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愛情有時候會不期而遇。而人生不期而遇的東西有很多,不僅僅是愛情。
那天在公司的茶水間,在大家到來之前,高軌終於逼着戴清表了態。原本掌握在戴清手裏的主動權,在高軌的強勢之下,很自然的交換了位置。戴清摸着被吻的下唇,看了高軌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勾起嘴角,輕輕的點頭,曖昧的答應了。
至於戀情的保密這一點,大家都有共識。辦公室戀情本來就相當的惹眼,更何況事件的主角之二還都是同性?好在大家的神經都不足夠敏感,常易更是相當自作聰明的認為,戴清和主軌和好,一定是戴清大人不計小人過,在高軌誠心的道歉之下,原諒了他一時“年少無知”“目中無人”的衝動。
每次只要想起來,高軌都會覺得好笑。不過,也難怪常易猜不到,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各方面條件都那麼出色,可是卻只喜歡男人。誰又猜得到呢?
“在想什麼?”戴清放下刀叉抬頭問看着他吃東西的高軌,“是不是東西不太合胃口?”
“沒有啊,很好吃。”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高軌切了一塊牛排塞進自己嘴裏,咽進肚子之後發現戴清還是看着他,“怎麼了?嫌我吃相難看?”
“怎麼會?”戴清笑了起來,很輕的說了一句,“我看你不說話,以為你覺得悶。”
“喂,我不是女生,不用擔心我這麼小心眼的好不好?”隔着桌子,高軌伸手輕輕在戴清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嚇得戴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差一點點就跳了起來,四處打量的看。幸好他們的位置夠偏,燈光也夠暗,發現沒人注意他們,這才放心的呼了口氣。
看着戴清一系列緊張的要命的動作,高軌忍不住笑了起來,“怕什麼呀?我們坐得這麼遠,就算別人看見了,也只會以為我們是同事,哪裏會想得那麼複雜?”
戴清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是我想太多了。”
高軌做了個鬼臉繼續吃盤子裏的牛排。因為有點冷了,味道已經不太好吃了,所以他輕輕皺了一記眉。
“你,是不是生氣了?”戴清輕輕的問?
“什麼?”高軌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戴清問的是自己是不是對他剛才那麼緊張的態度生氣了。剛想解釋,是牛排的問題。戴清又接下去說,
“我只是,只是不習慣這種事情。”
這種事?什麼事?高軌費力一想,恍然大悟是自己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的事。因為以前戀愛的女朋友都比自己小,所以,也很自然把以前的一些習慣拿出來用在戴清身上。誰讓他安靜坐在那裏,又常常會說一些不符合他年紀的可愛的話。
高軌好笑的想。戴清已經三十二歲,人長得又是相當的漂亮,就算再純情,一兩次戀愛總是會談的。真不知道他以前的戀愛是怎麼談下來的。不過,第一追問以前的情史是相當笨的做法,第二,高軌也不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對戴清以前情史感興趣的程度。所以,他相當有風度的什麼也沒問。只是微笑着勸他,
“別想那麼多,我不是女孩子,心眼不會那麼小。不會那麼容易生氣的,放心好了。”
“嗯。”對於高軌的寬容,戴清鬆了口氣的點了點頭。
看他這麼認真的樣子,高軌有些惡作劇的和戴清開玩笑的說,“喂,經理,你這麼怕別人知道我們的事,其實是怕別人說你下屬吧。”
“誘得到嗎?”戴清抬起眼瞼看了他一眼,跟着笑了起來,補充了一句,“開玩笑的。”
“我知道。”說完高軌切了塊已經完全冷掉的牛排正準備吃。
卻被戴清伸手,按住盤子,“冷了,不好吃了。換一盤吧。”
“不想浪費嘛。”
“吃壞身體怎麼辦?”戴清搖了搖頭,伸手叫人把盤子撤了。轉頭問高軌,“要是沒吃好,再點別的好了。或者我們去吃麻辣燙吧。”
對於戴清的提議,高軌忍不住笑了出來,“拜託,經理!你把我當你的客戶啊,還談完生意再去吃陽春麵啊?我已經很飽了。你也不像那麼能吃的樣子嘛。”
“我怕你沒吃飽。”
“我不會那麼客氣的。你想太多了。”知道戴清什麼事都以自己為中心,高軌心裏有種相當得意的滿足感。
走出餐廳,兩個人走路去停車場。已經進冬,室外的氣溫越來越冷。剛從空調室內一下子到外面吹冷風,就算穿了外套,高軌還是忍不住有點哆嗦。
“啊,真是冬天了,你冷不冷?”高軌跺了跺腳,剛回頭問戴清,一條溫柔的毛巾就輕輕的圍到了他的脖子上。
戴清微笑着看着他,“以後多穿點。不要仗着自己年輕。不當天冷一回事。”
高軌愣了一下,摸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從來戀愛的時候只有他脫衣服給女朋友的份,哪有人想着替他圍圍巾呀。
“你別擔心我,你自己怎麼辦?”說完就要解下圍巾,還給戴清,“我身體很好的。還是你圍!”
“我不冷,你穿得少嘛。”戴清按住高軌的手,溫柔的看着他,替他把圍巾整理好,勾起嘴角,“我們走快點,到了車裏就好了。”
高軌點了點頭,一伸手抓住戴清從他胸口剛想偷偷溜走的冰涼手指,輕輕在他指尖上咬了一口,“經理對我真好。”
戴清眨了眨眼睛,沒有掙扎被高軌緊緊握在手心裏的手指,微笑的看着他,“那你還咬我?”
“我屬蛇的,喜歡恩將仇報。”
“那我就是那個悲慘的農夫了?”戴清嘆着氣搖頭。
兩個就這樣在暗夜裏牽着手,小力的晃着,一路向停車場走過去。
坐進車裏之後,只是打開暖氣,戴清伸手想發動車子的時候,高軌輕輕按住他,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的看着。高軌伸出食指輕輕在戴清的臉頰上滑過。略有些粗糙的觸感和涼意,讓戴清輕的顫了一記。
高軌咧開嘴壞心眼的把手指調到戴清的耳後,捏他柔軟的耳尖,摸他溫暖的耳根。看着慢慢的臉紅,不由笑得更加的開心。
“耍我啊!”戴清伸手想拉開高軌的手掌,卻反被他整個握住後腦,用力一拉,整個人反而跌到他懷裏。
戴清抬着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高軌,原本輕柔的呼吸稍稍的急促了起來。
高軌低下頭碰着戴清的額頭,慢慢的偏過頭,兩個人的唇自然的到了一起。
第一次的吻是蜻蜓點水,而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爇吻,唇舌,相濡以沫。
過了許久兩人分開之後,剛才激情的爇吻,加上車裏過高的暖氣,兩個人的臉都稍微有些紅。
“你臉紅了。”戴清伸手摸了摸高軌的臉,輕輕的說。
“你也一樣。”高軌不服氣的反駁他。
戴清只是笑,也不否認,繼續輕輕的摸着高軌的臉,然後摸他的頭髮。
高軌的頭髮相當的硬,又因為剪得有點短,摸在手上感覺有點刺刺的。戴清的手指在他頭髮上輕輕穿過,對着他微笑,“好扎手。”
“我脾氣壞嘛。”高軌也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的確相當硬。手掌心被扎得痒痒的。他伸手摸戴清的頭髮,戴清的頭髮比他的長,也比他的軟,摸在手裏很舒服。
“經理脾氣好,頭髮也很軟。”
戴清抬頭看着高軌,輕輕笑了起來,伸手發動車子。
高軌蚤擾了他一會兒,乖乖的收回手指,又有點不太甘心的側過身子在戴清臉上親了一記,這才坐回位置,信口哼起歌。
高軌哼的是一首最近很流行的歌,戴清看了他一眼,問他,“哼的什麼?”
“周傑輪的東風破。”
“就是唱歌像嘴裏寒了塊糖的那個人的?”
“沒錯,就是那個口齒不清的傢伙。”高軌看着他,絲毫不在乎的問,“我品味很差吧!”
戴清忍着笑點了點頭,“是挺一般。”
“可是,我喜歡。”高軌不以為然,哈哈大笑。
對於高軌天生的自信,戴清只是溫柔的看着他,跟着一起微笑。
*
“春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到底誰怕誰!”
“組長,輸了要請客,你可不許賴。”
“我是這種人嗎?”
“那說好了,下了班,去我家。”
“去就去。”
高軌好笑的看着小張和常易吵成一團,誰也不服誰。一抬頭就看見戴清拿着杯子往茶水間走過去。
高軌沖他眨了眨眼睛,卻被常易眼尖的看到了,大叫了一聲,“經理,下了班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小李家觀戰呀?”
“觀什麼戰?”戴清問的是常易,眼睛卻看着高軌。
“哦,剛才休息的時候,組長和前輩都吹說自己的圍棋下得好,誰也不服誰,兩個人約好了要比一下。下了班組長到前輩家去下棋呢。”既然是指望自己作答,高軌自然照實說了。
“來不來觀戰呀?經理?”常易在旁邊問他,一副自信滿滿的表情,似乎自己贏定了。
戴清搖了搖頭,“不去了,下了班我還有事呢。”
“真可惜,看不到我殺小李個片甲不留的壯烈場面了。”
“組長,大話別說的太滿,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還用問,肯定是贏嘛。”
眼看着他們又吵起來,沒完沒了。戴清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去茶水間。高軌也拿杯子跟了進去。
“經理,晚上有什麼事呀?”問這句話的時候,高軌絕對只是無心。跟着戴清進茶水間也是因為實在受不了常易和小李的牛皮哄哄。
原本只是沒話找話的這麼一問,可是看戴清猶豫了一下,半天才輕輕說了一句,“見一個親戚。”
就因為戴清表情有那麼一點點的不自然,高軌心裏就突然強烈的不滿了起來。除了因為暗戀上高軌自卑而不理不睬他的那段時間之外,戴清從來都沒有迴避過高軌的任何問題,或者眼神。可以說對於高軌的任何事情,戴清都是百分之一百的認真,百分之一百的重視。
人是一種貪心的動物。當你的要求很容易被滿足的時候,在不知不覺之中,除了高興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更多的要求。高軌就是這樣,甚至因為戴清毫不猶豫的溫柔,得來的太容易,一旦只是一個小小的猶豫,小小的迴避,都讓他生出一種大大的滿。
“什麼親戚呀?”表面上依舊是不經意,可是實在際高軌心裏卻在留意着戴清一舉一動,是在試探他。看你是不是真不想對我說,還是只是我的錯覺。
戴清稍微愣了一下,大概也沒想到高軌會追問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說,“是,是很長時間不見的親戚,他過生日。”
“是嗎?”高軌微笑的看着戴清,心裏卻清楚的知道戴清在撒謊。
能做到面不改色撒謊的人其實很少。高軌可以,可是戴清做不到。很多人在撒謊的時候,往往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小習慣。戴清不說實話的時候就會拚命的咽口水。短短的幾個字,他居然咽了三次口水。由次可見,這句話的可信程度應該是“零”。
“嗯。”戴清點頭,眼神卻看着別處。
“本來還想約你一起吃飯呢,真是可惜了。”高軌面不改色的撒謊,在說出這句話之前,他根本沒有一點點這樣的打算。可是,看着戴清急忙的抬頭,道歉,心情卻絲毫沒有轉好一點
“真的對不起。”看了外面一眼,常易和小李還吵個不停,其它的人要麼手裏還有事情,要麼不在公司沒回來。戴清鼓起勇氣在高軌額頭上親了一記,“下次吧。這次真的不去不行的。”
沒想到戴清突然會用這樣一招,高軌摸着額頭有些生氣他把自己當發脾氣的小孩子打發。隨便給塊糖就想脫身。可是,更讓他生氣的是,自己居然被這樣簡單的方法真的給打發了,剛才還任性的想逼着戴清不要去的念頭,居然就在他哄小孩子似的“玩親親”的就給打消了。
原本應該是微笑的看着他着急,看着他慌亂,看着他手足無措,逼得他不得不把實話給說出來,結果卻變成摸着自己的額頭,有些氣呼呼的說了一句,“那也沒辦法了。”而乾脆的撤退了。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要生氣了。下次我補請你。想吃什麼我都帶你去。”
“要吃你行不行啊?”高軌低下頭咬戴清的耳朵。
“這裏是公司。”戴清退開一點,提醒他。
“我偏要。”高軌哼了一聲,低下頭咬戴清的脖子,把他的襯衫領故意咬得濕濕的,還拉歪掉他的領帶,在他脖子上死勁的吮了一口。
戴清嘆着氣搖了搖頭,一隻手撐住桌角,一隻手摟住高軌的脖子,輕輕在他耳朵邊說,“我只是怕,別人會說你的閑話。”然後閉上眼睛,隨他胡鬧。
“我開玩笑的。”高軌低頭只在戴清閉着的眼睛上親了一記,摸了摸他的臉就鬆開了他。
“小孩子一樣的。”戴清笑着搖頭,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突然想起這是公司急忙的縮了手,“趕緊出去吧,要不然,真以為我們在茶水間過年了呢。”
“嗯。”高軌跟着他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坐回位置的時候,常易小李壓根沒有發現高軌已經的去而復反。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高軌打開電腦,隨手把桌子上的整理的東西往怞屜里放的時候,看見一直放在那裏的盒子。盒子裏裝着的是原本想送給戴清的領帶。因為第一次被拒絕之後,後來一直放在那裏,到也忘記了還有這件事了。
把領帶拿出來看了一會兒,高軌想起自己和戴清互換的領帶一直也沒機會換回來。已經洗得很乾凈也燙得相當的平整,也是和這條領帶一樣,只是沒有機會還。不如就不還了。就像古代那種交換信物一樣,兩個交換一下領帶,到也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想到這裏,高軌忍不住笑了起來。
剛才在茶水間,那麼溫柔的依着自己性子胡鬧的戴清,如果知道他的想法,應該會很感動,說不定還會再一次主動吻他也不一定呢。越想越得意的高軌把手裏的領帶放回盒子,盤算着再加上這條領帶,不知道戴清會更喜歡哪一條。
*
下了班,高軌在外面隨便吃了點東西回到家,上了一會兒網,看了看新聞。不經意看到手邊有個沒拆封的信封。打開來一看,是肖善寄來的同學聚會的請柬。
除了寫了詳細的時間和地址之外,還特別提出,這是唯一一張特別為高軌準備的請柬,讓他無論如何也別缺宴。
“這傢伙,真無聊。”隨手連信封帶請柬往垃圾筒里一扔。剛想繼續看新聞,突然高軌想了想,又把扔進垃圾筒里的東西給撿了回來。
“去看看也無所謂。”高軌惡作劇的想。論感情怎麼講也應該是戴清陷得比他深得多得多。如果自己會為這種事情而覺得不高興,那麼戴清一定也會。
於是,他拿起電話撥通肖善的電話,聽見肖善問候的聲音才不緊不慢的說到,“是我,高軌。我收到你發來的東西了。”
“怎麼說,怎麼說?”電話那頭的肖善相當的興奮,“你來的吧?”
高軌挑了挑眉毛,也不管電話那頭的肖善根本看不到,說,“來也無所謂。”
“我就知道你其實也不是像你說的那麼沒人情味的嘛。”根本弄不清楚狀況的肖善聲音顯得相當的愉快。
“才不是那麼一回事呢。”高軌好笑的搖頭,不過也不想和肖善多作解釋,於是隨便又聊了幾句,掛上了電話。
“誰讓他惹我不高興的。”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做錯的高軌,哼着歌把請柬收進自己的公文包。
高軌這麼做,其實雖然有點小小的報復心思,不過其實開玩笑的成分還是居了多數。他並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大多數時候,他對很多事情相當的看得開。處理的手段大半也算高明。比如對於戴清這件事,他知道戴清在撒謊,可是錯過了問出真相的最好時機,他也就算了。
既然戴清肯由着他在辦公室胡來,怎麼看他也是愛慘他了。就好像放風箏似的,他偶然想出去飛飛,就讓他去,只要線在自己手上扯着就行了。
脾氣好的人一般都有個類似的弱點,一旦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肯定會加倍的好脾氣來補償。戴清就是這樣。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哪個親戚過生日了,可是高軌卻有十足的把握,等戴清回來,只會對他加倍的溫柔。對於這一點,高軌相當的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