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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捷運橘線的第一站也是最後一站,當我和呂真走出南勢角四號出口,來到路口等紅綠燈時,我皺着眉、眯起眼,看着眼前被陽光曬得過熱的街道。
八月的風,總是悶熱得令人難受;都已經下午四點了,太陽還高掛在天空中,受不了的盆地型氣候,皮膚就像覆蓋上一層膠水,黏呼呼地令人難受。
“呂真,這是什麼鬼地方?這裏的路好小哦。”我張大嘴叫嚷,一點都沒有淑女該有的形象。
眼前是一條僅兩線寬的馬路,路的兩旁全是三層樓到四層樓的騎樓式舊公寓,屋齡看起來沒有五十年至少也有四十年。
在看慣了大海的波濤、山色的遼闊后,這個灰濛濛的城市一點都入不了我的眼。
“拜託!這裏的路雖然窄了點、房子雖然舊了點,可是距離台北車站只要十六分鐘。你知道十六分鐘代表什麼意義嗎?那就是可以讓你每個月節省一半的房租!”
站在我身邊對我大聲回嘴、順便奉送我一雙白眼的就是我大學四年的好同學呂真。
呂真不但擁有高挑的身材、玲瓏的身段,她還是位業餘走秀的模特兒,可是說起話來,跟我一樣都是屬於不拘小節型的。
說好聽是不拘小節,其實我們都沒有身為女人該有的自覺,該輕聲細語的時候不懂輕聲細語,才會在二十六歲的現在,還沒有白馬王子慧眼識我們。
“是呀,要不是為了錢,我何必來到這個大台北的邊陲地帶。”我從胸口深深嘆出口氣時,眼前的紅燈轉為綠燈,呂真拉着我過了馬路。
“你少來了。要不是你聽到房東有兩個大帥哥兒子,你是連看房子都不想來看。”呂真挑動眉眼,一副看穿我的樣子。
“我是色女,你也是色女,我們是女性本色,你敢說帥哥在你面前,你不會雙眼發亮、口水直流?“我們太知道彼此的個性,每天不互相刺一刺對方,全身就好像會不對勁似的。
“是呀,你就不知道他們有多帥。他們是能讓女人驚聲尖叫、讓男人咬牙切齒的帥,要不是他們是我的堂兄弟,我一定老早就把他們給吃了。”呂真說著,還拋了一記媚眼給我。
“看你一副吃不飽的樣子,憑你呂大美人,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只要你一招手,哪個男人不是乖乖趴在你的腳底供你差遣?”
呂真帶着我,沿着騎樓往前走,定過一間又一間各式各樣的店面,而我們的目的地就是距離捷運站五分鐘、呂真口中帥哥呂武和呂文的家。
據說,他們兩兄弟一個是風流倜儻的大帥哥、一個是忠厚老實的大酷哥,說得我心癢難耐,恨不得早一點見到呂家兄弟倆的廬山真面目。
“你以為在看過呂武和呂文之後,能入我呂大美人的眼的男人有幾個?要是找不到比他們兩兄弟更好的男人,我會被他們的爸爸,也就是我小叔叔笑話一輩子的。”呂真還故意冷哼一聲。
“被你這麼一說,好像天底下都沒有俊男人似的。”
“你不知道我們呂家專出俊男美女嗎?“
呂真這時微揚起下巴,就像只驕傲的孔雀,而這隻孔雀,還恨不得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來個孔雀開屏,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是是是,還專出臉皮厚的美女。”這就是站在大美女旁邊的心酸。明明我長得也不算太差,可是偏偏每個男人的眼中都只看得見呂真,完全沒有我的存在,這實在讓我感到很哀怨。
“心嵐,呂文才剛退伍,我勸你千萬別老牛吃嫩草,要吃就去吃呂武,知道嗎?”
“你不知道我是老少通吃嗎?你不知道我最愛忠厚老實的小男生嗎?難得這次的男人不會看上你,說什麼我也要把握住機會。”我故意露出花痴樣。
“最好是這樣。有色無膽的女人,每次都只會光出那張嘴,真的見到帥哥,我看你不但把膽子縮了回去,連嘴巴都縮了回去。”
“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交男朋友。”我當然知道呂真的用心良苦,要不是有她在我的身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度過這段心傷的日子。
“到了。”呂真拉着我在一間鐵門深鎖的店面前停下。
我左右看了一下。“店面沒租出去嗎?“
“本來是賣小火鍋的,好像做得不好就收了,現在正在吉屋出租。上樓吧,我小叔叔在二樓等我們。”
店面旁邊有一道鐵門,呂真從皮包里拿出鑰匙,直接打開鐵門。
“哇,你連鑰匙都有。”
“當然!我小叔叔沒生女兒,他可是把我當女兒疼,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當然得有鑰匙。”呂真率先一步走上樓梯,我也跟着走上去。
聽呂真說,一到四樓都是她小叔叔的,她小叔叔的職業就是房東,光每個月的房租收入就接近十萬,讓她小叔叔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可以遊手好閒。
多麼令人羨慕的職業,要是我不用工作就能有收入該有多好!呂真就是要我以近水樓台之姿接近呂武,因為她說以後這整棟房子至少有一半會分給呂武,那麼以後我就不用工作,可以當個現成的房東太太。
我知道呂真的好意,會介紹我來這裏租房子,也是為了我以後的幸福着想,怕我老像個遊魂似的,總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安定的家。
要是呂武和呂文真像呂真說的這麼優、這麼帥,不是早就名草有主了,哪還輪得到我來這裏近水樓台?
不過,呂家果然是好風水、好地理,不然怎麼會連小叔叔都帥成這樣!當我一看到小叔叔時,雙眼立刻亮了起來,就像是英挺的馬市長站在我面前一樣。
“小叔叔,她就是我大學同學俞心嵐。”呂真碰了碰我的手肘。“心嵐,他是我小叔叔。怎麼樣?很帥吧?”
帥呆了!小叔叔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不但沒有中年男人的啤酒肚,還有一身精壯的體格。尤其小叔叔現在還穿着無袖背心和短褲,真像要去參加馬拉松賽跑的馬市長。要是虎父無犬子,我真的可以開始幻想兩大帥哥到底有多帥了。
“小叔叔好。”我微微點頭,唇角揚起我自認為最美的十五度角,希望能讓小叔叔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
“真真呀,別老是這樣取笑小叔叔,在你同學面前,小叔叔我會不好意思的。”
小叔叔的話一出口,我的幻想立刻就破滅了。空有馬市長的挺拔,卻沒有馬市長的標準國語;千萬不要讓兩大帥哥也有着台灣國語,不然我是一定會心碎的。
“小叔叔,你別假了啦。心嵐不是別人,她可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她來你這裏住,你可要把她當女兒照顧。”呂真甜膩膩的話,連我這個女人都酥了,何況是疼愛她的小叔叔。
“那是當然!我什麼都不缺,就最缺女兒了。”小叔叔呵呵直笑。
“小叔叔,以後請多多照顧。”我連忙又鞠了個躬。
“別跟小叔叔客氣,小叔叔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走吧,我帶你們看房子去。”小叔叔從大門旁的鞋柜上方,拿起了一長串的鑰匙,那串鑰匙起碼有十幾支,然後我和呂真就跟着小叔叔往樓梯上爬。
“房間在頂樓,頂樓是四樓加蓋,所以有五層樓的高度,雖然爬樓梯很累,但是上面的空氣很好,又有一個大陽台。”小叔叔那口爽朗又宏亮的台灣國語,正從上頭飄了下來。
“小叔叔,頂樓不是阿文在住嗎?“呂真對着小叔叔的背影問。
“是呀,頂樓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阿文的房間,一間是阿文的書房。我叫他把書房清一清,這樣就可以讓心嵐住了。”小叔叔邊爬邊說,他爬樓梯的速度,是我們這兩個弱女人所望塵莫及。真是好腳力,一下子我們跟小叔叔就差了一層樓高。
“小叔叔,那阿武住的四樓都沒有空房間了嗎?”呂真大聲地問。
“沒有。四樓的四個房間全都滿了。”小叔叔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
等我和呂真爬到四樓的時候已經有些小喘,才發現小叔叔站在四樓口等着我們。
“小叔叔,那兩個女房客還沒追到阿武是不是?“
呂真和小叔叔的對話,我一句都插不上,只好乖乖當個聽眾。
見我們跟上,小叔叔才又邁開長腳往樓頂走去。“真真呀,要是阿武被訂走了,我一定會放鞭炮慶祝的。每次我都只租給女房客,就是想看有沒有機會被阿武喜歡到,結果他的女朋友一個交過一個,就是不喜歡我的房客。”
我聽得出來,小叔叔的話中有着淡淡的哀怨。
“喂,這下你有機會了。”呂真小聲地咬着我的耳朵。
“拜託!”我擠眉弄眼要呂真節制一點,萬一被小叔叔聽見,以為我是個花痴,那我就沒有那個臉住下來了。
小叔叔以鑰匙打開大門,帶我們走進客廳。
先前被熱空氣黏稠到受不了的我,雙腳還在抗議爬了這麼多樓梯的酸麻,在踏進客廳之後,我被眼前的佈置給震懾住。
藍色的牆面勾勒出一股大海的味道,原木的地板舒適又自在,天藍的布面沙發上面還有幾個草綠色的抱枕,整個佈置乾淨整潔,就像是沭浴在清爽的秋風裏。
哇,小帥哥還滿有品味的,我好喜歡這裏。
“小叔叔,阿文會同意把房間租出去嗎?那小子不是不喜歡被人打擾?“呂真問。
“管他同不同意,我說了算。”小叔叔豪氣地拍了拍胸口。
“最好是這樣。”呂真擔心地說。
“心嵐,右邊的就是你的房間,左邊的是阿文的房間。”小叔叔比了比左右兩邊的房間門,而我的視線卻沒有跟着小叔叔走,反而越過客廳前面的陽台玻璃門,被外頭的景色給吸引住。
“外頭很漂亮哦,都是阿文弄的,我們去看看。”呂真拉着我的手,往陽台走去。
“哇,真的好漂亮!”我忍不住輕聲叫了出來。這哪是大陽台,這根本就是個美麗的庭院了。
庭院不大,大概只佔了八坪左右,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花草草的世界,紅的白的綠的黃的紫的,爭相在這夏季的天空下鬥豔。
地上鋪滿了綠色的草皮,一條碎石小路,從陽台門前一直延伸到女兒牆邊;沿着女兒牆是一整排各種顏色的小菊花,正迎風張揚着;左手邊有兩株桂花,淡黃色的花朵正染上金黃的光芒;而右手邊還擺放了一組休憩桌椅,我坐上那張休憩椅,一抬頭便可以看見窄小天空上湛藍的晴空。
聞着飄散在空氣中的濃郁桂花香,我悄悄地放鬆緊繃的四肢,胸腔里灌進了滿滿的香味,在這高熱的溫度下,我突然感覺不熱了。
難怪小帥哥不想和別人分享他的天地。要是這裏是我的窩,我也不想被別人侵入;可是我不是別人,我可是大美女呂真的死黨。
我開始期待在這裏的新生活,拋開過往那段灰暗又千瘡百孔的人生;或許我還有機會可以重新再活一次。
當然,我最期待的是那兩個人中之龍的大帥哥,因為若是少了期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從庭院走回客廳之後,小叔叔帶着呂真和我來到右邊的房間,房門一開,我看見小叔叔整張臉擰了起來。
然後,小叔叔來到左邊、據說是呂文的房間,以他的大手用力地拍了拍門板。
“阿文、阿文,你給我出來。”
因為本來該清乾淨的房間,裏頭還是標準的書房模式,看樣子小帥哥真的不想讓我住進來,難怪小叔叔要翻臉。
一分鐘后,傳說中的小帥哥終於打開了房門。
我睜大眼睛,絲毫沒有淑女該有的矜持,毫不客氣地盯着呂文看。他真的很帥,帥到沒有天理,他不但遺傳到小叔叔的英挺,還多了小叔叔沒有的強健體魄。
他留着一頭短短的五分頭,正好將他那陽剛的臉形襯托成有型的酷哥;高壯的體格、黝黑的膚色,真的很像剛從海軍陸戰隊退伍的阿兵哥;可是他那微微扭捏的表情,臉上根本就像是寫着忠厚老實四個大字。
我真的難以相信,有着猛男體格的小帥哥居然會有這種不自然的靦腆,這讓我的眼光更加放肆地在小帥哥身上溜轉。
“心嵐,你節制點,你把我家阿文給嚇到了。”呂真用手肘碰碰我,把沉醉在小帥哥“美貌”里的我,趕緊拉回神。
“阿文,不是叫你把東西清一清嗎?“小叔叔的音量不大,聽得出來沒有責備的意味。
“爸,我喜歡一個人住。”呂文的聲音,乾淨中略帶低沉,像是午夜裏能魅人心神的播音員,他始終沒有看我,因為他的眼皮垂得低低地。
“阿文,心嵐是我最要好的同學,她一個人在台北沒地方住,你就行行好,把房間讓給她嘛。”呂真發起了無敵嗲功,只可惜對呂文好像沒什麼用。
“我書房裏的東西很多。”
呂文還是沒看我一眼,我卻清楚地看見他抿了抿嘴。難道這小子不看我的原因是因為害羞嗎?
越是老實的小男生我就越想逗弄他,我很壞是吧?不,我一點都不壞,我只是想拉近彼此間那股陌生的距離。
“呂文你好,我是俞心嵐,以後請多多指教。”我伸出了右手,等着跟小帥哥握手。一隻白嫩嫩的小手都伸到了呂文面前,我就不相信他會視而不見。從此時此刻開始,我決定喊他一聲小帥哥。
“阿文,心嵐要跟你握手。”小叔叔的聲音里有着明顯的無可奈何。
小帥哥還是一直看着地板,難道地板會比我還好看嗎?就在我以為我得摸摸鼻子放下手時,小帥哥終於舉起了手。
“你好。”他的大手輕輕握了我一下,然後像是會燙傷他似的,立刻放開。
我看了呂真一眼,呂真也回給了我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以我們八年來良好的默契,我知道她已經同意由我親自出馬和小帥哥溝通溝通。
“呂文,你行行好,讓我住下吧。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也不會窺探你的私隱。你要是不讓我住下,我馬上就要去睡公園了,你就可憐可憐姐姐我嘛。”我很有誠意地舉起右手作發誓狀。
小帥哥皺了眉,終於抬起他那一雙深邃的大眼。“你可以去跟真真住。”
我發現小帥哥對我不是嫌惡,而是有種難為情。早知道我就向呂真多打聽一點小帥哥的事,才不會像現在這樣摸不着頭緒。
本來一直以為會去住呂武的四樓,所以呂真把呂武的習性全都對我耳提面命一番,誰知道呂真竟打錯了算盤。
“真真的房間那麼小,實在擠不下我們這兩個手長腳長的女人;況且我已經在她那窩了快兩個月,再不搬走,我怕真真會殺了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我的年紀比你大很多,我一定會把你當弟弟照顧的。”其實我才大他兩歲,但為了能在這裏住下,我不惜把自己變成老女人。
我話一說完,我感覺小帥哥好像鬆了一口氣。像這樣的小帥哥,大概很怕被女人給纏上吧。
“阿文,人家心嵐沒爸爸也沒媽媽是個孤兒,啊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沒有同情心的兒子!”
我沒想到在我扯開笑臉的同時,小叔叔竟把我痛苦的傷心事挖開來說,雖然事情已過去了十年,可是一提到孤兒這兩個宇,我的心還是會很痛。
“小叔叔,你幹什麼說這個啦!“呂真連忙制止小叔叔繼續說下去。
“沒關係,如果裝可憐可以讓呂文收留我的話,我可以適時掉下兩滴眼淚。”我想我一定笑得很尷尬。
我、呂真和小叔叔都屏息以待。可是這個話很少的小帥哥好像陷入了沉思,只見他又盯着地板看,我真懷疑他腳下那雙十元一雙的拖鞋長得比我還好看。
“阿文,去整理房間就是了,可以把書櫃搬到客廳來放,把電腦桌搬進你自己的房間,這樣不就得了。”小叔叔乾脆直接下達命令。
“我不缺姐姐。”小帥哥皺起了一道濃眉。
“你可以把我當阿姨!”
小帥哥越不讓我住下我偏要住下,他才比我小兩歲,怎麼拗起脾氣來像個十八歲不懂事的小男生?
“我不習慣跟女人一起住。”
“我不是女人,我會想辦法把自己變成男的,就算要我動變性手術,我也會考慮的。”我連忙變節,就算要我當陰陽人我也說得出口。
沒辦法,我真的需要一個住的地方。這裏不但有小叔叔可以照顧我,還有兩大帥哥可以讓我眼睛吃雪糕,最重要的是,房租一個月只收我三千元,這麼好的地方,我根本打着燈籠也找不到了。
不過,我話才一說完,小帥哥酷酷的臉竟然笑了,還是那種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他大概拿我這種臉皮厚的女人沒轍吧。
“呂文,我真的很好相處,我絕對不會偷偷看你洗澡,讓我成為你的室友吧?“我眨着眼,可憐兮兮地等着小帥哥點頭。
“心嵐,不要求他啦,這小子老是繃著一張臉,也不愛跟我說話,誰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讓你住在他這裏,我還怕委屈了你。你去住四樓好了,我想辦法把四樓的房客趕走一個。”小叔叔擺了一張苦瓜臉。
“阿文。”呂真祈求似地叫着。
小帥哥抬起頭來,眼中有着淡淡的窘困。“我去整理東西。”說完,他就走進了書房。
我看了呂真一眼,呂真也正看着我。“耶!”我們兩人同時發出了勝利的呼聲。
然後,我看見小叔叔的表情愣愣地。
“小叔叔、心嵐很有魅力吧,能夠讓那塊臭石頭點頭。”呂真則是一臉眉飛色舞。
“心嵐,你很厲害哦,我以前想盡各種辦法,這小子說什麼都要獨佔一層樓,連我這個老爸要搬來跟他住他都不要,沒想到你三言兩語他就同意了。”小叔叔一臉的訝異。
“他可能真的把我當阿姨,不然就是要我變男的啦。”我哪有厲害,我只是比較會用爛招數耍寶而已。
“心嵐,你確定不要去住四樓?四樓可是有呂武哦。”呂真還故意把“哦”字的尾音拖得很長。
我搖搖頭。“我想我還是住這裏的好。”這裏有大海的味道,讓我終於懂得該如何呼吸。
這個城市很擁擠,連呼吸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混沌的沉悶,我決定留在這個酷似沙漠的地方,因為這裏有着一片小小的綠洲。
三天後,我正式搬進了呂家,當起了小帥哥的室友。
我的東西很少,只有一隻皮箱,其它的東西都留在基隆的老家,因為頂樓什麼都有,小叔叔還特地為我買了張新床,可見呂真的面子真的很大。
為了慶祝我搬家,在呂真的慫恿下,決定在二樓弄個喬遷之喜。
呂家媽媽早在兩年前病逝,我很納悶為什麼他們父子三人要分別住三層樓而不住同一樓?
“這你就不知道了。還不是我那小叔叔想替阿文和阿武找未來的媳婦,所有的房客都是經過他一一挑選,能住進這裏的女生,一定是身家清白、面貌姣好的單身女子,如果他們父子三人都住同一層樓,那阿文和阿武不就少了很多跟那些女房客接觸的機會。”呂真解答了我滿心的疑問。
“可是一般的女生會願意跟男生合住在同一層樓嗎?“要是我,若不是因為是呂真的親戚,大概不敢這樣就住進來。
“小叔叔的房客都是像你這樣,全是靠關係進來的。”
“意思是,沒有關係還進不來?”我張大眼,不太能相信。
“沒錯。除了一樓的店面,只要想住進二樓以上,每個都是要靠關係的,關係差一點的就去住三樓,關係好一點的就有四樓可以住,像你……”呂真的話故意說到一半。
“像我?”
“像你就是擁有超級的關係,雖然陰錯陽差不能住進四樓,但你卻賺到從沒有人能住進去的樓頂,所以你得要感謝我這個關係人。”
呂真說得沒錯。雖然每次都要爬五樓的樓梯,但我還是愛死頂樓的美景,尤其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帥哥,想到這,我真該對呂真致上最真誠的三鞠躬禮。
“為什麼呂文這麼害羞呀?“
“可能他被女人嚇怕了,從小到大他是一見到女人就躲。”
“哦?”這可引發了我的好奇心。
“他大概是怕被女人纏上脫不了身,或者有女人會為他尋死尋活的,所以堅持要躲在頂樓。”
原來是這樣。真沒想到小帥哥和大帥哥兩兄弟對於感情和女人,有着天差地遠的作法。
之後,附近的川菜館送來小叔叔特地訂的一桌好菜,這還沒賺到我的房租就請我吃了這麼一頓飯,真的讓我好感動。而今晚的餐桌上我終於見到了呂真嘴裏的大帥哥呂武。
當大帥哥一身筆挺西裝出現在我面前時,他直勾勾地看着我,一點避諱都沒有,就像我直勾勾盯着小帥哥看一樣。
大帥哥的帥是溫文儒雅、睿智成熟,他的體形沒有小帥哥這麼壯,有着迷人的翩翩風度,他只是唇瓣微微一勾,就像勾起了滿室的桃花,桃花飛呀飛的,害得我的心跳差點衝破一百二十下。
我無法正視大帥哥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因為他讓我想起了那個令我心碎的男人。
“你好,我是呂武,歡迎你住進來。”
呂真用手肘碰了碰我,她可能怕我被大帥哥迷去了魂魄。
“你好,我是俞心嵐,呂真的好同學。”我微微點頭,依舊揚起我自認為最美的十五度角微笑。這麼帥的大帥哥,我雖然不想佔為己有,但更少不能破壞第一次見面的印象。
“我聽真真說過你的事了,有什麼需要,就儘管告訴我,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會儘力幫你的忙。”大帥哥說得深情款款,然後在我的身邊坐下。
“謝謝你。小叔叔都幫我張羅好了。”我客氣地說。我少了當時看小帥哥的勇氣,只能沒用地盯着自己眼前的碗筷瞧。
“聽說你是個作家?“大帥哥一臉興緻勃勃地問。
“不是啦,我哪是什麼作家。”我連忙揮手。“我只是隨便寫點東西,賺點生活費而已。”一定是呂真那張小嘴巴說的,害我現在覺得亂尷尬的。
“你客氣了,隨便寫寫就能出十幾本的書,還真是厲害。”
聽呂真說,大帥哥是個把妹高手,懂得利用自身的長處,讓一群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裝褲底下;幸好他只是風流並不下流,交女朋友一定是唯一對唯一,只不過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很快,就像換季清倉一樣。
他還是個業務高手,目前從事理財專員的工作,是該金控集團的超級紅牌專員,他的客戶清一色是女人,不知道是因他專業能力好,還是靠那張臉在賣業績。
“我都寫些垃圾書啦,沒什麼營養的。”我扯起臉皮笑說著。
“心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聽起來好假哦。”坐在我另一邊的呂真,竟敢在大帥哥面前當場吐我糟。我馬上轉過身,偷偷瞪了呂真一眼。
“這個阿文怎麼還沒下來呢?我打電話叫他。”小叔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小叔叔,我去,我上樓去叫他好了。”大帥哥火熱的眼神連我這個色女都快要招架不住,只好借口趕快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心嵐,你跟阿武繼續聊天,我去就好。”呂真站了起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搶先呂真一步,從餐廳快步走到客廳,站在鐵門邊說:“我去就好,畢竟以後我和他是鄰居,我要敦親睦鄰。”然後,我幾乎是落荒而逃,誰讓大帥哥有一雙桃花眼,電得我昏頭轉向。
一走出二樓,我才感到那糾心的刺痛。大帥哥跟那個人很像,同樣有着文質彬彬的氣息,同樣都是玉樹臨風的紳士,看到大帥哥就讓我想到了胡凱新。
我沒想到,呂真也追了出來。
“你怎麼了?”她關心地問。“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在開玩笑,同學那麼多年了又不是當假的。”我往樓梯走上去。
“那你幹什麼閃這麼快?難道……”呂真走在我身邊,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你覺不覺得呂武的樣子好像一個人?“
“誰?”呂真偏頭想了想。“你指的該不會是你那狼心狗肺的青梅竹馬吧?“
我點點頭,默認。
“拜託!我家阿武大哥哪點長得像那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無恥到極點的爛人。”呂真揚高了音調破口大罵,幸好沒有罵出三字經。
“我又沒說呂武長得像他,我只是覺得呂武對女人的溫柔體貼跟他很像。”他是胡凱新,是我離開基隆到這個城市的主要原因,他也是從小和我一起看海長大的人,更是一個讓我心碎的男人。
我忘了自己如何從那場婚變之中站了起來,我把所有不堪的記憶都消除,我甚至忘了我是如何度過被指指點點的日子。新郎不要我,最可憐的應該就是我這個無臉見人的新娘。
“拜託!別拿阿武跟胡凱新比,阿武的溫柔體貼是真心真意的,雖然阿武的心性還不是很定,但他絕不會欺騙女人的感情,尤其是那種在結婚前一天才來悔婚的烏龜王八蛋,簡直是沒有人性到極點!”
我真的不該提起胡凱新,一提起他,就會惹得呂大美人火氣全開。
“呂真,你該不會把我被拋棄的事都告訴他們了吧?“我爬樓梯的腳是越來越沒力。
“放心吧,這種事我才不會大嘴巴去說。我在他們面前可是說盡了你的好話,看能不能把你和阿武湊成一對,這樣你就可以早日擺脫胡凱新那個人渣的陰影。”
我吐了一口氣。“幸好你有幫我顧面子,否則我怎麼有臉在這裏住下去。”
“又不是你的錯,你幹什麼會沒臉?”呂真動氣了,每次一提到胡凱新,她就替我生氣。
“我真的沒錯嗎?“我苦笑了一下,我錯在我愛錯了男人。
“心嵐,胡凱新已經過去了,你要是再提到他,我就跟你翻臉。你好好的在這裏過全新的生活,否則我的苦心就白費了。”呂真拉着我的手腕,慎重地警告我。
“我知道啦,我會努力讓自己耍花痴,然後看能不能儘早把呂武給勾引上手,這樣你滿意了吧?”我和她已經來到頂樓,我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這還差不多!“呂真推着我走進客廳。
我直接走到小帥哥的房門前。“小帥哥,我是心嵐,下樓吃飯了。”
小帥哥的話很少,要我問一句他才回一句,跟大帥哥的好口才完全不同。聽說大帥哥完全遺傳到小叔叔的活躍開朗,而小帥哥的閉塞就比較像他媽媽。
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不愛說話的小帥哥,大概是因為小帥哥的年紀比我小,面對他時我沒有任何的壓力,還可以吃吃他的豆腐吧。
房門打開了,小帥哥身上是短袖T恤和運動長褲。
“你怎麼不穿無袖背心和短褲了?”那天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正是一身的無袖背心和短褲,露出了精壯的體格,今天他這樣的穿着,害我什麼養眼的畫面都看不到。
小帥哥的臉一撇,眼神沒有對上我,我還是火力全開地盯着他看,看見了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哈,還真是可愛的小帥哥,沒想到這麼大個人了還這麼容易害羞。看來,逗弄小帥哥,將會是我苦悶的生活里,唯一快樂的事。
我真的好喜歡看小帥哥臉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