛的海底探索,直到她再也游不動的那一天為止。

這天的正午時分,她準備妥當后,再次下海。

這一爿方圓幾百米的地方,她已經找過大部分的的區域了,再用幾天時間梳理下,如果仍沒有發現,那就只能放棄,轉移到下爿地。

她下去后沒多久,小白便找到了她身邊。但是和先前只在她身邊游弋甚至搗亂不同,這一次,它看着有些反常,不住圍着她轉圈,甚至張嘴叼她的手,似要牽引她往前去。

溫蘭有些好奇,索性便隨了它去,途中上浮換過數次氣后,最後到達一個地方。小白撇下了她,朝着前方飛速而去。

溫蘭穩住身子,朝着小白游弋的方向看去。借了微弱的海底昏光,她看到自己前方模模糊糊有團巨大的黑影。心中一動,等漸漸靠近后,終於看清楚了,這是一艘半個船體被埋住的沉船!

這一瞬間,她激動得幾乎要岔氣了,好在水下經驗豐富,急忙閉住氣,慢慢上浮到海面露頭后,再次潛了下去。

南洋一帶,海底沉船並非只有當年的裴延魯一艘。她必須先要確定這艘船的身份。她繞着沉船察看一周,發現這艘船是直沉墜底的,船體微微傾斜,並非側翻或反翻。通常這樣的情況,是由於下面的底艙裝載重物所致。這與裴延魯上船時除了攜帶密匣,可能還裝運了一批黃金的傳說正相符合。如果確實有那批黃金,裝在底艙里是最有可能的。只是現在海底泥沙已經埋住將近一半的船體,也就是說,光憑她的一己之力,想短期內起出大批黃金是不大可能的事。好在這艘船看起來打造得非常牢固。除了兩個船頭有所損毀,露在外的大部分甲板都還完好,正中的艙樓也基本保持着原狀。

小白見溫蘭靠近,顯得十分興奮,繞着沉船艙房在甲板上游來游去,就像一個小孩子,無意發現了一個它認為的極好的東西,急着要和自己近親的人分享這種快樂。

溫蘭抱了下小白,和它蹭臉表示自己的興奮之意后,繼續在甲板上尋找着能夠證明當年沉沒一刻發生的事的遺迹。她用隨身攜帶的鏟子剷除沉積在上頭的泥沙和厚厚的海藻貝類,最後終於在船舷一側發現了一把釘入船壁的刀,刀身纏滿海藻,颳去表面雜物,露出刀身。溫蘭沒費什麼力氣,很快便將刀拔下,攜帶了上浮。到達海面后,四顧一圈,那幾條官船不見蹤影。推測這艘沉船的發現之地和自己先前下水的地方有些距離。好在衛自行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為防這樣的情況出現,事先便給她準備了裝備。

溫蘭踩水穩住身子后,從自己腰間懸着的簍子裏取出一個密封竹管,拔去上面的塞子,迎風晃了幾下,裏頭的火折起了火星,點着預藏的一個火信,伴隨了一陣尖銳的鳴叫,一道煙火從竹筒中升空。

很快,得到訊號的官船便趕到了溫蘭的所在。溫蘭被拉上船甲板后,稍事歇息,便將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

徐慶林如獲至寶,立刻接過,仔細察看這把銹跡斑斑的刀,颳去刀柄上厚重的鐵鏽之後,露出一朵鏤刻之上的蓮花標記,雖然有些磨損,卻也完全能夠辨認,立刻雙眼放光,抑制不住狂喜,仰天笑道:“找到了!竟然真找到了!裴延魯以白蓮教起事,親信之人的兵器之上便有白蓮為記!沒錯,確實找到了!”

陸終也是興奮不已,看向衛自行,哈哈笑道:“衛大人,沉船既然找到,那秘匣和船上黃金想必不日也能得見天日。回京后論功行賞,你當第一啊!”

衛自行微微一笑,忽聽徐慶林咦了一聲,看了過去,見他朝自己招手,似有話說,便到了近前,問道:“徐大人有何吩咐?”

徐慶林望着他,微微笑道:“衛千戶,你年紀輕輕,做事卻能如此謀划周全,果真是後生可畏,前途無量。本官離京前,曾被太子召去拜過一面。太子亦知道你的名,對你頗為賞識,特命我帶一書信給你。”說罷右手探入左袖。

衛自行立刻恭敬而立,等待書信。徐慶林右手還未伸出袖子,忽得抬起左臂,毫無徵兆地,咻一聲,一枚短箭已經發自他袖口,朝着衛自行當胸而來,眼見就要透胸而入,衛自行竟反應奇快,腰間長刀閃電般地出鞘,叮一聲,打飛了那枚袖箭。

“徐大人,這便是太子殿下的書信嗎?”

衛自行的表情並無多大驚詫,持刀而立時,唇角邊甚至浮出一絲冷笑。

徐慶林本以為這一式必定能得手,不想對方竟似早有準備,臉色微微一變,索性道:“衛自行,實話跟你說吧,太子早覺察你懷有異心,圖謀不軌,我出京前,密令我除掉你,以絕後患。沉船既找到,留着你也沒用,你還是束手就擒吧!”說罷朝船上之人喝道:“都聽令,給我拿下此人!”

徐慶林話音落下,見眾人立着不動,再次發令,仍驅使不動,臉色大變,喝道:“衛自行,你敢造反?”

衛自行淡淡道:“下官區區一個千戶,何來膽子造反?徐大人言重了。”

徐慶林猛地拔出自己腰刀,正要親自上前,一邊的陸終忽然尖聲道:“皇上得到過密報,太子意欲逼宮,證據確鑿。只是皇上顧念父子之情,不忍對太子痛下殺手,但那些暗中攛掇太子的人,卻萬萬留不得,徐大人,你便是一個!來人啊,把這挑唆太子的徐慶林給拿下!”

他話音剛落,方才還不動的士兵們立刻拔刀出鞘,圍了上來。

徐慶林臉色鐵青,怒道:“你們兩個何時竟狼狽成奸了?奸佞小人,慣常便會欺瞞皇上,如今竟還敢誣陷太子!”舉刀迎上一個過來的士兵,一刀便斬落下去。

徐慶林身為京師七政門指揮使,武功自然不弱,這些尋常士兵哪裏是他對手,很快便死傷了七八個。眾人忌憚,不敢再逼近,紛紛後退。陸終也是臉色發白,怕傷到自己,急忙退到船頭。

徐慶林霍然轉向正立於衛自行身邊的溫蘭,猛地朝她抬起左臂,袖箭正要發出之時,轟一聲巨響,一陣炮仗爆過後般的火藥味中,他的胸口已經血跡斑斑,身形搖搖欲墜,而對面衛自行的手上,已經多了一柄黑色的火銃。

衛自行道:“這是朝廷寶業局造出的第一柄火銃,我比你先得到。徐大人,這樣的死法,想來你能瞑目了。”

徐慶林死死盯着他,目光中滿是怨毒和不信,任由胸前鮮血汩汩而下,喃喃道:“我只恨當初為何舉你入七政門。狼子野心……內憂外患……我大興禍不遠矣……”說罷倒地。

一場突如其來的爭鬥這樣結束,溫蘭看着衛自行陰沉着臉命人拖走徐慶林的屍體,壓不住心中的驚懼,手微微發顫。陸終卻是興奮地過來,大聲道:“衛大人,快叫這女子下水去!除了秘匣,黃金也要帶上!”

衛自行一改先前的恭敬,冷冷道:“陸大人,照先前的約定,這裏的事歸我統管。該當如何,我自有計較。”

陸終臉一紅,似要發作,只又似有忌憚,很快便陪笑道:“那是自然。我不過是心急,想要早些拿到東西回京復命而已。”

衛自行不再理他,轉頭看向臉色微微發白的溫蘭,低聲道:“前些時日辛苦你了,今日不用再下去,你先去歇息。”

溫蘭看他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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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珠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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