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舊情漣漪
荷香飄搖的時候正是綠水浮波的夏末。
充滿芳香氣息的花榭長亭，美麗的小女孩蹲在欄杆邊用小手輕輕攪動池塘中的水痕。
“一、二、三……”
一群白色的飛鳥驟然從荷塘中翩舞而起，小女孩高興地拍着手掌，歡愉的笑聲在小徑四周回蕩。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一名年紀長她兩三歲的小男孩笑嘻嘻跑過來，小女孩好奇地望着他詢問。
小男孩的眼睛猶如夜空閃亮的星星一般眨了眨，歪着腦袋朝小女孩做了一個調皮的鬼臉。
“這裏是我家，你從哪裏來的？”小女孩露出慍怒的神情再次問道。
公主的領地不容許陌生的傢伙入侵踐踏這是虞氏家族祖輩延傳下來的箴訓。
“我外公帶我一起來的……，不如，我們做朋友吧！”性情開朗活潑的小男孩見她眉頭緊皺立刻主動提出修好的建議。
長了這麼大幾乎沒見過陌生人的小女孩未免心裏有些膽怯，“朋友”二字對她來說比魔法書上的咒語還要陌生。
“我不要做你的……朋友……”她的聲音逐漸變弱，雙手背在身後彷彿做了一件極為害羞的錯事。
虞氏家族的小女孩怎會跟陌生男人做朋友呢？她用美麗的大眼睛怯懦地打量昂挺胸威風凜凜的小男孩，儘管他看起來最多七八歲大的模樣。
夏季的暖風向荷塘之中暗暗涌動，翠綠色的荷葉宛如翻滾的波浪，一層層朝遠處蕩漾開去。
“好漂亮的綠葉子哦！”小女孩轉身望向荷塘頓時忘記心中的緊張，被眼前的美景深深迷住的她雙手合十抱在胸前，露出陶醉不已的可愛神情。
“這不算什麼，你看那邊的荷花，開得多美！”順着小男孩伸出的手指方向望去，一支支盛開的荷花綻放出清透的粉紅色，隨着風聲的節奏上下起伏搖晃，池塘在長亭綠柳嬌花的環繞之下，景色更顯得精緻怡人。
小女孩理直氣壯橫了小男孩一眼，嘟起小嘴道：“那些荷花都在池塘的中心，只能看見但是拿不到啊！”
她美麗的雙眼中閃爍着失望的光芒，婆娑的淚花在明眸間轉動如同天使贈給小公主的一顆名貴珍珠。
她之所以傷感是因為小小年紀就深諳這樣一個道理，世間上最珍貴的東西往往是那人們極力追求而又得不到的彼岸天堂。
就如同池塘中那些充滿芳香氣息的瓣瓣荷花，在耀目的陽光之下映射出七彩斑斕的晶瑩水珠，卻帶給小女孩可望不可及的遺憾！
“你不要傷心了……”小男孩見她神情黯然，頓時感到手忙腳亂無計可施。
瓷娃娃一樣美麗可愛的公主，上天註定她應該得到世間一切最為珍貴的寶物。更何況公主有難落淚的時候，哪一次不都是王子挺身而出用智勇雙全的肝膽挽回她迷人的笑顏？
小男孩抬手在額頭上搭個涼棚舉目遠望池塘之中綻放的荷花，心裏盤算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我會游泳哦，這就去采一支荷花送給你吧！”小男孩展顏笑道，臉上充滿躍躍欲試的興奮神情。
表情如同夏季雨後的天空，小女孩的臉色立刻變得晴朗起來，她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歡喜之餘心中隱隱生出擔憂的恐懼感，“池塘里的水很深啊，不如我們去找大人幫忙吧！”
對於不可預測的危險，小女孩深感自己柔弱的肩膀無力承擔。
小男孩挺起胸膛大義凜然地誇口道：“我已經是大人了，你站在這裏等我，今天一定給你採回來一支荷花！”
微微點頭答應之後，小女孩立在岸邊虔誠等候英雄回歸，她的期盼眼神鼓勵小男孩毅然決然捲起褲筒，慢慢朝池塘深處走去。突然他轉頭大聲喊道：“我幫你採到荷花，你要答應做我的朋友哦！”
“嗯！”小女孩鄭重點頭，望着小男孩慢慢遠去的身影，她嘴中輕輕誦道：“遠道雲山暮，滌衣靜花處……”
歲月無痕，小女孩就這樣站在荷塘邊，彷彿一等就是十三年。
林曉芸嬌柔纖弱的身體半倚在公園裏荷塘的長煙亭，獃獃地望着池中的殘荷敗葉，喃喃自語道：“我早已經答應做你的朋友了……”
思緒完全停留在十三年前的那一幕，小男孩走下深深的荷塘轉眼間被水底的淤泥絆倒。
慌亂之中他雙手在荷葉花瓣之間揮舞掙扎不停，伸手拔出一支艷麗奪目的初綻花朵高高舉過頭頂。
粉紅色的花朵在風中顫抖晃動，小女孩頓時明白他的心意，即便他深陷淤泥之中也想讓這朵荷花保持純潔秀麗，不受到一絲泥水的污染。
用力掙扎的結果，只能是越陷越深。
她驚呆站在岸邊雙手捂住嘴唇，驚駭不已的稚嫩心靈迫使她不敢出一點聲音。
接下來一片混亂的呼喊聲和喧鬧聲充斥着小女孩的耳朵，大人們在岸上跑來跑去的情景依稀模糊不清。
從那時以後她再也沒見過小男孩開朗微笑的樣子，頑皮自信的眼神和向上挑動的清秀眉毛……
“事情安排妥當了！”神情恍惚的林曉芸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即便在晴朗蔚藍的天空之下他的身影也彷彿是從迷霧中走出來的幽靈。
他注視着林曉芸玲瓏有致的側臉，陰鬱的表情顯得意味深長，心中不禁感慨，這世間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數都還在父母的懷抱里無憂無慮的撒嬌。
擁有十七歲花樣年華的少女，過早承擔重壓在身上令她無法透氣的責任和使命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莫大叔？你來了……”林曉芸為自己的出神失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雙頰浮上微微紅暈之後黑色的眼眸更顯出水靈靈的清亮。
“他會按照我們的指示去做嗎？”轉眼之間林曉芸已經恢復了素常的鎮定自若，將一份報紙遞給莫啟迪。
版面上第七縱隊的“雄獅盾牌”標誌使莫啟迪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動了兩下，已經三十年沒見到這個令人熱血沸騰的徽章標誌，他一時之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第七縱隊基地培養出來的第一位合格的特種精英，在離開隊伍之後便猶如人間蒸消失無跡，一晃三十年的歲月飄然而逝，莫啟迪似乎從未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上留下任何足印。
“沈望信是江南沈康毅的外孫，他的身份是一名畫家！莫大叔，在我們的計劃里，他是關鍵性的人物！”
成大事者，行非常人所能之事，若不是情非得已林曉芸也不願意用近似卑劣的手段逼迫沈望信聽從她的安排。
莫啟迪的神色有些黯然，三十年前的那一場噩夢彷彿在今天的陽光之下即將重演，他抬眼凝望滿臉期待神情的林曉芸，唉，她就像落難公主一樣承受着非平常人能想像的苦難和艱辛。
莫啟迪暗中搖頭嘆氣，這世間有誰能拒絕這樣一位女孩的要求呢？
他驀然轉身離開，“沈望信的事情就交給我去辦！”
遠道雲山暮，滌衣靜花處！
林曉芸輕吟這兩句詩，身體佇立在荷塘岸邊彷彿情願再等候千年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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