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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自從跟小帥哥在電影院那個火辣辣的吻之後,當我一看見小帥哥時,竟然會臉紅紅,心熱熱,完全像是一個懷春少女。天呀,我已經脫離少女很久了,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興奮的心情?
我已經忘了戀愛的感受,因為我認識胡凱新太久,久到我根本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和他談戀愛,甚至忘了那種初談戀愛時的心慌和忐忑。
而小帥哥讓我重溫了少女時的美夢,這時我才知道,我連跟他牽個手,掌心的熱度都可以讓我心頭甜蜜到一直想笑、一直想笑。
“你在笑什麼?”
“啊……”我跳了起來,雙手摸上胸口,看清楚了出聲的人,才鬆了一口氣。“呂武,你嚇死人了。”
“我進來這麼久,你都沒發現?“呂武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你這樣就被我嚇到?”
“我沒聽見電鈴聲,你是怎麼進來的?“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小帥哥正在洗澡,而我則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他,不過我可是完全不知道電視裏在演什麼。
他搖晃手裏的鑰匙。“這樣我會很受傷,好歹我也是一表人材的大帥哥。”
“你不是都按電鈴的嗎?”我還是拍着胸口,剛剛那一嚇,簡直嚇破了我的膽。
照理說我該訓練成獨立自主的堅強女性,可是偏偏我害怕一個人獨處,黑夜像是會吞噬人的妖魔鬼怪,我一定要放大音樂,把家裏弄得很熱鬧,才能忽略任何細微怪異的小聲音。
“你不是都罵我懶,要我自己開門進來?“呂武笑着反駁。
對哦,我討厭聽到那首門鈴聲。“坐呀。你怎麼會上來?”我又在沙發上坐下,他則在我身邊坐下。
“你基隆的房子賣出去了。”
“真的?“由於大帥哥是理財專員,他有幾個房地產和做代書的朋友,因此我把賣房子的事全權委託他。
他點點頭。“過年後交屋,所以你有空的時候,要先回基隆去打包。”
“我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賣出去。”舊的東西恐怕得清掉一些,該保存的東西也得先搬來頂樓才行。
“那要看是誰在賣。”大帥哥有些得意。
“是,你最行了。”
“對了,你知道小陳最近怎麼了嗎?我看她這兩天怪怪的,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畢竟這是小陳的私事。”害小陳心情不好的人是我,可是,我也沒辦法呀。
“那你呢?你最近心情好像很不錯,這總可以告訴我吧?”
我笑得很尷尬。“這要我怎麼說嘛!“
“讓我猜猜。”呂武又用那種莫測高深的眼神看着我。“人家說談戀愛的女人身上會散發一股特別的氣味。”他靠近我,在我肩上聞了聞。“看來你談戀愛了。”
“這樣也聞得出來?”我好驚訝。
“嗯哼。”一道清喉嚨的聲音傳來,我抬頭看見了一頭濕發的小帥哥,小帥哥的臉色很不好看。
“阿文。”呂武笑着和小帥哥打招呼。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上來?“小帥哥走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將我從沙發上拉起來。
“呂武說,小陳的心情好像很不好,他來問看看我知不知道。”我趕緊說。
“你先去睡吧,我跟阿武聊聊。要是睡不着再告訴我,我再抱着你睡。”小帥哥將我帶到房門口。
厚!這個小帥哥說話一定得這麼曖昧嗎!我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
“阿文,怎麼連心嵐跟我說說話都不行?”呂武噙着笑,話中有股濃濃的酸味。
小帥哥僵着臉,沒有回答。
我看看大小兩帥哥。“你們聊,我先進房了。”我很識趣地閃進房間裏。
我這才恍然大悟。難道小帥哥是在吃我和呂武的醋?這樣的認知,讓我的心情很雀躍。
我沒空去想小陳會怎麼想,畢竟她的等待及她的未來不是我該負責任的,我只能用最圓融的辦法,讓她的傷害降到最低。只是,傷害已經造成,真的能讓她全身而退嗎?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燈影,距離農曆過年只剩一個星期了;自從爸爸媽媽弟弟都走了之後,我就非常討厭過年,每每都是一個人窩在家裏獨自憑弔,任憑胡家媽媽怎麼勸說,我就是不肯去胡家吃團圓飯。
我為什麼彆扭着脾氣不肯去吃?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當時的心情。也許是害怕那種過年和樂融融的氣氛讓我觸景傷情,尤其我們兩家又是這麼近的鄰居,我不想別人來可憐我、憐憫我,可是偏偏我又害怕自己一個人,我只能說我整個人充滿着矛盾。
可是今年不同,我竟盼望着過年的來到,就像回到小時候,我幻想着穿新衣、戴新帽,我整顆心都漲滿喜悅,好想快點跟小帥哥一家人吃團圓飯。
這一夜,我不知道大小帥哥談了什麼,我相信我一定會是他們話題里少不了的女主角。
當初呂真一心要把我介紹給呂武,而我也認真的跟呂武試着交往,沒想到世事總是出乎意料之外,我竟會和比我小兩歲的呂文擦出這樣的火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房門門把轉動的聲音;我還是沒習慣鎖門,以小帥哥這麼君子的男人,鎖不鎖門根本沒差。
他一進房門,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在床沿邊坐下。“怎麼還沒睡?我本來只想偷偷進來看一下。”
“看我有沒有踢被嗎?“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才不是。”他笑了,大手輕輕將我臉頰邊的頭髮順到耳後。
“你跟呂武說了什麼?”
“我說,過完年我要跟你結婚。”
他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我的心卻震撼無比。
之前,他提議要結婚時,我以為我和他之間沒有愛情,沒有愛情就沒有負擔,沒有負擔就可以成為家人,當時那樣的關係,對我的誘惑力很大,因為結婚只是個名詞。
而現在聽到他說要結婚,我的心卻整個擺盪起來,因為我跟他的感情變了,我怕我沒有勇氣經過婚禮那一關,我會過不去的。
“小帥哥,你是認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笑過?”
我猛搖頭。“不要,我不要結婚。”
“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變成家人再來談戀愛。”相對於我的激動,小帥哥還是一派溫和。
“可是不同了,你明明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的弟弟,我們明明已經在談戀愛了,那麼我們就無法成為家人。”我的心緒很亂,說起話來顛三倒四,連我自己也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難道要我變成你的弟弟,你才要跟我結婚?“小帥哥笑得很苦。
“你也許會在結婚的前一天後悔,畢竟我什麼都不是,我年紀還比你大,我真的值得你跟我結婚嗎?你為什麼會喜歡我?你又為什麼要跟我結婚?”我很慌,一直猛搖頭。
“心嵐……”他抱住了我。“別這樣,我不是胡凱新,我不是那樣的男人,早知道我不該對你坦承心意的。”
我看着他一臉的懊悔。“對不起,我好怕,真的好怕。你沒法想像,白紗就在我眼前,而我卻硬生生被拋棄,當不了新娘。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痛。”
小帥哥當然不是胡凱新,小帥哥被愛情驚嚇過,他說什麼也不會像胡凱新有劈腿的行徑,當個背信忘義的負心人,可是,我還是怕呀。
“我明白,所以讓我來彌補你的遺憾,就像你也不忍心看我一直陷在殺人兇手的惡夢中,對吧?“
“你不是殺人兇手。”小帥哥很厲害,一下子就抓到了我的心軟,好像我不跟他結婚,我就會害他一輩子走不出過去的陰影似的。
“是嗎?那我還有資格談一場美好的愛情嗎?”他臉上有着淡淡的哀傷。
“當然有資格!那不是你的錯!“我說得義憤填膺。
“那你願意幫我走出來嗎?”他的雙手輕輕捧起我的臉。
“我……”怎麼會這樣!以前被我逗弄到毫無招架之力的小帥哥,怎麼會變得這麼會說話!
“結婚只是一種理想狀態,你可以擁有家人,我可以獲得平靜的心靈,小陳可以從暗戀我的情懷中走出來,再也沒有女人可以來糾纏我,如果你覺得結婚不好,那我們就不要結,就讓我們繼續這樣下去。”
“太可惡了,你怎麼可以變得這麼會說話!“我氣我自己根本一顆心已經軟成一團了,我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小帥哥這麼可憐,我怎麼可能讓他繼續自怨自艾下去。
“那是因為你,我才有改變的勇氣。”
“你根本和大帥哥是同一種人,我被你的忠厚老實給騙了。”這個甜言蜜語的傢伙,一定是吃了太多糖。
“心嵐,我想吻你。”
“啊?”他話題也轉得太快了吧?自從電影院之後,他就謹守分寸,沒有再吻我,那今晚……
“我好想你。”
他的吻輕輕覆上來,沒有讓我有考慮的機會,唇上麻麻酥酥的滋味呀,讓我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擺,只能專心地吻他和被他吻。
唉!怎麼換成我被他吃得死死的?我不要呀。
為了因應過年的來到,咖啡店決定在過年期間放假八天,也為這段時間來的辛苦,好好放一個大假休息。
聽說大帥哥跟小陳約會了,我很好奇呂武是不是又帶小陳上烘爐地去看夜景,不過我不敢問,也沒有勇氣問。看來每個住進這裏的女房客,大帥哥都會表現出紳士該有的風度。
當我和小帥哥要結婚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小陳看起來並沒有很傷心,還是她將傷心隱藏在我們看不見的表面之下?
我和她之間還是只有淡淡的點頭問安,並沒有多餘的交談;而她和小帥哥之間還是那樣的有說有笑,她還是會跟他勾肩搭背;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暗戀小帥哥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過小帥哥會在無意之間閃躲小陳過於親密的動作,這點看在我的眼裏,我是暗暗地開心,堅定的相信小帥哥絕不會喜歡上小陳。
在吃年夜飯的今天,所有的房客都回家過節去了,包括小陳。小叔叔預訂了一整桌五星級大飯店的年夜菜,今天我的雙手終於有了休息的機會。
睽違了十年,我再次吃着代表團圓的年夜飯,我內心的激蕩不言可喻。有小叔叔、呂武和我最喜歡的小帥哥,看着這一家人,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心嵐呀,怎麼哭了?“小叔叔爽朗的台灣國語中有着萬分的不舍。
小帥哥立刻怞了一張面紙給我。
“我好感動,我好久沒吃到團圓飯了。小叔叔,謝謝你。”我邊擦眼淚邊說。
“謝我什麼,我才要謝謝你。要不是有你,阿文肯定一輩子都活在罪惡之中,我不但多了個女兒,還多了個媳婦。”
說到這,我的頭越垂越低,我怎麼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窘樣。“我又沒答應要嫁給阿文。”我小小聲的抗議。
雖然有時我讓小帥哥的柔情蜜意給迷到昏頭轉向,但我保證我絕對沒有點頭要嫁給他。
“阿文,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心嵐答應要嫁給你了?”大帥哥不解中有着笑意。
小帥哥沒有說話,只是蹙緊兩道劍眉看着我,那模樣既憂鬱又讓人心疼。
“我的意思是,他又沒有正式求婚。”完了,我在說什麼!就說我心腸軟,但也不該軟到小帥哥一個眼神我就敗給他了。
小帥哥笑了,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戒盒,沒有求婚詞、沒有鮮花,我就這麼愣愣地看着他把戒指套進了我左手的中指上。
“不對,是要右手啦,男生才是左手。”我小聲地提醒他。
他尷尬地拔出戒指,又執起我的右手,將戒指緩緩戴進我的右手。
在小叔叔和大帥哥一陣叫好和歡呼聲中,我被小帥哥套住了,我竟然就這樣被他給套住了;我真的難以想像,我們姐弟為什麼會走到結婚這條路上?
我同情他過往的遭遇,他也同情我被婚變的悲慘,兩個可憐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就會比較不可憐?
我沒法想太多,現階段我對於這樣的生活很滿意,也很快樂,如果猜測太多不確定的未來,我想我的日子根本沒法過下去。
大年初三,趁着咖啡店還沒營業,小帥哥陪着我回了一趟基隆;畢竟該收拾的東西很多,因此我們選擇一大早就出發。
才剛打開我家的大門,隔壁的鐵門開了,是胡媽媽。
“心嵐,你回來了。”
“胡媽媽。”我在之前已經用電話跟胡媽媽說過我把房子賣了的事,胡媽媽知道我意志堅決,只是長吁短嘆無法挽回我的心意。
小帥哥朝胡媽媽點點頭。
“心嵐,他是?“胡媽媽問。
“胡媽媽,他就是我男朋友,他叫呂文,我們快結婚了。”我看見胡媽媽那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凄苦。
“心嵐,恭喜你,胡媽媽沒有那個福氣可以有你這樣的媳婦。”
之後,又跟胡媽媽閑聊了幾句。我沒有問起胡凱新的近況,胡媽媽也識趣的沒有提起,我不想看到胡媽媽眼裏的心酸,便以打掃為由匆匆告別了胡媽媽。
這間房子裏充滿了我許多的回憶,快樂的、傷心的、美好的、醜陋的,全在這個屋內一一上演着。
當我決定要賣房子時,也就代表着我要將過去狠狠地埋葬,當然也將屬於爸爸媽媽弟弟的溫暖深深地收藏進心裏。
小帥哥把一些能用的電器設備裝箱打包,至於大型的傢具也都用了二十年,該丟的就要捨得丟。
我整理着一些怞屜里的文件、相薄、衣物,能用的就打包,不能用的就丟棄;忙了一整天,只進行一半,看來明天還要再來。等一切整理完畢,就可以請搬家公司來搬運,然後我就真的揮別了過去所帶給我的一切。
隔天,我和小帥哥繼續整理、打包、丟棄,又忙碌一整天之後,一切已經差不多了,客廳里已經多了許多裝滿的紙箱,這時候,不該出現的胡凱新出現了。
“需要我幫忙嗎?”胡凱新看了屋內一眼。
“不用麻煩了。”小帥哥這時警戒地站到我身邊,還牽起我的手和我十指緊扣。
我沒說話,這時候我還懂得和舊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最近還好吧?“胡凱新問我。
“她很好,我們快結婚了。”小帥哥看來很緊張。
胡凱新瞪着小帥哥看,眼裏噴出了濃濃的怒火。
“我很好,我們要走了。”我趕緊打圓場。
“真的把這裏賣掉了嗎?”胡凱新問。
“嗯,賣掉了。”我說。
“心嵐,對不起。”胡凱新一臉的歉意。
“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了。”我淡淡地說。
這時,小帥哥拿起我的背包,牽着我往門外走,胡凱新見狀,也只好走出來。
“歡迎你來-我們的喜酒,到時我會寄喜帖給你。”小帥哥對着胡凱新這麼說,我只見到胡凱新一張臉都綠了。
我們離開公寓之後,我又帶着小帥哥來到一處防波堤。
今天的天氣不錯,少了基隆冬天該有的陰雨綿綿和冬北季風,漆黑如墨的天際,無數星子閃耀着光芒。不過可能是過年期間,海面上竟然看不到半艘漁船在捕魚。
“在想什麼?“小帥哥問着我。
“沒什麼,這裏好美對不對?”
“回去吧,雖然沒什麼風,但是海風吹久了還是會感冒的。”
“難得回來基隆,我好想念大海的味道。你聞,鹹鹹的,很好聞對不對?“
他卻皺起了鼻頭。“哪有好聞?你想回來,我們隨時都可以回來,以後咖啡店周日不營業,或者廚房乾脆交給李阿姨,我們可以四處去走走,你看怎麼樣?”
“嗯。”我猛點頭。“你真的願意再帶我回來?“
“當然,這裏是你的故鄉。”
聽到小帥哥這麼說,我心裏亂感動一把,我還以為這裏有個胡凱新在,他應該會不想讓我回來,看來是我太小心眼了。
“謝謝你。”
“謝什麼,我是你的家人,我要照顧你一輩子的,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
他牽着我的手,小心翼翼走下防波堤,然後回到我們位於南勢角的家。
我一輩子、永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