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雖然元非傲有事先提醒,但是鹽城的窮困還是讓剛下馬車的雙兒吃了一驚。
蕭條的街道,客棧也好,酒店也好,沒有一個招牌是乾淨漂亮的,全都沾滿塵土,酒幌也是破損的。街上很少有人,即使偶爾走過一人,也是面黃肌瘦,好像八百年沒吃過一頓飽飯似的。
“這裏怎麼會是這個樣子?”雙兒緊皺着柳眉,“這裏的縣官這麼無能,朝廷怎麼不換個人來治理?”
“是這裏的土地不好,據說什麼東西都種不出來,也試着做過幾種營生,但是無人津通財政,所有買賣堅持不了半年必然關店。朝廷已經免了這裏三年賦稅,但是地方官員依然沒辦法讓百姓富裕起來。”元非傲顯然對這裏很熟悉,耐心地解釋給他聽之後,對身後的肖典說:“鄧瀾應該是在他的將軍府里,你派人叫他過來見我。”
“是。”肖典領命傳話去。
雙兒見元非傲走進一間破爛不堪的客棧,不禁問道:“為什麼我們不去將軍府住?那裏總比這裏的客棧好吧?”
“此地可能有敵情,若我大張旗鼓地住進將軍府,很快就會被敵人發現。”
一行人進到客棧,因為生意太差,並沒有夥計或掌柜出來招呼,元非傲用手中的長劍敲角落櫃枱的桌子,結果從桌子後方居然站起來一個人,睡眼惺松地說:“店裏現在沒錢,要飯請到別處。”
“什麼要飯?”元非傲的隨從怒道,“我家主人要住店!”
那夥計這才看清眼前出現了一行人,大概是被元非傲冷傲的氣勢震懾住,急忙從櫃枱後面跑出來,差點摔了一跤。“客官,真是對不住,您要幾間房?”
“六間。”元非傲看了看櫃枱上那厚厚的一層塵土,又道:“我在這裏等,等你們把房子收拾乾淨后我再住。叫廚房準備吃的,兩三個菜就行,酒罈子是十斤一壇嗎?先來五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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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頭,只見雙兒正用自己的手帕認真擦拭一張桌子和一旁的板凳,雖然他因為一隻胳膊受傷,動作不太協調,但看得出來,如果不把那些東西擦乾淨,他死也不會坐下來歇腳。
“別擦了,將來在戰場上你要席地而坐的地方還多着呢。”某個將士鄙夷地衝著雙兒輕笑一聲,“瞧你真像個嬌貴大少爺,勸你還是早點回家找你娘喂你吃奶吧!”
元非傲見雙兒的眉頭稍稍皺了下,卻沒有開口辯白,他將桌子細細地擦了一遍之後,將那塊手帕丟掉,然後又掏出第二條手帕,墊在一張凳子上,恭恭敬敬地對他說:“將軍,您坐這邊吧。”
元非傲走過去,無視那塊手帕,坐在他對面的一張板凳上。“一個大男人揣着那麼多條手帕做什麼。”還沒等到酒,他不耐地用手指敲點桌面,雖然雙眼沒有看着雙兒,卻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在古家做事得處處小心,我們少東下車不會踩到地上,一定會踏在一張凳子再上台階;宅子裏的地磚每天至少要擦上三遍。若是讓少東發現誰偷懶,一定會被扣掉那個月的月錢。所以每個下人的身上至少得揣着五、六條手絹。”將軍不領情,他就自個兒坐。雙兒一手托着腮,自己坐在那塊手帕上。
夥計很快端上酒罈和兩個菜,雙兒夾起其中的炒白菜,嘗了一口,立刻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上,怒斥,“這種東西連給狗吃都不配,怎能給人吃?”
元非傲訝異地看着他。
他還來不及開口,雙兒接著說:“你們廚房在哪兒?我去炒個菜給你們廚子看看!”
夥計愁眉苦臉地望着他,“客官,您若是不喜歡,我叫廚房再炒一盤來。”
“再炒一盤也是一樣,令人食不下咽。”雙兒壓根兒不和他多說廢話,拉着他的耳朵就往後面走去。
一名士兵驚詫地看着他的背影,低聲問道:“將軍,這孩子……怎麼這麼奇怪?”
元非傲一言不發地坐在原地,訝異過後,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過不了多久,只見雙兒趾高氣揚地拉着夥計重新走了回來,夥計的手上還端着一盤新炒好的菜。
“給我們主子嘗嘗,這才是讓人吃的菜。”他指夥計把菜擺到將軍面前的桌上。
元非傲低頭看去,這是一盤紅綠相間的料理,綠色的是青菜,紅色的是辣椒,好像還摻了一些肉沫,看上去很簡單,卻因為顏色漂亮而讓人食慾大增,香辣的味道撲鼻而來,他忍不住夾了一口大嚼起來。
“主子,怎麼樣?”雙兒急問。
元非傲一笑,“可以調你去火頭營幫忙了。”
雙兒得意地揚起下巴。“我才不,主子要是喜歡,我以後每天為主子一人下廚。”
元非傲把盤子向身後一遍,“你們也嘗嘗。”身後的那些將士一擁而上,立刻將一盤的菜瓜分乾淨。
“啊!”雙兒急着要去搶回來,“那是我給主子炒的菜。”
元非傲笑着將他拉了回來。“讓他們也嘗嘗你的手藝,就不會說你的閑話了,你不是很討厭他們說你是大少爺嗎?”
“但也不能白白便宜他們呀。”雙兒癟嘴,又湊到他身邊小聲說:“不過沒關係,晚上我再做一頓宵夜給你,他們想吃也吃不到。”
“你在哪裏學的手藝?也是在古家?”元非傲好奇的問。
雙兒神秘兮兮地對他眨眨眼,“我實話和你說,你不要嚇到,其實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廚,以前我都只是在旁邊看廚子炒而已。”
元非傲沒被嚇到,卻吃了一驚。
“主子,你晚上想吃什麼,葷的還是素的?可惜我現在手受傷,沒辦法給你包餡兒,不過我可以熬一鍋湯給你。海參鱸魚湯如何?只要這小店裏找得到食材,我就做得出來。”
元非傲對於他的獻殷勤不動聲色,用手一指旁邊一個正吃得狼吞虎咽的士兵,“晚上你和趙虎住一房。”
雙兒嚇得跳了起來,脫口而出,“不。”
他冷冷一喝,“這是命令。”
雙兒立刻縮回到板凳上,低着頭小聲囁嚅,“他身上有股臭味,我才不要和他睡同一間房。”
元非傲沒有理睬他的抗議,獨自喝着酒,過了半晌,發現耳根子邊一直有個聲音在嘰嘰喳喳,仔細聽,都是雙兒在叨念。
“我不要和他同一房,我不要和他同一房,我不要和他同一房……”
元非傲充耳不聞,直接對夥計說:“房間準備好了沒有?”
夥計已經見識到了雙兒的厲害,對他的主子元非傲不禁更加畏懼,忙不迭地衝著樓上喊道:“樓上的,房間收拾好了沒?客官要休息啦——”
肖典沒有找到此地的守城將領鄧瀾將軍,因為鄧瀾出城巡視去了,要第二天一早才回來,所以元非傲讓所有人馬先在客棧內等候,第二日再做安排。
晚上,屋內點上一盞燈,元非傲默默地擦拭手中的劍。這柄劍是他當年學成時師父贈予他的,他一直珍視得勝過自己的生命。這把劍曾幫他斬下不計其數的敵軍人頭、飽飲了敵人的鮮血,看上去有一種駭人的寒意,外界甚至有傳聞說——除了他,沒人可以拔出這把劍。
其實,這把劍並沒有那麼神奇,對他而言,它只是一個不會說話但永遠忠誠的朋友而已。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着,有個聲音在門口響起,“將軍,屬下有事稟奏。”
“進來吧。”他說。
門開了,站在外面的正是一臉無可奈何的趙虎。“將軍,那小子……屬下實在受不了了,能不能給他換間房?”
“怎麼?”元非傲將劍一翻,擦拭另一面。
“他一進屋就嫌棄房間太臟,又說床上有虱子,又說牆角有老鼠洞,然後找來一大堆香燭開始到處熏,那味道嗆得屬下又是鼻涕又是眼淚。好不容易清理乾淨了,屬下打了幾桶爇水洗澡,剛脫衣服,他就指着屬下的鼻子說屬下赤身裸體成何體統,念得屬下頭昏腦脹,要不是看在他手受了傷,屬下早就一拳揍扁他的鼻子了。”
看趙虎一臉的忍無可忍,元非傲不禁笑了。“叫那孩子過來,你先回去睡吧。”
雙兒很快過來,但他看來倒比趙虎還委屈,垂着頭的他,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外。
“進來。”元非傲只吐出兩個字。
雙兒這才蹭進屋裏。
他將擦好的劍送回劍鞘,這才抬頭看他。“你是存心不肯和趙虎同睡一房才搞出這麼多事端吧?日後進了部隊,十幾人睡一頂帳篷是常有的事,難道你也要個個去折騰?”
雙兒咬着唇瓣,好一陣才啟唇,“我、我沒想到要忍耐一個陌生人同睡一房會這麼難。”
“你的意思是,無論走到哪裏,我都得給你單獨找間房,然後再雇個奶媽子照看你,是嗎?”元非傲陡然變臉,目光炯炯地瞅着他。
雙兒悄悄和他對視一眼,立刻慚愧的垂下頭去。“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想睡在將軍你的房裏。”最後鼓起勇氣道出他的想望。
“睡我這裏?”元非傲冷笑,“我這裏也有虱子老鼠,一會兒我也會脫衣服洗澡,你就不怕?”
雙兒聽了,將頭埋得更低。“我在屋角鋪個褥子就可以睡了,將軍做什麼,我只當沒看見就好。”
元非傲哭笑不得,真是拿這孩子沒轍,他嫌棄了一大堆,無非是不想和趙虎同房。
他對他還存有很多懷疑,實在不願意和對方靠得太近。
其實他也可以不理會雙兒的胡鬧,直接喝斥他回去。但是……他不免有點好奇,這孩子故意接近自己,是否有別的目的?
“隨你的便吧。”元非傲不再管他,算同意他睡在自己的房裏了。
雙兒立刻喜笑顏開,跑回去抱了一床被子,然後又跑回來鋪到窗邊的一角,躺了下來。
元非傲只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夥計已經按照他的吩咐送來幾桶爇水,他這幾日忙着趕路,根本沒時間凈身,饒是他在這方面向來看得很淡,也覺得自己身上開始有虱子了。
爇水送來后,他脫光了上衣,用一大塊軟布沾着爇水開始擦拭身上的污垢風塵。
偶爾一轉身,他發現雙兒裹着被子,蜷縮在角落裏,雖然角落黑暗,卻依然可看見他露出半顆腦袋,像是在偷看他。
“你們古家的下人都是一人一間房?”元非傲閑來無事,開口搭話。
“嗯……也不是。上等一點的奴才,可以伺候主人跟前的,就可以一人一間房,其他的有兩人一間,或是三、五人共用一間。”
“那你算哪一等奴才?”
“我……算是上等的吧。”雙兒支支吾吾,說得不太肯定。
元非傲一笑。“想也是,否則哪來這麼多的講究和排場,也不可能知道那麼多事。你要不要也擦個兩下?”他好意邀他洗澡。
說到最後,他乾脆走到角落那坨被子前,用腳踢了一下襪子中僵硬的“死屍”。
“不、不了。”雙兒擠着笑,“我前幾天剛洗過,很乾凈。”
“隨你。”元非傲轉身時開始脫褲子,就聽到雙兒在後面輕呼一聲,惹得他不禁轉身問:“怎麼了?”
“那個……將軍您慢洗,小心着涼。”雙兒又往被子裏縮了縮,整顆頭都埋進去了。
他忍不住泛起一絲戲謔之心。“這床被子裏沒有虱子跳蚤之類的東西嗎?”
雙兒立刻“啊”的慘叫一聲,急忙將被子全踹到一旁,然後粗喘着氣跳了起來,元非傲原本以為他必然會羞得滿臉通紅,奇怪的是,他只是尷尬地站在原地,眼睛不敢亂瞟,但臉色還是灰灰土土的,沒有變化。
“將軍,我看,我去您門口睡吧。”落下話,不等元非傲回應,他狼狽地跑到外面去,“砰!”一聲的合上門。
元非傲看他倉卒逃跑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呵呵笑出聲。
元非傲素來比較淺眠,外面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他。也許是這幾天趕路實在太過疲倦,所以這一夜他睡得很沉,竟一覺到天亮。
早上醒來,他躺在床上睜開眼,陡地翻身下地,想起昨天晚上雙兒說要睡在門口,不知道醒了沒有。瞧他一隻胳膊還吊著,能睡得舒服嗎?
一打開門,卻沒看到雙兒的影子。難道他跑了不成?
他注意到樓下大堂傳來人聲,於是他探頭向下一看,只見雙兒正比手划腳地和夥計要求着什麼——
“不行,我家主子胃口大,下面的人也個個都能吃,我們又不會少給你錢,只是要你去買幾十顆雞蛋卻一再推三阻四,難道你們客棧里連個雞蛋都沒有嗎?”
“客官,鎮上的雞本來就不多,一天最多下一顆蛋,別說您一口便要五十顆蛋,您就是要三十顆蛋也未必能湊得出來。”
元非傲雙臂撐在欄杆上,專註地看着雙兒怎樣應對。
只見他皺了皺眉,像是抱怨的嘀咕了一句,然後一揮手,“好吧,你去找蛋,能找多少是多少,然後再去弄十斤麵粉來,大蔥和醬總有吧?半個時辰之內備齊一切給我。”
元非傲瞧着雙兒頤指氣使地發號施令,那氣勢和運作,倒像是早已習慣如此。
只是他向來不喜歡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可是這會見雙兒做來倒是一派的天真嬌憨,並不讓他討厭,甚至不由得看得入神。
過了一會兒,屬下的人也都起床,一出房門,就看到將軍站在欄杆旁,不禁壓低聲問:“將軍,怎麼站在這兒?”
元非傲一笑,“看風景。”
“這裏有什麼風景可看?”眾人不解,探頭張望,這客棧,這四周和昨日一樣啊!
沒過多久,就聽到雙兒在樓下招呼,“兄弟們都起來了沒有?下來吃早飯,還得勞駕我去踹你們屁股嗎?啊,將……主子,您也起來啦。”他趕緊改口,畢竟得小心隔牆有耳。
雙兒手上托着盤子,上面放滿了切成段的大蔥。
士兵們一下樓,看到一桌的卷餅大蔥,不禁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是烙餅卷大蔥。”
“哼,這餅里可是摻了雞蛋,和你們在軍營里吃的不一樣,可是又香又軟。”
雙兒就像是街市上賣大餅的店家,滿嘴吹噓自個的料理。“可惜這醬差了些,要是用皇城裏香來齋的甜麵醬蘸着吃,就更完美了。”
將士們圍着桌子坐下,一嘗之後,果然香味滿口,軟軟的薄餅裹着新鮮的青蔥和甜麵醬,讓人胃口大開,每個人都忍不住吃了五、六張餅,還吵着要吃,可惜盤子已經見空。
雙兒死死護着自己的盤子說:“這是留給主子的,主子才吃了幾口,你們吃了多少?別妄想動這盤餅。”
元非傲笑道:“無妨,就讓給他們吃,我向來不會讓我的人餓肚子。”
雙兒不高興,“那我還餓肚子呢,主子怎麼不說?”
“你沒在廚房偷吃嗎?”元非傲打趣着問。
此時,門口來了幾個人,當先的是鄧瀾將軍,此地守將,隨後是他的部下。
鄧瀾急急忙忙地奔過來行禮,“將軍,屬下來遲了,真是不巧,本來昨夜就可以趕回來,但是山上下起暴雨,路上泥濘,馬兒難行,只好等白天雨停了才趕回來。”
“山中下雨嗎?這邊倒是晴天。”元非傲說,“去你的府里談吧,這客棧到底不夠隱密。”
“主子,能帶着我嗎?”後面的雙兒跟上幾步。
元非傲回頭看他一眼。“帶着你我還多個累贅。你就在這裏等着吧。”
“主子怎麼知道帶着我無益?”雙兒急道,“說不定我能為主子分憂解勞。”
“你不給我添憂就好了。”元非傲戲謔的道,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只見雙兒獃獃地靠着一張桌子站着,雙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忽然心中一軟,沉聲道:“要來就跟過來,站在那裏做什麼?”
雙兒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快樂地跑了過來。
因為路途不遠,元非傲直接上了自己的馬匹,見雙兒一隻手死命拽着馬鞍卻攀不上去,他笑着將他拽到自己的馬鞍後面,“怕不怕摔下去?”
身後傳來雙兒堅定的聲音,“不怕!”
“那就走吧。”元非傲察覺到雙兒的雙手從身後環上他的腰,然後抱緊。
他沒有吭聲,心想,到底還是個孩子,肯定是怕從馬上掉下去卻不敢說。
於是他雖然放馬前行,卻沒讓馬匹真的放開四蹄奔跑起來,只為了讓雙兒安心。
“的確有閑雜人等在鹽城附近出沒嗎?”元非傲一進鄧瀾的將軍府,就開門見山的直問。
“是,在附近的山谷中,發現了不少燒過的柴火堆,還有馬匹的糞便和食物殘渣。初步估算,至少有三、五百人在這附近的山谷中出沒。但我在山中巡視了一圈,卻沒逮到一個。”
肖典在旁邊笑道:“這倒奇怪,難道是閻王爺半夜躁兵?”
元非傲睨他一眼,“別胡說!我最不信這些鬼魅之說。世上萬般事,只有人作怪。”
一旁的雙兒突然開口,“那些人不見了,難道沒有順腳印去找?”
“當然找過,不過這幾天山中下雨,腳印早就亂了,一時間也找不到那些人的蹤跡。”
雙兒想了想又說:“他們這些人如果要在山中活動,想必不好帶着大批物資,但總要吃吃喝喝,這附近除了鹽城,還有其他縣城可以採買供應幾百人吃喝的地方嗎?如果沒有,他們必然得派人下山。只要查查近日附近的城裏是否有商戶曾經賣給外面的人大批的糧食,自然就有線索了。”
鄧瀾一手拍在腦門上,“是啊!我怎麼沒想到?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兄弟,看你年紀輕輕的,卻不簡單啊!”
雙兒得意地笑道:“這算什麼?我哥……他就是負責採買古家的糧食,這點小門道我最清楚了。”
“古家?”鄧瀾不解地看了一眼元非傲。
他一笑道:“古連城家,他是古家的下人,非要跟着我打仗。”
“小兄弟很有志氣嘛!”鄧瀾高興地重重拍了拍雙兒的肩膀。
大概是他太用力,雙兒不由得齜牙咧嘴,“哎喲,將軍您手下留情啊!”
“人雖機靈,可惜身子太單薄了。”鄧瀾笑着又對元非傲說:“我這就去安排人調查周邊郡縣有沒有人採買過大宗糧食。”
他點點頭,“我在這裏等着,一會兒還有話問你。”
鄧瀾去交代事情的時候,雙兒靠過來悄聲說:“將軍,鹽城為什麼要叫鹽城?是不是真有鹽?”
“似乎是吧。”元非傲對這名字的典故並不了解,也不在意。
待鄧瀾回來,聽到這句話,於是開口解釋,“這裏靠海,海中有一種草,可以提煉出吃的鹽,當年這裏的百姓曾經靠這種草發了財,所以這裏才叫鹽城。”
“那為什麼現在不再賣了?”
“這就不清楚了。”鄧瀾只是軍人,不是商人,所以對這個話題並不關注。他繼續對元非傲說:“將軍,今晚就住在屬下這裏吧,還有其他軍情想和您稟報。”
他沉吟了一會說:“我還是住在客棧,住在你這邊太招搖了。”
“將軍已經進來了,若要被人發現,也已經發現了,再住到客棧里,只怕更不安全。”鄧瀾靠近元非傲低聲說道:“是和秦王有關的事。”
元非傲冷笑,“那傢伙難道又想算計我什麼?”他眼角餘光一掃,看到雙兒正站在門口對着旁邊的李子樹發獃,不禁出聲道:“那樹有什麼好看的?想吃的話,叫鄧將軍為你打下一籮筐來都行。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雙兒回頭笑道:“將軍不知道,這李子現在還青着呢,打給我,我也不敢吃。我是想啊,其實果樹並不難種,為什麼我們吳月國賣水果的商家卻那麼少?每年好多水果都要從海外購買。這裏不是隨隨便便就種着幾棵李子樹嗎?說不定鹽城的土質適合水果生長。鄧將軍,要不然你和地方縣官商量商量,把漫山遍野都種上果樹,也許明年就會收成呢。”
鄧瀾笑道:“小兄弟,你真不愧是買賣人家出來的,張口閉口都是買賣、做生意,回頭我把你介紹給縣衙去做師爺算了。”
“我才不!”雙兒噘起小嘴,“將軍也捨不得我。”
“我有什麼不舍的?”元非傲故意哼笑一聲,“你們古家出來的人,個個心眼兒多,我突然想起以前有個傳聞,說古連城背後賄賂朝廷命官,為古家大開方便之門,有沒有這回事?”
雙兒眨眨眼,“我不清楚,我不過是端茶送水的下人而已,這事只有少東才會知道。”
元非傲瞪他一眼,“少給我裝糊塗。你以為我不知道,越是主子跟前的奴才,對主子的事情知道的越清楚。我告訴你,我只愛在前線打仗,不管後面的事情。但是倘若古連城有一天擋了我的路,我絕不會讓他好過!”
雙兒一愣,趕緊陪笑,“將軍,我現在是您的奴才,您這些話是威脅給誰聽?”
元非傲聞言噗哧一笑,抬腳佯裝踢他,“你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有一張伶牙俐嘴。我手下從沒有像你這樣的人,倒該防備你日後給我灌迷湯。”
“我怎麼沒別的本事?我能為將軍您好做菜啊。”雙兒忙着獻媚。
“做菜算什麼本事?”元非傲失笑道。“不過,也不能說你全無用處,今兒晚上用用看,若好用,我就留着你;不好用,就趁早回你們古家大院吧。”
“好用?”雙兒的大眼眨啊眨的,一時間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用不好用的呢?
“秦王想幹什麼?”待屏退左右之後,元非傲直視着鄧瀾。
“聽說秦王擔心陛下會讓將軍取代他的位置,您也知道,這些年陛下總說要給您封王,是將軍堅持不受封。萬一哪天陛下強要下旨冊封將軍,那您的地位無疑和他並駕齊驅,甚至可能超越他。所以秦王近日正到處找人想辦法找出將軍的弱點,以圖扳倒將軍您。”
元非傲朗聲笑道:“要扳倒我?怎麼扳倒?”
“這個……就不是很清楚了,但請將軍千萬不要掉以輕心,近日若有什麼古怪的事情、古怪的人在將軍身邊出現,將軍可要小心為上。”
說到這裏,元非傲不覺皺眉。最近身邊的確有古怪的事情和古怪的人,難道古連城和秦王有所勾結?
可是一個小小的雙兒在他身邊能做什麼?除了第一次行刺外,那孩子的確沒再做過對他不利的事。不過這並未讓他完全放下戒心。畢竟跟在他身邊的屬下,都是和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十幾年的弟兄,而雙兒,才不過認識幾天而已。
或許今天晚上,該是測試一下這個孩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