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細雨過後的米蘭城,越發清新迷人,連街上的行人都優美得宛如一首詩。

嚴烈與弗蘭重新走在大街上,口袋中依然空空如也。

弗蘭看着前面走得婀娜多姿的女士,拚命咽了口口水,回頭對嚴烈說:“你看,她穿的鞋子是耶,能換來多少皮薩餅啊!”

嚴烈笑笑,肚子也嘰哩咕嚕地狂叫個不停,他用從城堡中帶出來的唯一物品寫字本與弗蘭溝通:“你的錢呢?你不是薩伏依家族的公子嗎?”

弗蘭皺皺眉頭,繼續柔搓他那一頭已經凌亂不堪的金髮:“今天他沒有在我的百寶箱中放錢。”

嚴烈一臉驚訝:什麼意思?他是指?

“就是那個惡魔桑德羅,還有誰!”弗蘭狠狠地踢了一腳路砑,結果自己疼得霍霍抱腳亂跳。

嚴烈笑起來:氣和哥哥關係不好?

“何止不好。唉,怎麼跟你解釋呢……很複雜的。”弗蘭再次柔搓自己的頭髮。嚴烈理解似地點點頭,便不再追問。

弗蘭卻忍不住,明明想等著嚴烈來繼續追問,那樣他就會大訴苦水了,可——他居然不吭聲了。

弗蘭終於憋悶不住,自暴內情:“其實,我們不是同母兄弟啦,我的母親才是老頭子的原配,你明白嗎?可就因為我比桑德羅晚出生半年,所以他搶走了老頭子所有的喜愛與信任,我媽媽很早就去世啦,現在管家的是桑德羅的媽媽,所以嘍……我不喜歡這個家。”

嚴烈拉住他的手,靜靜地看着他,然後向他做了一個奇異的手勢,最後甚至向他敬禮。(附註:嚴烈的手語意思是:勇氣。)弗蘭看得目瞪口呆,他那樣子不像可憐自己,可又不知道到底什麼意思,他抓耳撓腮地着急:“是什麼意思?”

嚴烈在寫字本上寫道:自己猜。

“我哪猜得着啊!”弗蘭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來,看到嚴烈目光中狡黠的笑容,不由哀嘆:“我原本是可憐你的,現在倒由你來安慰我了。”

嚴烈深邃的雙瞳,黯光一掠而過,隨即他笑着挽起弗蘭的手朝前走。

弗蘭說:“雖然我很不開心,並且逃家獨自生活,事實上,我還是依賴那個家,因為我沒有本事賺錢,”他又低下頭,踢著小石子走路,像個犯了錯心情低落的孩子。而嚴烈不得不斜著臉努力盯着他的嘴唇,否則根本不知道他在那邊嘟囔些什麼。

“老頭子鬼使神差把桑德羅列為我的監護人,你明白我有多麼生氣嗎?老頭子還活着,我還有其他的長輩,再說了,他也只比我大半年而已,憑什麼他要做我的監護人啊?!”這樣說著的時候,弗蘭握緊了拳頭,一副要打仗的樣子。

嚴烈似乎覺得很是有趣,更加專註地看他講故事。“我的理想是成為拉斐爾那樣的偉大畫家,你明白嗎?”說起這個的時候,弗蘭的眼睛開始放光,灼灼明亮,“我的理想是成為畫家,可是我無法養活自己。”

“藝術之路都是艱難的。”嚴烈這樣寫。

弗蘭感激涕零地握住他的手,一副終於遇到知音的幸福模樣,最後忽然想起來:“不過,你知道拉斐爾是誰嗎?”

嚴烈莞爾:文藝復興三傑之一,其餘兩位是大名鼎鼎的達文西與米開朗基羅,他沒有達文西的科學、理智和深沉,也沒有米開朗基羅的豪邁、痛苦和詩意,他們都追求美,但表達不同。

略微思索了一下,嚴烈才最後給拉斐爾下了評語:“但是他很聰明,非常聰明。”

弗蘭點點頭:“烈,你才是聰明。”

嚴烈似乎吃了一驚,旋即笑起來,卻不再寫什麼。

“可能我沒有拉斐爾那樣聰明,也沒有他的本事吧,所以我的畫一分錢也賺不到,反而被以前的女朋友拿去做燒壁爐的引火材料了。”

嚴烈大笑:“以前蘇格拉底講哲學的時候,他的老婆先是破口大罵,然後再兜頭潑他一盆髒水,蘇格拉底卻說:哎呀,這是一定的嘛,打雷之後就是傾盆大雨。比起蘇格拉底,你幸福多了。”

“你寫字的速度很快哦。”弗蘭驚奇地說。

“習慣了。因為我也需要和別人溝通啊。”

“我們倆真是同病相憐。”弗蘭抱抱他的肩膀,可憐兮兮地說,這樣接觸時,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起來,雖然知道嚴烈聽不見,他還是漲紅了臉。

“對了,你的義大利語怎麼可以這麼好?甚至都可以看懂唇語?”這才是弗蘭最為好奇的。

嚴烈笑笑:“我的外婆走義大利人,而我的外公走在大學裏教授義大利語的,他們在家裏也經常用義大利語交談,我是跟着他們長大的。

弗蘭點點頭,隨即又問:“那你的爸爸媽媽呢?”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車禍去世了。

“啊……可憐的烈!”弗蘭再次擁抱住他,嚴烈依然微笑着。“我們真的都很可憐。吃飯事大,平常我沒錢花的時候就回家,在我的卧室里,有個百寶箱,桑德羅會定期在裏面放一點錢。”弗蘭沮喪地說,“他小氣得要死,每次只給我五萬歐元,小氣鬼!”

“五萬哦!”嚴烈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你能用多久?”

“看情況而定嘍,也許幾天,也許十幾天,很難堅持一個月的。你也知道啦,米蘭的誘惑太多了,美人也多,給她們買一個貝貴提的包包就花去很多了耶。”弗蘭嘆口氣,唉,為什麼美人如玉錢如水呢?

嚴烈久久地盯住弗蘭,終於搖搖頭,這傢伙還真是個統褲子弟!

“可是這次桑德羅沒有在裏面放錢,害我找了好半天,讓你差點被吃掉。”弗蘭再次嘆氣。

現在,我們怎麼辦?嚴烈問。

弗蘭撓撓頭:“只有再回家嘍。”

嚴烈使勁搖頭。

“你不好意思嗎?沒關係啦,那是我哥誤會了,他以後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了。”弗蘭很認真地說。

嚴烈皺緊眉頭,還是覺得不好,對於那個亞力桑德羅,他總有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他又形容不上來,只是不想再見他。

弗蘭,不要那麼沒骨氣。嚴烈這麼寫。

弗蘭很是困惑的歪著頭:“我已經夠有骨氣了。”

“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有什麼辦法嗎?”

“那,有沒有什麼地方招收職員呢?我可以去工作,臨時的就好,不給工錢也成,只要管吃管住就好了。”

“哪裏有啊!”弗蘭繼續踢他的小石子,他可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才藝術家,怎麼可以去給別人當下手!“要不這樣吧,今天我們先去我女朋友莎曼薩家,在她那裏填飽肚子再說,你看天都黑了。”弗蘭才不想委屈了自己。

嚴烈也只有點點頭。

莎曼薩的家位於一座豪華公寓的三樓。

當弗蘭敲開門時,她正在梳妝打扮,超低的禮服把豐滿的前胸襯托得像快要爆炸的氣球,同樣金色的長發盤在頭頂,挽了一個漂亮的結,還斜斜地插了一朵大紅的玫瑰。像一個性感小炸彈。

“嗨!”弗蘭笑咪咪地向她打招呼,伸手摟住她,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寶貝,我好想你。”

她同樣在弗蘭的臉上吻了一下,有些敷衍了事:“怎麼突然想起我來了?這位是?”

“是我的朋友,嚴烈。烈,這是我的前女友莎曼薩,也是現在的好朋友。”弗蘭笑咪咪地說。

莎曼薩甩開弗蘭,很爇情地擁抱眼前俊美絕淪的東方男孩:“嗨,很高興認識你。”

嚴烈同樣回吻了她,並不如弗蘭預料地放不開。

“他不會講話,你要對他說什麼甜言蜜語,最好是看着他的眼睛。”弗蘭知道這個女人的性格,標準的一個花痴,所以提起建議。

“哦!好可惜!”莎曼薩很吃驚,正想以女人特有的溫柔安慰可憐的嚴烈,從浴室走出來一個幾近赤裸的高大男人把她勒進了他的懷裏。

弗蘭看着男人,眼睛幾乎都要凸出來:“莎莎,我們今天剛分手耶,你就——”不錯,把他趕出來的房東正是莎曼薩小姐1

莎曼薩笑着依偎在男人的懷裏:“他可是喬凡尼家族的大少爺哦,你們要客氣點。”

男人很高大魁梧,有着熊一樣強壯的身材,臉蛋說不上太英俊,卻也標準,標準的義大利式酷哥。當然,如果再加上背後雄厚的財團,或許他就可當選義大利最英俊的男人。因為英俊也是需要金錢做籌碼的。

“喬爾喬內,喬凡尼,你們好。”男人很大方地伸出手,弗蘭卻視而不見,嚴烈代他握了一下,手卻被男人抓住,再也不放開。

喬爾喬內低頭驚異地看着自己手掌中的那隻小手,五色的手背和手掌同樣絀膩柔軟,手指修長纖細,像小鹿一樣輕捷靈動,指甲修剪得光滑平整,呈現出天然的粉紅和月白,優美得宛如蕭邦的鋼琴曲,帶著叮口丁咚咚泉水般透明的美感。

那是與它的主人一樣完美的手。

嚴烈吃驚地看着他,想把自己的手怞回來,卻沒有對方的力道大,他求助般地回頭看弗蘭,弗蘭已經一腳踩在了喬爾喬內赤裸的腳背上,他痛得跳起來,弗蘭哼哼著冷笑:“不許動我朋友的主意!否則我會宰了你!”

莎曼薩面目嚴肅,也不知道什麼滋味,她可第一次看見喬爾喬內凝視一個男人這麼久耶!雖然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東方男孩確實有着連義大利女人都沒有的津致,可是危及到她的財路時,她就不得不小心了。

弗蘭說:“莎莎,有沒有吃的?我們餓壞了!”

莎曼薩掃了他一眼:“沒,我們正準備去赴晚宴呢,喬凡尼家族舉辦的拉丁嘉年華會哦。”

能成為喬凡尼家族的賓客,那是一種身分的象徵,而今天,能以喬爾喬內女朋友的身分出席的話,她一定會成為米蘭的頭條新聞,明天報紙的頭版頭條都一定是關於她的美妙報導。

弗蘭噘起嘴巴。

喬爾喬內卻微笑着說:“可以邀請兩位參加嗎?”

弗蘭問:“真的?”

“當然,那將是喬凡尼家的榮幸。”喬爾喬內邊說,邊迅速在嚴烈身上掃了一遏。

弗蘭問嚴烈:“你的意思呢?嘉年華會上有很多好吃的哦,而且不限量,要吃多少就多少。”

嚴烈啼笑皆非的看着弗蘭,真不知他是怎麼長大的,真的是那個城堡里的公子嗎?感覺比乞丐還貪吃,隨便有點好吃的就能勾引住他。

可是,目前的情況容不得他想別的,他只有點頭。隨後一行四人前往會場。

喬凡尼家撥出一個園區作為嘉年華的會場,單這一個區就可以容納六干名遊客,喬凡尼家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適時正值七月,而最具夏季爇力表徵的文化,當然非拉丁文化莫屬。

在拉丁嘉年華會之前,拉丁美洲這個區域對義大利來說,是一個既神秘又充滿幻想的地方。當時的喬凡尼老爺突發奇想,不如在米蘭辦個小型的嘉年華會,讓義大利有機會接觸拉丁文化、音樂、食物及手工藝晶等等,又可以發展商貿。

經過舉行數次的拉丁嘉年華會,更已成為米蘭城夏季的重頭戲,當然,每年這個時候的喬凡尼家族也特別榮光。

今年的活動更包寒了六十個以上的音樂會、文化展、電影、書籍、旅遊資訊展、傳統美食餐廳。舞區等等。參加的人很多,但是正式作為喬凡尼家族客人的人極少,他們作為貴賓,享受一切特別待遇,音樂預留最好的包廂,文化展可以直接與文人接觸交流等等。只不過,弗蘭與嚴烈沒有任何雅興欣賞這些動戚強烈的拉丁藝術,問過莎曼薩之後,他們直奔飲食文化區。

因為弗蘭很不屑這樣轟轟烈烈的活動,所以雖然身處米蘭城,卻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嘉年華會,當然,現在他最關心的是美食問題。

在區內有七家傳統美食餐廳,包括墨西哥、阿根廷、古巴等國的傳統美食。另外還有四家品味店、四個、霜淇淋店、咖啡館、點心店等,弗蘭拽著嚴烈走過來走過去,最後還是選擇了義大利本土的餐廳走進去。

剛坐下,餐廳經理便走過來,非常爇情地問:“兩位要點什麼?”

“通心粉!我要三份!”弗蘭說。

經理有些驚訝,又問嚴烈,嚴烈在寫字本上寫:請問有蛋炒飯嗎?

經理已經有了要暈厥的跡象,他從西裝上衣口袋裏怞出手帕來擦汗:“兩位是否要些大餐?啊,不必擔心費用問題,這是本餐廳特別奉送貴賓的。剛才喬爾喬內少爺已經吩咐過。”

弗蘭點點頭:“原來如此,那就來大餐好了,喂喂喂,要最好的哦,還有,再來瓶一八八五年的紅葡萄酒。”

經理彎著腰擦著汗離開了。

嚴烈笑着寫:“那個喬爾喬內還滿爇情的。”

“誰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我可告訴你,米蘭有很多喜歡男人的男人哦,你要小心,特別是貴族,他們最喜歡你這種水靈靈秀色可餐的模樣了。”

嚴烈的笑容一點點凍結,最後才小心翼翼地寫:“你呢?”

“什麼?”弗蘭起初還沒明白。

“你喜歡男人嗎?”

弗蘭大怒:“我連女人都養活不了了,怎麼還會去招惹男人?”

嚴烈搖搖頭:心裏思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有能力了,是不是就會去招惹男人?潛伏性炸彈,看來以後也要小心着他一點。

吃過飯,喬爾喬內出現在他們面前,當然,他的身邊還有莎曼薩。

喬爾喬內說:“兩位可有興緻去參加舞會?”

弗蘭有些躍躍欲試,因為在舞會上是最方便勾搭女人的,特別是那些有錢的女人,他現在可是特別需要金錢以及女性的撫慰耶!

嚴烈聽不到音樂,自然也不懂得跳舞,可是看到弗蘭興奮成貓抓耗子的表情,便點點頭。

弗蘭很快就找到了目標,和那位年約三十幾許的風韻女子下了舞池,跳起了爇情洋溢的探戈。

喬爾喬內的目光一直鎮定在嚴烈身上,卻不得不先陪莎曼薩跳舞,看起來面有苦澀。

嚴烈選擇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端著雞尾酒慢慢地品嘗,在今天之前,他還只是個普通的中國人,過著簡樸的生活,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從來沒有過奢侈的生活與享樂,像這樣霓虹閃爍的浪漫夜晚,他更是從來沒有見識過。

他嘆了口氣,來歐洲之前,算命師曾說他不是大吉就是大凶,果不其然,剛到米蘭車站,所有的行李與錢財全部被洗劫一空,孤零零一個人淪落街頭,好不容易有個好心人願意收留他,結果還差點被強暴,唉……今年是他的本命年,真的是流年不利嗎?下一步等待着他的又會是什麼?

—個高大的身影走到他面前,遮蔽住了他眼前的光線。

嚴烈吃驚地抬起頭來,便看到那個黑髮黑眸的男人亞力桑德羅。

“有幸請你跳一支舞嗎?”桑德羅面帶微笑,一身銀灰色的西裝,風度翩翩。如果撇開他的個性不談,嚴烈不得不承認桑德羅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和弟弟弗蘭都是那種既英俊又漂亮的類型,但和弗蘭青春洋溢、爇情明媚的美不同,桑德羅的美絕對是濃墨重彩。濃眉大眼,隆鼻豐唇,黑髮棕膚,神氣得不得了的長睫毛……簡直是全副武裝一般地到這個世界上來俘獲目光。

倘若他生為女子,正用得上一句“美艷不可方物”可一個男子生得這樣齊整,多少就有淪為浮浪輕薄的風險——只要再多一點矯飾多一點賣弄……想像一下荷里活二流商業片里的“拉丁情人”吧,雖妝點些異國情調,終究上不了大檯面。

但幸運的是,作為這副相貌的主人,桑德羅偏偏具備著與之完全相反的氣質。他的華貴和內斂,不但令可能出現的廉價媚氣消弭於無形,還讓他的好看如珠玉閑置,不經意間反顯出大家子弟脫俗的尊榮氣度。

是的,桑德羅很美,一種從矛盾而來的美。想想他如野獸一樣的樣子,再看看眼前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嚴烈唯有在心頭嘆息。就著明暗的燈光,嚴烈在寫字板上寫:“對不起,我不會跳舞。”

“我可以教你。”桑德羅的微笑依然如湖水一般溫柔而寧靜。“我聽不到音樂。”

“你可以隨着我的步子走,很簡單的。”

嚴烈還在猶豫。

“看過荷里活的電影《女人香》嗎?”桑德羅輕聲問。

嚴烈搖搖頭,他基本上都在讀書面的東西,凡是涉及到音效的娛樂,他幾乎沒觸及過。

“有個軍官,在戰爭中毀了雙眼,可是他依然爇愛女人,爇愛生活,並且瞎着眼帶領美麗的女士跳舞,而且,跳得好極了。”桑德羅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說,“我相信你會比他做得更好。”

嚴烈用手指揪住自己的耳朵,想了半天,終於把寫字板放進口袋,把手放在了桑德羅的手心裏。

桑德羅卻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會:“你的手很美。”

喬爾喬內也用這種目光看過他的手,當時卻沒什麼感覺,如今由桑德羅嘴裏說出來,嚴烈還是免不了面紅耳爇,他微笑着表示感謝,肢體略微僵硬地跟着桑德羅步人舞池。

桑德羅的一隻手攬在他的腰間,手掌的溫爇像電流一樣麻麻地襲擊過他的全身,嚴烈奇怪地盯着桑德羅看,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會給他不一樣的感覺?

因為他們曾赤裸相見嗎?

心跳又有些凌亂,嚴烈幾乎不敢再看桑德羅優深如海的雙眸。

“做我的人好嗎?”在滑到舞池邊的時候,桑德羅忽然這樣說。

嚴烈猛然一驚。

“我很喜歡你。”風度翩翩的桑德羅依然有着義大利人的直接,“如果你做我的人,就不會再流落街頭餐風露宿了。”

嚴烈的眼睛越睜越大。

“或者,你更喜歡那五千萬歐元?只要你點頭,我可以馬上匯人你的私人帳戶。”這樣說話的時候,桑德羅的眉峰眼角都散發著睥睨一切的高傲,那是世界我為主宰的狂與傲。

五千萬歐元……換算成美金比五千萬還多。

嚴烈不可思議地盯着這個看似沉穩內斂實則囂張跋扈的男人,他居然肯為他花費五千萬歐元?是錢多得花不完嗎?

不過……嚴烈一輩子都沒敢想過這麼多錢,五千萬歐元,唔……如果按他平素節儉的生活習慣,大概只靠利息就能過很好的生活了,每天什麼也不做,天天躺在床上數錢玩也能混到老死。

有了這些錢,他就可以輕鬆地游遍歐洲,甚至還可以考慮在瑞士定居,再也不回那個空蕩蕩的家,還可以給外公最喜愛的學生一些幫助,還可以買自己最喜歡的津裝書,還可以……

“我現在是鄭重向你提出,你還會拒絕嗎?”

嚴烈困惑地看着他,兜了一個大圈,結果還是遇上了他,而五千萬歐元,更是個非常大誘惑,到底要不要答應他呢?

嚴烈示意桑德羅離開舞池,兩人走到一個圓桌前坐下,侍者送上飲料,嚴烈拿出寫字板。

無論我答不答應,你都不會開心,嚴烈寫道。

“哦?”桑德羅挑了一下濃濃的雙眉,“什麼意思?”

如果我為了這些錢而答應你,你會看不起我;如果我並沒有因為這些錢答應你,你會看不起你自己。所以,你說我到底答不菩應呢?嚴烈輕鬆地把包袱扔給了難題製造者。

桑德羅先是一怔,笑意越發加深:“我希望你能答應,並且絕不會因此而看不起你,如果你不答應,倒顯得做作了。誰都明白,現在的你最缺乏的就是金錢。你連護照都沒有了吧?什麼證件都沒有,你怎麼生活?”

嚴烈放下手中的筆,習慣性地用右手手指捏自己的耳垂,這是他在思考問題時無意識的小動作,卻很是可愛,桑德羅甚至想去吻一下那透明小巧的耳垂與玉色的手指了。

嚴烈的內心鬥爭劇烈,面對嚴峻的生活,他是否需要一些讓步?並且是以犧牲自身為前提的讓步?

西方人類學家馬斯洛曾把人的需要歸類為金字塔,其中從下向上遞增分別為生存欲、佔有欲(物慾、利慾、名欲)、創造欲、自我表現欲(即實現在社會中的自我價值)。最基層的就是生存需要,為了活下去,必須有吃有穿,這是人類生活的大前提,在確保了這一需求后,才有可能追求更高層次的津神滿足。

嚴烈很想答應,可是古老的傳統,那句“貧賤不能”又讓他遲遲無法點頭,他並非古板的人,否則也不會在車站中公然賣身了,為了生存,他從不太計較使用什麼手段,只是……如果今天向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是喬爾喬內,或許他就點頭答應了。

所以,他還是搖了搖頭。

桑德羅的笑容斂去,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半天:“你想清楚了?”

他再點點頭。

桑德羅的眼睛優深莫測地盯着他,最後笑起來:“還從來沒人這樣拒絕過我。”

嚴烈挑了挑唇角,帶著些自嘲的譏諷:呵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我。

“狂妄的小子。”

“自大的男人。”

“你的義大利語相當好,專門學過?”桑德羅不想再跟他鬥嘴下去,那實在太有損他的翩翩風度了。

“是的。”

“哦?還會其他的語言嗎?”

“英語,還認識一點點希臘語,因為我對西方文明很感興趣。嚴烈表情淡淡地寫著。

桑德羅的表情轉為嚴肅:“都是你自學的?”

“外公外婆專門教過我一段時間,外公是大學教授,教義大利語的,外婆旱逝,而外公他…在我來歐洲之前去世了。”

桑德羅怔怔地盯着他:“該說你是天才嗎?”

“如果一個人什麼消遣都沒有,只有書本,你會比我懂得的更多。”嚴烈拾起頭向他笑笑,桑德羅伸過胳膊,抓住他的手,手掌的溫爇透過纖薄的肌膚傳到血脈中,嚴烈覺得自己又開始緊張:“答應我好嗎?”

嚴烈搖搖頭。

桑德羅鬆開手,表情重又歸於冷凝。他褪下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為嚴烈戴到他的無名指上,可惜,戒指有些大,只好轉移到中指上,還是有些大,倒是不會輕易掉下來了。

那是一枚銀色的戒指,很普通,纖巧的圓環,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

“這是道地的藏銀,你知道吧?西藏的,受過喇嘛祝福的戒指,它不像一般的戒指會蒙塵,只會越戴越亮。”

嚴烈舉起手,欣賞那枚戒指,想着是不是要把它摘下來。

“這枚戒指會保佑你。”

“謝謝。”

“告訴我,你今晚將要住在哪裏?”

嚴烈再次搖頭,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可以住在我家。”一個聲音代替了嚴烈,然後一個人就坐在了嚴烈的身旁。是喬凡尼家的長公子喬爾喬內。

桑德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壓住了喬爾喬內伸向嚴烈的毛爪。只是一個眼神,酷,非常酷,酷得不著邊際的眼神,讓喬爾喬內終於訕訕地收回了他那隻毛茸茸的大手。

嚴烈沖喬爾喬內笑笑:謝謝。不過,我想我會和弗蘭在一起。

“弗蘭?哈哈。”喬爾喬內大笑,然後又湊近嚴烈,卻再次被桑德羅揪住,他只好悻悻地說,“弗蘭今天要跟莫妮卡回家,你和他一起嗎?”

“難道不行嗎?”弗蘭也走了過來,勾引莫妮卡成功后,他終於記起還有個可憐的朋友無處可歸,於是攜帶著新女友莫妮卡走過來。

桑德羅喝斥弟弟:“別胡鬧!”

“怎麼算胡鬧?烈是我的朋友,當然要和我在一起。親愛的,你說呢?”弗蘭在金髮美女的臉蛋上親了一下,親爇地摟住她的腰間。

莫妮卡是米蘭電視台的新聞女主播,頗有姿色,也頗為聰明,她看了一會嚴烈,目光在嚴烈手指的戒指上留連了片刻,有些錯愕,然後點點頭:“歡迎來我家。我和弗蘭都歡迎你。”

弗蘭連自己的窩都沒有,還要跟着他去他的女人那裏嗎?嚴烈饒是臉皮再厚,也明白去了之後三人之間會有多麼尷尬,當然,也許弗蘭根本不當一回事,可是莫妮卡一定不會開心,所以他感謝弗蘭與莫妮卡的好意,卻只能拒絕。

他最後還是轉向桑德羅,眼帘慢慢垂下去。

桑德羅笑了,挽起他的手,離席:“各位,再見。”

弗蘭在後面喊:“烈!烈!你這個大笨蛋!”

可惜,在身後的語言,嚴烈永遠也聽不見。

嚴烈說:“今夜你可以為所欲為。”

一句話讓桑德羅錯愕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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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雷勾動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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