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反擊（4）
這當然是有一定原因的，首先，從李氏家族自身來說，他們有意讓其他家族獲得發展的機會，避免在國內長期的一家獨大，雖然從來沒有人承認過這個解釋。其次，技術的發展是一個漫長的累積過程，誰也不見得有把握能夠達成突破，過早的暴露自己的底線容易引起對手的警惕，最好的做法就是等做成了，尤其是出其不意的發佈出來，這樣也更符合她的性格。
不過，這都不是公開的解釋，按照他們的說法，不是對軍方壓縮採購訂單的不滿，只是感到在貨款支付上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常常“莫名其妙的拖延支付”。根據東林公司的內部統計資料顯示，最近七年來，她一共向軍方提供了12批次7000餘億元的軍用電子產品，可是相對於其他的同行們，貨款交付日期平均延長了6到9個月，部分訂單甚至比正常時間延長了一年以上。
雖然理由“非常充分”，但是李氏家族肯定有她自己的企圖卻是大家的共同看法，這個家族從來不會做單項功，“一石三鳥”是正常的做法，“聲東擊西”、“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是慣用的計謀，現任家族長可是公認的天才飛行員，早就表現出了天馬行空的行事準則，那麼，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呢？不可否認，他在向軍方施加壓力，讓某些人知道即使繼續壓縮東林的訂單，這個公司也有足夠的發展動力，不僅擁有足夠的發展資金，更擁有足夠的試驗場！但是這不應該是他的真正意圖，如果有些人不那麼健忘的話，應該清楚這個家族真正在意的是什麼，至少金莉娜就意識到了丈夫他們的企圖。
雖然從來沒有從床頭上打探任何的消息，當然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在這方面，這個女人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明白自己應盡的義務，即使是一些不小心逮到了“李氏第一夫人”的記者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這種美德！當然了，能夠撲捉到
這個目的的人並不少，中國是如此之大，睿智者又是如此之多，只是這些人大多數都選擇了旁觀，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兩個家族（團體）之間的對決，不管誰輸誰贏，對自己都沒有什麼好處，當然，損害也不是很大，“兩敗俱傷”，應該也不錯。新雲龍銀行團自然也意識到了，也許這樣說更合適一些，當今世界，最了解李氏家族的人可能不是李氏本身，而是憋足了勁兒想要摧毀她的那些家族的聯盟，據說主要股東們的聚會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然而，對李氏能夠產生影響的人並不多，也許政府是最好的“中間人”，然而一部分人士並不願意充當這個調停者，另一部分卻放不下面子來“商討”，幾千年來形成的官本位思想，使得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向一個商業家族低頭。強力部門“無能為力”，李氏的朋友當然是出工不出力，實際上也在制約着幕後對手們的行動，那麼，真正能夠發揮作用的就只有這些枱面上的對手了！事實上，能夠影響和正在影響李氏家族的也正是新雲龍銀行團，多年來，她容忍着這個對手的惡意擠壓，默許這個對手的快速發展，如今，則是到了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李先生果然厲害，英晨甘拜下風！”劉英晨已經是第二次拜訪仙女城了，說起來有些悲哀，她對這個城市比生活了多年的京城更感興趣一些。
時隔兩年之後，整整兩年零三天之後，再次踏足進來，她感到這個城市並不如想像中的衰敗，雖然也似乎沒有什麼發展，表象往往是不可依靠的，她現在非常清楚，這個城市尤其是背後的那個家族，正在表現出令人恐懼的可怕！原本他們正處在上風，一直在順利的擠壓對方，在輿論上也一直是得勢的一方，可是突然間，整個世界都變了，連得自己都要被迫登門造訪，為的是消除對方反擊的影響，為的是向對手妥協，為的是在一定限度內平衡雙方的利益。或許，局面僵持下去對李氏家族也沒有好處，可是新雲龍銀行團更加不敢面對可能的後果，誰知道這個家族還有什麼殺手鐧隱藏在暗處呢，希望他們能夠保持足夠的明智吧！
突然間，她意識到李永康比兩年前更加精幹，不得不讓人佩服，隨便的一出手，就迫使自己主動來尋求妥協。她明白“東林軍購案”對父親有多麼重要，更清楚對整個銀行團的影響有多嚴重，因此，她必須將這個影響降到最低，即使捨棄所謂的尊嚴。年齡的增長，並不改變她的美麗，歲月為她增添的卻是膽識和判斷力，讓她深深明白取捨之道，剛剛聽說了孟買展覽會上傳出的一些消息，作為銀行團的核心人士，她立刻就意識到了己方極其嚴重的失誤，並開始積極分析對手可能的反擊方案，可以這樣說，對方的反應也並沒有超出智囊團的意料之外！失敗並不可怕，只要還保有再戰的本錢，就有勝利的希望，因為沒有哪個對手不是不可戰勝的！既然對手已經預留下了妥協的可能，那就是說他們也沒有十足地把握，“趕盡殺絕”，他們還沒有這個本領呢！
“朱夫人遠道而來，我們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李永康歉意地說道，然而卻沒有進一步的表示，讓人很是懷疑他的誠意。他並不理會對方的奉承，經過兩年的學習和了解，早就清楚了這個女人對家族的威脅性，對方已經不是先前認識的那個小女人了，殘留在心中的美麗的軀殼和迷人的身段早已煙消雲散，現實更不容許自己駐足不前。
“不敢當，英晨是專門來賠罪的，請您高抬貴手！”劉英晨卻是直奔主題，會客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似乎並不是非常正式的談判，這她並不在乎，只要不被拒之門外就可以了。她有意的使用“您”，卻沒有用“李氏”的通用稱呼。
“朱夫人何罪之有？李氏又哪裏敢得罪您呢，豈不是要折煞了李氏？”李永康也不含糊，將軍的女兒，這個身份可是很不簡單，在中國，很講究權利的繼承性，雖然也可以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將軍還遠遠沒有到退位的時候呢，就是他本人要求退位，現在卻哪裏去尋找合適的替代者！
“李先生，英晨愚昧，不知您此舉有何意圖，請指教。”劉英晨很清楚對方握有的砝碼，雖說是來求和的，但是也不甘心束手就擒，“李老先生愛國之心天下皆知，前有東林電子，後有經濟危機的全國大賑濟，因此也才有東南亞戰爭的勝利。難道現在的李氏家族要違背李老先生的心愿，不再支持政府了嗎？”
“朱夫人何出此言？東林電子多年來一直支持軍方的技術發展，從來不曾忘記初衷，以後也會繼續支持，家父和整個李氏都以此為信念！”李永康微笑着反駁道，接着話鋒一轉，“不過，這幾年軍方的採購量太少了，公司入不敷出，只好加大出口規模，可這還是彌補不了資金缺口，科研投資很大，這您是應該知道的；加上這幾年各公司日子都比較艱難，軍方的貨款又一直拖欠着，我們雖然屢次抗議，只是都無能為力，這次只好飲鴆止渴了，形勢逼人強啊！”
“李先生，您說哪裏話，西星公司財力雄厚，仙女公司更是富可敵國，難道還缺這點錢？”劉英晨自然明白對方的抱怨，既抱怨軍方訂單的削減，又指責軍方不按時付款，這雖然是真實情況，不過其他的都是瞎扯，“資金緊張，飲鴆止渴”等等，全都是託詞，可是她也不能順着對方的意思來，這兩項一直是他們打壓李氏的殺手鐧，不可能輕易給放棄了，尤其是不能輕易的提高採購量，“軍方也有軍方的難處，這幾年國防經費一直比較緊張，李氏向來都深明大義，想來是能夠諒解的。”
“實不相瞞，為了開發這批產品，公司投入了巨資，急需資金補充。”李永康自然不能讓對方佔據了主動，什麼“深明大義”、“諒解”，全都是一派李言，國防經費不足，採購那麼多效用低下的產品，當然佔用資金了，“如果資金不能及時到位，很難保證公司的後續發展，對技術推進極為不利！這次擴大出口規模，也是一個不得已的做法，希望能夠稍微緩解公司的資金壓力！”
李永康的話意很明確，東林缺錢用了，可不是拿着技術來要挾誰，本來軍方可以按照慣例支付的，就是延期支付也行，但是採購量一定要加大，關鍵是得給錢。他也理解對方無法接受這個條件，畢竟人家是大人物，維持面子很重要，因此為了維持公司的正常發展，特意加大了出口，只是既然決定出口了，就要保障出口的信譽！其實，“東林採購案”的焦點也包括了優先生產哪些產品的問題，是先生產國內訂單，還是優先滿足出口需求，至於價格等方面，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當然了，他們比誰都清楚，軍方是無法容忍“優先生產出口產品”的，因為這將使他們在全球同行面前都抬不起頭來，更何況這初一要是做出來了，誰知道還會祭出什麼麻煩來！
“東林的問題，我想軍方是很清楚地，只要雙方鼎力合作，加上李氏雄厚的財力，一定能夠渡過難關。”劉英晨知道對方在找借口，卻不得不繼續恭維，當然，更不忘記提醒對手，軍方可不是誰都能唬弄的，最好不要在他們眼皮底下玩花樣，“不過，在資金方面軍方能做的可能會很有限，只能依靠李氏的支持了，以貴家族的雄厚財力，當不至於讓東林受困吧！”
“我們也有難處，這幾年仙女的利潤遠遠達不到有預期的目標，市場競爭激烈，加上又要投資能源，花費很大，仙女能源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李永康自然是極力否認，再說了，仙女的資金也不能都用在東林身上，畢竟東林只是一部分而已，充其量是一個較重要的產業而已，當然也是趁機“點撥”對手，“公司雖然有些困難，但也不是無法解決的，印度方面的預付款馬上就到，南非的也會在這個月撥過來，加起來也有400多億了，相信能夠支撐一陣子了。等這兩批貨發出去，就着手安排生產國內部分，可能需要等些時間，也只是幾個月而已。”
“什麼，這怎麼可能？”劉英晨再也顧不上掩飾了，對軍方來說，最擔心的就是面子受損害，因為對於絕大多數國人來說，絕對不能讓印度走在了前面，東林公司要是優先生產出口，幾個月後才生產國內的軍方訂單，那不是明擺着在打軍方的耳光嗎？這不是明擺着讓軍方為難，硬逼着軍方讓步嗎？這時候，她記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她是來“和解”的，並不是來聆聽說教的。沒有把握的事情，對方是決不會輕易做出來的，而根據智囊團的分析，他們這次也並沒有全勝的把握，主動留下了緩和的餘地，那就是說，李氏的根本目的並不在此，很有可能是為了己方在政府的影響力，確切地說是為了這次能源招標。
“難啊，一身難兼兩任，顧了頭顧不了尾。”李永康感慨道，這倒是他的由衷之言。幾年來，家族的處境愈發艱難，原本是一個擊敗對手的好機會，卻不得不忍痛放棄！
劉英晨當然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和猜想中的完全一樣，李氏並不願意兩線作戰，或者說還沒有做好大反擊的準備，而對方既然只是想贏，她也不願意做掃興的事情，“李氏開拓能源市場，我們也是大力支持的，政府也很支持，就是軍方也支持仙女能源，這可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聽說黃海項目招標就在這個月了，新雲龍銀行團在能源界還有些影響力，或者對仙女能源會有所幫助。”
“仙女與石油—海洋公司先前也合作過，南中國海項目的合作也算愉快，不過，參與招標的公司比較多，國內就有三家；不過，而仙女與中石化的關係也不錯，兩次合作都很愉快。日本和韓朝的能源公司實力也不弱，可是最後哪幾家公司能夠入圍，周總為這件事很犯愁。”李永康似乎是有意推託，能源公司歸屬仙女總部管轄，實際上與他沒有直接的聯繫，尤其是技術方面的問題，然而在聽者看來，這卻是有一個明顯的暗示。
“李先生不必擔心，憑仙女能源的實力，一定能夠拿下這個項目，仙女能源與早稻田公司也有過合作，這在各家公司中佔有很大優勢。項目雖說是由三國共同主持，實際上決定權在中方，政府也很樂意看到仙女能源的參與。”劉英晨不得不婉轉的寬慰“老朋友”，有政府的大力支持，加上自身的實力優勢，還不是唾手可得；當然實際上，她恨不得打這傢伙幾個耳光！
“擔心也沒有用，只能等待下去，其實這件事也不歸我們管，周總負全面責任，我只是瞎擔心罷了！”然而，李永康卻沒有任何的自覺，繼續指引着對方努力方向，或許意識到了場面有些尷尬，也或許不想再繼續這種令人傷感的談話，他主動結束了談判，“好不容易來一次，見見莉娜吧，她可是一直惦記着您呢，可惜兒子不在家，您一定會喜歡的。”
劉英晨愉快地接受了邀請，說實在話，除了場面有些令人不愉快之外，她已經達到了預期的目的，雖然不是非常明確的保證，但是對手不願意就此擴大事端的態度毋庸置疑。然而，她不願意在李氏莊園哪怕是多呆一分鐘的時間，尤其是以失敗者的身份再次看到兩人親密無間的情形，一直到汽車呼嘯着離開了仙女城時，她的心情才略微放鬆。這裏濃厚的李氏氣息，太讓人感到壓抑了！雖然說此行的意圖已經完全達到了，她卻沒有一絲興奮的感覺，李氏並沒有就此擴大事端的企圖，這從談判中很容易總結出來，然而越是這樣，她越不清楚將要面臨的困難，突然間，她首次無奈的發覺，自己是那麼的無助，丈夫不在身邊……李氏又是如此的強大，僅僅一個手段，就把謀划許久的攻勢完全消除……
劉英晨在仙女城的談判非常成功，不僅會見了李氏家族的新任家族長，並且成功的緩和了整個銀行團尤其是背後靠山所面臨的壓力，保護了他們賴以反擊對手的最大助力，尤其重要的是，也打探出了對手的底線。可是，她知道對方獲得的更多，首先，雖然自己達到了目的，然而很明顯的，對方的真正意圖並不在於軍方，當前的現實是，仙女能源主持黃海能源項目已經成為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