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履薄冰(三)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履薄冰(三)

“主父,你一世英名,為世人所敬仰,為何會想做出如此荒謬之事,難不成想讓晉國曲沃代翼的舊事在我趙國重演!”

肥義的話聲剛落,趙雍就怒不可遏的地吼道;“夠了,肥義。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我趙雍的臣子而已,你同意不同意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

肥義揚起了頭,絲毫不肯退縮的回道;“我身為趙相,身負社稷重任,主父若是要強行推行此事,請將臣的頭顱割下掛在城門處,如此必然無人膽敢反對。”

“你……”趙雍氣極站起,瞪大着眼睛氣的說不出話來。

“主父息怒。”這是見場面僵化,一直未吭聲的樓緩也坐不住了,忙上前拉住肥義。又看向主父說道;“主父,肥相也是一心為公,並沒有摻雜半點私慾。他就是這麼耿直的性子,你我認識他這麼多年,還能不知道嗎?”

說完又瞪了一眼肥義道;“你怎麼跟主父說話的,這像做臣子的樣子嗎?還不快向主父賠禮道歉。”

肥義這時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語有些失禮,便低頭行禮道;“臣剛剛有所事態,冒犯了主父,還請主父懲戒。”

趙雍也冷靜了下來,隨之的搖着頭冷笑道;“懲戒你?能懲戒你什麼,若是你都被懲戒了,那今後還有誰敢為我趙國效命。”

說罷閉目不語,心中卻是知道此事難以為之。要知道殺了肥義簡單,可又能讓誰取代肥義做這個相邦呢?在朝中無論資歷還是能力,肥義若去,必然是公子成或者李兌接任,即便樓緩也有資格,可如今趙國已經不是他趙雍一人說的算了,他在朝堂上的干涉力微乎其微,士大夫們他這個出格的君主的防範之心從未減弱過。

肥義為相的話,至少還能保持他不會對自己不利,在很多大事上還能保持中立立場。了若是換做公子成或者李兌,必然一邊倒的站在自己對立面去。這也是趙雍不得不考慮的事情。

而且從私交上說,他和肥義多年相交,亦為君臣亦為故友。肥義對他一直是忠心耿耿,對趙國也是盡心盡責,這也讓趙雍無法下得了狠心對肥義下手。

想到這裏趙雍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只好將為趙章求王的念頭暫時放下了。

樓緩見局面稍緩,這才鬆了口氣,便笑着說道;“主父,肥相,我們三人都是多年老交情的朋友了,彼此之間也算相交無間。想當初主父帶着我們在草原馳騁,那是何等快活,今日何必如此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到顯得有些不習慣了。”

趙雍看了一眼肥義,道:“昔日舊情,哼,如今要單獨見一面都沒那麼容易了。”

肥義聞言神色一黯,緩緩的低下頭去,手握着茶盞,神色略有所思。樓緩則是笑着拱手道;“主父你這話說的,如今我們都是時常出入宮中,若是願意的話,隨時可以差人召見我們的。”

趙雍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只是淡淡說道;“是嗎?只怕有些人已經忘記了當初的誓言。”

肥義低頭半響不語,忽然抬頭聲音平靜的說道;“主父,我知你心中對我埋怨頗多,但我自問從未違背當日對您許下的誓言。”

“是嗎?”趙雍望向肥義的眼神也有些冷,語氣卻是生硬。

“你處處與我為難,寡人慾推行之令你多有駁回,這就是你守信的表現?你莫要忘了,你一身的榮華富貴是誰給你的,沒有寡人的話你如今恐怕還在做着你的騎奴。”

肥義身軀一震,目光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出身卑微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傷痛,尤其還是最為低賤的奴隸,曾經的主父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幫他改名換姓,從未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出身,如今卻當著他的面如此無情的翻出,這讓肥義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絲悲涼之意。

肥義半響才深深躬身,緩緩說道;“臣心惶恐,主父對臣的恩德臣時刻銘記於心,從未忘記。如果主父您需要臣表明忠心的話,臣可以立即引頸自戮與當場,以報主父知遇之恩。”

“至於當初我和樓相在月下對你許下的誓言我更是不敢有半點忘記,‘匡扶趙國,成就霸業’。這三十年來我戰戰兢兢,每逢決事都會思慮再三,生怕辜負了主父您對臣的厚望,從未懈怠半分?”

趙雍與肥義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為人忠厚,不善虛言。如今見他真情流露,看着肥義的目光也緩和了許多。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對我多番阻擾?”

肥義抬起了頭,對上了趙雍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主父,你當初委臣相邦重任,命我總理朝政,臣自問多年來從未有過半點懈怠;又委我太傅之職,令我教導幼主,臣自問也是盡心盡責。如今大王雖然年幼,卻天資聰穎,勤學好問,朝政之事雖然繁瑣,卻也能處置得當。若是假以時日,必是一代英主,我大趙鼎盛國勢必然能夠得以延續,這不也是您多年的夙願,主父你又何必自毀基業?”

趙雍冷笑道;“好一句自毀基業。”

“不錯,我當初讓何兒即位,正是有鑒於我趙國數代主弱臣強,國勢動蕩不安。所以想讓他從寡人手中繼承一個完整強大的趙國,寡人也能在有生之年內幫助他平穩接掌趙國。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朝中奸人挑撥,何兒對寡人已經生出了疏遠之心,這還是為臣之道,為子之道嗎?”

“正是因此,寡人決定重新收回趙國之權。這個趙國的基業是寡人一手打下的,也只有在寡人的領導下才能成就霸業。”

“那主父你打算如何安置大王?”肥義追問道。

趙雍一愣,他到沒有太多的想過此事,突然被肥義問起倒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猶豫了會說道;“你多慮了,我只是想收回王權,而並不是想廢黜掉何兒。他是我親手所立,也是我最疼愛的兒子,我如何會把我賜予他的王位重新奪回。”

“我只不過是不想他被朝中奸人所蒙蔽,白白錯過了我大趙興起的最佳機會。若是趙國重新有我執掌,我有信心在十年之內踏平強秦,重整三晉,莫說稱霸於諸侯,即便要一統天下取代天子又有何妨!”

說到這裏趙雍眼中冒出了炙熱的目光,語氣也變得亢奮無比了起來,這確實是他畢生所求,他的雄心壯志就像那草原上空放飛的蒼鷹一般,永遠是那麼的讓人心神俱往。

可惜肥義早已經過了那個容易被主父幾句話就煽起激情的年紀了,如今的他只是冷靜的看着雄心勃勃的主父,心中卻沒有一絲半點的歡愉,而是深深的擔憂,甚至可以說是害怕。

他已經意識到了主父不再是當年那個思維敏銳、英明無比的趙王了,如今上了年紀的他開始變得固執己見、剛愎自用,被戰場一串串令人眩目的接連大勝沖昏了頭腦,變得固執己見了起來。

這個曾經讓老邁的趙國煥發出勃勃生機的主父,這個曾經心比天高志比海深的一代英主,如今是否會因為他的熊熊野心而讓整個趙國走向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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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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