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回 玫瑰公館
任何一座繁華明媚的城市中都有隱藏在黑暗中的角落,綠燈閃亮的霎那,擁擠的人潮熙攘奔忙來往穿梭在排隊等候的車水馬龍中。人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去又為何而來,庸碌與平凡似乎已經成為普通人努力奮鬥一生的命定結局。
總是有人與眾不同,可見造物主的大愛也有等級區分!
一輛黑色轎車停靠在市中心豪華俱樂部的歐式鐵門外,“花枝俱樂部”的招牌古樸典雅映入眼帘,沈望信銜一支香煙邁着四方步下車,掏出嵌刻雄獅花紋的打火機,“啪”點燃,熄滅,白色的煙圈裊裊升騰。
秋雨過後的天氣格外涼爽,黑色雕花的鐵柵欄裏面一片青蔥翠綠的草叢樹木,不時有打扮妖嬈的女子在甬道上搖擺而過,如蜻蜓點水般飛入半隱在樹林中的白色洋房中。
暗嘆一聲,人面桃花的意境真不該出現在這種鄙俗不堪的高級妓院中!
手中的貴賓會員卡在鐵門身份鑒別儀器上輕聲劃過,“嘩啦”一扇小門敞開,全副武裝的保安人員肅然立正敬禮,沈望信隨手將黑色太陽鏡掛在鼻樑上,摸出兩張百元鈔票遞給門口的侍應生,之後大搖大擺走進了一座花園別墅似的會所。
“花枝俱樂部”是城市中最富盛名的級豪華俱樂部,前後兩個花園別苑接待身份普通的會員,圈內名流幾乎都知道這樣一個半公開的秘密,“花枝俱樂部”的獨特魅力所在是它的地下會所“玫瑰公館”。
幾秒鐘內,貴賓電子會員卡將沈望信的身形體態相貌傳輸到“玫瑰公館”的監控中心,“這人的貴賓卡恐怕有問題……”一個身穿工作制服的中年男人將話筒拉到自己嘴邊,聲音低沉道:“阿嬌姐,留意那個穿條紋襯衫的年輕人!”
借用齊皓然的貴賓會員卡顯然不是長久之計,沈望信走進俱樂部的地下酒吧打算戰決,這條消息的來源絕對可靠,他摘下太陽鏡在光線昏暗的酒吧中四處尋覓要找的獵物。
一家豪華俱樂部能冠冕堂皇地存在於人脈勢力糾結複雜的城市裏,其隱匿在背後的家族靠山和經濟實力都不言而喻。這裏隨便一瓶酒都夠工薪家庭半年的生活費,能在這種地方揮金如土顯然不是單單有幾個臭錢就能管用的!
目光鎖定在一位塗著紫色口紅的女人身上,沈望信拉動旋轉高腳椅坐在吧枱前,隨手將一支香煙遞給面前風姿綽約的女調酒師,女人眼皮不抬一下接過香煙叼在嘴唇里,彷彿兩片迷人的花瓣在夜色下驟然綻放。
“啪”打火機清脆的響聲配合著酒吧中的爵士音樂顯得格外優雅,沈望信揚手幫她點燃香煙,慢慢眯起眼睛,意味深長道:“一年多不見,文珏,你還記得我嗎?”
吐出的煙圈在纖長的手指間縈繞,文珏一臉冷漠表情淡淡道:“不想跟第七縱隊的傢伙打交道,我沒那個閑情!”她的眼神懶洋洋沒有一絲變幻的色彩,棕黑色的眼影令她深邃的目光帶着一種頹廢的感傷。
捲曲的半長挽在腦後散下凌亂的幾縷頭垂在胸前,一件黑色的弔帶衫露在肩膀外面,襯托着瓷白色的皮膚更加晶瑩眩目,文珏的外表看起來變化驚人,沈望信幾乎認不出她就是一年前在樹林花叢中奔跑嘰嘰喳喳的野丫頭。“你哥哥的死跟第七縱隊沒關係……”他輕晃着半杯馬提尼干邑認真說道:“我現在需要你幫忙,文珏!”
世界上值得他信任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女人,沈望信暗自感慨幾次陷入死亡邊緣都是被女人坑害的緣故,但他仍有肝膽相照生死相知的朋友,文珏就是其中一個!
整整等了一年的時間再次見到這個男人的笑臉,文珏早已經茫然不知友情究竟意味着什麼。施展魔術一般的手法輪轉着酒瓶拋到半空中,她絲毫沒給他一副好臉色,冷然道:“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曾經愛過也曾經恨過,她的內心不想再激起任何程度的波瀾。
酒瓶在身後旋轉巧妙地接到手中,文珏的眼神變幻莫測,突然嘴角翹起冷然道:“你不離開這裏恐怕會有麻煩……”沈望信順着她的目光半轉身回頭,一個花枝招展的精明女人搖擺着腰肢朝他走來,“齊先生?請問您是齊先生嗎?”
阿嬌姐在“玫瑰公館”辛苦打拚了八年,如今年過三十的她皮膚上沒有一絲顯老的皺紋,身穿鵝黃色鑲着亮片的高貴旗袍,將她的細腰豐臀肥胸勾勒得淋漓盡致。“玫瑰公館”是她的地盤,傲然十足將一隻纖巧的手鐲搭在沈望信肩頭上,阿嬌姐艷紅色的指甲在酒吧柔和的燈下閃出引人興奮的光芒。
沈望信不動聲色的笑臉引起她極大的興趣,能來“玫瑰公館”混的年輕人幾乎毫無例外全是顯赫家族達官貴人的公子哥。安排一個嬌媚尤物在這小子身邊,網羅人脈資源也是這些風月女子使出渾身解數的重要任務之一。
“不好意思,用了齊皓然的貴賓會員卡!……”將一張金卡在眼前晃兩下聳肩笑一笑,“其實我是來找人的!還有,我對這裏的消費沒什麼興趣……”他及時伸手阻止了阿嬌姐帶來的一位妙齡女郎暗送秋波,他的目光轉向了毫無表情的文珏。
在場的各人神態各異,阿嬌姐搭在沈望信肩上的手腕被他輕輕架開,左右環顧四周的環境,三個打扮暴露的女子站在阿嬌姐身邊,容貌姿色身材都是一流。
高級風月場所通常不只是為了滿足男人們難以填平的原始**,在現代社會中有錢只是普通人品味生活的初級階段,藉著人脈資源的無限膨脹,豪華會所俱樂部提供給人們意想不到的享受和機緣。
阿嬌姐滿臉媚態打量沈望信的衣着,笑容中暗藏着捉摸不透的殺機,對這裏的消費沒什麼興趣,這小子好大的口氣!“玫瑰公館”不知打斷了多少中看不中用小白臉的腿骨,她已經懶得去回憶那些陳芝麻爛穀子,向來以笑裏藏刀深不可測著稱,阿嬌姐突然咯咯笑道:“文珏是我們的人,已經有人看上她了……”簽了三萬元錢的賣身契約,文珏冷漠頹廢的獨特風姿早已令兩個公子哥神魂顛倒,不過說好了賣藝不賣身,阿嬌姐只得使出迂迴政策慢慢收攏人心。
哼,這年頭就沒有三貞九烈的玉女!
阿嬌姐斜着眼睛再次掃瞄沈望信,既然是齊家少爺的熟人,也算給足了他面子。沈望信不出聲一口氣喝乾杯里的馬提尼酒,轉過身二話不說將酒杯狠砸在阿嬌姐陰沉的臉孔上!
“哎喲!”
顴骨處頓時火辣紅腫,阿嬌姐捂住半邊臉揮手叫囂道,“快快快!給我打斷他一條腿!”立刻有五六名保鏢搖搖晃晃走上來冷眼盯着沈望信。文珏的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繼續朝空中拋扔酒瓶玩雜耍,彷彿眼前的這場鬧劇與她無關,充其量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旁觀者。
沈望信沒心情理會這一群跳樑小丑,他轉頭沉聲說道:“文珏,你在這兒無非是想尋找那個人,不如你跟我做一筆交易,除了那個人以外,你還想要幾個?”他知道因朋友的背叛而釀成的慘劇令文珏的內心始終無法平靜,這個世界上連友誼都不可信靠究竟還剩下什麼真誠的東西?
“三個人!只要找到這三個人……”文珏長吁出一口氣,微微顫抖的手指緊捏着酒瓶,嘴裏擠出幾個字,“殺無赦,我就是你的人!”
為無辜的死者報仇並不是每個普通人都能達成的願望,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單憑自己的力量就算找到背叛哥哥的人,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繼續逍遙快活!
一名皮膚黝黑的保鏢將嫵媚的妙齡女郎擋在身後來到沈望信面前,“朋友,請你馬上離開,否則動起手來傷了和氣!”他的沉着語氣令沈望信感到有些意外,破天荒審視這名保鏢見他身形英武,和旁邊幾個獐頭鼠目的傢伙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嚴俊!你跟這個死混蛋啰嗦什麼,還不打斷狗腿扔出去!”阿嬌姐凌厲的尖叫聲刺的大家耳膜脹,那妙齡女郎雙手摟住嚴俊的胳膊,拋着媚眼勾引沈望信還嘻嘻抿嘴偷笑。
另外兩名保鏢舉起電棍朝沈望信頭頂砸下去,“噼啪”酒瓶底碎成玻璃片刺入一人的手掌中。文珏站着不動將手中的酒瓶用力壓下去,一聲慘叫過後保鏢的手背血淋淋被玻璃穿透。眾人全都大驚失色瞪着瘦弱的文珏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阿嬌姐更是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你……你……文珏……你……”嚴俊將妙齡女郎推開,道:“站一邊去,別傷到你!”縱身撲向神態悠哉舉杯微笑的沈望信。
嚴俊的拳腳如風一般狠辣犀利,文珏單手撐住吧枱一躍而出,雙腳連續踢出攔在嚴俊和沈望信之間。“你很在意這個女人嗎?”沈望信晃動酒杯伸手將妙齡女郎拉到懷裏,渾身柔若無骨的女人纏在他身上一臉媚態。“如果她是你女朋友的話,送你一個忠告,趁早甩了這娘們,她根本配不上你!”一把推開嫵媚的女人,沈望信冷冷說道:“你出來賣沒人罵你!當著你男朋友的面勾引其他男人,就是不可救藥的天生賤貨!”
沈望信伸出一隻手拉住文珏的胳膊,已經很久未笑的女孩突然展顏道:“三萬塊錢的賣身契,你要幫我贖身哦!”說完伸出小舌頭朝他扮一個可愛的鬼臉。阿嬌姐捲曲的頭被沈望信一把拉住,她面色難看疼得齜牙咧嘴,“歐巴桑,你騙女孩子簽賣身契,這不是明擺着逼良為娼嗎?我今天是不是該滅了你替天行道呢?”
剩下的幾名保鏢鬼頭鬼腦硬是不敢上前英雄救美,一人朝對講機低吼兩下,“有硬點子,快點來增援!”往常有人鬧事早就衝出來幾十個看場的兄弟砍他個稀巴爛,今天酒吧的門口絲毫沒有動靜令幾名身手稀鬆的保鏢心裏沒底。
一巴掌拍在阿嬌姐臉上頓時腫成豬肝,沈望信低聲道:“這位大姐,下次看人的時候千萬不要斜着眼睛,俗話說狗眼看人低,你這副殘花敗柳的死德性連條母狗都不如!”說完攬住文珏消瘦的肩膀,他一腳踢開酒吧的木板門揚長而去。
嚴俊愣在當地緊緊皺起眉頭,他轉身瞥一眼正低聲抽泣的妙齡女郎,心裏矛盾掙扎片刻終於做出了改變他一生命運的決定,“請等一下,帶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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