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王府花園百花爭妍,涼亭水榭,美不勝收。

馨宜格格少女懷春,捏着紅帕子,嬌容靦腆,和多羅仲軒一同走在湖中曲橋,幾次欲言又止。

多羅仲軒昂首負手於背,毫無賞花心思,他想的全是熙兒。

“你怎麼不說話呢?”馨宜格格終於忍不住先開口。

他凝望碧波,沉聲道:“格格該有更好的選擇。”

馨宜格格錯愕地問:“為什麼這麼說?”

“臣難以消受格格的情意。”他打開天窗說亮話,也許只有馨宜格格才能令皇上改變心意。

“你有意中人了嗎?”馨宜格格自尊受損,哽咽地問他。

多羅仲軒的沉默不語,令她更心急地揪着他問:

“到底是為什麼?我哪一點不夠好?”

“格格是千金之軀,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感情的事,本來就很難講。”

“不——”馨宜格格卻難以接受他不愛她的事實。“感情是可以培養的,等我們成親之後,你會慢慢發掘我的好……”

“不要傻了,格格,我不會愛你的,如果我們勉強結合,將來也不會幸福,我不想害你。”他驟然打斷她的話,更加令她心傷。

馨宜格格恍如青天霹靂,倒退了一大步。淚如泉湧。

她從小嬌生慣養,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多羅仲軒!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緊咬着下唇,捏緊手絹。

“恕臣無禮。”他刻意嚴謹的態度,更劃清了兩人的界線。

馨宜格格轉身迅速擦拭淚水,固執地道: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棄的,你只有我一個選擇。”

“格格何必傷人又傷己?”他莫可奈何,長嘆一聲。

“你未免也太自傲了,你是王爺,我也是大清國的皇格格,哪一點匹配不上你?”馨宜格格激動地忘了應有的儀態,衝著他質問。

多羅仲軒愣在原地,他沒有想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也不知如何接口。

馨宜格格的一雙鳳眼燃怒,直瞅着他,發出陰冷的氣息。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她甩袖回宮,第一次流露出皇格格的驕蠻、傲氣。

多羅仲軒這才看清了她,原來她不如自己想像的溫婉達禮。

那事情更麻煩。

恐怕是甩也甩不掉的燙手山芋。

熙兒在看到馨宜格格后,心煩氣躁的她,一肚子人沒處發泄,竟在迴廊遇見了多羅仲齊。

多羅仲齊擋住了她的去路,沒安好心眼地睇着她。

“好狗不擋路。”她連正眼都懶得瞧他一眼。

“別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嘛!上次冒犯你,是我一時情不自禁,我向你道歉,這總行了吧!”多羅仲齊嘴上這麼說,卻仍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她對他有說不出的討厭,嫌惡地挪身離去。

“熙兒……”多羅仲齊不死心地跟在她後頭,像只哈巴狗般搖尾乞憐。

“你別煩了,行不行?”她螓眉倒豎,止步插腰。

“我對你是認真的,大哥註定要娶馨宜格格的,你不如嫁給我。”他故意在她的傷口撒鹽,刻意刺激她。

“你也知道馨宜格格喜歡王爺?”熙兒怒瞪他。

“當然,這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多羅仲齊雙手盤胸,加油添醋地道:“連我額娘也認定馨宜格格做我大哥的媳婦,你還有希望嗎?不過你若是嫁給我,也算是飛上枝頭當鳳凰……”

“住口,你不要妄想了,這是不可能的,我寧可終身不嫁!”她潑辣地道。

他被潑了冷水,有些惱怒。

“你真是不識好歹!”他拉起她的水袖。

“你做什麼?又想胡來了嗎?再不放手,我喊人了!”熙兒不甘示弱地叫嚷,她再也不允許這些下三濫的男人欺負她。

多羅仲齊眼睛冒火,緊繃著下顎,卻仍然把手放下。

“我和仲軒是異母兄弟,他從小樣樣比我強,比我早出生,額娘是正福晉,而我的額娘只是一名丫環,阿瑪死後,他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王位,現在又有高貴的皇格格想嫁給他,而我……連你也無法擁有,這公平嗎?”他鬱卒地道出心事,眼裏流露出落寞。

她震了一下,陷入沉思。

齊貝勒性格上的回異、自甘墮落,也許和生長環境有很大的關聯,她不禁心生憐憫,脫口好言安慰。

“只要你肯努力,有一番作為,不會比你哥哥差的。”

“你肯給我機會嗎?”他包握住她的柔荑,心中似浮出一線生機。

她愕然怞回手,難以回答。

他卻像浮木上了岸,興奮地道:“我一定會表現給你看,令你刮目相看。”

聽到他要為她改變,熙兒真是嚇了一跳。

“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丫環,不值得你付出。”她心虛地道,怕日後她還是不接受他,他會更失望、痛苦。

“在我眼裏,你是金山、銀礦,不是丫環。”他笑道,似乎是真心誠意,浪子回頭。

她更加忸怩不安,不願造成他們兄弟為了搶奪她,而釀成大錯,局促地離開。

熙兒繼續往前走,看見常嬤嬤在責打一名新進的奴婢。

“說,東西是不是你偷的?說啊!不說我打死你。”

常嬤嬤下手極重,棍棒落在瘦小的奴婢青蓉身上,熙兒看了不忍心,走過去阻止。

“別打了,常嬤嬤。”熙兒關心地扶起癱在地上的青蓉,青蓉感激地望着她。

“熙兒,不關你的事,你走開。”常嬤嬤氣憤難消。

“到底她犯了什麼錯?”熙兒存心護她。

“她偷了我一隻玉鐲子。”常嬤嬤忿忿地道。

“我沒有!”青蓉立刻矢口否認。

“不是你還有誰?”常嬤嬤叱喝一聲,手上的棍棒又揚起。

熙兒看不過去,同時有三、四個奴婢也在場圍觀,卻沒人肯伸出援手。

“常嬤嬤,你可有證據?否則不能隨便冤枉人的。”

“我親眼看見她從我房裏走出去。”

“我只是進去打掃。”青蓉一臉無辜。

熙兒看她不像是在說謊。“這王府里的下人這麼多,進進出出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在場的奴婢們個個不敢出聲,誰也不敢得罪在王府已有二十幾年的常嬤嬤,遑論去偷她的東西了。

常嬤嬤不甘心愛的玉鐲被偷,惱火地嚷嚷:

“你們到底誰偷了我的玉鐲?”

“常嬤嬤,你的玉鐲不是一直戴在手上嗎?”熙兒看了一下她空蕩蕩的手。

“本來是的,那天突然想把它解下來,就不見了。”

“會不會是你忘了放在哪兒了?”熙兒道,常嬤嬤年紀大,老眼昏花、記憶力差,的確是有這個可能,奴婢們皆點頭,認為有這個可能性。

“不可能!”常嬤嬤卻為了顧及面子,拒絕接受這個可能。“你少管閑事,別仗着太福晉和王爺寵你就沒大沒小,我待在王府二十幾年了,王爺還是吃我的奶長大的。”

她想倚老賣老,欺負新丫環,熙兒就是看不慣,插腰道:“走,我們到你房裏瞧瞧,也許有蛛絲馬跡。”

“不準亂搜我的房間……”常嬤嬤緊急追上。

熙兒領着一票奴婢,在常嬤嬤房裏翻被搜尋。

常嬤嬤氣得青筋直爆,熙兒卻真的在她枕頭下,找到了那隻翠玉鐲子。

“在這兒呢!”她把鐲子亮到常嬤嬤面前。“好了,沒事了,咱們走吧!”熙兒拍拍手,又把一票奴婢帶出房。

“熙兒姐姐,謝謝你。”青蓉感激零涕,要不是她,自己恐被嬤嬤打死。

“謝什麼?你本來就是被冤枉的。”熙兒笑了笑。

她是做了件好事,常嬤嬤卻記恨在心裏。

燭光照映着熙兒冷艷的臉孔,她鬱悶得睡不着覺,輕托嬌腮,心神恍惚。

突然,房門被打開了,站在那兒的男人不正是令她失眠的主因——多羅仲軒。

“你來做什麼?”熙兒背對他,以冷漠的聲音壓抑見到他的喜悅。

“我想你,好想你。”他突然從背後圈住她,嗅着她的身上散發出來的女性優香。

“你又喝了酒?”她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心情不好,所以喝了一點……”誰見過高傲的恭親王爺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認錯?只有熙兒才見到他這不為人知的一面。

熙兒果然拂開他,倒了杯水給他。“以後不許喝了。”

他喝着茶杯里的水,她叨念着。“喝酒也不能解決事情……”

“那要如何才能解決事情?”他半眯着眼,酒津在體內快速燃燒。

她迴避他灼爇的目光,他卻把她拉進懷裏,抱在退上。

閣房恢復了寂靜,兩人的激情也漸漸降溫。

“你後悔了嗎?”他斜躺着,問着身旁的她。

熙兒側身看着他,望進他深潭般的黑眸,嘴角掀起一抹微笑。

“不會,我不會後悔。”

“我也允諾你,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桌上的燭光跳躍着,他們相擁成眠,進入夢鄉。

翌日雞啼,熙兒推醒了他,她已穿戴整齊。

“仲軒,該起床了,我先去侍候太福晉。”

她在他臉上印了一個吻,便匆匆走出房門。

而多羅仲軒也迅速的整好裝,準備離開。

他開關房門的的時候,常嬤嬤正好經過。

多羅仲軒疾步離去,沒發現站在不遠處的常嬤嬤。

“那不是王爺嗎?怎麼會出現在熙兒房裏?”常嬤嬤托異地走近,探窗瞧去,房門已空無一人,但床單凌亂,莫非王爺和熙兒發生了不尋常的關係?

她的嘴角掀起一抹賊兮兮的笑,這下可好了,她捉到熙兒的把柄,不怕趕她不走。

熙兒正在給太福晉捶背,常嬤嬤踏進門檻,年邁的身子彎着腰。

“太福晉,老奴有話想跟您私下說。”

“噢!那……熙兒你先下去吧!”

“是。”熙兒一邊走,一邊覺得奇怪,常嬤嬤到底要跟太福晉說些什麼,怎麼表情怪怪的?彷彿這件和她有關。

房內,常嬤嬤一臉神秘,向太福晉咬耳根子。

“這是老奴親眼所見。”

太福晉面色駭然,不知所措。

“這怎麼可能?仲軒是堂堂的王爺,怎麼會看上一名丫環?”

“準是熙兒那狐狸津王爺的。”常嬤嬤故意陷害熙兒。

太福晉又驚又怒。“熙兒怎麼配得起王爺?再說王爺再過不久,就要和馨宜格格成親了呀?”雖然並未正式宣佈,但這早是眾人一致的共識。

“就是說啊!茲事體大,老奴才趕緊來通報。”

“萬一格格進了門,發現王爺和熙兒的事,那後果不堪設想。”太福晉着急、擔憂的道。

“所以為了顧全大局,熙兒絕不能留在府內,一定要想辦法攆走她。”

“可是仲軒不會答應的……”太福晉猶豫地。

“我們可以偷偷的進行,過陣子格格將人府小住,一定要在那之前,弄走熙兒。”名義上雖是小住,但眾人皆心知肚明這是皇上要讓馨宜格格及恭親王培養感情而下的令。

“我要問問仲軒……”

“太福晉!”常嬤嬤連忙阻止。“問不得啊!這一問反而打草驚蛇,王爺一定捨不得讓熙兒走的。”“你說的對。”太福晉穩下了陣腳,又擔心道:“可是弄走熙兒,仲軒一定會跟我興師問罪的。”

“我們要擔心的是格格那邊,萬一得罪了格格,告上御狀,觸怒了皇上,那咱們恭親王府不就完了?”常嬤嬤能言善道的分析。

太福晉點點頭,愈想愈有道理,頓時下了決定。

“那麼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吧!可得做得妥善些。”

“是!太福晉。”常嬤嬤得意極了。

夜深闌靜,王府的人都歇息了,熙兒房裏的還亮着,曾經受過她恩惠的丫頭青蓉,來找她聊天。不知不覺,竟過了二更天,青蓉要求留宿,看到夜已深,熙兒也就答應下來。

更聲敲過,夜更深沉。

兩人睡得渾然不知,危險已經朝她們靠近。

房門被人輕輕撬開,兩名家丁潛進來,鬼鬼崇崇的,看見床上躺了兩個人,心中驚詫。

“怎麼辦?青蓉也在這裏。”一人悄聲說。

“不管她,先把熙兒裝進去。”另一人將麻袋罩住熙兒的頭。

“誰?”熙兒睜開眼,來不及反應,迅速被裝入麻袋她在麻袋裏發出嗚咽的聲音,不斷地掙扎。

那人情急之下,劈昏了她,她厥了過去,一動也不動。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睡在內側的青蓉也驚醒,慌張地叫喊,竟發是府里的家丁。

家了阿仁搗住她的嘴,企圖使她安分些。

“乾脆連青蓉也帶走。”家丁阿福說。

“好。”於是連青蓉也被裝入麻袋中,兩名家了各扛着一捆麻袋,悄聲來到後門,和常嬤嬤會合。常嬤嬤詫異的問:“怎麼有兩個?”

“沒辦法,青蓉和她睡在一起。”家丁答道。

“好吧!算她倒霉,把人都給我帶到外面的馬車上,弄到後山的獵舍。”

“是。”家丁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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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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