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來人，將這個女人關進大牢！”
後宮的燈火才剛點着，凌霞宮就已經傳出皇上怒咆的聲音。
幾名守衛拖出韻兒，消息立即驚動了後宮上下，沒消半刻，鳳翎已經趕到了。
“皇阿瑪，你為什麼要關韻兒？”鳳翎激動的問。
“這女人竟然不識抬舉，拒絕朕的恩寵！”皇上也不想隱瞞如此滔天的羞辱。
“韻兒大概是身體不適吧？每個女子不都會有這時候嗎？”
鳳翎沒有驚訝，因為這是她早就知道的結果，只是皇阿瑪的反應也太過激烈了點。
“你們統統退下！”皇上驅趕走在場的宮女太監們，不希望醜聞擴大，讓自己變成了笑話。
看着一干人退下后，鳳翎才又開口，“皇阿瑪，你別不講理了！身體不適又不是韻兒故意的。”
“你認為朕是如此不講理的人嗎？”皇上對韻兒的喜愛可說是到了極點，他要不是感覺到背叛，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震怒。
“以前是不會，可是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打翻的醋罈子。”皇阿瑪已經失控了。
“你知不知道她……她竟然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想到其他的男人佔有了心愛的女人，皇上也變成了凡夫俗子。
“是、是嗎？”鳳翎驚訝得差點將舌頭咬下去，難道是……她希望自己猜錯了。
“這種欺君大罪，該要讓朕如何寬恕呢？”他將韻兒當成了已故的愛妃。
“皇阿瑪請息怒，鳳翎有一封信想要呈給你，也許你看了就不會如此生氣了。”緊急關頭，鳳翎只得將放在她這裏的信交出來，希望能救韻兒一命。
皇上按捺着脾氣接過信，看着信中的字字血淚，臉上的表情由憤怒轉為悲傷。
氣氛變得詭異，皇上呆坐在椅上，強迫自己理清這突來的紊亂。
“韻兒竟然是朕的親生女兒？”差一點就要鑄成大錯了！
難怪，他頭一次見到韻兒時，會感覺韻貴人彷彿又回到自己身邊，明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將怒火轉向皇后。
“叫皇后馬上來凌霞宮，還有，將韻兒也帶過來！”皇上命令着。
“皇阿瑪，韻兒就是不願將事情鬧大，更不願意追究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去，你請皇後娘娘來，這不是讓她難堪嗎？”鳳翎已經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朕失去了愛妃，又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朕要還給韻兒一個公道。”皇上揮手阻止鳳翎的勸阻。
皇後跟韻兒幾乎同時進了凌霞宮。
“韻、韻貴人？”皇后像見到鬼一樣，露出驚恐的表情。
“她是朕愛妃的女兒，難道你忘了當年自己犯下的大錯嗎？”皇上怒斥。
“臣妾……臣妾見過皇上。”皇后靠着一旁的嬤嬤支撐着發軟的腳。
“皇上……”韻兒一見到鳳翎就猜到事情已經爆發了。
“皇后，這些年你吃齋念佛，朕本以為你是修身養性，原來全是笑話一場，怕是你擔心韻貴人來勾魂報仇吧？”皇上極度痛心。
“皇上，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臣妾也不想再痛苦下去，沒錯，不過我這些年吃齋念佛並非為了害怕報應，而是徹底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希望能夠得到佛祖及韻貴人的原諒。”平時堅強的皇后流着眼淚，其實她活得比任何人都痛苦。
“那你也知道朕會如何處置了吧？”皇上絲毫沒有心軟。
“謝皇上讓臣妾得以解脫。”皇后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皇上，請你別再追究皇後娘娘了。”韻兒後悔將秘密告訴鳳翎，她真的無心傷害或報復任何人。
“皇阿瑪！韻兒死不肯說為的就是不想皇後娘娘受到處罰，你就讓事情過去算了，好嗎？”鳳翎也跪下求情。
“你們這是幹什麼？韻兒，尤其是你，難道就能原諒這個狠毒的女人嗎？”皇上怒視着皇后。
“我能，希望皇上能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原諒皇後娘娘吧！”韻兒相信面對良心的苛責，皇後過得比誰都苦。
皇后愣愣的望着求情的韻兒。
皇上沉默了半晌。
“皇后，既然韻兒都已經表明了原諒，朕也不希望將事情鬧到慈寧宮，驚動老佛爺，不過朕要將韻兒的格格身分還給她，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謝謝皇上，韻兒本來就是格格，臣妾以後絕對會將她當成親生女兒般疼愛。”皇后感激又羞愧的看着韻兒。
“今晚大夥都累了，早點歇息。”
“皇上，這是娘的遺物，皇上更應該擁有它。”韻兒將發簪遞向前去。
“這是朕送給愛妃的定情物……”昔日的恩愛一幕幕回到了眼前，皇上默默走出了宮門。
“以後別叫皇上了。”鳳翎臨走前交代了一句才離開。
回寢宮的路上，皇上大大嘆了口氣，還好愛妃在天之靈，冥冥中阻止了這場荒謬鬧劇，現在明白韻兒是愛妃留給自己的珍貴寶物，他就更欣慰自己多年的思戀沒有遺憾。
“愛妃，朕答應你，一定會讓我們的女兒得到幸福。”皇上對着天上閃耀的星星承諾着，可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是誰呢？看來，還是要找機會問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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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找回了流落民間的格格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皇宮上下，唯一沒來得及獲知好消息的福康，已經在韻兒入宮之日離開京城，他不願去面對，只能藉着前往江南做最後的巡查來逃避一切。
“韻兒，當初都怪皇阿瑪沒有查明就讓你受苦，你說吧！希望皇阿瑪如何補償？”
皇上才下朝就來到凌霞宮補償父愛。
“皇阿瑪，能夠與你相認已經是兒臣最大的賞賜了，不需要什麼補償。”她明白了當初為何見到皇阿瑪時，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原來這就是親情！
“皇阿瑪這麼多年都未盡到父親之責，你還能這麼懂事，全是翠雲的功勞，看來皇阿瑪要派人幫她好好安葬才行。”
“謝謝皇阿瑪，娘和翠姨在天有知，一定很感謝你對韻兒做的一切。”韻兒覺得眼前的幸福，定是母親與翠姨在天上的護佑。
“對了，皇阿瑪有一事想要為你作主，你不得有所隱瞞。”皇上面色變得凝重。
“兒臣對皇阿瑪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關於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皇阿瑪希望你能老老實實說出來。”
韻兒怔住，她能講嗎？無論自己的身分是什麼，王爺畢竟已經賜婚，背叛鳳翎格格的罪名還是避免不了，她只能繼續隱瞞。
“兒臣不想再提那件不堪的過去了，希望皇阿瑪別再追問。”她迴避着。
“這關係到你的終身幸福，皇阿瑪怎麼能不追問呢？”
“皇阿瑪，兒臣現在只希望能夠陪伴你，不想去考慮什麼終身。”
“不行！要是此人是罪大惡極之徒，皇阿瑪絕不能如此罷休，可是此人如果是你真心付出的對象，皇阿瑪也要他負責到底。”皇上堅決說道。
“如果皇阿瑪是真心希望兒臣幸福，就請別再追究下去了，找到此人只會讓兒臣難堪，勉強他更只有造成兩人的痛苦，愛一個人不見得一定要擁有，只要他能快樂，我也就感到快樂了，就像額娘雖然必須與三千嬪妃分享皇阿瑪的愛，她一定也抱着同樣的想法。”她露出苦澀的笑容。
皇上沉默了，一股濃濃的歉意又讓他接受了她的意見。
“皇阿瑪可以答應你不再追究此人，但你也要答應皇阿瑪，別為了一個不值得珍惜的男人誤了終身。”他聽出韻兒的用情至深，也能推論出此人恐怕已有心上人了，也不再逼問下去。
“兒臣已非清白之身，請皇阿瑪讓兒臣保留最後一點點尊嚴，好嗎？”她知道自己的心和身，已經不能再接受其他人了。
“你太傻了，別說你的身分是格格，沒人敢批評半句話，就算不是，以你的容貌與修養，也足以配得上王公貴族，別這麼在意那些已經過去的事了。”皇上還是忍不住想要找出那個男人，狠狠教訓一頓。
“皇阿瑪，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兒臣才剛與你相認，還希望能多陪你一段時間。”她不想再討論下去。
“好吧！反正也不急，皇阿瑪也不想你這麼快就嫁出去。”皇上同意了她的說法。
“鳳翎格格駕到！”門外的太監傳着話。
“鳳翎丫頭這麼晚還來，看來她真是挺喜歡你這個妹妹的。”皇上很欣慰鳳翎對韻兒的親切。
“鳳翎格格人不但漂亮，對兒臣也如同親姊妹。”她很慶幸能得到鳳翎的支持與關心。
“皇阿瑪？你也來了。”
鳳翎就是打算趁着晚上來找她商量自己的煩惱，卻還是遇上了想要避開的皇阿瑪。
“怎麼？你能來，皇阿瑪就不能來嗎？”皇上戲弄着。
“當然不是，人家是來跟韻兒聊聊女兒間的私話，皇阿瑪在就不怎麼方便了。”鳳翎一向都是有話直講。
“那皇阿瑪就是多餘的啰？”
“是啊！”
“好吧！這后宮裏的規矩甚多，皇阿瑪也不方便一一告訴韻兒，就托你教教她吧！皇阿瑪回去了。”皇上也知道該讓韻兒多了解一些後宮的禮數，至少要懂得如何面對老佛爺的詢問，不過這些不適合自己開口，鳳翎正是最好的幫手。
“恭送皇阿瑪！”
送走了皇上，凌霞宮只剩下她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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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兒，解決了你的事，現在總該幫我解決我的事了吧？”鳳翎直截了當的要求。
“你是說……”韻兒猜到了幾分，但是這並非自己能力所及的事。
“沒錯，就是為了不想嫁給福康這件事。”
“鳳翎格格，王爺是那麼的優秀，你難道一點也沒法接受嗎？”她試着讓自己大方，勸着鳳翎改變想法。
“我知道好多位格格都很羨慕我能嫁給福康，而福康也的確是許多姑娘心目中渴望的對象，但是人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難道你不希望我幸福嗎？”鳳翎一臉的苦惱，反而更讓人憐惜。
是啊！不能與自己心儀的對象白頭到老，確實會抱憾終身，但是她該成全鳳翎格格嗎？這麼一來，不就傷到王爺的心了？韻兒默不吭聲。
“你幫我想法子嘛！”鳳翎看着眉頭深鎖的韻兒。
“你真的不能接受王爺的一片真心嗎？”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真心？福康哪時候跟我有過一片真心啊？他對我也是兄妹之情耶！”鳳翎替自己跟福康解釋。
“可……可是我上次無意中聽見你與王爺之間的對話……”韻兒這下也胡塗了，只好坦承自己偷聽到的一切。
鳳翎回想這段時間裏，除了上次到過福王府……難道那段打鬧的玩笑話讓韻兒誤會了？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聽見我跟福康兩人講的話？”鳳翎笑得人仰馬翻。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韻兒不懂她為何笑得如此誇張？
“那隻不過是我跟福康兩個人鬧着玩的，不過你會這麼誤會也不奇怪，因為我和他從小就是這麼鬧大的，所以皇後娘娘也以為我們是一對呢！”鳳翎收起了笑容，開始懊悔自己以前不該這麼肆無忌憚。
原來是她想太多了！韻兒沒有因此而高興，因為就算王爺對鳳翎只是兄妹情誼，也不會因此就對她有特別之情。
“那格格現在打算怎麼辦？”她擔心事實無法改變。
“其實在來你這兒之前，我曾有個還不錯的想法，不過這需要你的配合才行得通。”鳳翎欲言又止。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韻兒願意不顧一切的回報鳳翎的幫助。
“在說出來之前，我必須很慎重的問你一件事。”鳳翎難得如此嚴肅。
“你問吧！既然當初你能不懼皇阿瑪，冒險為我將身世公開，如今我又怎麼能對你有任何隱瞞呢？”韻兒感激的說道。
“別再提那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了，我要問你喜不喜歡福康？”鳳翎認為自己的預感不會錯，光憑韻兒閃爍其詞這一點，就能證明與福康的關係不簡單。
“我說過王爺是那麼的尊貴，相信除了你之外，每個女子都很仰慕王爺。”她沒有正面回答。
“我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不過你瞞不了我的，王爺應該就是你那個唯一的男人吧？”鳳翎大膽的說出自己的猜測，也看得出就算韻兒不承認，表情早已泄漏了一切。
果然韻兒的反應不出所料，臉蛋倏然變得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別告訴我是福康強迫你的，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告訴皇阿瑪好好教訓他！”鳳翎最會的就是讓人無路可退。
“不！求求你別跟皇阿瑪說，其實都是我太仰慕王爺，所以才會無恥的自己送上去，跟王爺一點關係都沒有。”韻兒着急的為福康解釋。
“瞧瞧你這麼慌張，看來還真是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了，既然這樣我也就放心將計畫告訴你吧！”鳳翎得意自己得逞了。
韻兒知道自己中了計，但又能怎麼樣呢？誰讓自己真的是愛王爺愛得如此深，她難堪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別這麼尷尬，其實我要是有機會跟心上人共度一夜春宵，我也會把握，只是那棵大木頭現在竟然躲得我遠遠的，讓我無機可趁。”
鳳翎大膽的言詞，讓她聽得臉紅心跳，實在難以想像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竟然抗拒得了鳳翎的魅力，她開始好奇了。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那個人，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一定也跟王爺一樣優秀。”
“哼！他比起福康差多了，脾氣硬得像塊石頭，腦筋又不懂得轉彎，偏偏我就……現在竟然還躲得老遠，太可惡了！”鳳翎一想到就恨得咬牙切齒。
“我相信那位大人應該也傾慕着你，只是不懂表達罷了。”她能夠體會那種割心之痛。
“算了，我相信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韻兒，替我嫁給福康，好嗎？”鳳翎緊緊握住她的手，瞼上表情難得凝重。
“我？可是……”韻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立場。
“你喜歡福康，我相信福康也一定喜歡你，既然兩情相悅又何必拘泥俗世的眼光，更何況你現在可是位格格，別說他該對你負責，就算娶了你，也是他上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別再想了，答應我好嗎？”鳳翎相信韻兒的心裏正在天人交戰中。
“但是……”韻兒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你希望我和福康痛苦一輩子嗎？”鳳翎看着那水靈雙眸。
韻兒垂下了濃密的睫毛，她承認自己無法拒絕得到福康的誘惑，可是一想到要面對皇阿瑪發現時的怒火，她就退卻了。
“別再想了，我們就這麼約定啰！到時我會趁着大夥慶祝之際，偷溜出宮去追求我想要的男人，而你就替我嫁入福王府，跟福康過神仙眷侶的快樂生活。”鳳翎替韻兒作了決定。
“皇阿瑪知道后，會不會怪罪王爺？”這是韻兒唯一擔心的事。
“當然不會啰！要生氣也是生我的氣才對，相信就連你都不會有事的。”鳳翎拍胸脯保證，因為她知道到時肯定天翻地覆，不過，皇阿瑪要也只會抓她一個人。
“可是你一個人離開皇宮，實在太危險了，更何況萬一還來不及離開就被抓到，皇阿瑪一定會更生氣。”她還是放不下心。
“所以啰！你要記得除非洞房花燭夜，否則連福康也不能泄漏，知道嗎？至於出宮后，自然就有人得保護我了。”鳳翎可不想福康變成從中破壞者，胸有成竹的她，露出了神秘笑容。
韻兒思忖了一下，為了讓鳳翎獲得幸福，不，應該也是自己的私心作祟，她終究還是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