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不像你的驢種?
傳統的兩大間草房。外間做廚房和磨房。北面的大鍋上方,吊著做豆腐過漿用的十字架。已經看不出木質的本色,黑黢黢的掛滿了煙灰和蛛網。一盤厚重的花崗岩石大磨佔據着中間位置,上面那扇上捆綁着彎曲的磨桿,地面上的驢蹄印隱約可見。裏間屋裏搭着南北對面炕,是全家人的卧室。南炕的炕稍兒,擺着一對黃地紅花的黃波羅面的箱子,上面疊着紅紅綠綠的被褥,已經非常陳舊,色澤裉得很厲害。很讓人想到老人的花白鬚髮。北面的炕上很空曠,東邊的牆壁上懸挂着木櫃,孩子們的被褥裝在那裏面。兩邊的炕上都鋪着褐色的席子。席子已經磨得紅亮,是用稠李子的薄木片編成的。刮這種薄木片,是要用專業工具的。既要颳得一樣寬,又要颳得一般薄,編出的席子才會又輕又薄,而且耐用。
小八兒現在就躺在這樣的席子上睡覺。小巧的花枕頭上的小刀臉,睡得安詳而平靜。
帖嫂沖隊長笑笑,兩個虎牙露了出來。她忽然近前在他的腮上擰了一把,然後指着熟睡中的小八兒,酸酸地說:“人家給你養個兒子,你倒好,現在才來看我?”她的虎牙很別緻,小巧而精細,潔凈而青白。如果不笑,很難發現。
對於她的虎牙,三個男人的態度是不同的。帖強直言不諱,說姜花你丑就丑在這兩虎牙上。林直卻大加讚賞,他說,小姜,我就喜歡你這對小虎牙兒,你知道嗎,特別是笑的時候,更嫵媚。帖嫂當然不知道嫵媚的意思,但是明白,林直一準是在誇自己。他是讀過高中的人,有文化的人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裏,每當和林直獨處,她總會找機會開心的去笑。好讓林直多看看她的“嫵媚”。帖嫂也微笑着問過隊長,你看我的牙好看嗎?隊長沒評論,他說那號的好看不好看有什麼?那就是嚼東西的家什,再說,你不笑不也露不出來。
林直的話,給了帖嫂極強的自信,自打他說她的虎牙很嫵媚,帖嫂在人前笑的時候,再也不豎起手掌遮擋了。
隊長的長腿已經走進了裏屋,帖嫂的話讓他有些驚異,忙扭回頭問,那號的是我的兒子?你說這小東西兒是我的兒子?
不信,自己好好看看,不像你那驢種兒才怪!
隊長果然彎下鐵塔似的身子去看。
恰在此時,小八兒醒了,看着隊長的臉,竟然咧開小嘴兒撇呀撇呀地笑了。
隊長黑黢黢的長臉笑成了幾個巨大的括號。油黑的胡茬子隨着下巴抖動不已。他直起身子搓着葵葉般的大手,原地轉了兩圈兒,忽然把帖嫂攔腰抱起,邊親她光潔的額頭邊念叨:“那號的小姜花哎小姜花兒!你說這孩子,真是俺的種!特別是那兩道鷂鷹眉,俺倆幾乎就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小姜花哎小姜花兒,你真是惹人疼死的妹子,那號的,你看,俺給你帶來了啥東西?”
帖嫂看了眼,卻沉下臉來,緊抿嘴唇不讓虎牙露出來。
原來是條紅格子手巾。
死鬼,還好意思往外拿啊?,一個兒子,就值條破手巾?
帖嫂扭動身體從隊長懷裏掙脫,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撅起小嘴兒。滿臉的失望
小姜花哎,那號的你急什麼?俺又不知道你生的俺的兒子。那號的這樣吧,明天,你讓帖強找劉保管領5斤豆油!隊長挨着帖嫂後背坐下,順手攬過她的腰,大手往上滑去。
這還差不多!帖嫂的臉色馬上暖了。接着又說,就不能多給點嗎?
隊長的手已經伸進帖嫂的藍士林中式上衣里,他嘆了口氣說,哪號的,只剩下三十來斤了,還有半年多,不知多少廟上的神仙在等着上供!
是哦,你這個隊長也難當呢!
帖嫂不再堅持,扭回身子拉着他的手說。
隊長看着小八兒,臉色突然暗了下來。他皺了皺眉,問帖嫂,你說這孩子像俺,那號的,到底算好事還是算壞事啊?
當然是好事了。憑空撿個兒子,你不高興啊?
我是怕老帖、還有大家說三道四的,那號的對你不好。
帖嫂慍怒地看了眼隊長,撇撇嘴說,虧你還是站着尿尿的老爺們兒!咋的!你願意種,我願意生!我看哪個還敢把孩子給摔死!只要俺家老帖不……咳!他……你擔心個啥?他是啥人兒,你心裏沒數兒啊?
隊長點點頭,溫和地笑了,暖暖地看着帖嫂。
帖嫂從隊長眼睛裏讀出了他心裏的渴望,便主動撲進他的懷裏給他親。
隊長的血頓時沸騰了,豹子般撲倒帖嫂,把她壓在身下問,現在,那號的,現在,行了嗎?
帖嫂輕輕嗯了聲。
……
隊長突然不動了,眼睛歪向一邊。
帖嫂暗自詫異,輕輕推他,死鬼,咋啦?
隊長親了下她的虎牙,親昵地說,孩子在笑呢?
是嗎?我看看。帖嫂便梗起頭看小八兒。果然,小八兒在甜甜地微笑,一隻小手塞進了無牙小嘴兒里。
哎,你說怪了啊,小八兒一見老帖,眼淚就罵得一對一雙的,可是見了你,就笑成了這樣子,莫非,他知道……
兩人剛穿好衣服坐起來,外屋房門就吱呀地響了聲,接着,帖強就推門一步撞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