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滴答”

一顆水珠滴落,匯入積水池中激起一圈漣漪。我隨手將這個未關緊的水龍頭擰上,最後一滴水珠緩緩落下“滴答”,響了一聲便歸於了平靜。

“老六,快點!我們不等你了!”

老大的喊聲從樓梯口傳來,我急忙捧着飯盒跑了過去。樓梯口站着我們寢室的六位室友,對於我的慢半拍分別以白眼、敲頭來表示他們的不滿。

我叫蕭雨,剛剛進入我市第一明星大學豫北學府,現任物理工程學院一年級小菜鳥一隻。

豫北是一家集初中、高中、大學一條龍式的新型實驗學府,非常變態的高分制也沒能攔住狂潮般擠向這個學校的人流。我算是其中比較幸運的,只比豫北高中部錄取線高出一分僥倖進入豫北的校門,然後非常順利地享受本校升學降十五分的優惠而平安地邁入了大學部。

我住在物理工程學院男生宿舍樓三零八室。比較倒霉的是,我們的寢室門正對廁所兼洗漱、洗澡間,雖然半夜噓噓非常方便,但是吃飯的時候真是倒足胃口,尤其是夏天從大敞的寢室門外飄來某種異味……

好了,快到吃飯時間就不說這個了。

此刻扶着鼻樑上的眼鏡嘀嘀咕咕的男人是我們寢室的老大,年齡最長的他也理所當然是我們三零八的寢室長,吳凡。

吳凡比我們大兩屆,現任學生會主席團副秘書長,一個十分-嗦的唐僧似人物。他的視力非常差,曾經開過刀,所以他的眼鏡一向是我們惡作劇的道具之一。趁着誰熟睡時悄悄給那人戴上,然後把他搖醒,等那人睜開眼睛最多停頓兩秒便會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真是屢試不爽。

走在最前方那兩個很親密的傢伙是我們寢室的老二跟老三,穆木和孔令林。他倆都是少數民族,穆木好像是維吾爾族,孔令林則是回民。

穆木長得十分白凈,有些靦腆。孔令林則是典型的少數民族長相,一看就知道不是漢人的那種。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別說,還真有種很般配的感覺。穆木並非正統的維吾爾血統,在飲食上並沒有嚴格遵守忌口,常常跟我們搶熱狗吃,但他卻總是跟着孔令林到回民食堂打飯,所以我們都笑稱他倆是連體嬰。

走在最後一聲不響的傢伙是我們寢室的老四,個性有點陰沉,我個人覺得他不太好相處……他的名字叫徐平,跟長相一樣平凡的名字。成績一般,體育一般,什麼都是中等的樣子,毫不顯眼。每次集體活動,他在與不在都沒有明顯區別,是一個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人。

他的脖頸處和手腳上都有明顯的燒傷痕迹,雖然那是他家失火時的意外,但因為這些無法遮掩的傷痕,總令別人看向他的目光帶有幾分異樣。再加上他不擅長與人交流,便會令人下意識地對他產生一種隔閡感。

至於老五……我找找……

哦,那個那個!一出宿舍便被女生圍住的高個男生便是我們寢室的老五,袁霏。

在我看來,他就是變態長相加變態性格的總和。為什麼說他長相變態呢?因為我向來認為太英俊的男生是禍水,專門用來毒害女性同胞,尤其袁霏這種亂沒躁守天天換女友的傢伙!性格變態是因為這傢伙非常、非常、非常惹人厭!屬於自命不凡一句話氣死你的那種。

綜上所述,本寢室鄙人最討厭的室友便是此人。

而我們寢室人緣最好、最深得人心的自然是玉樹臨風的老六——蕭雨,也就是我啦~

老七是我們寢室年齡最小的,大概入學早,比我還小一歲,也就是我身邊這個很乖很聽話的小個子。長得很可愛吧?看着他的臉就會非常想捏一下,好像很嫩的樣子。

他叫金燦,亂沒品的名字,不過因為他是我的小跟班,所以我從不打擊他的自信心,呵呵。

好了,介紹完畢,我們也打完飯了。鑒於我們寢室所處的特殊地理位置,我們向來都是在食堂吃完才回寢室,今天也不例外。

穆木跟孔令林在回民食堂打完飯後便來這邊找我們,一桌人把東西一放,便開始混戰起來。我知道小燦喜歡吃雞,便有意將我拿回來的雞肉放到他的面前。小燦知道我喜歡吃魚,悄悄把他拿的魚塊放到我這一邊,我跟他極有默契的一笑,開始大快朵頤。

***

“老大,今晚會議室沒人用吧?”孔令林一邊吞着他的燒牛肉,一邊問道。

“今晚沒活動,怎麼了?”吳凡扶扶鼻樑上的眼鏡。”

孔令林神秘地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穆木剛聽說一個超好玩的靈界遊戲,需要一間沒人的四角教室,我們打算今晚試試。”

“真的?怎麼玩?”

我當即大感興趣,因為我向來喜歡這種靈異遊戲,不是我自誇,什麼筆仙、碟仙我全都試過了,雖然沒有遇到過可供炫耀的經歷,但我還是樂此不疲。

穆木急忙吞下嘴裏的紅燒茄子,講解起來:“要一間很黑的四角屋,四個人,一個角站一個,然後開始跑。第一人跑到第二人背後拍一下,喊一句‘拍到了’,然後第二人往前跑,拍第三個人,也喊‘拍到了’,一圈后肯定會有一個人是摸到牆,就喊一句‘摸到了’。摸到牆的人接着繼續往前跑,拍到人時再喊一聲‘拍到了’,等跑幾圈后,就會發現大家一直都在喊‘拍到了’,沒人再喊‘摸到了’……”

穆木詭異地一笑:“說明不知不覺間會多出來一個人哦!”

“啊,我聽說過這個遊戲,”小燦叫了起來:“以前在書上看到過!”

“好玩!我要玩!”我立刻舉手。

“好!你、我、再加上穆木,已經有三個了,誰還玩?”孔令林興緻勃勃。

“不行!”吳凡掃興的聲音傳來:“私借會議室違反校規,我不幹。而且這種靈異遊戲還是少玩為妙,說不定哪次就出事了。”

“是啊,六哥,你們還是別玩了……”小燦怯生生地扯扯我的袖子“我常聽說玩筆仙、碟仙的人會碰到很可怕的事情,有的人連命都丟了……別玩了……”

“怕什麼?那都是亂蓋的,別聽網上的人胡說!”我自信滿滿地拍拍胸:“我可是玩過筆仙碟仙的人,什麼手不受控制自己動全是胡說的!我問將來會娶誰做老婆,然後暗中使勁,最後還不是在校花的名字上畫了個圈?根本不靈!”

“是啊,校花一直都名花有主,果然不靈。”

一個涼涼的聲音傳來,我立刻怒向膽邊生,瞪向目前校花歸屬權的所有者——袁霏:“飛猿,有膽今晚跟我們一起玩!沒膽別說話!”

“哼,這麼幼稚的遊戲,我才不玩。”

“你怕了?”我故意促狹地看着他:“猿猴既然沒膽玩人類的遊戲,那就乖乖待在猿猴星吧!地球是很危險滴!”

“激將法?幼稚。”袁霏撇撇嘴,一臉不屑。

這個傢伙真的很惹人嫌!對吧!

“好了,別吵了。”吳凡不耐地一推眼鏡:“要玩你們自己找地方,我可沒權力借會議室給你們。”

“老大,鑰匙就在你的口袋裏,通融一下啦!”我柔聲細語地嗲着嗓音哀求着。

“不行!於公我不能私借會議室,於私,雖然我是無神論者,但世上有太多人力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

我很明智地捂住耳朵,其它人也極有默契地低下頭裝沒聽見,老大卻渾然未覺般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從自然科學到宇宙能量,從封建社會到四個現代化,老大博古論今的能力堪稱本校一絕,一丁點大的遊戲事件讓他一分析便直接關係到人類生死存亡,好像我們一個不小心招出不幹凈的東西,便會令全世界倒退五十年。

我悄悄看向孔令林他們,他們二人沖我擠擠眼,我還給他們一個心知肚明的奸笑。然後我們三人齊聲討饒,表示為了全世界人民的幸福不再玩那個小遊戲。可惜已經開了話匣的老大依然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直到我們頭暈腦脹回寢室寫作業也不肯放過。

到了晚上七點多,老大捧着厚厚一疊書去上夜自習,老四徐平一聲不響地出了寢室后便一直沒有回來,我跟孔令林和穆木則開始商討今晚去哪裏找間沒人的四角教室。

“小燦,一起玩嘛,三缺一啊!”

我軟硬兼施的非要拉着小燦湊數,可是膽小的小燦卻說什麼也不肯鬆口,算是很難得的不聽我的話了。

“怕什麼嘛!有我跟你其它兩位哥哥在呢,別那麼迷信嘛!只是好玩試試,你以為真能出什麼東西啊?”我繼續連哄帶騙。

“不要!”小燦拒絕得斬釘截鐵,害我覺得亂沒面子:“六哥,你們也別玩了,真的很玄的!”

“膽小鬼!無膽鼠輩!去去去!別坐我旁邊!”我有點惱火,臉色拉了下來。

小燦被我一凶,氣勢立刻軟了下來,一聲不響地垂着頭寫作業,只是鋼筆半天不動一下,從側面不難看出他的表情有些傷心。

我一咬牙,鐵了心不理他。

“反正沒教室,你們玩不成的……”小燦略帶情緒的小聲嘀咕着。

“你……”我立刻無名火起。

“算了!自家兄弟吵什麼!”孔令林急忙打圓場:“蕭雨,你也彆強人所難嘛。現在才七點多,絕對能找到人的!”

“那教室怎麼辦?沒鑰匙咱們哪個班都進不去,而且還要挑沒人的時候,肯定全校都鎖門了。”穆木說。

“大不了咱們躲到哪個夜自習的教室,等人走光了再出來!”我提議道。

“那今晚咱們也別回來睡覺了。”穆木大嘆一口氣。

這時,袁霏合上課本,走到老大的怞屜旁逕自拉開,然後老神在在地拎出一串鑰匙,涼涼地說:“你們在找這個東西嗎?”

“啊!”

我一聲鬼叫,千算萬算,算漏了老大的鑰匙就在寢室……

我急忙伸手去搶,死袁霏竟仗着個子此我高將鑰匙高高舉起,一副絕不給我的模樣。

“喂!大猩猩,你逗留在地球的時間太長了吧?護照要過期了,快回你的母星吧!”我瞪着袁霏咬牙切齒。

“你到底打算給我取幾個外號?”

袁霏很難得露出一副不爽的表情,也因此令我覺得特別爽:“不好意思,我這人的優點就是愛以貌取人,相由心生,長成這樣又不是你的錯。”

“這樣啊……”袁霏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像老大的鑰匙忘了帶,為防不法份子對它有所企圖,我還是把它送到老大手上吧。”

“你!”

“喂,蕭雨!”穆木急忙拉住快要撲上去的我:“真懷疑你跟袁霏八字不合!”

“上輩子結了怨吧?”袁霏擺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這輩子又結了仇!”我惡狠狠地補充。

“好了好了,別鬥嘴了。”孔令林一臉涎笑,摟着袁霏的肩:“喂,老五,今晚一塊去玩怎麼樣?說不定招出個絕色女鬼,賽西施勝貂嬋,我們絕不跟你搶如何?”

“沒興趣。”袁霏拒絕的倒也爽快,不加考慮。

“沒興趣就快把鑰匙放下!”我氣勢洶洶地瞪着他。

他閑閑地看了看我:“憑什麼?又不是你的。”

“你是故意跟我搗亂是不是?”

“這是求人的態度?”

“誰求你啊!膽小鬼,連個遊戲都不敢玩!”

“不是不玩,是玩過了,沒勁。”

本想再接口的我倏然住嘴,有些意外:“你玩過?”

“當然了,這個遊戲又不是這一兩年的事。”袁霏興緻缺缺:“我上高中的時候就試過了,四個人圍着教室跑,跑了幾十多圈也不見有什麼東西出來。最後是累得玩不下去才結束的,根本沒東西。”

“玩法有誤吧?”穆木不太相信:“可能細節上出現問題了。

“二哥!”小燦一臉懼意,提高了首量:“你還真想有什麼東西出來啊!?”

哎,這個小燦,真是丟盡男人的臉。

“不管怎麼樣,反正沒意思。”袁霏聳聳肩。

“什麼嘛,原來是跑了幾圈累得不行了啊。”我嘿嘿一笑,戲謔地看着袁霏:“果然是敗絮其內啊——才幾十圈就受不了,你還是別跟我們玩了,免得嬌滴滴的你一個不當緊暈倒在會議室,還得我們背你回來!”

“那咱倆看看誰先不行?”

袁霏的表情沉了下來,一挑眉毛。立刻,我倆之間電閃雷鳴、暗流涌動。

“喂喂,老五!老六!”

“別管他倆了,反正人湊齊了。”

“這倒是。”

穆木跟孔令林無視這邊一觸即發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全都一副漁翁得利的欠揍表情,真是人心不古。

***

等到十一點熄燈后,四個鬼祟的身影悄悄溜出了男生宿舍,直奔教學樓頂層的會議室。

深夜的豫北校園空寂的令人毛骨怵然,諾大的校園之中,只有疾風掃過樹葉時的沙沙聲響。月亮被烏雲籠罩,寒風格外陰冷,情不自禁地顫抖一下,雞皮疙瘩便起了一身。總體效果匯成三個字:毛毛的……

雖然我自恃膽量過人,但貌似天地間所有恐怖事件都發生在這樣漆黑的深夜……而且今夜又是月黑風高,實在跟諸多恐怖小說中的慘案發生場景相吻合……

“抓這麼緊,難道你怕了?”袁霏略帶嘲諷的聲音從我身邊傳來。

耶?我旁邊不是穆木嗎?

我急忙鬆開雙手,有點氣極敗壞地叫了起來:“我說老二!打開手電筒筒好不好!要撞牆了!”一道光柱閃現,我剛鬆了一口氣,穆木又立刻用手捂住:“太明顯了……”

“沒事!這麼安靜,鬼都睡了!”

“千萬別睡,不然我們的老六就沒機會尖叫了。”

“死飛猿!你除了跟我作對還會做什麼!?”

“這就是我為了社會主義發展做出的最大貢獻啊。”

“走啦!”孔令林拎着我的后領,直接將我拽進了教學樓的走廊中。

大概是烏雲散去的緣故,漆黑走廊盡頭的窗戶慢慢透進銀灰色的月光。朦朧的月色映照出細長的倒影,不時緩緩飄過幾朵形狀詭異的浮雲,好似透過萬花筒看着不斷旋轉的奇光異彩,變化莫測。寂靜的走廊與皮鞋的磨擦發出清晰的聲響,在黑寂之中慢慢移遞到不知名的遠方……

我與其它幾人互視一下,極有默契地脫下鞋,同時為自己的襪子默哀。

踩着冰涼的大理石地板,我忽然慶幸我校素有的奢華校風。因為以乾淨為第一主旨的豫北校園,即使做不到一塵不染,也能做到地上空無一物,至少我不必擔心一腳踩到碎玻璃上。

終於爬到了五樓,穆木小心翼翼地打開方鎖,四個身影全部閃人,門又悄悄關上。

“好!安全抵達!”

我們四人各自伸出右拳在空中一碰,這是我們三零八表示勝利的慶祝方式。

“我跟穆木到教室後面,你跟袁霏自己分配所站的位置。”說罷,孔令林便拉着穆木向後面走去。

“喂,我可不要摸你,你站後面。”

我不容置疑地瞪着袁霏,雖然很懷疑他是否可以看到我的表情。

“隨便。”

哼,我就知道你是個隨便的人。

“蕭雨!”後面傳來孔令林有意壓低嗓門的喊聲,但仍在安靜的會議室中產生了一點點的迴音:“把你那邊的窗帘拉上,要一點光都不透。”

“好!”

我與孔令林分別拉上了會議室唯二兩扇窗戶的窗帘,頓時眼前一黑,我伸出手,心中大嘆一口氣,終於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境界了。

“規則都知道了,我喊開始便由我先跑。”穆木的聲音傳來:“我的前面是袁霏,袁霏往前是蕭雨,蕭雨往前是孔令林,三聲‘拍到了’後會有一聲是‘摸到了’,如果發現沒有人喊‘摸到了’就停止遊戲,立刻到講台前集合!全員撤退!”

“知道了,快開始吧!”

我不耐地活動着關節,好笑穆木居然考慮那麼遠,他真以為會有東西出現?

“先說好,不許有人故意喊錯!不然殺無赦!”孔令林威脅的聲音傳來。

我暗自咋舌,真是的,我原本還打算跑幾圈后嚇嚇他們呢。

當穆木喊了“開始”后,黑寂的會議室便只剩下了跑步聲。先是穆木的“拍到了”,然後是袁霏在我身後“拍到了”,接着是我摸着牆一路跑過去,當手碰到一個柔軟的背部時,喊了一聲“拍到了”,接着前方的人繼續往前跑。傳來了孔令林的“摸到了”。

然後便是索然無味的無限循環,我摸到了四次空牆,其餘時刻便是不停的跑跑跑,然後說“拍到了”、“拍到了”……果然是很無聊的遊戲!

我想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只是沒人第一個開口喊停,於是大家不厭其煩地繼續奔跑着。黑暗之中,誰也看不到誰,唯一能分辨的只有跑步的聲響與開始略微喘氣的喊聲。

“咚、咚、咚”,沉悶的腳步聲傳來,我的背後被人輕輕一拍,“拍到了”。我暗嘆一口氣,百無聊賴的繼續往前跑,直至碰到一個柔軟的背,很沒精神地說了一聲“拍到了”。

這要玩到什麼時候啊?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走,我開始機械的只是為玩而玩,強撐着不肯第一個開口說停。也許是太過無聊而麻痹了神經,當我意識到時,我忽然發現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喊“摸到了”?

當我的身後響起“拍到了”,而我跑到前面再喊一聲“拍到了”的時候,我忽然微微一顫。按理說,應該在三聲“拍到了”之後傳來一聲“摸到了”,而我,應該在三次“摸到了’之後有一次碰到空牆。可是沒有!不知何時起,我的前方一直有人,我每次、每次都能摸到一個人的後背!

但,這怎麼可能?

當又一輪“拍到了”在我背後響起時,我奔跑的腳步忽然遲緩起來,我的前方是誰?真的是孔令林嗎……?

“拍到了……”

當我的手碰到那人的後背時。由掌間傳來的酥麻感令我的頭皮陣陣發麻。我開始豎起耳朵,如果……只是說如果,真有第五人的話,我應該能聽出他的聲音與其它人不同。

“拍到了。”孔令林的聲音。

“拍到了。”穆木的聲音。

“拍到了。”袁霏的聲音。

可是,袁霏不是在我身後嗎?我的背後沒有人拍我!

“拍到了。”

一個聲音在我背後響起,雖然大家的聲音都很低沉。有些走音,但我還是清晰地辨識出那是穆木的聲音……

為什麼?

我忽然有種腳底發軟的感覺,我的背後應該是袁霏啊……我本能地向前奔去,雖然習慣性地抬着手,可是胳膊已經開始顫抖,當我感覺碰到物體時,立刻反射性地收回了手:“拍到了……”

接着前方的人繼續往前跑,然後是孔令林的聲音:“拍到了。”

“拍到了。”袁霏的聲音。

但是孔令林的前方應該是穆木!

是誰,令我們的奔跑順序變得紊亂的人,是誰……?

“拍到了。”

我的背被人輕輕一拍,我已經無暇去分辨那人的聲音,我想停止,我想大喊不要玩了!可是我卻喉間堵塞,腳在機械的繼續往前奔跑。

我明明已經發抖不已,卻不敢第一個開口喊停。已經無關與袁霏打賭的面子問題,而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是唯一察覺到的人嗎?其它人都沒有發現嗎?如果我第一個開口說不玩,會不會引起那個東西的注意……?一想到也許因此被那個東西注視着,我便再無勇氣做任何事……

“拍到了……”

我咽了一下口中的唾液,以求緩解喉間的乾澀。

沒人聽到我的聲音在顫抖嗎?為什麼沒人停下來笑話我一句?甚至連袁霏都沒有嘲諷……大家都怎麼了?

漆黑的會議室依然伸手不見五指,拼了命的去猛瞧,也最多只能看到一團黑影在移動,根本不能分清誰是誰。直到,又一輪新的循環再一次來到我的背後,對方安靜地停了下來,就這樣站在我的背後,一聲不響。

我的心跳驀然加劇,快得幾乎令我無法呼吸。

然後,一雙手撫上了我的肩,我僵直着身軀,一動也不敢動。

“別玩了……”

是袁霏的聲音。

“穆木,開手電筒……”

與他近在咫尺的我聽出他聲音中隱隱透出的顫抖,他也注意到了吧?他也發現多了一個人!

一縷光束從會議室的一角傳來,接着是孔令林的聲音:“大家都到講台那邊。”

我下意識地緊抓住袁霏的手,早已顧不上好強,而他同樣緊握住我的手,彼此掌心中的汗水泄露了我倆的惶恐。我們順着穆木的手電筒光芒向講台集中,可是步子卻十分遲緩。

那麼它呢?會不會也走過去……?

我的腿在打着顫,在我已過的十幾年歲月之中,我玩過許多危險的遊戲,無論高空彈跳還是雲霄飛車,無論請鬼還是招鬼。我喜歡那種刺激的感覺,以自己的勇氣戰勝一個危險遊戲時的得意與成就感令我深深着迷。

可是,我從未想過有關另一個世界的任何問題。

這個世界的主宰是人類不是嗎?所有的妖魔鬼怪只是人嚇人編出來的故事不是嗎?所謂的神秘現象只是人類無法理解而找出的藉口不是嗎?怎麼可能會真的存在呢?

小時候,媽媽總在我耳邊說,你不乖會有狼外婆來吃你哦!可是無數個黑夜,我瞪圓了眼睛等待窗外爬來任何一個不明物體,卻次次落空。我甚至七歲便敢拿着樹枝動物園裏的野狼,不是因為我勇敢,而是我知道我不會有危險。

雲霄飛車有着科學原理的支持,高空彈跳有着完善的安全措施,動物園的凶獸有着無法逃脫的牢籠。無論飛躍黃河還是跨躍長城,都只是在極高的安全係數下用勇氣去接受失敗的機率。所以,所謂的勇敢,只是一些人做到另一些人不敢做的事情罷了。

我很勇敢,因為我敢做。我敢做是因為我了解一件事的安全底限與它的危險程度,當我確認不會有生命危險時,我便會興緻勃勃地去做。

可是,我從未想過有另一種變量因素的存在。

它是什麼樣的?它有什麼樣的力量?它會對我造成怎樣的威脅?我會死嗎?我能打過它嗎?我能逃開嗎?

未知,才是人類恐懼的根源。

穆木的手電筒緩緩掃過會議室一周,除了我們四人,沒有任何可疑的物體或影子,我暗自鬆了一口氣。

“回寢室吧。”

孔令林的聲音很平靜,也正因為他太過平靜,我可以?貧ㄋ也意識到了?

這個提議當即得到大家的一致通過,穆木再顧不上會被人抓住的危險,打開手電筒,四個人安靜地圖繞在唯一的光明周圍,沒人開口說話,靜寂得出奇。

忽然,幽靜的五樓傅來一個無比清晰的清脆聲音:“滴答”

我的腳步一頓:“你們聽到了嗎?”

“什麼?”穆木回過頭來,有些驚慌地看着我:“喂,我已經很累了,你別再開玩笑!”

穆木的聲音透着疲倦,我可以聽出他的情緒已經處於崩潰邊緣,原來,大家都發覺了……

“沒什麼,只是水滴聲,我隨便問問。”我急忙笑着拍拍穆木的肩。

“大概是實驗室的水龍頭沒關緊吧。”袁霏不以為意地推着我往前走:“回去吧,撞到執勤的人就慘了。”

我扶着牆壁,悄悄支撐着有些發軟的雙腿。袁霏撫在我肩頭的雙手有着一絲不經意的微顫,我則藉由他手溫傳導來的熱度稍稍平撫心中的懼意,有時宿敵彼此利用一下,也未嘗不可以。

“滴答”

水珠滴落的聲響,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五樓,因為太過清脆所以似乎很近,但空靈的迴音又顯得很遠。

我抬頭看了看樓梯,沉默着隨大家慢慢走出了教學樓。只是,腦海中好像還在迴響着那個輕盈的聲響: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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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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