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婉婉連退三、四步后才站定，驚惶失措的說：“修哥，你、你別跟我開玩笑……”
她好不容易才阻斷自己的幻想，不再對他心存遐思，他怎能在此時來攪亂她心底的一池春水？
“修哥，你這樣亂說話，素芬姊聽到會生氣的。”她邊說邊往後退，只因薄聿修看她的眼神不同於以往，他咄咄逼人的態勢讓她有點心驚。
因此，雖然她心儀的修哥終於要將她收編為女友，她心頭第一個產生的念頭竟是──
慘了！阿輝不在，她該怎麼辦？
可她為何會這樣，她卻沒仔細去想。
薄聿修順手關上大門，將她逼到牆角，“乖妹妹，你不是一直都喜歡修哥嗎？別害羞，修哥一直都知道的。怎麼？修哥現在願意讓你喜歡了，你怎麼還躲？！”
他還以為她會急巴巴的衝進他懷裏，手舞足蹈的謝主隆恩。
婉婉直搖頭，“修哥，你……是不是喝醉了？”才會胡言亂語。
“我很清醒，乖妹妹，你怎麼了？不喜歡修哥了嗎？”雖然她已無退路，他還是朝她逼近。
“我喜歡。”婉婉很自然的說出埋藏心底多年的心事，但……“你已經要結婚了，我也是。”
他們今晚不是才帶着另一半一起共進晚餐嗎？
他怎麼可以對她說出這樣不正經的話？！他一定是醉了。
“修哥直到今晚才想透徹，你應該看到了，素芬太嬌貴，我沒辦法老是伺候她。”他要的是女人心悅誠服的服侍他，“而你……一直在幫修哥、服侍修哥……”
他本來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說著說著，腦中便浮現她從小到大做他的免費小台佣的點點滴滴。
那種被人伺候的感覺真好！
他忍不住將她一把抓到胸前，“婉婉，你不會怪修哥到現在才發現，你才是修哥一直以來追求的對象吧？”
她該感到怦然心跳……不！該大聲歡呼，並趕緊投入修哥溫暖的懷抱才對，可她沒有！
她的心莫名的震顫，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她害怕眼前的男人！
“修哥……”她連嗓音都在顫抖，“我已經不行……”她心裏已經有別的男人了啦！修哥還是娶素芬姊就好。
而她會繼續守在他身邊為他服務的。
“別嫁給他，做我的女友。”他以魅惑人心的嗓音說。
婉婉愈聽心愈驚，“修～～哥～～你……你別……”
她只希望彭肇輝能及時趕回來救她。
婉婉現在眼裏、心底裝的全是彭肇輝的身影，但她直到現在才驚覺，原來，他在她心中已佔了這麼重的份量啊！
而她，不想背叛他。
“婉婉，我接受你了啊！經過十年，我終於想通，你不感動嗎？”薄聿修有點不滿婉婉沒有立刻對他投懷送抱，“還是……你說你迷戀着我，根本是騙我的？”
“不、不是……”她的確是深深迷戀着他，可是，她現在已經名花有主，已經無法回頭了啊！
“你一定是愛我的！”他突然發火，他只是稍稍不注意而已，那個始終沒被她放在眼底的彭肇輝，那麼短的時間就能收買到她的心？
他完全不能接受。
他不顧三七二十一，粗暴的以單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罩住她的後腦勺，讓她完全沒有辦法掙脫，直接吻上她的香唇。
不～～
婉婉當下只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竄向四肢百骸……
她拚命掙扎，卻掙不開他的蠻力，只能緊咬牙關，不讓他再越雷池一步。
薄聿修深深感受到她的抵抗，始終無法將舌探進她的香唇與她深吻，只得悻悻然的鬆開對她的束縛。
婉婉在他放手后，立刻以手背用力擦拭自己的唇瓣，像是想抹掉他的味道般。
她的眼眶盈滿淚水，“修哥……”他怎麼能用強的！
雖然……阿輝也對她做過這種事，可她並不討厭；相反的，對於修哥未經她同意而強吻她，她心底莫名產生濃濃的不滿。
薄聿修不解的凝望着眼前的淚人兒，“乖妹妹，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是你最愛的修哥啊！你怎麼哭了？！”
婉婉知道他是誰啊！可她不懂自己為何哭，她怞怞噎噎的說：“修、修哥……你先走好嗎？我……我要想想……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好吧！至少她沒真的拒絕他。
薄聿修將婉婉的反應當作是她太訝異於得到他的青睞，於是，他決定不要在今夜逼她立刻做出抉擇，他對自己很有信心。“那我明天等你的回覆。”
婉婉什麼都沒多想的猛點頭，只希望他能快點離開。
薄聿修這才起身朝大門走去，“那你早點休息，修哥明天等你主動來找我。”
說完，他踏着輕鬆的步伐離去，在他的想法，明天一大早她應該就會火速向他報到，他很清楚她對他的迷戀。
至於素芬，他會在明天跟她說清楚、講明白的。
※※※
婉婉呆坐在地上，久久使不出力氣站起來。
在薄聿修離開后，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彭肇輝，可轉念一想，他正在開車往南部的路上，而現在是半夜三更，如果她對他說這些有的沒有，萬一影響到他開車的情緒，那多不好……
不！她還是明早打他的手機好了。
而現在，她要趕快把自己洗乾淨，她不能忍受剛才修哥吻她時的噁心感受……
突然，她整個人都怔住了！
修哥吻她，她該謝天謝地謝菩薩才對，怎麼會感覺噁心討厭呢？
她愛修哥，倒追他這麼多年，無時無刻都想見到他，即使她已與彭肇輝那麼親密，她還是心心念念想着修哥……
那她剛才為何沒在一聽到他的提議時，馬上興高采烈的跳起來歡呼？
為何在他接近她時，對他產生恐懼感？
為何被他親吻之際，沒有感恩的膜拜他的腳掌？
為何在聽說明天得告訴他她的決定時，心底只產生惶惑不安的情緒，壓根不想跟他聯絡？
難道……
難道她早已在這短短的日子裏，對另一個男人產生了情愫？還勝過她對修哥長年來的愛戀？！
可她與阿輝之間不是只有肉慾嗎？彭肇輝明明只會用跟她做那件事來逼她就範，她怎麼會在自己遭遇危險時，第一個想到他？！
是她在過去十年裏利用他太久，以致產生罪惡戚，而對阿輝心存補償嗎？
不是，她沒那麼偉大。
她只是……只是被他的偶爾容忍，偶爾霸道的態度所折服，在不知不覺中種下愛的小樹苗……
“阿輝，快點回來好不好？”一整夜，婉婉半睡半醒的不停喃念這句話。
※※※
彭肇輝一點時間都不浪費，一大清早，他已在高雄分公司坐鎮指揮。
“就這樣。”他交代幾名主管，“你們幾個跟我到這幾處工地走走，其餘的把我要的報告準備妥當，今晚我回公司時向我簡報。”
“是。”
他再朝幾名準備與他一起出發的人員交代，“手機一律關機。”隨即聽到哀嚎聲，但他絲毫不為所動。
他甚至以身作則的帶頭關機，“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專心把事情辦好。”
這也是因為一大早他便聽到公司里此起彼落的手機鈴聲，然後一個個悄悄着嘴說話，分明是利用上班時間打混。
若是在平常，他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限，可這兩天他的時間寶貴，他想趕緊把事情做完，火速回台北，只有時時刻刻守着婉婉，他才能安心。
也因此，他作出這樣的決定，沒想到竟意外害苦自己。
※※※
婉婉雖然沒睡好，但天一亮，她就開始撥打彭肇輝的手機號碼，卻總是得到“您撥打的號碼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的訊息。
“怎麼辦？”她好旁徨。
就在她急得在屋內來回踱步時，電話鈴聲突然大作。
婉婉有點害怕會是薄聿修打來的，於是，她遲疑的不知該接還是不接。
但打電話的人似乎很有耐心，響了快四十聲還是不放棄。
終於，婉婉鼓起勇氣拿起話筒，但她還是鴕鳥的捏着鼻子道：“你現在是在跟電話答錄機講話……”
可對方卻吐槽道：“哇～～我看你是欠人教訓，等着，你老媽要跟你說話。l
“哥……”不是修哥！婉婉這才鬆了一口氣，“等等啦！”
她想詢問她哥知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上彭肇輝，但他已將話筒轉交到她母親手中。
“婉婉啊！”她母親的聲音很小聲，“你準備好沒？”
“媽，你在哪？我聽不太清楚。”她大聲問。
她想叫她媽快點回家，以便將心事告訴她；而且，她父母去環島也去太久了吧！快兩個月了還不回家。
還讓她哥偷跟，卻把她留在家裏看家，可惡！
“我們在東部……”她母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似乎收訊不良，“再過幾天就回來，你放心，我們一定來得及參加你的婚禮的，就這樣，拜～～”
因為這樁婚事早在八百年前就被兩家認可，所有該準備的“家俬”早已備妥，還蒙上好厚一層灰呢！
“媽……我還有事……”可電話已傳來“嘟嘟……”的掛斷聲。
“討厭！”她無奈的掛上電話，這下只能靠自己了。
但她還是不死心，從早到晚沒停的撥打着彭肇輝的手機號碼，只是一直都沒撥通。
她利用撥電話的空檔，開始思索自己與彭肇輝、甚至修哥之間的問題──她相信，如果她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對彭肇輝有了感情的話，她現在可能已依偎在修哥身邊了。
但她心裏已經悄悄住進了彭肇輝的身影，她無法再任性妄為。
只是……
她知道自己心底某處還是小有修哥的位子，她還是沒法全然忘了他……
那這樣……好嗎？！
行嗎？！
她駭然的捫心自問，“我……我這樣還算貞潔的女人嗎？！”
好、好像不算了耶！
當她跟彭肇輝在一起的時候，她明明就想着修哥，甚至還態度大方，毫不隱瞞；可昨晚當她與修哥在一起時……
她卻又全心全意的想着彭肇輝！
她這樣算什麼？！
簡直是三心二意、水性揚花、不守婦道……一連串難堪的形容詞浮現她的腦海，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晚上快十一點了，阿輝應該再過幾個小時就會回來了吧？她好想他。
她必須在他回來前作好決定，而這回她得思考清楚，她不想做一個人人唾棄的壞女人啊！
“先去吃點東西吧！”她這麼告訴自己，免得阿輝一回來就跟她進行床上運動，她可沒體力應付。
可還沒走到大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便響起。
打開門，她看到門外站着兩名不速之客。
“你！”素芬哭得梨花帶雨，卻擺出潑婦罵街的架式，“你這個賤女人，明明已經是有夫之婦，還敢隨便搶人家的男朋友！”
婉婉被罵得一頭霧水，她不解的看着站在素芬身旁的薄聿修。
他卻聳聳肩、一攤手，“我只是想先跟她說清楚，然後她就變成這樣。”
難怪他沒主動打電話來，原來是去解決他自己的問題。
可她又還沒答應！婉婉焦急的想辯解，慌亂的直搖頭，“素芬姊，沒那回事，修哥是來找過我，可我還沒……我並沒……”
她甚至在想，自己是否兩個都配不上呢！
但盛怒中的素芬哪聽得進她的解釋，咬牙切齒指着婉婉的鼻子痛罵，“你這樣腳踏兩條船算什麼？你男朋友跟你都已經要結婚了，你卻還想去勾引別的男人，你……真的好賤，我唾棄你、我詛咒你，你會沒好下場的……”
“素芬！”薄聿修見她愈罵愈超過，便出言勸阻。
可婉婉卻有些發怔，她剛才也在思考這樣的問題，以她這樣曖昧不明的心境，嫁給彭肇輝對嗎？能嗎？
她是否該在多愛他一點后，再正式嫁給他呢？
不然，她好像會對不起阿輝耶！
畢竟，阿輝對她簡直是好到極點，突然，過去十來年彭肇輝守在她身邊為她做牛做馬的畫面，如跑馬燈般在她眼前重現。
她不禁驚駭的思忖，自己好像真的配不上阿輝呢！
素芬眼看婉婉完全不否認，更是火上加油。
她趁薄聿修一個不注意時，狠狠的賞了婉婉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婉婉整個人被打飛，撞到門框，她詫異的抬頭望着動手打人的素芬，“你怎麼能打人！”
“我偏要打你這個專搶別人男朋友的狐狸精！”素芬全然不覺自己有錯，還得寸進尺的欺近她，“賤人就該打！”
她作勢想再對婉婉下手，而薄聿修一時怔住，完全忘了要出手救人，只能高呼，“素芬，你別亂來！”
婉婉躲避不及，只能閉上眼，等着再吃一記鍋貼，卻始終沒感到臉頰上有痛感，她悄悄睜開眼，才發現──
素芬高舉的手被不知何時出現的彭肇輝抓住，而他臉上則露出殺人的表情。
“阿輝……”婉婉委屈的奔向他。
素芬試圖掙脫他的束縛，卻徒勞無功，只能逞口舌之快。“你是該好好管教一下她，教她沒事少搶別人的男人，賤人！”
“滾！”彭肇輝用力鬆手，還嫌臟似的雙手一拍，惡狠狠的下令。
婉婉則是在下一刻被彭肇輝緊摟入懷中。
素芬雖被薄聿修架走，卻不忘撂下狠話，“賤人！不准你搶我的阿修……”
“別再說了。”薄聿修眼見彭肇輝回來，當下決定再找適當的時機詢問婉婉的心意。
彭肇輝二話不說，當著他們的面將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再使力的擁住婉婉，“沒事了、沒事了，都怪我不在，害你受驚了。”
他會給那兩人好看的。
他絕口不提素芬剛才的惡言，只想給予婉婉適度的安慰。
但婉婉卻淚流滿面的推開他，“你都看到了吧？我……不是個好女人……你……修哥……嗚嗚～～”她終於把剛才匆促之下所作的決定說出口了，“我們還是不要結婚吧！”
彭肇輝瞬間變臉，鐵青着臉色怒瞪她。