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簡單為母親舉行完喪禮,還在服喪中的於蘋便按照當初與翟昊顃的約定,準時到病歷檔案室報到。
“你好,林主任——”於蘋小心翼翼躡着腳步來到主任的座位。
“不好意思,打攪您了。我是……新來的,我叫於蘋。”
“你?誰啊?”四十多歲的檔案室主任連眼都不抬,冰冷地從鼻子裏哼出氣。
“打哪兒來的?來幹什麼?”
“我——我是來上班的。是……是人事室要我直接來找您報到——您,不知道嗎?”
“不清楚。你走吧!”
架着黑框眼鏡的檔案室主任仍然沒抬頭,堅持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漠。
“可是,我——我確定是來貴單位報到。可不可以麻煩您查一下?”
“沒空。你一邊涼快去!”她還是不理不睬。
於蘋瞬間蒼白了臉,四肢冰冷,腦海竄起諸多不祥揣測:難道,是翟昊顃改變了主意,不給她工作了嗎?
“……對不起,林主任。我是真的確定要找您報到,我有翟院長親手批的到職令,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檔案室的一員,您沒道理這樣……”
“翟院長?哼……你還真是厚臉皮啊!”
聽到翟院長三個字,傲慢的林主任終於願意抬起頭,一雙三角眼露出大部份白色,兇惡的五官十分猙獰難看。
“才舉白布條,又大撒冥紙抗議祥類醫院無良,什麼勢不兩立,又什麼要一命賠一命……哼!你不是很嗆,很恰,很‘魯’,非爭個你死我活才罷休嗎?這會兒怎麼低聲下氣來討工作啦?”
“你怎麼這樣……我……”
彷彿被颳了熱辣辣的兩巴掌,於蘋雙頸倏然燒紅,喉間浸淹委屈的淚泉,她紅着眼眶,哽咽語塞……
“唧,哭啊?”林主任不屑地瞪她,威力不減地繼續刻薄諷刺道:“嘖嘖,少在我面前演戲。我林某人什麼場面沒見過?誰不知道,你們這種低下階層的女人最‘假仙’啦,是我們院長宅心仁厚,才會被你這種乘機揩油敲詐的窮酸鬼給騙了!呸!”
“林主任——”於蘋羞愧恥辱地啞口無言,只想找個地方遁逃消失。
怎麼也沒想到,這裏的主管竟然已知悉她的來歷,於蘋慌亂了手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好了!”林主任不悅地揮揮手,語意威嚇道:“不要再‘我’了,既然你有膽跟院長討價還價,也還有這個臉來這邊‘討飯’,那我們大家就看着辦吧!”
“我不是來討飯!”於蘋忍不住了,低着嗓子反駁。“翟院長心甘情願讓我來工作,請你尊重。”“嗤……”林主任不以為然嗤之以鼻。“你啊,不必把院長搬出來當擋箭牌。他日理萬機忙得要死,誰理你啊?在我這兒工作,最好認分點!聽清楚沒有?”
“……知道。”吐出幽幽長長一口氣,於蘋以極細微的聲音回覆。
“去!看到那張會議桌嗎?”林主任努努嘴,枯瘦長手一指。
“桌上是下午兩點的醫學會議要用的統計資料,很趕喔——你負責把它整理出來,不準延誤。”
“兩點?資料看起來不少耶!”於蘋一看桌上堆得滿滿的幾大紙箱,嚇得張大口。“恐怕……沒辦法在四個小時之內完成吧?”
“咦?你的意思是怎樣?”林主任傲慢地揚起臉,從鼻孔里哼出聲氣。“做不到,我就呈報人事室,直接說你能力不足,不適任檔案室,應予以開除。怎麼樣?你到底做不做?”
“你……你這是擺明為難我?”於蘋氣憤且痛苦地質問。
“對,我就是。怪你自作孽,怨不得別人!”林主任雙手插腰,直言不諱。
“告訴你,敢跟我們翟院長過不去的人,也就是跟我們祥類的每一個員工過不去!懂嗎?現在就算你換到任何部門,你所該受的待遇只會比這裏更慘,不會更好——說白點,你已經是整個醫院的公敵,你想過好日子?哎,難……”
“公敵?為什麼?我跟你應該沒有仇恨吧?”
於蘋倒抽了口冷氣,感覺自己似乎墜落一座滿藏猛獸荊棘的叢林。
從林主任話語間,那極盡擁戴和保護翟昊顃的語氣揣度,這個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八成也如同年輕護士及其他女性醫療人員一般,深深迷戀着睿智有為的翟昊顃。
“哼,早在你跟一群村夫愚婦到醫院門口撒冥紙抗議的那刻起,你跟我們祥類的梁子就結下了。翟院長辛辛苦苦建立這所高水準的醫院不簡單,卻被你這小潑婦給破壞得一乾二淨——光衝著這點,誰會給你好過?”
“……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總之我們已經達成協議,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於蘋挺起腰桿,鎮定堅決不為所動,內心脆弱的她一再為自己加油打氣。
才踏出復仇的第一步,可千萬不能敗在起點,無論這母夜叉多盛氣凌人,她都必須安然存活,否則如何達成接近翟昊顃的目的?
“廢話少說!”林主任怒氣始終不消,指着她鼻子叫囂。“你到底做不做?不想干就給我滾!”
“我做。”於蘋微蹙眉頭,咬咬唇。“我現在馬上動手。”
“下午兩點,記得啊!”她陰險詭笑。
“知道了……”她快速移步到堆得像小山似的資料檔案里。
才拿出第一疊厚厚的檔案,於蘋的眼淚不禁撲簌跌落……
看着密密麻麻天書似的數據,她開始茫然了,在這全然孤立的環境裏只靠嬌弱的自己單打獨鬥,能撐得了多久呢?
為了保住在祥類工作的機會,於蘋縱然有萬般委屈,也硬忍着酸澀的眼淚撐下去。
待她平靜下來,仔細翻看那堆成小山的檔案資料,赫然發現都是不具時效的過期舊檔,當下更確定整件任務分明就是林主任刻意拿來跟自己過不去的。
於蘋又惱又恨,激動的情緒起伏讓她整個五臟六腑都揪痛起來……
成功活整了眼中釘,尖酸的林主任得意洋洋地和幾個小姐竊竊私語,於蘋不用聽也知道是談論着可憐又可笑的自己——
“喂,你還有時間發獃啊?”林主任眯起眼,不客氣給予厲聲警告。
“我……我,很對不起!”於蘋知道自己一時間是撐不下去了,痛苦捧住劇痛的肚子。“我突然覺得肚子很不舒服……想去洗手間!”
不管那群女人如何反應,於蘋掩着淚水潰堤狂飆的臉直奔洗手間。
“嗚……為什麼……我才是可悲的受害者啊!她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關在廁所里徹底哭個痛快,於蘋心中清楚這是非過不可的關,除非不想復仇,不想看到無人性的翟昊顃身敗名裂,否則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管它檔案室里的那些女人是什麼豺狼虎豹,再怎麼尊嚴掃地都要留下來阿——
她擦乾眼淚,在洗手台前洗凈淚跡斑斑的秀臉,再深深吸了幾口氣,以一種赴戰場的胸襟走出去。
閃過院裏熙來攘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再看看那些身着白衫、行色匆忙的醫護人員。若跳開私人恩怨不談,這裏真的算得上救人無數的一流醫院,可惜啊,惟獨母親的那一命不在其中——於蘋心裏惋嘆地想。
她心事重重走着,不意竟撞上一堵人牆。
“對不起、對不起……”於蘋低着頭猛道歉。“真的很對不超,我不是故意的……”
“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的啊?幸好是撞到人耶,再繼續不長眼,哪天被車撞死——昊顃你沒事吧?”口沒遮攔的高分貝女聲刺耳響起。
“翟院長?是你?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於蘋猛地抬起頭。
微紅浮腫的大眼汪汪地對上他如潭冷湛的眸子,那瞬間,於蘋抵不住他眼中的鋒芒犀利,忙不迭垂低眼睫。
“她是誰啊?你什麼時候認識這麼個冒失鬼?看,這身手工的西裝都被弄皺了……”
一旁穿着花色繽紛,胸前暴露得頗誇張的妙齡女子,十分不屑睇她一個毒眼。
“不好意思,弄皺了你的西裝。抱歉……”
她再次道歉,原本銀鈴清脆的聲音夾雜沙啞。
“沒關係。沒事——”
翟昊顃不悅地擋開女人為他整撫西裝的手,只微微自己拉扯整理,以慍怒的語氣道:“柳芝芸!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請不要鬼喊鬼叫的,這裏是醫院。”
“哎吆,人家是為了你……”女人嘟起嘴,眨着塗滿銀綠眼影的大眼魅惑道:“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有種女人哪,專門裝可憐,專門博取男人同情的,你不知道嗎?”
“閉嘴。”翟昊顃惡狠瞪那女人一眼,隨即轉身問於蘋。“沒受傷吧?”
“沒有。我沒事……”於蘋搖搖頭,勇敢抬起頭看着他的俊臉。“翟院長,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走路不專心。”
“哦?怎麼了?有心事?”
他濃俊的眉間剎那閃過一絲絲的猶疑,似乎不解她的抑鬱愁傷從何而來?
“你……家裏沒什麼大問題吧?”
“沒有。”於蘋勉強擠出笑容。“第一天上班,有點緊張……”
他點點頭,再應酬地問道:“還習慣嗎?檔案室的工作是無聊些,但不會有太大壓力。要好好做啊!”
“嗯。是啊。”她不禁喟然嘆出長氣,客套點頭。“我得趕緊回去工作了。翟院長,再見。”
於蘋趕忙轉身逃避,深怕翟昊顃再問下去,自己不爭氣的眼淚又要飄出來了。
“等等那個報告……”
翟昊顃剛想到於蘋母親在醫院急救失敗的調查報告已經出爐,想找她來解釋說明,沒料她跑得比什麼都快,活像後面有什麼妖魔鬼怪在追趕似地?
“哼!我知道了。”柳芝芸不懷好意盯着於蘋在人群中遁走的背影。
“就是她帶人到醫院撤冥紙抗議哼!該死的爛貨!”
“沒你的事,少亂髮表意見。”翟昊類氣怒蹙起眉峰。
不知為什麼,柳芝芸對於蘋的詆毀聽在他耳中極端刺耳。
“還有,你也算受過高等教育的,講話不要那麼粗魯。”
“對那種人還需要客氣嗎?”柳芝芸說著益發火氣強大。
該站同一邊的他,竟為了那個爛女人來指責自己,柳芝芸可忍不下這口氣。
“對她,我算夠客氣了。再說你的事,不也就是我的事?我總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吧?”
“好了。”翟昊顃推開她始終緊貼的身軀,森漠地阻斷她。“你先走吧,辦公室里一大堆事情等我處理,我沒空跟你抬杠。”
“不是抬杠,我是提醒你——真是想不通耶,那種不要臉的女人,你幹嘛讓她進醫院裏來?不怕她給你搞什麼小動作嗎?”柳芝芸橫過身,堵在電梯口,硬是追根究底。“還是快點打發她走吧?何苦把一顆炸彈往自個兒家裏放?”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謝謝你的雞婆!”
鏗!
電梯門倏地合上,終於把喋喋不休的柳芝芸隔絕在外。翟昊顃微拉了領帶,總算脫離疲勞轟炸。
進入院長辦公室前,他特別交代秘書:“今天事情很多,除非我同意,任何電話都不接。”
在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裏,他放鬆地脫去西裝,扯掉領帶,以最舒服的姿勢坐進專屬於他的牛皮大椅中——這是他習慣沉澱、理清自我的方法。
事實上,就客觀立場來看,柳芝芸所說的一切不無道理,那看起來溫柔荏弱的於蘋,不見得百分之百安全無害。
她既可以無畏權勢,帶領着眾親友來醫院抗爭,還會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她?
何況,她現在人已經在醫院裏,只消小小的動點歪腦筋,夠全院上下雞犬不寧了!
可是啊可是,翟昊顃就是沒辦法狠下心腸,以對付敵人的殘酷無情,徹底將她趕盡殺絕——
甚至,當自己瞥見她微微紅腫的大眼,聽她哀傷嘶啞着的嗓子時,都忍不住想和她單獨談談,想用他的真心真意去關懷她哪裏遭受了委屈?
今天,要不是那雞婆的柳芝芸在場,翟昊顃肯定自己絕對會和她坐下來詳談。而這樣的舉動,可不是處於對立的兩方該做的事情——根本就失了分寸!
沒分寸,這是從醫的大禁忌。
倘若一個醫生不能冷靜客觀,與病人及家屬間保持適當距離,堅決不以私情妨害醫療運作,那絕對會懷大事的。
唉……
翟昊顃一再嘆氣,心中浮起悔意——實在不該答應於蘋到院裏來上班。
另一方面,他也深深責怪自己沒定性,怎麼做醫師的最基本準則,會在碰上於蘋的時候完全失守?
☆☆☆
熬到晚上九點鐘,於蘋終於結束她在“祥類”的第一天。
連着十幾小時的精神緊繃及沒有進食,當她踏出黑暗的檔案室時,突來一陣腿軟昏眩幾乎讓她跌坐在地……
不!絕不能這樣就倒下去,才第一天啊——
扶住那彷彿有千百支鐵鎚輪番敲打而劇痛不已的頭,她一次次地為自己加油打氣。
於蘋勉力撐起處軟的雙腿,沿着冰冷牆壁,一步拖着一步總算出了醫院,走到最近的公車站。
眼看公車從遠方駛近,於蘋趕忙掏出錢包,仔細地翻找公車儲值票,翻着翻着才想到早上已經用完了最後一次,現在手頭上這張是空的。
沒有儲值票,她接着找零錢,摳了半天竟湊不出一張票錢,只好眼睜睜看公車場長而去……
耗儘力氣的於蘋實在沒辦法再去找尋提款機,何況她也不確定,戶頭裏是否還能提領出夠買一張儲值公車票的現金?
渾身無力,她沮喪又頹廢地滑坐人行紅磚道上,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湧上的天地蒼茫,令她心寒意亂、不知所措,眼眶的酸澀預告信心的崩坍……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心傷的她還是忍不住掩起面,就這麼坐在路邊哭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熟悉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一部大型私家車嶄新黑亮地停在身邊,至於車何時出現的她並不知道,因為那車子幾乎是無聲無息開過來,絲毫沒有聽到什麼聲響。
或許,這是千萬名車才有的特殊性能吧!
昂起淚眼,驚訝的於蘋努力忍住抽噎,吞吞吐吐道:
“沒……沒事。剛剛……突然胃不太舒服,我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
“胃不舒服?你的胃有什麼問題?”他不解地攢眉詢問。
翟昊顃坐在車內打量她瑟縮抖瑟的小小身軀,晶靈的眸光直剌剌看進她紅潤的眼底。
他直覺這孤獨蹲地哭泣的女孩,絕不只是胃痛而已,似乎還承受什麼巨大的苦楚。
然而,還會有什麼天大的難題,足以折磨她導致現在這般,令人心懾憐憫的凄愴呢?
“就是……偶爾會痛。”於蘋含糊回答。
她刻意迴避翟昊顃如箭鋒利的目光,那眼神彷彿能洞悉一切,讓人在他面前無從遮蔽,無所遁形……
“偶爾?什麼情況下?今天吃了些什麼?有沒有拉肚子。”
他索性開門下車,不顧身上穿着名貴的西裝,率然往泥地一蹲,以他專業醫生的謹慎認真態度,開始“問診”起來。
“我……我不清楚。反正,稍微緊張就會痛可是,過一下子……自然而然就會好了。”
於蘋清楚嗅聞地濃郁的古龍水混着性格的男人氣味,那味道似是某種迷蠱,竟讓她已經昏恍的腦袋,更加迷離暈惑,身子不自主地晃搖,呼吸困難不已……
“翟院長,您別麻煩了。我說真的……小毛病就是這樣,一下子就好了。”
終於,於蘋可以用力深呼吸一大口氣,故作鎮定道。
“哈哈……”不明所以地,翟昊類竟然搖頭輕笑了起來。
“於小姐,如果每個人都像你,身體有狀況不找醫生,都等着‘自然而然’好起來的話,那所有醫院都可以關門了。走,跟我回醫院徹底檢查!”
“……我……沒事。”於蘋抓住公車站牌,撐着站起身。
於蘋知道自己再掰下去就要穿幫,心想還是速速遠離他較保險。“我現在好多了,真的沒事的,真不好意思,擔誤了你的時間。”
“別這麼說,我沒急事。”
他定定瞅住她的眼,凝視她憂鬱蒼白的小臉。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不妥嗎?”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安地輕觸自己的臉。
“你一定沒有好好吃飯休息,精神又太緊繃才會胃痛。”
細細觀看她承受母喪及官司壓力而形容憔悴,情緒穩定的翟昊類很少傷感,此時他的平靜心湖,卻因於蘋的無助哀愁而悄悄掀起波瀾……
“是……是嗎?”於蘋撫着唱了一天空城的胃,幽幽然道:“平常還好,今天實在太忙了,沒辦法——”
“你不會一天都沒吃吧?”翟昊類握住她寒冰小手,一起走向那部名貴房車,以掩不住心疼的語氣道:“檔案室哪來那麼多事?明天我問問林主任——”
“不不不……”於蘋慌張地掙開他的掌握,不斷猛搖頭。
此時豈能讓他找上林主任?
那些女魔頭們要是知道翟昊類不但對自己“以德報怨”,還紆尊降貴親自上門來力挺,她未來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院長,您千萬別找林主任,跟她沒關係的,全怪我自己笨學得慢——”
“好好,你別激動。”他寬慰拍拍她的肩。“先上車。”
“去哪?”於蘋猶豫着。“您可以送我回家嗎?”
“送你回家沒問題,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打開車門,紳士地扶着她坐進車內。
“什麼事?”
“吃飯啊。”他坐進駕駛座,不容推辭道:“你已經一天沒吃了,現在此刻,還會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嗎?”
“院長,不要麻煩了。”於蘋十分志下心不安,即便他已經為自己扣妥安全帶,她還掙扎着。“我是說真的,通常,我都習慣回家吃……”
“就算陪我吃。好不好?”翟昊類牽起迷人的微笑,難得幽默道:“我也連着兩餐沒吃了,我的胃可不像你的那麼聽話,不餵飽是會造反的。”
“……”她低頭不語,算是同意了。
坐在他自如遊走繁華街道的大車子裏,於蘋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無益,翟昊類決定的事一向沒人能推翻,經過幾回交鋒,這點她很了解。
以於蘋的立場,近距離接近他本來就是她進祥類的最終目的,她沒理由推辭他的邀約啊。
或許,是太快了——
這樣的速度是她始料未及的,快到根本來不及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而有些心慌意亂了……
“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他溫柔地關懷道:“我們吃廣東菜可以吧?”
“嗯,都好。我無所謂。”說完,她再持續靜默。
偶爾以眼波餘光偷看身邊魅力無法擋的俊美男子——
他真的是英俊挺拔、氣質卓絕,在醫學領域的專業能力叫人崇拜激賞!
多麼迷人的男子啊!於蘋的心總在看着他的時候怦怦然亂撞……
任何平凡女孩,遇上翟昊類都該有這樣強烈的悸動心喜,於蘋也不能例外。
只是,那埋藏的秘密迫使自己必須打碎所有的綺幻夢想。
怎麼能?千不能,萬不能啊!
她怎麼能愛上他?
一開始處心積慮接近,為的是復仇而不是兒女私情啊!
痛苦閉上眼,於蘋雙手交抱護住脆弱的心臟,隱隱的刺痛頓時風起雲湧,兩股完全不同方向的波浪,在她心海激蕩澎湃、衝撞揪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