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四天,十三夜,飛了趟有錢人玩的法國之旅回來,單澄潞睜着沒有任何疲倦的美麗雙眸,看着忙碌中的好友。
“做了?”
“做什麼?”正專心整理東西的許如茉怞空抬頭看了好友一眼。
“。”
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一傳到許如茉忙碌的腦袋裏,她立刻彈跳了起來,捂住好友的嘴。看着店內目光好奇又訝異的顧客,許如茉尷尬一笑,把好友拖到後面去。
“你小聲一點啦,你看大家都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有什麼關係?反正又不是看到。”
“澄潞!”
揮揮手,單澄潞不理會那不滿的叫聲,兀自訴說自己的發現。“你果然被吃了,不過這速度好像太慢了,我以為那傢伙的手腳會像火箭一樣快。”
許如茉臉一紅,“你……你怎麼知道?”她又沒跟她說。
“因為幾日不見,你的笑容變得特別白痴,還一直偷偷發獃。”
“我哪有笑得很白痴?”發獃或許是有,但是白痴……她才不承認!
“那就是笑得很瀅盪,你自己選一個比較喜歡的吧!”卷着自己一繕大波浪長發,單澄潞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澄潞!”她又抗議。
依首不理會她不痛不癢的抗議聲,單澄潞起身瞧瞧前頭店裏的動靜。“遊戲的期限到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離開他?”
好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許如茉停下抗議,安靜了下來,一分鐘后,她也起身,目光卻放在後花園的某一盆花上。
“我不知道,或許很快,或許再幾個月。”
“床都上了,你的夢想也算是達成了一半,如果覺得滋味不錯,那再多流連一下也不錯,但是如果你開始妄想一些有的沒有的,我勸你長痛不如短痛,趕快做個決定。”她這些話或許很殘忍,卻都是事實。
“什麼可以要、什麼不能要,我還分得出來,我沒那麼傻。”
“你是不傻,但我也看不出你哪裏聰明。”單澄潞壞心地撇嘴道。
“你別為我擔心了,規矩是我訂下的,我心裏有數。”
“你愛上他了對不對?”合上門帘,她雙手環胸,眼光犀利地看着好友。
轉過身,許如茉迎視好友犀利的目光,粉唇彎出一抹很淡卻很柔的微笑。“沒錯,我愛他。”
“既然明知道是個遊戲,你還投下真心,還說你不傻?”
“我不是傻,我只是在完成我唯一的心愿。”
“心愿?卻要用心來賠,值得嗎?”單澄潞表情、語氣都很嚴肅。
“值得。”沒有任何猶豫。
默默地瞅着笑得幸福的好友,單澄潞無聲嘆了口氣,但表情依舊嚴肅,“我真的很希望你不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不會。”
“記得你說過的話。”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單澄潞掀開門帘走了出去,然後毫不遲疑地朝着角落某個黑影瞪了過去。
那冷冷的目光包含太多,有不滿、警告、鄙夷和淡淡的無奈,但最後都只能化成一聲冷哼。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即使再關心,干涉太多就是雞婆,她能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看如茉怎麼決定,還有……這個男人怎麼做了。
又瞪了眼角落的黑影,單澄潞甩了下一頭長發,高傲地走出了花店。
好友走後,許如茉沒敢在後院待太久,匆匆幫幾盆花澆了些水便趕到前頭來,店長出去送花,她不在前頭,真怕有顧客要付錢卻找不到人。
然而門帘一掀,一抹高大的身影卻意外地躍進她的眼裏。
“咦?你怎麼來了?”她立刻朝人影一笑,今天早上她出門時,他已經埋首在電腦里,她以為他會繼續跟他的電子產品難分難捨呢,沒想到卻跑了出來。
“來約你出去吃飯,不過看樣子要等一會兒。”看着店內超乎平常數量的顧客,湛蒼心情頗愉悅地挑了挑眉。
“節快到了,他們大部分是過來預定花束的。”走進櫃枱內,她彎身繼續剛剛未完成的工作。
“節?”
“七夕節。”她邊補鍛帶邊說。
聞言,湛蒼立刻低頭看向許如茉,卻發現她忙碌地埋首在一堆鍛帶中,讓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我記得我好像說過要送你花。”
“有嗎?”笑一笑,許如茉拿下一捆捆的緞帶,換上一系列的粉色系,更適合節用。這些是店長特地從外國訂購的高級緞帶,雖然每個都很貴,但是她和店長都同意節是浪漫的節日,不談現實的。
“有,我記得要送你茉莉花。”說著的同時,湛蒼想起自己以前非常討厭花束這種東西,不送人,也不準人送,但是現在卻莫名地不排斥這種想法。
可能是跟小茉莉相處久了,對花不那麼排斥的關係吧!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聳聳肩,許如茉不太在乎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補齊緞帶,她拿起新進的包裝紙,分門別類的開始上架,迎接節是所有花店最忙碌的時候。
看着她忙碌專心的身影,以自己的個性早就識相地到一旁喝咖啡等人,可是內心莫名就是有了一股來不及理解的情緒,在她越過自己身邊走出櫃枱的瞬間,他攫住纖細的臂膀,力量之大,讓她不明所以地抬頭看着他。
“怎麼了?”
“我們去旅行吧,我剛好有一段空閑,我們去……泡溫泉。”看着那終於映上自己身影的瞳眸,湛蒼不自覺地鬆開了細臂上的手,改以撫上那的臉頰。
雖然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個想法,許如茉還是微笑問:“什麼時候?”
“節。”想也不想地。
他以為她會很高興的,卻發現她的臉上出現為難的表情。
“我……可能不行,你知道那天花店一定很忙,我……得上班。”
“是……是啊,瞧我竟然忘了。”聞言,他立刻收回手,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不經大腦提出這個鬼主意。
自己和她算不上是,節根本不用存在於他和她之間,那天兩人是否能在一起也不重要,但是自己為何就是有股淡淡的惱意?
是她明明說了愛,卻在他面前表現得如此淡然?還是……還是此刻她眼裏對花的執着讓他看不到她對他的愛戀,所以他在意了?
這個想法讓湛蒼內心一驚,往後退了幾步。
“你小心……”他忽然後退的舉動嚇壞了許如茉,於是立刻伸手想要拉住他。
瞧見她朝自己伸出雙手,湛蒼很本能地抬手握住她嬌小的掌心,但下一秒,她說出口的話卻讓湛蒼後悔自己的舉動。
“你小心一點嘛,你身後擺着今天才進的新鮮花朵,你別踩到,很貴的。”皺着眉頭,許如茉嘟着嘴對他說。
“你……”湛蒼聽到自己倒吸一口氣。
沒發現他細微的動作,她着了看店內不減反增的人潮,又抬頭看了一旁的時鐘,接着又看了身邊一堆未完成的工作,皺起眉心,最後才又看向他。
“今天你先自己去吃好不好?店長沒回來,又有好多客人,我可能走不開。”
看了她幾秒,湛蒼覺得這樣也好,因為他現在非常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分析這種亂七八糟又陌生的感覺。
沒錯,他真的非常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他覺得自己非常的不對勁!
“也好。”
“對不起喔!”她投給他一個歉然的笑容。
“沒關係。”強壓下雜亂的心緒,湛蒼眉頭微蹙地回以一笑。“那我先走了,你……別把自己弄得太累。”臨走前,他還不忘關心這麼一句,一句自己以前似乎也不太說的話。
微蹙的眉頭又緊了一些,湛蒼若有所思地走出店外。
陽光中,寬闊偉岸的背影愈走愈遠,直至完全消失在一雙溫柔到近乎戚然的眸子裏。
※※※
忙碌時,時間彷彿過得特別快,店長有事先離開店內,所以當許如茉關上店門時,已經是夜晚十點多的時候。
低着頭,她細心地分別用手中的鑰匙將玻璃門和鐵門鎖好。
“終於找到你了。”
這時的台北街頭依然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可當一抹記憶中的聲音傳人許如茉的耳膜后,瞬間,纖瘦的身影如遭電擊地僵立,原本專註的小臉也慘白不已。
微顫地轉過身,許如茉看着佇立在路燈下的中年女人。
“阿……姨……”
女人勾起紅艷的嘴唇,吊勾的眼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好久不見……我最親愛的外甥女。”
※※※
踏着沉重的腳步,許如茉轉開眼前的門,然而門后卻是一片空寂的黑暗。
沒有燈光,沒有主機的聲音,沒有那已陪伴她好幾個夜晚的身影,愣愣地看着無人的屋子,許如茉的心裏閃過一絲脆弱,卻沒有多餘的力量去多想什麼。
走進屋內,她讓自己融人那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裏,地板上,微顫虛浮的腳步在一扇門前停滯了一秒,然後轉身進入另一扇門內。
任由肩上的背包滑落,許如茉不開燈,也沒脫上的外套,纖弱的身影像是沒有靈魂的空殼,呆立在月光斜落的空室里。
※※※
“姨丈……姨丈……嗚嗚……姨丈……”
整年無休的老張外省面今天沒開張,虛掩的店面讓人瞧不清裏頭的狀況,除了一個蹲在門外埋頭低泣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直哭一直哭,細細的哭聲埋在蜷曲的身體裏,形成了破碎的音符,不仔細聽,根本無法發覺小女孩正在難過哭泣,所以小巷內偶爾人來又去,始終沒人注意到不知蹲在門口多久的小女孩。
但是除了一個人之外。
“你在哭什麼?”
埋在雙膝的小頭顱一顫,然後緩緩抬起頭看着眼前似乎很貴很貴的黑色皮鞋,順着黑皮鞋往上看去,一張早已清楚烙印在小女孩心中的俊美面容意外地閃耀在陽光下。
“大哥哥?”小女孩一愣,原本關不住的淚水瞬間停止,然而小小的臉頰上卻早已寫滿淚痕,一滴晶瑩的淚珠還懸在眼角。
看着那梨花帶雨的小臉,湛蒼眉頭一皺,移開胸前過於龐大的花束,緩緩蹲下。“你在哭什麼?”
“我……我姨丈死了……”語未竟,懸在眼角的淚珠已落地,然後是一顆又一顆,彷彿永遠流不完。不過小女孩沒再像先前把頭埋進雙腿間,而是睜着不斷溢出淚珠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很“櫻桃”的俊臉,然後還不忘問出心裏的疑問,“大哥哥,你為什麼沒去上學?”
“今天是禮拜天,我為什麼要去上學?”
“你要去啊,你是好班的學生,你們學校規定你們都要去的……嗚嗚……”說完,小女孩又繼續自己的哭泣。
“你怎麼知道?”看着眼前前一秒還一本正經跟他說話,可下一秒又開始哭得哀哀切切的小女孩,湛蒼勾起平常不太有動作的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一早鬱悶的心情也因小女孩有趣的舉動而消散開來。
“你們學校的學生在我們店裏吃面的時候說的……嗚嗚……嗝!”一如之前的動作,不過這次小女孩多打了一個嗝。
打完嗝,小女孩抹開讓自己看不清楚俊臉的眼淚,繼續貪婪地注視眼前難得這麼接近的俊臉。自從一年前知道這位大哥哥是附近明星學校的學生后,她每天都會很準時地在他上下學的時間搬椅子到門口洗碗,看着他經過的身影。
當然,有關他的消息她也會很注意,所以只要店裏頭有人談起他,她都會偷偷地躲在一旁聆聽,雖然大部分談論他的都是美麗的大妹妹們。
“她們還說你很聰明,是第一志願的准學生,所以老師都叫你在禮拜天的時候教其他同學讀書。”怞怞鼻子,小女孩終於不再哭泣,不過眼淚還是會落下那麼一、兩滴。
“我不會去讀第一志願。”見小女孩不再表演那忽而認真忽而悲泣的動作,湛蒼開始感到些許無趣,不過還是很注意她臉上的淚珠。
她那掛在臉頰上凝結的珠淚讓他想到荷葉上的水珠,特別晶亮燦爛,而且圓滾滾的不會散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伸出手想揩一顆晶淚放在掌上把玩,然而淚珠卻在指尖觸碰到的一到那破碎,並潤濕了整個指尖。
感覺到指尖上的濕意,湛蒼一愣,不自覺地將指尖放到唇邊……
“喔……”小女孩傻愣愣地點頭,卻在心裏疑惑第一志願是什麼意思。可能是一間學校的名字吧?視線一低,她瞥見掉落在柏油路上的花瓣。“花破了……”
“是謝了。”他糾正她不正確的童言,“想要嗎?”
“可以嗎?”被眼淚洗滌過的雙眸進出燦爛的光彩。
“拿去。”湛蒼毫不猶豫地把大捧的花束塞到她懷裏。
“白白的,還有好香的味道,這是什麼花?”小小的身軀幾乎被花束遮蓋,只露出一雙圓亮、帶着甜蜜喜悅的秀眸。
“茉莉花。”看着那像可愛小精靈的圓眸,湛蒼勾起一抹笑,不自覺的多補了一句話。“花語聽說是‘你是我的’。”
“花語?”花會說話嗎?
“無聊的東西。”想起稍早之前的被告白,嘴角的笑瞬間凝結,黑眸也冷了起來。
他早已厭煩事事都被人安排好,他想做什麼、想讀哪一間學校都是他自己的事,但總是有人想插手,不管是學校還是家裏都是。
沒有人看出他渴望自由的心,他的身邊永遠圍繞着趨炎附勢或是想入主湛家的富家女,他就像一顆棋子,任由他人躁縱,也像價值連城的寶石,成為富家富豪女競爭的目標,他成了所有人計劃中的一顆棋子。
所以他一直想知道卸下湛家的光芒后,他會有什麼樣的未來?
他是不屬於任何人的,他也絕不會讓自己成為任何人的東西,從今天起,他要追求自己渴望的自由!
站起身,湛蒼往學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哥哥!”小女孩叫住湛蒼堅定的腳步。
“什麼事?”他轉過身看着那耀眼的圓眸,他一直很喜歡這雙眼哪!清清澈澈,永遠是這麼的無邪、不需要提防。
小女孩也站起身,清澈的圓眸里不知何時又染上一層薄霧。“你是你的,你永遠都會是你自己的,所以不要討厭茉莉花好不好?”
瞅着那懵懵懂懂卻彷彿懂他心結的雙眼,湛蒼忽地放聲大笑,然後朝她揮揮手,便走出她的視線外。
看着那消失在陽光中的背影,才幹爽的臉頰又滑下兩串淚。
風來了,帶走了一片雲,陽光下的小女孩又開始細細哭泣,不明白心裏的哀傷怎麼會忽然變得那麼多?
媽媽走了、姨丈走了、大哥哥不見了,誰來叫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許如茉,媽媽以前都叫我小茉莉,所以不要討厭茉莉花,不要討厭茉莉花……”
淚水好多好多,哭不完、抹不幹,小女孩一直哭、一直哭,卻總是趕不上哀傷湧現的速度。
誰來叫她的名字,叫她不要哭?
“哭什麼哭,昨天哭了一整天還哭不夠啊?老娘我就是被你哭衰,才會賭輸。”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小女孩的哭泣。
“阿……阿姨……”看着走到面前一整日不見人影的高瘦女人,令女孩微微一個瑟縮,不敢再哭出聲音,只是默默的落淚。“阿嫂……隔壁的王媽媽說姨丈死了三天,問……問你什麼時候要下葬姨丈?”
“下葬要錢哪!我們哪來的錢?”女人惡狠狠地瞪了眼在自家白吃白住六年的小廢物。“那個死老頭要死也不會留下幾毛錢,還留下你這個小廢物給我養,我哪來的錢!”
不敢說錢是被阿姨賭光,小女孩扁着嘴不敢說話。
從小她就知道阿姨討厭她,所以她都不敢去煩阿姨,也盡量不出現在她面前,雖然阿姨常常因為賭博不在家裏。
“死老頭賣這麼多年面,竟然連五、六萬都沒有,還死這麼快,這下我昨晚欠下的賭債該怎麼辦?”女人根本不煩惱屍體該怎麼處理,反而比較在意自己本身的問題。
小女孩明白自己這時候絕對不能說話,於是只好把注意力放在腳邊的大花束上,小心翼翼地輕撫那細嫩的茉莉花瓣。
女人想不出辦法,眼角一瞥,發現小女孩懷中的花束。
“哪來的花?”女人二話不說,馬上搶了過來。“只有幾朵花謝了,這樣子還能賣,包得這麼漂亮,一定可以賣到好價錢。”
女人因為有錢可賺,勾起了嘴角。
“不能賣,那是大哥哥送我的!”小女孩踮起腳尖想搶回花來,無奈卻勾不到邊。
“誰會送你這小廢物花?又不是眼睛瞎了!”
“大哥哥沒有瞎,還給我!”小女孩生氣地叫道。
“吵什麼吵,再吵小心我把你賣給別人……等等。”看着手中的花,又看了眼稚氣可愛的小外甥女,一個想法在女人腦里形成。“你幾歲了?”
不明白阿姨為什麼會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小女孩緊盯着花束,乖乖回答:“十一歲。”
“十一歲……先觀摩學習個三、四年,接下來就不是問題了。”得到結論,女人陰陰地勾起紅艷嘴角,蹲來看着小女孩,“你想不想讓姨丈下葬?”
“想。”隔壁的王媽媽說人死後要好好安葬,這樣死者才能得到安息。
“那你跟阿姨去一個地方,那裏的人會給阿姨很多錢幫阿姨下葬姨丈,不過你要留在那裏工作。”女人用誘惑的口吻說。
“工作?洗碗嗎?”
“差不多。”
“我去了姨丈真的就可以下葬了嗎?”
“對。”
“好,那我去那裏工作。”想起一直很疼自己的姨丈,想要報答的心讓小女孩立刻點頭,沒有任何的猶豫。
小女孩答應去陌生的地方工作,卻沒想過自己的人生也因此墜入黑暗。
風走了,雲走了,白色的茉莉花瓣是小女孩眼裏最後的潔白。
不會說話的眼睛終究要面對這個污濁的世界……
“你起床啦!”湛蒼神清氣爽地將裝着法國吐司的盤子端到桌上,對於許如茉早起的行為感到些許的訝異。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端完盤子,他把蘋果汁放到她手上。“臉色這麼差,昨晚沒睡好?”
“有些失眠。”她一語帶過。
“我不在的關係嗎?”他對她眨眼。
“才不是。”白了他一眼,她坐到位置上吃起吐司。
湛蒼也坐到位置上,吃着早餐。“不問我昨晚去哪裏?”
許如茉咬着吐司輕輕搖頭。
“是不想問還是不想知道?”
“說好不干涉對方自由空間的。”她朝他一笑,然後又低頭吃起吐司。
“你還真是遵守遊戲規則啊?”湛蒼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微笑。
若是從前,他一定會讚許她懂分寸,但是現在見她對自己整夜未歸的情形不聞不問的態度,他就是覺得煩躁。
沒錯!他就是覺得煩,想了一整夜,什麼頭緒都沒理出,反倒是把向來愜意的心情弄得愈來愈浮躁,他不懂她明明就是愛他,明明也說愛他,為何還表現得這麼淡然?
難道她不在乎昨夜他去了哪裏?不在乎他是否有了其他女人?不在乎他不交代一聲就徹夜未歸?
“你在生什麼氣?發生什麼事了?”感受到他語氣里細微的惱怒,許如茉疑惑問道。
他在生氣?不,他只是……只是覺得有些煩,覺得……對於愈來愈在意她的自己感到煩躁而已。
但是……在意?湛蒼內心一個驚動。
“沒什麼,可能是太累了。”
“是嗎?那你吃完早餐趕快去睡覺吧!對了,這陣子我要加班,可能會很晚才回來,你……不會介意吧?”
“不,不會,正好我接了一個新案子,最近也會很忙。”一個人也好,趁着這個時間他要好好想一想,自己對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往他根本不會在意身邊女人的感受,他愛上哪、愛做什麼事都是他的自由,他根本就毋需向誰報備,像她這樣懂得讓他自由的女人他應該感到很滿意才是,但為何看到她不在乎的眼神,他會感到不高興?
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感到自己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渴望自由的味道,他感到恐懼,對於這樣的自己他感到恐懼。
“是嗎?那這段日子我們就各忙各的吧!”
“嗯。”湛蒼響應得很淡,彷彿還在思考自己這段日子以來所有的不對勁。
“那……那我出去上班了,你快點去睡個覺吧!”許如茉略顯慌忙地起身。
“嗯。”沒像往常會主動送她去花店,湛蒼也起身走到房間門口。
他沒有發現她的慌忙,她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兩個人同時開了門,同時也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