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溫柔的一吻,開始了恭兵跟琉衣在辦公室以外的關係——情侶關係。
不過為了不在公司里引起蚤動,也不想讓辦公室里的工作氣氛,有任何的改變及影響,他們在公司里還是行禮如儀,一如往常。
秘密交往幾個月,兩人的戀情慢慢的加溫,一如慢慢進入夏天的氣候般溫暖,然後熱情……
然而不管是多熱烈的戀情,只要有所顧忌,總給人一種遺憾的感覺,於是這個周末,恭兵決定帶琉衣遠離東京這個處處束縛着他們的地方——
蓼科,綠野農莊。
這是津川家位於蓼科的度假農莊,佔地千餘坪,而仿照南歐鄉村式建築所蓋的農莊,就在一片森林之中。
從縣道旁的產業道路進入后,就是津川家的土地範圍。當初在這裏買下這塊地,就是為了恭兵撿回的那些流浪貓狗。
在東京,照顧成群的貓狗不易,也容易有糾紛,但在這裏,沒有這種問題。
農莊每周有人打掃維護,而設置在森林裏的貓狗宿舍,也有專人打理。
恭兵的休旅車開上車道,在農莊前的草地停下。
看着身邊呼呼大睡的琉衣,他溫柔一笑。「ㄟ,到了……」他輕拍她。
「嗯?」睡得迷迷糊糊的琉衣,睜開了眼睛。
看看車外陌生的環境,她納悶地問:「到了?這……這是哪裏?」
在來之前,恭兵並沒有告知她目的地,只要她帶幾套換洗衣物,以防衣服臟污或打濕時更換。
她原先還以為他要帶她到哪裏的海邊,卻沒想到……
看看四周,她發現他們被樹林包圍着,而眼前有一座美麗的歐式農莊。配合時令種植的花正盛放着,綠油油的藤蔓爬在石砌的外牆上,而陽光照射着屋前陽台……
「好漂亮!」她忍不住眼睛發亮,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她想這應該是民宿之類的,不過明明是周末假期,怎麼如此安靜呢?難道說他把這裏包下了?
「喜歡嗎?」恭兵走到她身邊,笑問着她。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十分誠實。
「要不要進去看看?」他問。
「好啊。」
他一笑,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然後肩並着肩走向前去。
爬上階梯,兩旁的花草隨風搖晃,像在歡迎着他們般。
來到門前,他直接推開了門。「請進。」
請進?這話聽起來好像怪怪的?這是他家嗎?他是這裏的主人嗎?
她狐疑地睇着他,但沒發問。
走進屋內,雅緻又溫馨的佈置及裝潢,讓她再一次發出驚嘆。
她像個看見新奇玩具的小孩般兩眼發亮,然後在偌大的客廳里跑來跑去,東瞧西瞧。
壁爐、木頭橫樑、復古紅磚、溫暖舒適的沙發、古董傢具、充滿着趣味與藝術氣息的各式擺飾品……
她想,蓋這座農莊的主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看她像個孩子似的在屋子裏跑來跑去,來回穿梭,他笑了。
這一趟果然來對了,在這兒的她完全放鬆,不似在東京時那麼拘謹安靜、小心翼翼。
他在沙發上坐下,像欣賞一幅畫般的看着她這邊摸摸、那邊瞧瞧。
終於,她結束了她的探險,回到他面前——
「這裏真的好棒,我一定要見見蓋這間房子的主人。」她興奮地說。
「這恐怕有點困難,」他皺皺眉頭,「他跟他結髮數十年的愛妻,目前住在英國。」
「咦?」她一怔。
慢着,住在英國?難道他說的是目前過着半退休生活,與妻子住在英國鄉下的津川教也,也就是他的……父親!?
看見她驚訝的神情,他知道她已經猜到。
他撇唇一笑,「這座農莊,完全仿照我父親在英國鄉下的那棟老民房而蓋。」
「這是你家?真的是你家?」她難以置信。
「可惜你剛才一路都在睡覺,否則就會知道,從產業道路進來后,你所看見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都是津川家的。」他淡淡地說,不帶一絲炫耀。
她怔愣了好一會兒,像是一時回不了神般。
「哇……」她愣愣地說:「你家還真不是普通的有錢。」
「可不是嗎?」他一笑,將站在他面前的她拉坐在自己腿上,「那麼你有沒有興趣做有錢人家的媳婦?」
她嬌羞地睇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是交往了幾個月,但從沒談及結婚之事。他這句話,可以當是一種暗示嗎?
她沒想過結婚的事情,她對目前的關係相當滿意,至於跟他結婚,對她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求,也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壓力。
交往是一回事,但結婚對身家背景相差懸殊的兩人來說,真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她從沒樂觀過,不,應該說直至今天,她都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見她不說話,又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他猜想他丟出來的問題,似乎困擾了她。
她從沒想過那件事嗎?雖然他並不急着結婚,但還是希望她在面對這個問題時,至少有點反應。
為什麼她毫無反應呢?她只想跟他談戀愛,卻想都沒想過進行到下一步?
這趟到蓼科來,是為了放鬆心情,是為了有一個毫無顧慮,不必小心翼翼,甚至偷偷摸摸的假期,他不該讓這件事困擾了她跟自己……
忖着,他唇角一勾,笑說:「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他拉着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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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貓狗宿舍,琉衣被眼前的景況嚇了一跳。
一大片空地上,數十隻大大小小的狗兒正在圍欄內玩耍着,而在空地旁,有一個長寬高大概分別是十公尺、十公尺跟十五公尺的超大型籠子,裏面搭建了貓的跳台、遊戲空間及隱密的窩。
貓跟狗有各自的活動範圍,互不侵犯干擾,過着猶如天堂般的生活。
「老天!」她沖向前去,難以置信地道:「這裏比政府機關的收容所還棒……」
他走向前,狗兒紛紛衝到圍欄旁,又跳又叫。
他伸出手摸摸柔柔這群興奮的狗兒,並叫着它們的名字——
她驚訝地望着他,「它們的名字,你都知道?」
「它們的名字都是我取的,」他一笑,摸着一隻嘴邊有明顯縫合手術疤痕的老狗,「它叫太郎,是我十年前撿的。」
「那麼它現在幾歲了?」
「我在撿到它並送去獸醫院時,醫生判斷它應該是一歲。」
「所以說它現在是十一歲?」
「應該是這樣。」他說。
太郎在他掌心下露出安心的表情,舒服地歪着頭讓他撫摸脖子,而他看着太郎的神情及眼神,又是那麼的溫柔且溫暖……
看着他,琉衣出了神。
這是他離開東京、離開公司、離開如戰場般的商場,所展現出來的另一面,而她何其有幸,可以看見別人都看不見的這一面。
「它是怎麼受傷的?」她問。
「因為有人將碎玻璃放在一般垃圾里。」他濃眉微叫,顯得嚴肅,「它咬破垃圾袋找食物時,不小心就被碎玻璃割傷了。」
「把碎玻璃放在一般垃圾中,實在太不應該了。」她說。
「但人類可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他神情凝肅地說:「他們不知道這可能也會傷害到其他人。」
看着太郎現在健康快樂的樣子,她實在很難想像,它在剛被恭兵撿到時是什麼可憐的模樣。
不自覺地,她輕嘆一聲,摸了摸太郎,「太郎,幸好你遇到津川先生這樣的好心人……」
「津川先生?」他微頓,皺着眉頭睇着她,「可不可以別叫我津川先生?」
「這……」她不好意思地一笑,「習慣了。」
在東京、在公司,為了隱瞞他們交往的事情,她不管人前人後都叫他津川先生,久而久之已成了一種習慣。
雖然他不只一次希望她在私底下叫他恭兵,但她怕自己叫順了,哪天一不小心就行人前直呼他名字,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叫他津川先生。
「這裏不是東京,不會有誰聽見或看見。」他有點無奈,「你叫我津川先生,會讓我覺得很……」
「不舒服嗎?」她眨眨眼睛,望着他
「倒也不是。」他想了一下,「應該說是有點伸展不開。」
她一怔,不解地問:「為什麼?」
「當你叫我津川先生,我會覺得我好像還在公司,還是你的老闆。」說著,他深深地凝視着她,眼底燃燒着她熟悉的熱情,「你也知道,我對女性部屬是非常規矩的。」
話剛說完,他低下頭,在她唇上吻了一記。
她驚羞地跳開,並習慣性地觀察四周。見狀,他將她攔腰一抱,緊緊扣在懷中。
「這裏沒有別人……」他的唇緊貼在她耳邊,那火熱的氣息吹得她迷亂。
「噢!」突然,一聲低沉蒼勁的聲音傳來。
琉衣一驚,急忙推開了他。恭兵一點都不驚慌,因為光聽聲音,他就知道來人是誰。
「津川少爺,你到啦?」一個穿着工作服,手提水桶的歐吉桑走了過來。
他皮膚黝黑,精神抖擻,一看就知道是個勞動工作者。
琉衣不認識他,但她看得出來他跟恭兵相當熟識,於是,她先禮貌的一欠。
「你好。」他走到他們面前,細細打量着初來乍到的琉衣,「好漂亮的小姐。」
「這位是三井先生,農莊的一切都是他在負責打理。」恭兵說道。
「您好,三井先生,我是里見琉衣。」她又彎腰一欠。
三井見她十分客氣,沒有都市女孩的嬌矜之氣,非常喜歡。「咱們津川少爺真是好眼光,居然追到里見小姐這樣的好女孩。」
「您誇獎了。」琉衣不好意思地回道。
其實真正教她感到難為情的,不是三井先生誇讚她,而是她猜想剛才恭兵緊抱她的那一幕,肯定被三井先生看見了。
見她紅着臉,三井先生爽朗的哈哈大笑。「你別害羞,我什麼都沒看見。」
恭兵蹙蹙眉頭,「你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你別抱着人家親不就沒事了?」三井先生反將他一軍,調侃了他一頓。
琉衣聞言,羞紅了臉,而恭兵卻不以為意。「我麻煩三井太太幫我買的食材都買好了嗎?」他話鋒一轉。
三井先生點點頭,「都在冰箱了。」
「謝謝。」他說。
「食材?」琉衣疑惑地看着他,「你要我……下廚嗎?」
天啊!他準備考驗她是否夠格當一個稱職的賢妻嗎?不行啊,一直跟父母同住且是么女的她,早被父母寵得五穀不識,糖鹽不分,做「閑妻」或「咸妻」還有可能,當賢妻?噢,不……
看她一臉惶然不安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
「你果然不太可靠。」他促狹地道:「今天晚上只好看我的了。」
他說完,跟三井先生同時笑了起來。她知道他們不是在嘲笑她,卻足以讓她羞得想找個地洞鑽。
早知如此,平時真該跟她媽媽多學兩招的。
正所謂「一招半式闖天下」,就算煎個荷包蛋也能唬唬人吧?唉,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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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桌的佳肴、香醇的美酒、點點的燭火……琉衣看着眼前由他精心準備的一切,差點兒就要感動落淚。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從小就是少爺身分的他,居然能做出這一道道的西式料理。
這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他所做的料理,不管是食材的配色或裝盤,都有着相當的水準,雖然還沒品嘗到,但那濃郁香氣已教她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你好厲害。」她忍不住驚呼着。
她知道這不足以表現她對他的崇拜,卻是她認為最貼近她心意的讚歎。
「謝謝。」他迷人地勾唇一笑,「我們開始享用吧。」
他們在毯子上坐下,各據矮桌的一方,溫暖的燈光及燭火下,他們開始了兩人的晚餐——
在郊區,即使是夏天,即使不吹冷氣,只要打開窗,扭上一盞吊扇,就夠涼快了。
他們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享受了一頓愉快又豐盛的晚餐。
酒足飯飽,酒酣耳熱,兩人坐在壁爐前談天說地,而時間就在這愉快的氣氛下,一分一秒的過去。
「哇,」琉衣往旁邊一瞥,發現他們喝掉好幾瓶紅酒,「我們喝掉那麼多紅酒了?」
「嗯,是啊。」他點頭。
「原來我這麼能喝,呵呵……」因為已有七分醉,她開始傻笑起來。
看着她傻笑着的可愛模樣,他溫柔地一笑。「你今天應該不會吐吧?」
「不會不會。」她臉頰跟鼻子都紅通通的,身子也歪歪斜斜地靠着一旁的沙發,「這酒這麼好喝,吐了多可惜……」說著,她又笑了起來。
如果說幸福有所謂的定義,那麼他覺得此刻就是幸福。
看着喜歡的人坐在面前因喝醉而傻笑着,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她,靠近一點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甚至是心跳……一切像是夢般,卻又是不需懷疑的事實。
「琉衣……」他伸出手,指尖輕輕略過她的發。
「嗯?」她的眼神有點迷濛,定定地望着他。
他深深地注視着她,語氣正經地問了一個很不正經的問題。「還想聽鬼故事嗎?」
「啊?」她一怔,呵呵笑着問:「你還想被咬嗎?」
他深沉的一笑,「讓你咬一口,換一個吻,值得。」
雖然醉,但她想起上次的電梯事件。
她甜甜地一笑,「不必那麼費事……」說著,她身子往前一傾,主動在他唇上印了一記。
他挑挑眉,有些訝異。交往以來,她對他從不曾主動過,「熱情」那就更別說了。
他想,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真的醉了吧。
「你醉了嗎?」他輕撫着她微微發燙的臉頰,「有多醉?」
「唔……」她想了一下,「不知道。」
「有沒有醉到隨便我想做什麼都沒關係?」他開玩笑地問,但其實也有幾分的認真。
他並沒有為他們的交往訂下時刻表,註記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或進行到哪個階段。他希望一切順其自然,在感覺對了的時候,在地點跟時間都對了的時候,他們就能進行到下—步……
她眨眨眼睛,一派天真的睇着他。「你想……做什麼嗎?」
「我想做的事多了,例如……」他往前一欺,在她唇上一吻,「這樣。」
她望着他,「還有呢?」
「還有……」他說,「這樣。」說著,他又吻上了她。
這一次,他的吻又深又長。
她閉上了眼睛,迷醉在他熱情又溫柔的深吻之中。這一刻,世界彷彿停止了運轉,時間就停留在這一瞬間。
這一刻是如此的幸福,而她將一輩子都記得這一刻的幸福。不管以後世界怎麼變化,不管他們是分開還是相守,她都不會忘記今天晚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地離開了她的唇,深情凝望着她。
她回望他,「你好香……」
他微怔,皺了皺眉頭,「我很香?」
她點點頭,將頭靠在他肩窩裏,「第一次碰到你時,我就被你身上的香味迷住了……」
這件事,她還是第一次提起,恭兵聽了不覺又是驚喜、又是迷惑。
被他的香味迷住?這是什麼意思?
「你身上的味道充滿着誘惑,讓人意亂情迷。」她說。
他訝異地望着她,「意亂情迷?」
「嗯,每次你靠近我,我都暈陶陶的……」說著,她笑了起來。
他並沒有使用香水的習慣,他身上的香其實是沐浴侞的味道,那個牌子是一個英國的自創品牌,不廣告、不上架,全靠口耳相傳而行銷各地。
他在美國經芽子介紹而開始使用,到現在已用了幾年。要不是她提起,他真不知道他用慣了的沐浴侞除了保濕、滋潤、清潔之外,還有誘惑的功效。
「那麼……」他低頭看着她,「你現在意亂情迷嗎?」
她拾起迷濛的雙眸望着他,「你在……誘惑我嗎?」
「你覺得呢?」他撇唇一笑,「可以嗎?」
「我一直覺得那件事得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了解,然後決定進入婚姻后才能做……」
「很好,」他在她額前一吻,「聽起來你很懂得保護自己。」
她這些話聽起來應該是婉拒他,既然她還沒準備好,那麼他只好打消念頭——雖然他覺得此刻時間對了、感覺對了,地方也對了。
琉衣一直是個保守又拘謹的人,也堅信自己能面對一切的誘惑。但每跟他在一起,她就覺得自己不似她以為的那麼堅定。
他的男性魅力、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的一切一切都引誘着她,讓她動心動情。
他挑動着她感官的、壓抑的那一部分,而今晚在美食、醇酒及他的催化下,她第一次有了解放自己的念頭及決心。
也許是因為她愛他,也許是因為她想延續這樣的幸福,也許……也許這只是一種慾望。
不管是什麼,在此刻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一刻,他們擁有彼此。
「你還想等嗎?」她凝望着他,聲線軟軟地問道。
他微怔。
「我不想再等。」她說。
這一際,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後深深一笑。
「我也是。」說著,他低頭攫住了她濕潤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