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該死的娘兒!”晉弘貝勒憤懣難休的吼叫。

“爺兒,財去人平安,府邸被燒,再建築另一新屋即可,彆氣壞了您的金身貴體啊,您可是我們八個姐妹所仰望的……”三姨太嬌聲嬌氣的屈跪在地,意欲承歡。

“滾!你也該死!”晉弘貝勒腳一抬,踹她一下。

淚珠子寒在眼眶,三姨太忙不迭的爬着滾開,生怕虎威一發,她的賤妾之位不但不保,甚至可能喪命嗚呼。

“氣死我了!”這穢氣,他何時吃過憋!

“貝勒爺!氣個啥勁啊?”一陣奚落的笑聲飄進偏堂。

大阿哥?!晉弘貝勒連忙整理衣冠,歡迎貴客駕臨他殘破大半的貝勒府邸。

“不必拘禮了,你我可是比親兄弟還要情深義重的哥兒們。”大皇子永璜一進偏堂即揮揮手,然後大咧咧的坐於主位。

事實上,待他一受父皇獨寵,什麼親兄弟、堂表兄弟的全閃一邊涼快去吧。

他將是萬萬人之上,所有的人都只能自稱奴才。

“聽聞你的府邸被火燒得不堪居住,怎麼你還杵着,不回德王府去?”

“仍有幾間偏堂得以安身,何況小弟得處理一下整修或重建的事宜。”

“是不是歹人的蓄意縱火?這場災難和永璋有關聯嗎?該不是他見我們近來走得勤快以致心性怨懟吧?”

“這事和三阿哥無所相干!”他剛剛建造的藏嬌新居啊!

“當真不是他派人放的火?”永璜仍然心存懷疑,今日便服出宮為的就是探查此事的原委真相。

三弟一向笑裏藏刀,他必須慎防三弟隨時暗捅他一刀,叫他腹背受敵的堅計得償心遂。

晉弘貝勒雖然不才,但是他的生父德王爺可是父皇深為倚重的臣弟,所以為了鞏固權力核心,他必須拉攏結交。

“是哪一個不要命的人膽敢放火燒了貝勒府,晉弟,你告訴為兄的,我一定替你出一出這一口冤氣。”

“是個不長鬍子的小奶娃。”晉弘貝勒咬緊唇齒,一想到獵艷失敗已經是不堪了,居然還引來災難凶煞,他就嘔得幾乎氣暈過去。

小奶娃子!“這挺特別的嘛!哪一家的千金女或是哪一個窯娘不賞你的面子?堂堂的貝勒之尊居然不受青睞?”

所以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那小奶娃子寧願被我絞殺也不願意當我的九姨太。”

“喔!”細長的眉眼不自禁的勾揚起來,永璜極高興的問道:“那女娃長啥模樣?年歲幾何?”

“一十六左右!清麗有餘,絕艷不足但是她的嗆辣性情倒是難見,所以我才破天荒的沒有立刻強佔她的身,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弄傷……”

“她竟敢傷你!”不怕死或是不知天高地厚!

“哼!她打破我的額頭還……”晉弘貝勒胡亂的揮一揮衣袖,沒啥好氣的,“反正她是個拗強性子的小平民!”

沒吃到甜頭反而惹來身傷、屋毀,財寶皆損的下場,算是他的運道不佳吧。

永璜卻是藏起勃勃的興味盎然,他假意道:“畫個圖像吧,為兄的我派出心腹將士幫你把她捉回來,逼使她好聲好氣的喚你一聲爺!”

“不用了啦,那女娃頭上綁紮了一塊黑布巾帕,放眼整個北京城,大概找不出第二人吧。”

“是嗎?”假若讓他找着,他應該如何處置才妥當?帶回他的宮苑,或是另闢一所好慰借他的尊貴需索。

“小弟謝過大阿哥的美意,不過那奶娃小娘可是不比尋常女子,難以馴服啊。”他就怕下一回遭殃的不只是他的命根子和貝勒府邸。

“女人都是一樣的,全是賤胚!”永璜縱身大笑。

他可是將來執掌江山的君王帝皇,這世上的女人哪一個膽敢抗違不遵就是死罪不赦!

他不相信有人寧死也不屈不從,況且跟了他的女人即有可能成為妃嬪之貴,求之亦難得,哪有不屑之理。

捉回那奶娃小娘,他可以據為己有,好好享用哪,晉弘這笨蛋,當真以為他會把軟香溫玉雙手奉上,白費一番功夫嗎?

難怪德王爺早已唾棄他的長子謫親……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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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郊外,茶棚內只一客倌狼吞唬咽的啃食包子饅頭,彷彿是餓鬼來投胎。

班娃已經挨餓兩天了,由於恐懼那壞貝勒派人追殺她的小命,所以她不敢在城裏逗留片刻,一路往城外趕着。

歇了下嘴,她喝一大口茶,開始煩惱了。

“我該往哪兒去呢?班家?傲心別莊?或是回菩提寺去敲木魚?嗯不,我已是有夫之婦了,怎能再回去當一個不太正式的尼姑呢,師父們絕不會答應為我點上戒疤,收為門下弟子的。”

哎,普天下之大,竟然叫她沒個去處。

“死厲天擎,臭厲天擎,不負責任的丈夫!天罰你的錯,地也罰你的大錯特錯!”他竟然對她不聞不問,不但沒有追上來哈腰求罪,而且不擔心她的安危。

無親無戚,人生地不熟的她是讓他帶來北京大都的耶!他對她本來就是責無旁貸,何況他與她已是名實俱存的鴛鴦婚盟。

一陣駭人聽聞的達達馬蹄呼嘯而過,她抬眼一瞧,不幹己事的繼續啃食包子餡兒。

可真奇怪,那一隊穿着盔甲的兵馬竟然反折回來,而且把整個茶棚給包圍住了。

茶棚小廝連忙衝出,必恭必敬的低首道:“各位兵爺,想用點啥小菜,小店招待。”

“退下。”最前方的兵士一喝。

“是、是!”小廝不僅是退下,他慌得跑至茶棚後方,只敢露出眉眼偷觀着。

“黑頭巾十六歲年紀!”帶隊的漢子回頭請示,“阿哥!可是這小姑娘?”

咦?他說的是她嗎?阿哥?不是貝勒爺?班娃糊塗了。

可不管怎樣,她覺得對方似乎不懷好意,針對她而來,還是溜為上策,管他是哥或爺的。

但她一站起,右肩頭立時讓一小兵卒給按壓住了。

一聲淡笑逸出,“你就是差一點做了晉弘九姨太太的那奶娃小娘?”

“你怎知?”班娃愕然的直瞪着他。

帶笑的男人下了駿馬,玉樹臨風的站立在她眼前,橢圓的漂亮面孔使她覺得熟悉。

可她沒見過這男人呀,哪來的熟悉感呢?

“啊!”她想到了,這男人和厲天擎有三分的相似樣。可是厲天擎比他好看得多了,雖然他也算是漂亮的男人。

“被我迷惑住了嗎?這麼不眨一眼,膽敢直眼瞧我的女人還真稀罕!”他的決定果然無誤,這小娃子肯定能夠慰借他的。

“為什麼要攔住本姑娘的去路?”以為是什麼阿哥就了不起了嗎?呸、呸!

對她的不畏不懼,永璜不得不另眼相待了,他低笑着,“沒看見我身旁的幾十名兵將嗎?你好勇敢喔。”

“我沒傷人,沒犯大清律令,也不是立盟結社的抗清份子,你的兵士於我何干?”

“天真的姑娘,即使不按任何罪名,身為大皇子的我只要一聲令下,你的項上人頭依然得掉下來呵。”太可愛了,尚未為他享用便已取悅了他。“況且你敢說你沒傷人?那麼晉弘貝勒額頭上的血口子是怎麼來的?貝勒府邸又是如何毀之泰半?那個無名火不是從天而降的吧。”

“你……和那個混蛋貝勒是啥干係?”難道是混蛋貝勒派他來捉拿她回來治罪?

“我不是說了嗎,我是大清朝的大阿哥。”

“那麼就是同一宗族的堂兄弟了……”又是一枚混蛋皇親!

“我曉得我逃不掉了,混蛋阿哥你捉我回去向你的兄弟討人情吧。”

混蛋阿哥?賤胚子!看他如何整治這小人兒。“這人情我不討……”

“你可以放我離開?”很難相信!這男人看起來有點兒使人憎厭。

他抿唇笑了一會,方才緩緩說道:“本皇子不會把你交給晉弘貝勒,因為我要你來裝飾我的門面。”

“裝飾門面?”她不懂。

“就是玩玩你以後,讓你成為歌姬或舞妓,娛悅我的貴賓們。這般的‘人情’討得才夠瞧!”女人呼之即來,揮之則去。

他要的是至高的龍位,待他登上九五之尊,三千佳麗都不過是狎弄之流呵。

他的生母哲憫皇貴妃因為孝豎皇后的病歿,父皇以其缺乏“哀慕之情”加之申斥,兩年後憂鬱而亡。

二弟永狸曾經被密立為皇儲,但是在七年前故亡了。

五弟永琪可能被立儲君,但是他鬥不過他這皇兄,他惟一放在眼裏的是十五弟顆瑛,然而顯琰的年歲小,加上心無雄志大略,所以不足為懼。

只要擊垮永璋,其他的皇弟都不是他的對手!

“小娃子,一旦本宮接掌大位,立你為後,如何?”誘之以權貴,他不信她不會跪地感恩,流涕痛哭。

班娃抿緊唇,不屑他的反覆乖戾。皇后?要來做啥呢。

“父皇封賜名號的妃嬪有二十九位,我嘛,絕不吝惜,多多益善。”

瞧這嘴臉,彷彿是恩澤下被!呸,呸呸呸。

她不屑道:“我是厲家媳婦,不是你們愛新覺羅的女人。”

永璜嗤怒道;“由不得你所願!老天爺註定你這小平民成為我愛新覺羅的女人!”

“作你的白日夢!”她伺機掙脫開身旁的兵士。

“帶走!”永璜暴喝。他決定玩了她之後,把她丟到軍營內去伺候大清的兵卒們,或者把她贈予其他皇子當做排遣乏味時光的玩意也行。

“哈哈哈哈……”他走回他的駿馬。

無限得意的他正欲上馬鞍,突來一陣狂風掃落葉的馬蹄聲響起。

黃沙飛揚,寒芒逼人。

嘖嘖稱奇着的永璜眼睛瞠亮想看個仔細,但是寒芒已逼近他的身側。

“你!驚犯本皇子,死罪。”他大駭,卻不敢動身一分一毫,頸脖上的銳劍使得他只能做一隻紙老虎。

“放開她!否則我要你的命!”

“大膽的狗奴才!”這從天而降的男人怎麼一點兒也不怕他的阿哥身份!

“放開她!”斜轉一下劍鋒,厲天擎冷笑着。阿哥?即使是乾隆皇帝站在他面前,他也是無恐無畏!

帶頭的將領大斥,“你是誰?挾持阿哥,立地正法。”

班娃快嚇死了,她哭叫道:“別管我了,你快走!他是皇上的大阿哥,他可以隨意所欲,胡作非為的!”

“你是我的妻。”他只這一句話。堅定之心,磐石無轉移。

不要不要!她不要他為她不明不白的送死呀。

“厲天擎,我們已經恩斷情絕了,你趕緊回你的各家妓院去巡視,就別……反正我不要你這丈夫了。”

“小娃子不要你了,聽到沒有?”永璜露出風涼的譏笑。

厲天擎手中的銳劍離開了,永璜連忙呼喘一氣,但是厲天擎揚高右臂,利落的猛力一揮!

“啊啊!”永璜鬼哭神號的淚流滿腮,他痛得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聲吟連連。

眾兵士大亂,“叛賊!竟敢砍下大阿哥的左手臂!”

厲天擎一手掐捏住永璜的頸項,另一手持劍向前,淡笑道:“一條手臂而已,如果你們不立即放開她,我會再砍下永璜的另一手臂,甚至是雙退!”

“咳……咳……”永璜難受的白了面色。“你們快放開那小娃子!不……不然……”不然他可能被捏掐死!

這個姓厲的男人氣勢太強,或許是個毀天滅地的狂漢,他不能為了一賤女,拿自己的寶貴性命做賭注啊。

將領只好放開班娃,人人嚴陣以待。

班娃奔向厲天擎,投入他的懷抱,然後往身側的永璜吐上一口唾沫,再往地上“躺”着的一條血手臂連吐幾大口的唾沫。

厲天擎大笑。他的妻子果然不是能夠念經、敲木魚的料。

他放開永璜,這與他同一血脈的異母親弟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隻小螻蟻。

那個人所認為的嫡親長子未免太令人鄙夷不屑了。

“滾。”他邪笑一句。

永璜立即三肢着地的爬在地上蠕動着,他的左斷臂仍然流淌着未乾的血滴,痛到極點。

厲天擎將班娃往馬鞍上一送,他無心再和任何人玩遊戲了。

他不該留戀在北京首城,那個人深居紫禁城,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兒子存在。

“殺!”永璜大吼,他絕不原諒斷他臂膀的死老百姓。

“殺!殺無赦!”將領也斥喝道。

遽然,十幾匹的兵馬朝向厲天擎奔去,刀起劍揚,噬血氣味狂狂飄飛,駭人心間。

厲天擎揮灑劍尖,毫不留情的殺將過去,但又必須顧及馬鞍上的班娃。

駿馬受了嚇,開始踏踢着馬蹄,班娃死命的抱住馬兒的頸子,她快被震落下地了。

厲天擎迅速跨上馬鞍,他忙抱緊班娃,持劍的右手繼續抗敵。

“你發個傻呆啊!”永璜憤憤的瞪向將領。

只一瞬,將領忽然配刀,眾兵士皆瞠目以對,莫名所以。

將領雙膝下跪,趴俯在地,高聲敬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服兵士雖茫惑,但也趕忙棄武丟械,個個跪俯在地,“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怎回事!你們……該死的!”永璜快氣暈了。

將領抬頭答稱,“玉!他的身上有着皇上的隨身玉。”

“呃?”永璜一凜,轉眼探看。

沒錯!駿馬之下的一隻圓形玉正是父皇配戴十幾年,從不離身的圓形玉佩。

厲天擎抿緊薄唇,眸中的寒芒足以冰凍山河。

原來他所認的“歷兄”即是那個人!

弘曆,清世宗的第四子,清聖祖疼如至寶的皇孫,大清帝國的帝皇君主!

太可笑了。

他居然忘記問明白他的結義兄長的真實名姓!

愛新覺羅弘曆,其母為鈕佑祿氏,生有十七皇子、十位公主的一國之君。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和那個人稱兄道弟!荒謬。

他冷然的勾勒起一抹無情的笑弧。

永璜陡地站起,低吼道:“赤怒!帶這小子回宮面見父皇,或許他是盜取宮寶的賊!”

將領赤怒不敢妄動,畢竟天下之大,惟有乾隆為尊啊。這厲天擎竟有圓形玉,恐怕是個犯不得的人物。

“反了!你敢不從,你的主子爺是本皇子!”永璜一邊因為傷口的大痛而不自禁的掉淚,一邊威逼脅迫的怒喊着,“即使那隻玉是父皇的恩賜,但是本皇子才是父皇的兒子!姓厲的砍了我的左臂,我就要他的命來抵!不,我要敬稟父皇,抄他的三族、九族!”堂堂的大皇子被一個平民斷了臂,簡直是天大的羞辱!

赤怒猶疑難決,面帶驚色。

厲天擎冷冷一笑,“帶我去皇宮吧!皇上倘使要我的命來抵永璜的一條膀子,我也無所謂!”他在下賭,賭注是自己的命,賭本是那個人的抉擇!

“是!厲公子。”赤怒遵了令。

“將掉在地上的絲綢布袋丟上來……”

赤怒立即照辦。

握住絲綢布袋,厲天擎莫測高深的笑了。

袋內仍有一隻圓形玉……他帶在身邊將近十八年的信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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