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怎麼租那種房子?我不是交代你要租高級一點的嗎?」費雷坐在一間日式建築的高級別墅里,對著窩在他懷裏的何筱君說道。

「對她來說,你雖然是個外科醫生,但在日本這種高消費的地方,當然只能暫住那樣的房子。怎麼,她跟你抱怨了?」何筱君口氣明顯的不悅,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酸味。

「她從不曾跟我抱怨過什麼,我只是希望她能享有她該享有的物質享受。」他要凌虐的是她的心,不是她的人。

「她該享有的物質享受?」何筱君從他身邊忿然起身,坐到他的對面去,「那你把她接回來住啊,讓傭人服侍她,然後我搬到她現在住的地方去,讓她名正言順的當個院長夫人!」

「你應該知道我把她帶來日本的目的。」他要讓她斷了所有的外援,乖乖的讓他發泄心中的怨恨。

「我當然知道。」就因為這個理由太冠冕堂皇,她才不得不答應讓他和她結婚,弄得現在心裏怪不是滋味,卻又無計可施。

「那就不要無理取鬧,除非你不想替你姊姊出這口氣。」何筱君對她姊姊的死始終保持着理性,他卻做不到。

「我當然想。」這句話有點言不由衷、有點心虛。七年了,費雷還沒忘記姊姊的死,她卻早已不再愧疚。

費雷微眯着眼看了她一眼,以為她是醋海生波。

他不想再多說,立刻起身上樓去。

「雷。」何筱君超身追了上去,「你準備什麼時候跟她離婚?」

「等我高興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初他說他跟諸葛藍玄結婚後,便會馬上拋棄她,讓她痛不欲生。

怎麼一結了婚,卻好像不是這個樣子?都七年了,她到底還要等多久,他才會完完全全屬於她。

「我今天才剛結婚,你不會就要我馬上離婚吧!那我要怎麼幫你姊姊出這口怨氣?怎麼消我心頭之恨?」

「我當然也想幫我姊姊出氣。」何筱君替姊姊寫了一張遺書,製造姊姊是因為想不開而自殺的假象,她當然得附和著說。

接着,她解釋道:「我是怕你喜歡上她。」這不是不可能,人的感情是無理可循的,尤其是他們已成了夫妻。

喜歡上她?他甚至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眼。「我絕對不可能會喜歡上她。我想洗個澡,你先出去吧!」

「我跟你一起洗。」

「不用了,我想泡個澡。」

「我也可以陪你泡澡。」

「我想自己冷靜一下。」

「我不會吵你。」

「我想一個人。」

何筱君泄了氣,微慍道:「你今晚不會回她那裏去吧?」怎麼說,今夜都是他的新婚之夜。

「不會。」

「雷,你會不會碰她?」她知道到目前為止,費雷還沒碰過諸葛藍玄。

「不會。」

有了他的承諾,何筱君安下了心,送上自己的唇吻着他,卻得不到費雷熱切的回應,她悻悻然的出去。

***************

泡在熱水裏的費雷,神經並沒有因此而放鬆。先是何筱薇的倩影縈繞着他,讓他為她的自殺憤恨難平;再來是諸葛藍玄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讓他懷疑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何筱薇和何筱君是一對雙胞眙姊妹,兩人外貌長得一模一樣,個性卻回異;何筱薇溫柔可人,何筱君則是大方驕縱。

這兩姊妹同時愛着他,但他並不知情;他和馬士康都喜歡何筱薇,他便與馬士康約定要公平競爭,一起追求何筱薇。

馬士康和他、何筱君、何筱薇是同一家醫學院的畢業生,在醫院實習時四人成為死黨。

何筱薇本性善良,她唯恐壞了他與馬士康的感情,更怕壞了姊妹之情,所以遲遲沒決定要與誰正式交往。

也不知何筱薇是從哪裏聽來宜蘭有個卧龍諸葛神通廣大,便興起相命的念頭,獨自跑了一趟宜蘭。

去宜蘭之前,何筱薇約他私下見面,跟他坦言她愛的人是他,但由於妹妹也愛着他,所以她想請卧龍諸葛告知她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如果她命中注定可以成為他的妻子,那她會請妹妹和馬士康祝福他們。

誰知,她從宜蘭回來後便鬱鬱寡歡,刻意和他疏遠;又沒多久之後,她便留下一封遺書自殺了!

遺書里說她今生註定與他無緣,但願來世能與他雙宿雙飛,並要他代她照顧她妹妹筱君。

他將來龍去脈徹底想過一遍,認為是卧龍諸葛妖言惑眾,隨意斷言他人未發生之命運,以致筱薇受影響而想不開。

筱薇若不死,他肯定自己會和她結婚共度此生,又何須什麼卧龍諸葛來評論他們的姻緣!

他本想讓號稱卧龍諸葛的諸葛聰身敗名裂,讓他的家人走投無路,怎知他卻在筱薇自殺同年死去,他的家人也隨即搬離了原有的住處。

本以為這筆帳將就此含恨了結,沒想到在多年之後竟讓他遇上諸葛聰的女兒,舊恨又翻湧上心頭,他自然得出這口氣。

筱薇為情香消玉殞,他也要他的女兒為情所苦。

他曾經認為諸葛藍玄無辜,然父債子償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若她不愛上他,他便無機可乘,就當是她倒霉吧!

***************

日本的冬天比台灣來得早、來得冷,這房裏卻連件棉被也沒有。

諸葛藍玄並沒帶什麼厚重的外套,她只好蓋著費雷的外套,縮在榻榻米上過了一夜。

這一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這一夜,她竟一個人過。

費雷的手機打不通,而她身為人妻子的人,竟不知丈夫在哪家醫院上班,更不知他的上班時間。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少之又少,除了知道他是個外科權威,父母都在國外之外,其他一無所知。

她好惶恐,她怎麼會愛得這麼盲目?怎麼會為了愛義無反顧的就這麼嫁了?

看着自己纖白的手指,連個結婚戒指也沒有,就算是一個再不解風情的男人,也知道該有個婚戒吧!

她不怪他不曾送過一束花,甚至連求婚都沒說我愛你;她也不怪他沒時間陪她,畢竟他背負著救人的使命;她更不怪他沒吻過她,甚至鮮少拉她的手;但總得有個象徵這場婚姻的東西吧!

她以為他會回來陪她吃晚飯,她一整個晚上都沒吃東西,加上寒夜侵襲沒睡好覺,她此時覺得昏昏欲睡。

她好想姊姊妹妹們,好想回家,她第一次有了如果她從沒結過這個婚該有多好的念頭。

想着想着,她不能剋制睡意的睡著了!

***************

費雷整整一天一夜沒來看她,自然是有點故意,也有些事要忙。

他按了電鈴沒人回應,從窗戶看進去是一片漆黑,他摸了摸鑰匙,自行打開門走進一片黑暗中。

他找到了開關開了燈,狹小的空間,讓他一眼便看見諸葛藍玄蜷縮在角落裏,渾身微微顫抖著。

她身上只蓋着他的一件舊大衣,手腳全露在寒冷的空氣中。

他放在皮箱裏的幾套衣服,是他根本就已經不穿,拿來配合他演這場戲的,那些衣服只適合台灣的天氣穿。

他立刻走了過去,靠近她身邊喊:「藍玄、藍玄。」

諸葛藍玄動了一下、呻吟了聲,卻沒醒過來。

「藍玄、藍玄。」費雷再次叫喚。

諸葛藍玄緩緩睜開了眼,一見是費雷,立刻清醒過來,坐起了身;儘管她現在頭疼欲裂、昏昏沉沉。

「雷,你回來了。」她喉嚨乾澀。

「我剛回來,你睡覺為什麼不蓋棉被?」費雷看得出她正在發燒,她的臉紅得像蘋果,但他卻連碰都不想碰她一下。

「這裏沒有棉被。」

沒有棉被?他要何筱君把東西部準備好,這麼冷的天氣她竟沒有準備棉被!「為什麼不去買?」

「我發現的時候商店都關了。」否則她怎麼可能不買?昨夜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她還以為他會回來。

「今天去買,順便買個退燒藥吃了,你在發燒。」

她在發燒?也許是吧?

只是,他們是夫妻,他還是個醫生,他竟叫她自己去買個退燒藥吃!

「雷,你是不是還有事要出去?」對他抱怨的念頭又只是一閃而過,諸葛藍玄隨即想到他應該是有事才會這樣對她。

「對,我馬上還要出去。」他的確只是繞過來看看她,他要跟她保持這種藕斷絲連的關係,他要讓她的心為他煎熬。

「馬上!你能不能陪我一下?」她從不敢對他做這種要求,她知道只要一有病人,他就得馬上趕到醫院。

「不行,醫院還要開會。」語罷,費雷頭也沒回的就要走。

「雷……」

「還有事嗎?」那冰冷的語氣,是對待仇人的語氣。

諸葛藍玄何其無奈,她又替他冰冷的態度找藉口,所以她並不覺得生氣。「你在哪家醫院上班?」

費雷沉吟了半晌,心想:日本她人生地不熟的,跟她說應該無妨。

「距離這裏約十公里的一家新設立的大型綜合醫院。」他刻意用日文講了一遍醫院的名字。

「我可以知道醫院的電話嗎?」

「不方便,有事打我手機。」冷淡的語氣,無一絲情感。

「你的手機不通。」

「那就表示我在手術房內。」

「那我可以知道你排班的時間嗎?」她殷切的看着他。

「我剛到新醫院,沒有固定的班表。」

她沉默了!

見她無話可說,費雷舉步離去。

淚,終於在這一刻跟着他離去的背影淌下。

***************

費雷的父親也是個醫生,他退休後在台灣留了間醫院給費雷。費雷接手後,幾年內他在台灣、韓國、新加坡、日本等地,先後創立了大型綜合醫院,現在又在日本設立了第二家醫院。

他這次會來日本,主要是主持新醫院的落成典禮,順便將諸葛藍玄一併帶來泄恨出氣。

院長室內。

「雷,你這樣為筱薇出氣,犧牲會不會太大?」馬士康不是不想幫何筱薇出氣,他也愛過她,甚至自從何筱薇死後,他的眼光便從未在其他女人身上流連過,專心的為費雷開拓事業。

他只是認為這樣的報復方式會害人害己。

「這點犧牲算什麼,還不及筱薇所承受的。」筱薇愛他,這個事實讓他必須為她做些事。

「雷,諸葛藍玄受得了你拋棄她嗎?」他知道費雷是想利用諸葛藍玄對他的愛來傷害她。

「受不了也得受。」

「你不怕她會為情自殺?」

費雷原本深沉的眸色更加陰暗,他忽略了這個可能性。何筱薇自殺的陰影還在,讓他對女人的脆弱深感恐懼。

「雷,我們可以為筱薇哀悼終生,但你不要拿自己和別人的終生開玩笑,趕快停止吧!不要誤了她,也誤了你跟筱君。」這幾年費雷遵從何筱薇的遺言,對何筱君照顧得無微不至,顯然把對何筱薇的愛移到何筱君身上。他認為費雷這麼做也算是一種補償,他不需再去傷害無辜的諸葛藍玄。

「雷,士康說得沒錯,趕緊跟那個諸葛藍玄離婚吧!」她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費雷,偏偏又殺出個諸葛藍玄;她更希望費雷不要老惦記著姊姊的死,讓這件事從此煙消雲散。

「我跟諸葛藍玄的事,我自有分寸。」費雷沉沉的回了句,沒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這個話題也因費雷的一句話而暫告一段落,因為其他兩人都知道費雷的個性,他既然說自有分寸,就會自有分寸。

費雷也是會接受別人的意見,但他會將它融入自己的主見里,等到呈現出來時,將會是最完美的——

無論是任何事。

「雷,晚上有一場餐會,不要忘了。」院長室里因剛剛的話題而顯得凝窒,何筱君沒話找話說。

餐會?他沒忘,只是他突然想起諸葛藍玄的燒不知退了沒有?棉被不知去買了沒有?

「我回諸葛藍玄那裏一趟。」他拿起大衣就要走出院長室。

「雷,你晚上會過去嗎?」何筱君急忙問道。

費雷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何筱君,不答反問:「這麼冷的天氣,你為什麼沒幫她準備棉被?」

他知道要她為另一個女人準備東西,她勢必會心不甘情不願。她的個性不似筱薇溫柔善良,而他又不能交代傭人做,那會泄露他的身分。

「我疏忽了。」她總不能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因為你的疏忽,她發燒了!」費雷雖在諸葛藍玄面前表現冷漠、寡言、無情,甚至對她不屑一顧,但內心偶爾也會有愧疚感。

「她發燒了!那順便幫她帶個葯過去吧!」她不是愧疚,只是不想表現出自己的度量小。

「雷,諸葛藍玄一到日本就生病,若再加上水土不服,她可能會更嚴重,你要小心照料。」馬士康是個內科醫生,他看過太多這種病例。

「雷,我馬上到藥局幫她拿葯。」何筱君被忌妒沖昏了頭,忽略了馬上康說的可能性,她怕費雷會因此留在諸葛藍玄身邊。

「我自己會去拿。」費雷已握住手把的手一轉,隨即拉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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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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