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長庚也笑了。「這才對嘛,隨從就是得時時跟隨着主人才是,哪能對主人橫眉豎眼的?」說完再指指下方。「喏,那不是老大嗎?」

嘯嵐順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很多人在檣桅處拉繩子,幾個人爬在桅杆上。

「爬得最高的那個,看見了嗎?」見她找不到,長庚指點她。

這下她看到了,爬在中桅最高處的那人,不正是她要尋找的霍海潮嗎?

「他幹嘛爬那麼高?」她驚訝地問。

「換繩。」

「換繩也要他做嗎?」秦嘯嵐知道換繩是船上最重要的工作,船上的繩索都是用來提起船桁和升降、固定船帆用的,在帶鹽的海風海水侵蝕下,繩索腐蝕很快,得經常更新,否則遇到緊急情況時會釀成大媧。

可她困惑的是,海狼號上有這麼多船工,難道連換繩這種事也要船老大親自做嗎?

「那是他的規矩。」長庚笑着對她說:「看到下面那些人嗎?他們都是很不錯的拉爬手,繩子是他們換的,但老大習慣親自檢查。他對船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瞭若指掌,曉得船上每張帆、每條繩子的編號和作用。」

聽完長庚的話,嘯嵐明白了。

「我去找他。」她轉身跑下舷梯,往檣桅跑去。

不過沒等她跑到,霍海潮已經從桅杆上下來了。

「喂,你今天沒有叫醒我。」一看到他,囑嵐就沒頭沒腦地說。

旁邊的幾個拉爬手聽到她不敬的稱呼,都吃驚地看着她。

霍海潮表情依舊,他看了她一眼,簡單地問:「讓你多睡一下不好嗎?」

因為幹活,此刻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無袖小褂,露出胳膊上糾結的肌肉,讓嘯嵐想起了昨晚看到他的裸體,不由面孔發熱。

「我到處找你。」她趕緊轉開視線,搖搖頭,力圖將腦子裏不潔的思緒驅散。

「找我幹嘛?」霍海潮抓過帆布上的衣服穿上,走向船舷。

「我……我……」跟隨在他身後的嘯嵐一時忘了要說什麼,只是看着他的窄臀削腰,漫納悶着如此精瘦的人,怎麼會有那樣壯碩的肌肉?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霍海潮停住腳跟轉向她,讓她趕緊收回了目光。

「呃——對,我想問你,你明知我不喜歡吃角螺肉,為何昨晚還讓我吃?」

霍海潮眼光一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昨晚你不是吃得很高興嗎?」

嘯嵐仰望着他,發現他的眼睛越來越不像死魚眼了,而且今天他的聲音聽來也不再那麼生硬。

「可是你沒有說那是角螺肉。」嘯嵐語氣里有責怪,但心裏並沒有任何受騙后的憤怒和委屈。

為什麼會這樣?她在心裏問自己,並立即給了自己答案:那是因為那東西改了做法后很好吃的緣故。是的,一定就是這個原因,所以她並不生氣。

霍海潮面色一整。「沒錯,我故意不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不存偏見地吃。那是很有營養的東西,吃了對身體只有好處,為什麼桃三揀四?你不是也說好吃嗎?」

「是,是好吃。」嘯嵐承認。「所以剛才我又讓廚子做給我吃了。」

霍海潮臉上出現了笑容。「這就對了,越是討厭的東西,你越得學會容忍它,吃下它,這樣你才能生存,才能茁壯。」

看着他的笑容,嘯嵐的心彷彿吹過一陣和風,舒坦而愉悅。

她相信他說的是實話,他「懲罰」她做苦力,逼迫她吃她不喜歡但是營養豐富的食物,實際上都是為她着想。

就憑這點,她的心情變得很好。

「那菜的名字為什麼叫做‘你情我願’?」她突兀地問。

霍海潮好像沒有聽見似地轉身大步離開了,嘯嵐追在他身後再次問他。

「我願做,你願吃。這也要問?」霍海潮鼓着腮幫子對她吼。

然而,這次他的吼叫換來了嘯嵐美麗的笑容。

世人說要想征服男人的心,得先征服他的胃。也許,對女人也是同理。

自從吃過「你情我願」后,嘯嵐對霍海潮的看法大為改觀,兩人的關係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

漸漸的,就像接受了霍海潮是好人的認知一樣,她接受了海狼號的生活方式,甚至不再厭惡他的碰觸和粗魯的命令。

同時,她不僅再也沒有想過要利用那條致命的「船規」來對付霍海潮,反而更加小心地掩飾身分,潛意識裏似乎怕會因此而害了他。

隨着與他接觸的機會增多,她對他的個性也越發了解,發現要跟他愉快相處其實一點都不難。

霍海潮確實很冷酷,但有時又很有人情味。他不愛說話,但很細心,誰有過失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她能夠理解他這種矛盾的個性,也越來越喜歡他的敏銳和精明,欣賞他的嚴厲和寬容。她覺得他們在很多地方是相同的,就連他那很難討好、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也與她很相像。

傍晚,霍海潮告訴她,如果沒有意外,明天他們就到五嶼了。

這才讓嘯嵐意識到轉眼間,她來到海狼號已經七天了。因為拖着沉重的「萬通號」,海狼號的行程變得十分遲緩。

這消息讓她既高興又憂愁,到了五嶼,意味着她可以回萬通號了。對此,她高興萬分,可是想到以後再也不能來海狼號,再也不能見到霍海潮,甚至再也不能跟他作對、鬥嘴時,她的心就很難受。

從來沒有哪個男人能像他那樣對她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力,而對他的這份感情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可是她知道,自己雖然對他有難以抑制的感情,但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為在他們之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那就是他是浪跡海上、王法不容的亡命之徒,而她是家風淳厚、地位優越的秦氏長女。

雖然明白這點,可她的心情依然沉重得想哭。

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他,霍海潮只是她這趟出海中的一個小插曲,她很快就會回到萬通號,很快就能將他和海狼號,還有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葛遺忘!

她走到頂層瞭望塔前,趴在欄杆上看着甲板上忙碌的人們。

快要到五嶼了,每個人都很興奮。

對長年航行在大海上的男人們來說,船靠岸,意味着又可以腳踏實地地上岸,享受美妙的食物和女人,大口地飲酒和花錢。

「哦,不,我不會忘記這裏的一切!」看着興高采烈的他們,嘯嵐否定了先前的想法,她根本就無法遺忘。

在這裏生活的短短几天會是她一輩子的回憶,她會想念跟霍海潮的爭吵,想念他為自己做的「你情我願」,想念他的……

「阿嵐,進來,外面風太大。」身後傳來霍海潮的聲音。

「不,我想在這裏看看。」

霍海潮走出來,站在她身側問:「看什麼?那些東西你們船上不也都有嗎?」

她剋制着心裏的感傷,指着那些高高低低,式樣各異的風帆。「你船上的帆做成那種形狀,還有那個下風邊緣呈折角或曲線的帆,真是好看呢!」

「那不是為了好看。」霍海潮糾正她。「要增強行船穩定性,就得控制風壓中心。上小下大的風帆,所承受的風壓中心在下部,船就不易被風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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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命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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